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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体心理学视角下辛格的生命历程浅析

2024-04-27周曦宇

今古文创 2024年14期
关键词:辛格

【摘要】本文运用自体心理学理论,分析了辛格的生命历程。缺爱的成长环境,孕育了辛格脆弱的自体;和灵魂伴侣安东尼帕罗斯的结识,形成稳定的孪生自体客体关系;安东尼帕洛罗斯去世后,辛格崩溃焦虑,以自杀的方式寻求孪生关系的永恒。通过文本分析,本文意在彰显爱与情感的重要价值与意义。借鉴文学作品所反映的社会问题,利用自体心理学理论进行理性思辨,本文获得了科学深刻的认识,对实现人的全面健康发展、社会和谐稳定具有积极的理论参考意义。

【关键词】自体心理学;辛格;生命历程

【中图分类号】B8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14-001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4.005

基金项目:2018年度湖南省社会科学成果评审委员会课题“卡森·麦卡勒斯小说中人物的精神困境研究”(XSP18YBZ161)之成果。

一、引言

《心是孤独的猎手》是美国南方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经典长篇小说。书中人物辛格非常耐人寻味。他一生将自己的聋哑人伙伴安东尼帕罗斯视为唯一的知己;辛格本人也因其自身与众不同的魅力,被社区居民尊奉为“上帝”一样的存在。然而小说末尾,辛格却开枪自杀,震惊了所有人。辛格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乐观积极甚至于无可挑剔的完美,他的自杀不仅让小说中的其他人物大惑不解,也惊呆了广大读者。作家麦卡勒斯为什么要让其作品中的重要人物辛格的命运走向如此悲壮?这难道是她不假思索的随意之举?抑或是恰恰相反,这正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独具匠心的设计?带着强烈的好奇与疑问,本文试图运用自体心理学理论,走进辛格的内心,理解并阐释他的性格成因和命运走向。通过理论深入和文本细读,获得了科学新颖的结论。缺爱的成长环境,孕育了辛格脆弱的自体;和灵魂伴侣安东尼帕罗斯的结识,形成稳定的孪生自体客体关系;安东尼帕洛罗斯去世后,辛格崩溃焦虑,以自杀的方式寻求精神孪生关系的永恒。自体心理学理论完整理性地诠释了辛格的生命历程。他的自杀看似意料之外、实则情理之中,有其深刻的必然性。

二、缺爱的成长环境,孕育辛格脆弱的自体

辛格身世特殊,他在婴儿期就聋了,又在很小的时候失去父母成了孤儿,送进聋哑儿收养院。这段异于常人的经历对他的性格造成巨大影响。自体心理学告诉我们,父母对幼儿的性格培育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孩子需要父母的关注和肯定,如果没有足够多积极层面的回应,孩子会体验到痛苦的羞耻感。小说中的辛格,从小父母就是缺席的,他在一种缺乏双亲关爱的环境中长大。文中有一处细节描写到,“他被教会了说话……但他从不习惯于用嘴说话。这对他不太自然,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在嘴里像一条大鲸鱼。从对方脸上空洞的表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像某种动物或者听起来很恶心。用嘴说话对他是件痛苦的事,他的双手却总能打出他想说的话。二十二岁时他从芝加哥来到这个南部的小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用嘴说过话”[1]10-11。这段文字中,“空洞的表情”是人们的消极回应,它让辛格感到很“痛苦”,也就是体会到一种巨大的羞耻感。而所造成的最终后果是,他“再也没用嘴说过话”,习惯于用手语表达。辛格正是通过压抑和否认的防御手段,来阻止自己重新体验那种羞耻的感觉。

安德鲁·莫里森从发展的角度提出,幼儿首次体验到羞耻是在12个月到18个月,即从这之前和双亲的一体感中分化出来。“双亲人物(孩子向其寻求自体-客体回应)的无回应使孩子开始体验到羞耻。总的来说,羞耻被认为是对孩子情感若干重大面向不同调的结果……莫里森认为孩子不被认可的结果就是倾向于感到被物化,和依恋对象的分离会让他(她)感到非常孤独和惊慌。孩子现在被一群陌生人环绕着。物化和自体客体连结的断裂,共同带来疏离感和疏远感,并紧随各种痛苦感受。这些痛苦感受包括觉得自己是异类、有缺陷、不重要、无价值、可怜和荒谬,以及抑郁和绝望”[2]25-26。

回到小说人物辛格,成年后的他,孤独症的表现非常明显。外表看起来,他很有人缘,对谁都是面带微笑。小姑娘米克、工人杰克、酒店老板比夫和黑人医生考普兰德,甚至都把他视为挚友,同他倾心交谈。然而事实上,辛格从始至终,心里都只装着聋哑伙伴安东尼帕罗斯,对其他人都缺乏兴趣和理解。在伙伴去疯人院后,他“无法入睡,身体异常焦躁不安。到了晚上,他在屋子里机械地打转,无法将陌生的情绪发泄掉。只有黎明前的几个小时,他才能稍稍休息一会儿——昏沉地陷入沉睡之中,直到早晨的阳光像一把短刀,突然刺破他的眼皮。他开始在镇上四处晃悠,消磨掉夜晚。他再也不能忍受安東尼帕罗斯住过的屋子,就去离镇中心不远的一幢破破烂烂的公寓另租了房间……每个晚上,哑巴一个人在街上闲荡好几个小时。有些夜晚,刮着三月尖利、潮湿的冷风,有时雨下得很大。对他而言,这些都无所谓。他的步态是焦虑的,双手紧紧插在裤兜里。天逐渐变暖了,令人昏昏欲睡。焦虑慢慢地化成疲倦,在他身上可以看见一种深深的平静。沉思般的安宁造访了这张脸,如此的安宁你往往能在最悲伤或最智慧的脸上瞥见。是的,他仍然漫步在小镇的大街小巷,永远地沉默和孤单”[1]11-12。这段文字看得让人揪心。辛格无法调节自己的情绪,整个身心都出现了紊乱失衡的病态特征,一度处于崩溃的境地,严重影响了他的健康和日常生活,孤独症的特征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辛格的自体(self)是脆弱的。成长期所需要的关爱的缺乏,让他不能体验到充分的自体客体(self-object)关系。“科胡特认为精神病理的主要原因,是在性格形成的时期,孩子持续缺乏照料者的自体客题体验,导致自体发展脱轨……虽然生命周期任一时间都可能发生自体-体验的结构性障碍(structuralized disturbances),但最脆弱的时段是在儿童期和青年期的性格形成阶段。年幼孩子原本预期的自体客体体验却在心理上销声匿迹,通常会导致丧失自体感的体验:‘他们感到不真实、阴暗,幽灵般空虚;他们周围的人类环境、他们的所有物、他们的世界,变得毫无生气,缺乏实质性;他们忍受自尊坠落和丧失的痛苦。”[2]94

三、辛格与安东尼帕罗斯的孪生自体客体关系

科胡特提出了孪生自体客体关系。“孪生自体客体关系的精华是兴趣与才能上的相似性,同时还有被另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人所理解的感受……孪生的概念也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即在发现并‘稳固生命中成熟的自体客体的能力中,可能也包括了孪生关系,以及那些支持性的镜映和理想化需要……孪生可能包括同性恋,其中每个伴侣都是对方的孪生或者他我(alter ego),就像异性恋的人对于相似的目标和兴趣的需要。”[3]120

辛格与安东尼帕罗斯都是聋哑人,都有过作为弱势群体的被孤立、被欺辱的经历。相似的遭遇,让他们对彼此有一种天然的共情和理解。他们渴望简单、真实、纯粹,渴望一种最真实的人性。这个世界太复杂喧嚣,让人心累。辛格曾经写道,人们“都是忙人。他们太忙了,你很难想象他们。我不是说他们没日没夜地工作,而是说他们脑子里装着很多事,让他们无法休息……他们都有除了吃喝睡和交友以外更喜欢的东西。这就是他们总是这么忙的原因”[1]203。这对聋哑人就像不同于常人的异类,冷眼看世界。

安东尼帕罗斯的业余生活就是喜欢吃吃喝喝睡大觉,偶尔搞点小恶作剧,他从不把世俗的目光放在心上,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即遍在他人看来是缺点)也从不藏着掖着,喜怒哀乐溢于言表。他活得真实轻松,活脱脱一个单纯的长不大的孩子。在常人眼里,这可能是一种遗憾和笑话,而在辛格看来,这正是伙伴的魅力所在。“童心未泯”的安东尼帕罗斯,虽然给辛格带来了不少麻烦,甚至因为他赔钱、给人道歉,但辛格心甘情愿,一点也不在乎。他像着了魔一样地喜欢自己的伙伴,甚至还渴望生病以实现与伙伴在疯人院朝夕相处的愿望。

“每一个醒着的时刻背后,总有伙伴的存在。这种和安东尼帕罗斯隐秘的交流,发展变化成一种血肉的结合。有时他带着敬畏和谦卑想着安东尼帕罗斯,有时带着骄傲——永远怀着不挑剔的爱,不受意志所控制。他做梦时,伙伴的脸总在眼前,粗大而温柔。他醒着的时候,他们永远都在一起。”[1]306小说还写道,“除了和安东尼帕罗斯在一起的十年,其他的都不像是真的”[1]11。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读者心生无限感慨。想想我们的人生,有多少时间是活在真实的状态呢?我们有多久没有真实地开怀大笑或捶心痛哭呢?小说中有一段话,“胖希腊人笑容满面,伸出粉红的胖舌头。辛格大笑,用疯狂的速度打着手语。他的肩膀笑得颤抖,脑袋向后仰着……安东尼帕罗斯转动眼珠。辛格继续狂暴地笑着,直到笑岔了气,手也在抖。他抓住伙伴的胳膊,拼命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笑声渐渐变得低而痛苦,像是打呃。”[1]209为什么开怀大笑最后变得低而痛苦?因为辛格意识到这种真实的欢笑毕竟是短暂易逝的,现实世界没有给这种幸福留下多少空间,自己与眼前的朋友很快就要分别,甚至是永别。

现实中有太多的无奈,也许我们回首人生短短几十年,最难忘最美好最真实的时光就是童年。小说作者卡森·麦卡勒斯也被评价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们都希望永葆一颗简单纯真的童心,像童年一样的自由通透、无忧无虑,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奢望。

辛格所渴望的简单、真实,其实何尝不是芸芸众生的梦想。在驻足小憩时,我们希望有一个宁静的港湾,有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知己,让自己的精神有所依靠,让精神家园充满生机。

四、安東尼帕罗斯去世,辛格以自杀的方式,

寻求孪生关系的永恒

当得知安东尼帕罗斯因病去世后,辛格“立刻面无血色……他的脸死一样的苍白,他发狂到这样的程度,泪珠顺着鼻梁滚落。他疯狂地挥舞双手,甚至用细长优雅的鞋跺了一次绒地毯……他的喉咙发肿,不能吞咽……他不正眼看人,脑袋像一边耷拉着,像一只生病的动物……阳光耀眼的直射,潮湿的闷热,都令他感到压抑。他肿着眼泡,头很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过后,他喝了一杯冰咖啡,抽了支烟。洗完烟灰缸和杯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向胸膛开了一枪”[1]308-310。

显然,伙伴的去世让辛格深受打击,他彻底崩溃了。

科胡特认为:“崩溃焦虑是人类能够体验到的最深刻的焦虑……它在本质上是自体-丧失(self-loss)恐惧……崩溃焦虑像是死亡恐惧;可是,恐惧的不是身体消亡而是人性的丧失:精神死亡……这是因为得不到心理氧气,即共情自体客体的回应,缺乏它,我们无法获得心理生存……在更加体验的层面上,导致崩溃焦虑的是,在需要的那一刻,却暴露在非共情回应世界的漠不关心和冷酷之中。”[2]100

对辛格而言,安东尼帕罗斯就是他的“心理氧气”,失去了就让人无法呼吸,生命就将窒息死亡。在人海茫茫的大千世界,辛格找不到另外一个如此独一无二的能带给他生机与活力的生命个体。失去了安东尼帕罗斯,他感到失去了情感的寄托、精神的支柱,自我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毫无存在的意义。离开了伙伴,辛格感到“被留在了陌生的国度。一个人……周围有许多事他不能理解,他感到困惑”[1]194。比起身体的消亡,精神上饱受疏离感的煎熬,更让辛格难受。他最终选择开枪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希望在另一个世界和自己的灵魂伴侣重聚,重新体验真真切切、简简单单、超然世外的充满爱和温情的生活。

辛格和安东尼帕罗斯之间的孪生关系是无法分割的。因为“在孪生或他我关系,或者孪生或他我移情中,存在一种对于另一个人的感受与思考的关心……这样的一种关系能够在一个更为关怀和分享的基础上存在,科胡特强调,人性中有一种品质是对孪生自体客体的需要——在人群中感觉自己是人——在这个意义上,这些感受可能是通往客体爱的桥梁”[3]129。小说作者卡森·麦卡勒斯也感叹,“爱是所有好作品的主要发声装置。爱、热情、怜悯,全都被牢牢地焊在一起”[4]209。

五、结语

辛格的性格深受其成长环境的影响。从小失去双亲、身体残疾,缺爱的童年,使他深深体会了痛苦的羞耻自卑和孤独无助感,进而悲观厌世,对现实世界有一种本能的拒斥,充满了抑郁和绝望,形成脆弱的自体。

安东尼帕罗斯的出现,让辛格的生活有了生气。他们身上有很多相似性,最直观的就是同为聋哑人。然而,真正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的是志同道合。他们都喜欢过真实、简单、通透的生活,形成了稳固的孪生自体客体关系。

安东尼帕罗斯是辛格唯一的知己、心灵的依靠,当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时,辛格的情感纽带断裂,精神支柱崩塌,他失去了“心理氧气”,处于崩溃焦虑状态。最终,不堪忍受痛苦的精神煎熬,辛格战胜了肉体消亡的恐惧,开枪自杀,只求灵魂能与伙伴重聚,让精神的孪生关系永存。

自体心理学理论科学完整地诠释了辛格的生命历程。这一理论关注人的精神需求,关注心灵的健康成长。它提醒人们,丰富的物质产品无法替代质朴的人文关怀。创造一个真诚、温暖、友爱、和谐的世界,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主题。作家卡森·麦卡勒斯也通过《心是孤独的猎手》这部作品,揭示了商品繁荣状态下人类潜伏的巨大精神危机,唤醒人们关注爱,重视情感的价值与意义,呵护最美好的人性;这既是个体自我的本能需要,也是人类文明延续发展的客观必然。

当前,我们国家正在经历着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人们的物质生活不断改善,物质财富日趋丰富。但与此同时,人们精神需求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也日益成为社会的显性特征。自体心理学理论作为一种前沿的科学理论,为我们正确分析人的心理状态和行为特征,解决发展中的矛盾和问题,提供了有力的思想武器。关注人的全面健康发展,重视精神价值的重要意义,建设和谐幸福的美好社会,是我们共同的追求和梦想。

参考文献:

[1]卡森·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M].陈笑黎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

[2]彼得·A.莱塞姆.自体心理学导论[M].王静华译.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7.

[3]怀特,韦纳.自体心理学的理论与实践[M].吉莉译.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3.

[4]卡森·麦卡勒斯.抵押出去的心[M].文泽尔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

作者简介:

周曦宇,女,汉族,湖南邵阳人,文学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和大学英语研究,现工作于湘潭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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