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城与郑州商城出土的玉柄形器

李喜兰

摘 要：玉柄形器作为一种礼器，对观察使用人群的性质具有重要意义。在同时期的遗址中，盘龙城和郑州商城都出土了较多的玉柄形器。对玉柄形器的观察有助于认识盘龙城的性质。通过比较，发现盘龙城和郑州商城出土玉柄形器在形态、工艺、随葬状态以及随葬的数量与墓葬等级之间的关系上具有相同的特征，一定程度上展现了产品来源和礼制层面上二者之间的密切关系。

关键词：盘龙城；郑州商城；玉柄形器；制作；使用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04.027

盘龙城是二里岗文化时期长江流域重要的城市，盘龙城的性质、与郑州商城的关系一直是学术界讨论的话题。有学者通过铜器、玉戈等器物的形态、组合及其所代表的等级，来强调盘龙城与郑州商城之间的共性，认为盘龙城是中原文化向长江流域扩张的中心。但是目前学术界关于盘龙城性质的认识仍然存在争议①。玉柄形器作为一种礼器，其形态、工艺、器用方式是反映背后人群及其文化的重要因素。本文通过两地出土玉柄形器在这些层面的比较，观察盘龙城和郑州商城在柄形器制作和使用上的异同，以此增加一个探讨盘龙城性质的角度。

1 制作

器物的制作是反映器物的使用者和制作者的重要因素，通过对制作的分析，可以揭示其文化背景。本文将从玉柄形器的形制以及制作工艺两个方面将盘龙城和郑州商城出土的玉柄形器进行对比。

1.1 形制

已经有学者指出，商文化时期发掘出土的玉柄形器，器形以剖面呈扁长方形的片状柄形玉器为主②。郑州商城出土的玉柄形器，基本形制是由扁方体的柄端、凹腰形的柄以及扁方体的柄身构成，但可以看到不同刃部形态的玉柄形器。根据刃部形态的不同，将其分为平刃、尖刃和斜刃玉柄形器（表1）。

观察盘龙城出土的32件③玉柄形器，可以看到其基本形态与郑州商城相同，整体呈条形片状，柄端为平顶，柄部两边内凹，弧收，柄身为扁长方形。观察其中可以判断刃部形态的30件玉柄形器，发现其刃部形态也可以分为平刃、尖刃和斜刃三类（表1）。

通过对两地玉柄形器形态的比较，可以看到两地玉柄形器除了基本的构成包括柄端、柄身的形状、柄部的凹腰一致外，在更为细节的刃部形态上也有相同的类别。统计不同刃部形态玉柄形器的数量（表2），两地均以平刃玉柄形器为主，但相较于郑州商城，盘龙城出土的斜刃玉柄形器比例较高。

1.2 工艺

两地的玉柄形器基本形状均为条形片状，柄端为平顶，可以推测在制作时都是将玉料切割成片状之后再进行深加工。关于玉柄形器凹腰形柄部的制作，吴棠海先生认为是将玉坯料下磨去一层地子，左右两侧收窄后再加宽而形成的④。经过观察，可以看到两地玉柄形器凹腰形柄部与柄端和柄身相接处有明显而整齐的切割痕迹（表3），判断二者都采用了切割的方式来制作柄部。由于凹腰形柄在制作时有柄端的影响，其实并不便于切割，但是两地依然保持了相同的形态和工艺，这进一步说明了二者在基本工艺上的一致性。通过对郑州商城玉柄形器的观察，可以看到除了基本工艺之外的钻孔和改制工艺。本文将从这些特殊工艺的角度，对两地玉柄形器工艺进行更加深入的比较。

在郑州商城和盘龙城出土的玉柄形器上，可以看到两种不同形态的钻孔。第一种钻孔为圆形，如C11M148∶1（表4）上的钻孔，在钻孔中镶嵌有绿松石。结合玉柄形器柄身的颜色与绿松石颜色的区别，可以认为这个钻孔是为了装饰。同样在盘龙城出土的玉柄形器PYWH6∶26（表4）柄身上的圆形钻孔中也发现有绿松石镶嵌。第二种钻孔为半圆形，郑州商城出土的玉柄形器C7M54∶5（表4）的柄身边缘处有一个较小的半圆形钻孔。由于玉器的钻孔多为完整的孔，這种半圆形的孔极有可能是在对玉器进行切割时产生的。同样在盘龙城出土的一件玉柄形器PYWM7∶11（表4）柄身一侧有半圆形孔，应该也是玉柄形器制作时留下的痕迹。由此可以看到两地玉柄形器上的钻孔，不仅具有相同的装饰工艺，而且在制作观念上也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

郑州商城出土的柄身上有凸棱的玉柄形器，如BQM1∶24（表4），这些凸棱应该是改制时留下的被改制器物的痕迹。同样，PYZM1∶6（表4）为不规则长条形，中部较厚并起脊，边缘有刃，柄身上仍然保留着一个转折的玉柄形器，可以推断其是由玉戈改制而成。这种对玉器的改制，反映了两地具有使用改制玉柄形器的情况，体现了在制作与使用上的一致性。

通过对两地玉柄形器形态以及制作工艺的观察，可以看到两地产品在具体形态以及制作观念上的相似性。这种相似性表明了两地玉柄形器来自同一产地的可能。

2 器用方式

玉柄形器作为一种礼器，它在墓葬中的出土位置、随葬时的状态、数量与墓葬等级之间的关系，是体现其器用方式的角度。本文将从这些角度出发，对两地出土玉柄形器的器用方式进行比较，从而探讨两地人群对其使用观念的异同。

2.1 出土位置

郑州商城墓葬中出土玉柄形器的位置，根据《郑州商城》中的描述，主要出土在腰部。结合墓葬平面图，发现有部分玉柄形器出土于墓主头旁以及腿旁（表5）。总体而言，郑州商城墓葬中出土的玉柄形器主要出土在腰部，同一墓葬中出土的玉柄形器大多集中分布，但也有些墓葬如C7M27、BQM1中出土的玉柄形器分布在多个位置。

由于盘龙城墓葬中人骨保存较差，本文根据盘龙城墓葬方向主要为南北向以及腰部多在墓葬中间，结合《盘龙城》中的墓葬平面图，对玉柄形器在墓葬中的出土位置进行统计（表6）。根据表6，可以看到盘龙城墓葬中的玉柄形器在墓主人头旁、肩部、腰部、腿旁、棺椁间均有出土。与郑州商城相比，盘龙城墓葬中出土的玉柄形器除了在头旁、腰部和腿旁分布以外，在肩部以及棺椁间均有出土。和郑州商城相同的是，盘龙城墓葬中的玉柄形器在同一墓葬中也有分布在不同位置的情况。

已经有学者根据玉柄形器的出土位置对其功能进行讨论，郭宝钧、夏鼐、张长寿等根据其出土于人的胸侧或腰部认为其为佩饰⑥，谢尧亭根据玉柄形器多出土于墓主人的胸部、腰部和腹部认为其使用当如《仪礼》所云“搢笏”⑦，张剑根据玉柄形器主要出土在墓主人的胸腰部位和棺椁之上，认为它是用作随身佩带或悬挂在室内的器物⑧。李小燕、井中伟根据商代前期玉柄形器的出土位置不仅见于墓内死者头部或腰部附近，还见于棺椁之间，尤其是在祭祀坑中也有出土，结合器物的组合情况，认为玉柄形器在当时的礼仪活动尤其是宗教祭祀中开始扮演重要的角色⑨。根据出土位置，学者们对其功能的认识分为两类：一类是装饰用玉，一类是礼仪用玉。考虑到玉柄形器随葬时的器物组合等因素，其功能更符合礼仪用玉。而谈到其具体的功能，根据现在可以看到的情况，我们应该考虑其在一座墓葬中出土在多个位置，如C7M27和PLWM4；同时也要注意到玉柄形器刃部存在使用痕迹的情况（表7）。就玉柄形器在墓葬中的出土位置而言，盘龙城与郑州商城均存在出土在腰部与腿旁的情况，且占的比例较大。同时存在一个墓葬多件玉柄形器出土在不同位置的情况。但是也要注意到二者存在一定的区别，比如盘龙城玉柄形器的出土位置较郑州商城而言更为分散，更没有规律性。目前尚无法确定其与玉柄形器的功能是否相关，但确是我们在讨论玉柄形器功能时应该注意的因素。

2.2 随葬状态

郑州商城墓葬中出土的玉柄形器，有20件为完整器，另有8件仅残存部分残片，为破碎器。这8件玉柄形器破碎的部位均为柄身和刃部，仅残存柄端和部分柄身。

盘龙城墓葬中出土的玉柄形器有三种状态：第一种随葬完整器，有28件；第二种随葬仅存部分残片的玉柄形器，有3件，与郑州商城相同，这些碎片为柄端和部分柄身；第三种如PYWM7∶11，在墓葬中为碎片。这些仅存部分残片以及碎片的玉柄形器是碎器葬习俗的体现，已经有学者提出郑州商城在陶器、铜器以及玉器上均有碎器葬习俗⑩。

通过对郑州商城和盘龙城出土玉柄形器在墓葬中状态的比较，发现两地玉柄形器在随葬状态、破碎部位以及碎器葬俗方面表现出高度的一致。

2.3 数量与墓葬等级

器物组合表现了墓葬的等级以及社会关系，已经有学者提出在早商时期，玉礼器和青铜礼器是体现身份等级的标志物k。根据玉礼器和青铜礼器所体现的墓葬等级，结合该墓葬出土玉柄形器的状况，可以观察玉柄形器数量与墓葬等级之间的关系。这种对应关系可以观察玉柄形器的用器方式及其所蕴含的社会意义，从而揭示使用者的文化背景。

郑州商城出土的玉柄形器与墓葬等级之间的关系可以做如下统计（表8）。整体而言，在郑州商城等级较高的墓葬中出土有较多数量的玉柄形器如BQM1、C8M7，但是在一些墓葬规模较小、没有玉戈和青铜礼器出土的墓葬中，也有出土较多数量的玉柄形器的情况，如C7M54、C7M27。

通过对盘龙城墓葬中出土玉柄形器数量的统计（表9），可以发现盘龙城墓葬中出土玉柄形器数量与墓葬等级之间也呈现出和郑州商城相同的特点。在高等级墓葬中出土数量相对较多，但在低等级墓葬中也有出土，且有部分出土数量较多。

比较两地墓葬中出土玉柄形器数量与墓葬等级之间的关系，可以看到两地出土玉柄形器数量与墓葬等级之间均没有形成严格的对应关系，这体现了两地在玉柄形器使用上的一致性。

3 认识

通过对盘龙城和郑州商城出土玉柄形器在制作与使用方式上的比较，可以看到两地玉柄形器在形态以及制作工艺，尤其是对于玉料运用以及加工这些更加深层的制作观念上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暗示着两地的玉柄形器来自同一产地的可能性。另外两地出土玉柄形器在墓葬中所体现的葬俗以及墓葬等级表现上的共性，显示了两地人群之间密切的关联。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在随葬位置这一更加体现使用观念的层面，两地具有一定的差异性，这种差异是我们在探讨玉柄形器功能时应该注意的因素。

注释

①万琳，刘甜甜，黄征.盘龙城性质仍存争议[N].长江日报，2013-8-30（009）；廖航.“盘龙城与长江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J].江汉考古，2014（6）：120-123.

②曹楠.三代时期出土柄形玉器研究[J].考古学报，2008（2）：141-174.

③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盘龙城：1963—1994年考古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201-204.以下简称《盘龙城》，其中PLZM2∶30出土的花头构件，根据其形制，认为是玉柄形器。

④吴棠海.中国古代玉器[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9：128.

⑤根据拓古在《江汉考古》2002年第4期中发表的《盘龙城与〈盘龙城〉》，我们认为PYWH6为墓葬。

⑥郭宝钧.一九五○年春殷墟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1951（00）：1-61；夏鼐.商代玉器的分类、定名和用途[J].考古，1983（5）：455-467；张长寿.西周的玉柄形器：1983—1986年沣西发掘资料之九[J].考古，1994（6）：551-555.

⑦谢尧亭.《士丧礼》、《既夕礼》的考古学举例[C]//山西省考古学会.山西省考古学会论文集（四）.沈阳：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130-131.

⑧张剑.商代柄形玉器（玉圭）考[C]//《三代文明研究》编辑委员会.三代文明研究（一）：1998年河北邢台中国商周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1999：399-411.

⑨李小燕，井中伟.玉柄形器名“瓒”说：辅证内史亳同与《尚书·顾命》“同瑁”问题[J].考古与文物，2012（3）：34-53.

⑩李雪婷.盘龙城遗址碎器葬俗研究[J].江漢考古，2017（3）：67-75.

k张昌平.从出土玉戈看盘龙城等城市的高等级贵族[J].江汉考古，2018（5）：118-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