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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作机理与前景展望

2024-04-09段光鹏

理论月刊 2024年3期
关键词:全过程人民民主赋能数字技术

[摘 要] 顺应数字技术带来的变革趋势和内在要求,形成多元、多样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数字化渠道,可以有效解决民主落地的难题。全过程人民民主着眼利益的全局性,确保参与的全民性,注重过程的全程性,突出实践的全面性,通过数字技术将民主原则贯穿于政治实践的全过程,展现了深邃的发展逻辑、高效的运作模式和广阔的发展前景。在数字技术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衔接中,以实现精准化、系统化和智能化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为导向,从基于经验向基于数据转变,从单一平面向复合立体转变,从机械被动向高效主动转变,能够最大限度激发数字技术转化为民主绩效的能力。面对激励机制与创新效度不足、个体隐私与政治安全隐忧、地区差异与民众能力欠缺、人机交互与情感温度薄弱等阻滞因素,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要从认知层面、运用层面、规范层面和保障层面做出更大的调整和改进,推动我国的民主政治向着更加全面和实质的方向发展。

[关键词] 数字技术;赋能;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

[DOI编号] 10.14180/j.cnki.1004-0544.2024.03.004

[中图分类号] D26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0544(2024)03-0030-09

基金项目:山东省高等学校优秀青年创新团队项目“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特色与文明贡献研究”(2023RW008)。

作者简介:段光鹏(1994—),男,法学博士,山东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研究员、硕士生导师。

一、问题的提出

民主,就其原意而言,是“人民当权”[1](p443),即人民的统治。马克思指出:“民主制是国家制度的类。”[2](p39)列宁指出:“民主是国家形式,是国家形态的一种。”[3](p201)民主是现代国家形态存续和发展的核心要素之一,发展民主需要研究和探索各种有效的民主形式和民主制度。而民主形式和民主制度与国家性质、历史传统、文化传承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状况等因素紧密相关,同一種国体亦可以具有不同的民主模式。近年来,西方社会乱象丛生、治理赤字严重,特别是在新冠疫情扩散之后,西方之乱和中国之治形成了强烈对比。资产阶级民主实际上掌控在少数资本家和政客手中,其治理效能频繁受到质疑和批判。而我国的人民民主模式具有深厚的理论根源和鲜明的制度优势,以实用性和实效性为世界民主政治实践提供了更加丰富的方案和选择。2019年11月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考察时深刻指出,“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4](p303)。2021年7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提出,“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5](p12)。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对我国人民当家作主民主制度内在本质的科学总结,深化了对党的性质和宗旨的认识,阐明了我国社会主义民主的特质和优势,是党百余年来赢得人民支持、拥护、爱戴的重要抓手。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在人民民主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具备内容上的完整性、时间上的持续性、公民参与的全过程性等诸多特征,深嵌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之中,真正提供了一种全新、统一、可操作的民主模式,充分彰显了人类民主政治发展的中国智慧。党的二十大报告把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确定为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的一项重要内容,强调“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6](p37),对“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保障人民当家作主”作出全面部署,提出明确要求。以党代会报告的形式强调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为我国民主政治建设提供了正确指引和根本导向。

在科学技术飞速发展、人口构成更加多元、美好生活需要凸显的时代环境中,更大限度地发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优势,释放民主效能,不可忽视新兴数字技术的桥梁和支撑作用。“我们无法否定数字化时代的存在,也无法阻止数字化时代的前进。”[7](p13)数字技术是由互联网、区块链、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多种数字化技术构成的集称。赋能是为组织和个人提供某种能量。数字技术赋能是数字技术能够促使要素变革和系统重组,彰显出变革性、颠覆性、影响性特征,寻求有效的技术方案,产生所谓的赋能效应。顺应数字技术带来的变革趋势和内在要求,形成多元、多样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数字化渠道,可以有效解决民主落地的难题,为真正实现民主提供可能的路径和方式。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线上线下民主渠道和方式的融合和融通”[8],是依托数字技术为民主政治发展注入活力、增添动力,使得公众参与、民意表达、政治互动、政治回应更加灵活精准、便捷高效,让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优势更好地转化为治理效能,服务于维护和实现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促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根据新的知识前景,厘清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作机理、优势呈现、阻滞因素和发展路径,对于切实提升民主效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作机理

数字时代的到来使人类处于被数据包裹的社会,数字化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融合犹如核聚变,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数字技术已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各领域治理转型的强大助力。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着眼利益的全局性,确保参与的全民性,注重过程的全程性,突出实践的全面性,使得我国的民主政治呈现出更加鲜明的时代特征,通过数字技术将民主原则贯穿于政治实践的全过程,展现了深邃的发展逻辑、高效的运作模式和广阔的发展前景。

(一)促进意愿整合:全过程人民民主着眼利益的全局性

林尚立指出:“中国的民主从一开始就不是对既有政治结构的嵌入,而是要创造新的政治结构。”[9](p54)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完整性、持续性的民主形式,在时间上实现了民主持续性与全天候运行,在空间上具体而现实地体现在党和国家各个方面和各个层级,是看得见、摸得着、可经验的民主新形态。全过程人民民主从形式上吸纳了选举民主的所有优势,又通过体制设计科学化和相互衔接严谨化赋予了中国式民主特有的叠加优势,让民主日常化、生活化,使得各种民主环节同时并举、有机协同,充分保证人民的有序政治参与。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具体而现实存在着的可经验的民主新形态,无处不在、立体覆盖,既涵盖基本政治领域,又涵盖各个行政层级。从横向而言,具体而现实地体现到党委、人大、政府、政协各个方面工作上;从纵向而言,具体而现实地体现到国家、地方、基层、社会各个层级工作上。全过程人民民主在时间和空间上的表现涵括了民主实践的基本方面,形成了民主价值和实践效能相互支撑、互为补充的基本格局。从全局性的角度来看,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进行精细化、高效化的科学运作,需要探索形成多元、多样、多层的数字化渠道。通过数字技术能够充分采集个体意见,更好地捕捉和判断社会中复杂的因素和变量,更好地凝聚人民的共识,更大程度地优化整体性的民主架构和决策模式,更优地实现治理运行目标。在数字技术的基础上,全过程人民民主可以通过机器模型和算法模型来提高运作效率,利用数字技术进行平台构建和数据分析使多元主体参与合作的领域更加广泛,从而更好地认识和整合人民的意愿和建议,使得政策的意见征求变得更加充分和真实,使得利益的全局性可以更好地得到体现。

(二)激活参与主体:全过程人民民主确保参与的全民性

民主行使的主体即民主权利的享受者,具有多数人特点和鲜明政治性。全过程人民民主不是一般类型的民主,而是强调民主的全民性,确保作为整体的人民的权利得到充分保障,是一种更加全面和彻底的民主追求,致力于通过民主实践促使享受民主的权利和行使民主的资格在全民范围内统一。数字技术的本质是“更高效率的加总”[10],能够通过相关算法更好地汇集和分析人民的意愿,进而通过加密技术保障隐私权和人格权。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激活参与主体,展现包容更大规模政治参与以及更加多元意愿表达的技术支撑优势,实现人民民主理念与高效治理工具的有机统一。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精准推送民主信息、政策、决策,突破了广泛参与的时间性、空间性的限制,展示了人民参与的广泛性、动态性和有序性,赋予了人民参与的尊严感和价值感。数字技术的应用为识别和确认人民需求提供了路径和方式,可以利用数据和算法的力量做到“千人千面”,即更加精准地对每个公民的意见和建议进行分析、综合和研判,為人民全过程参与复杂治理问题提供了支撑。在此基础上,通过充分发挥数据分析的汇聚汇集功能提升了决策的科学化与民主化,广大人民的民主权利得以充分实现。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高度契合“通过网络走群众路线”[11](p336)。数字技术创新手段有助于全时空地实现民主权利,迅速回应人民的现实呼声和利益诉求,进而快速地转化为公共政策,显示出极强的政策性回应。此外,应用数字技术的公共服务可以做到个性化和精准化,更加准确地把握人民的多样化需求,促进公共服务的全民性和均等化。

(三)畅通传导渠道:全过程人民民主注重过程的全程性

作为“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社会主义民主”[12](p4-13),全过程人民民主只有在实践中探索民主管用性与民主现实性的有机统一,才能彰显鲜明的基于实践检验的效能逻辑。在民主内容、实现形式确立之后,由文本向实践活动的转换能否产生预期效果,即检测民主效能高不高、民主管用不管用,需要在追求和验证民主效能的过程中考量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作渠道与环境需求。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渠道主要涵盖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政治协商会议和基层社会自治等,在民主实践中保证人民有序广泛参与国家治理和社会治理,维护和实现人民的合法权益。数字技术则能够进一步畅通人民民主参与通道,保证人民享有更加广泛、更加充分的权利和自由。数字技术在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实施中的应用,能够充分发挥民意表达和民意综合功能,在议题创设过程中增进基层民众的话语权。“协商民主是中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中独特的、独有的、独到的民主形式。”[11](p293)数字技术在政治协商会议活动中的应用,能够进一步优化党际民主协商的内容和程序,“确保协商民主有制可依、有规可守、有章可循、有序可遵”[11](p297),以此扩大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群众基础和民意基础。数字技术在基层社会自治过程中的应用,能够促使人民直接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提升人民在基层社会自治过程中的主人翁地位,有利于提高基层社会治理水平,维护社会和谐稳定。人民通过直接参与基层公共事务的决策、管理和监督,确保在基层事务管理中享有充分的民主权利,使基层社会自治真正成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活动的主渠道。

(四)培育良好环境:全过程人民民主突出实践的全面性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可以改变运作领域的环境,而对周围环境或历史条件的认知反过来又会制约民主功能的发挥。“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做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13](p500)环境的客观性、对象性限制人的活动范围和活动方式,人的改变是在改变环境的实践中实现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实践中能否带来好的治理绩效,实现民主的过程与绩效的统一,与其运作的客观环境紧密相关。充分利用数字技术优势与思维优势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要兼顾不同环境需求,实现不同工作领域间的一体化运作,通过外部资源注入与良好环境培育的融合优化数字技术赋能路径。数字技术在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能够激活实践动力,涵养规则意识,推进技术平台的现代化。具体来说,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促使人民知晓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创新民主的实现形式和渠道,持续扩大民主的领域和范围,实现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由认知到认同的转型,以此体悟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质量优越性和现实实践性。在现代政治中,民主与法治总是相伴相生,法治以人民民主作为实质和灵魂,且为民主提供规则和保障;民主以依法治国作为实现形式,且决定法治的价值和效能。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积极培育人民的法治理念和规则意识,促使民主价值转化为科学有效的制度安排和具体现实的民主实践,保证全过程人民民主有效运转和法治水平不断提高。工具手段的先进与否直接关系着民主效能和发展空间。在现代信息技术蓬勃发展的今天,数字已经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和各领域治理转型的强大助力。全过程人民民主需要积极引入和应用数字技术,不断更新民主运行的工具和手段,注重民主实践领域和范围的全方位、广覆盖,提升民主参与的质量,增进民主实践的效益。

三、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优势呈现

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以数字技术为平台载体,以全过程人民民主为基本内容,将数字技术和数据嵌入到全过程人民民主工作流程之中。在数字化建设的基础上,通过制度设计等一系列智慧的运用,使得制度程序和参与实践不断完善。在数字技术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衔接之中,以实现精准化、系统化和智能化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导向,全链条地体现了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动态特性,最大限度激发数字技术转化为民主绩效的能力。

(一)精准化:从基于经验向基于数据转变

百年变局的时代洪流中裹挟着数字技术革命的浪潮,数字技术作为新的生产要素凭借自身独特优势加速对社会的融合和渗透,使得以大数据为核心的数字技术革命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了充分的数据基础,充分彰显了数字技术的赋能价值和魅力。不同主体会根据已有认知和新的信息研判环境、谋划思路,其信息获取、加工、处理能力将直接影响自身的判断和行动。仅凭已有经验依赖,难以满足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规范、程序的精准化要求。数字技术的应用将冗杂的具象世界转换为大量数据,提升对数据的存储、处理、抓取、共享和自主决策等能力。“思维和存在虽有区别,但同时彼此又处于统一中。”[13](p189)数据塑造或改变人的思维,能够形成根深蒂固的数据思维方式。“一旦思维转变过来,数据就能被巧妙地用来激发新产品和新型服务。”[14](p8)数据思维强调通过数据采集、关联分析、可视化呈现等进行前瞻预测和科学决策,使数据在合理的制度设计之下能够发挥最大价值,提高民主的精准化水平。精准化指的是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在政府与人民互动过程中能够洞察此前难以精准把握的民情民意动态,能够更加精准高效地实现人民需求与政府反馈的相互衔接、有效融合。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从基于经验向基于数据转变,不断强化感知数据、视频图像等非结构化数据的获取能力,充分反映客观现实状况及不同现象之间的关联,从而更好地发掘数据背后人类社会活动的行动轨迹和发展态势,为科学决策和精准决策奠定坚实基础。在数字时代,数据民主、算法民主等技术民主往往通过数字技术生成相应数据化人民民主过程的图表、图像,促进对数据的综合分析和应用能力建设,提出精准化解决方案,由此更好地提高民主参与的效率和质量。

(二)系统化:从单一平面向复合立体转变

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明显的迭代性,体现为重形式程序的闭路循环和实质内容的全面有序,即将民主要素和内容联结成动态的迭代式闭环结构。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内容上的全覆盖性是在“酝酿—决策—执行—监督—反馈”的过程中呈现的,提倡不同层级的上下联动,强化各类主体的关系耦合,做到层层明晰、环环相扣、缺一不可。数字技术具有的灵活性和开放性的特点,使得信息流和数据流得以在不同流程之间快速传递,赋予了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内容和程序上实现闭环的可能性。“每一个环节实际上都只是整体人民的环节。”[2](p39)在数字化建设的过程中注重内部流程之间的相互衔接,打通不同部门之间的数据接口,通过数据共通和共享,构建多系统运行、多网络链接、多路径互通的数据平台,完善数据搜集与共享的规则和监管机制,推进数据资源跨部门、跨层级、跨领域共享协同,实现民主工作流程的重塑或再造,持续提升数字民主治理效能。数字技术在数据快速传输、存储、分析和处理方面具备明显优势,能够推动部门、领域和层级之间主体的协同管理和信息交流,通过将串联式的业务流程变成直接面向人民的并联式业务流程,使得多流程、闭环式的民主参与得以实现,实现不同流程和场景之间的系统化管理。系统化是指通过打造涵盖系统统筹利用、统一接入的数字建设综合平台,从制度设计上实现从单一平面向复合立体转变,推动整合层级、流程、部门和场景信息的数据资源汇聚,使全过程要求贯彻到民主设计之中,强化不同业务流程之间的交流协同,形成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民主闭环系统。

(三)智能化:从机械被动向高效主动转变

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通过把握民主发展的理论前沿和数字技术发展的时代脉搏,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实践和操作技术层面入手,充分利用数字技术和相应的社会条件,不断提升民主实践的整体制度效能。针对原先传统渠道在人民需求感知方面存在的局限性,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可以依托数字技术,积极构建数据全闭环赋能系统,在数据挖掘和智能分析中分类存储、传输和处理相关感知数据,同时防止过度搜集和滥用数据,提高数字工作的整体性和规范性,由此更好地提高民主参与的智能化水平。智能化是指将数字技术嵌入到民主互动流程之中,促进对数据的综合分析和应用能力建设,使得数字技术和数据在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中发挥更大的效能。多样化的智能硬件与软件能够重塑民主政治,数据的生成、存储、传输、反馈过程皆具有智能化特征,改变了民主的运行机制和具体工具。民主政治在数字时代获得了重要发展机遇,“在不同程度、不同层级、不同维度生成智能化民主”[15]。智能化民主过程是政府与人民之间实现无阻隔良性互动的民主过程,有利于精准掌握人民的民主诉求,提升民主决策的科学化水平,体现了对政治参与主体的个体意愿真实表达的技术支持。数字技术嵌入到全过程人民民主流程之中,能够整合多方信息资源,通过统筹协调和运营管理,实现不同工作领域间的一体化运作,使人民积极表达自己的合理关切和意见及建议,实现全过程人民民主从机械被动向高效主动转变。

四、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阻滞因素

新兴数字技术作为一种技术要素,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注入新鲜血液、赋予优势动能,日益成为创新治理机制和推进民主建设的重要戰略资源。在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中,需要关注数字技术介入的探索实践在重塑政治系统结构及主体间互动关系的同时带来的诸多阻滞因素。总的来看,数字技术赋能仍处于起步阶段,在重塑全过程人民民主系统结构和运作流程的同时,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要求尚且存在一定的差距。

(一)组织因素:激励机制与创新效度不足

地方政府缺乏创新持续性以及人民参与缺乏积极性,是地方民主实践创新模式遇到的瓶颈。具有推广价值和应用前景的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形式,不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而是建立在反复探索实践的基础之上,通过人类与机器全面互动显示出巨大的技术潜力,其背后需要政府政策和资金的持续性支持。然而,某些地方在实践过程中却因历任政府政策取向变化以及风险顾虑等因素,未能切实将技术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数字技术作为治理的工具和价值载体,为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提供了契机,而数字技术赋能的质量与成本却是其中的制约因素。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涉及理念、资源、技术、制度等多个方面,“必须加强领导、统筹规划、整体推动”[16](p268),使其结构不断完备,运行日益稳定。而现阶段的实践尚处于低层次、窄视域的初级形态,部分地方官员因压力型体制推动而只强调最终目标的手段和途径,尽可能为自己赢得效用最大化的空间,却因盲目照搬先进地区的成功经验而忽略了政策、技术等的配套,出现问题后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思路和解决办法,同时受缺乏统一规划和激励机制等因素的制约,使得全过程人民民主难以贯彻落实,不能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和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吸纳民主参与,在实际运行中力有不逮。与此同时,技术治理需要强大的专业技术人才进行辅助。目前,数字技术赋能在设计层面存在明显的薄弱短板,数字化人才供给明显不足是其中的重要原因。

(二)安全因素:个体隐私与政治安全隐忧

在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探索中,信息的抓取和传输过程可能会涉及大量个体的隐私问题,数字技术的安全问题以及随之带来的风险问题变得尤为关键。在数据搜集存储、加工管理环节,由于缺乏统一的数据采集标准,不能在统一标准规范体系框架之内进行统筹协调,统筹者可能会出于工作绩效导向或便利导向有意过滤部分原始数据,影响数据的全面性、真实性和客观性。同时,因数据统筹管理和按需搜集意识较为薄弱,对核心和敏感数据的保护措施尚不完备,主体间衔接与协同机制不够健全等原因,导致部分信息甚至包括重要涉密信息泄露,出现各类数据盗用和滥用频发的现象,亟需加强信息安全源头治理。在数据传输、管理与共享层面,由于对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缺乏系统化的规划和设计,存在信息交叉叠加、机械堆砌,整体层面的有效整合难以实现,数据质量和赋能价值不高。数字技术及其应用除了会造成个人隐私的泄露、数据窃取等,其本身还存在自主可控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互联网这个战场上,我们能否顶得住、打得赢,直接关系国家政治安全。”[17](p56)如果在数字技术研发领域未能取得完全的自主权,缺乏全要素、多层次的技术安全防护体系,包括硬件在内的大量核心技术掌控在西方技术霸权国家手中,在关键领域依赖国外技术授权,会对我国政治安全造成巨大的风险和损伤。

(三)过程因素:地区差异与民众能力欠缺

受到经济资源匮乏程度以及数字技术发展水平的影响,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可能会在地区之间和主体之间产生发展不平衡、分配不平等的问题。当财政资源无法与数字技术相匹配,不能为全过程人民民主增智赋能时,依托财政支持通过数字技术实现的民主效能便不会出现。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典型案例往往发生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因为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缺乏信息动态化、情景可视化、管理智能化的数据处理设备、智能控制终端系统、信息系统控制平台等,数字化建设工作仅停留在门户网站建设和信息动态发布上,未能形成充分覆盖、齐全丰富的数据库,缺乏统一的统筹管理与标准设置,数据搜集存储、分析处理能力有限,导致全过程人民民主缺乏科学系统、规范全面的数据支撑,更无法构建直接服务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数字化平台,直接制约着数字技术赋能目标的达成。另外,数字技术具有较强的选择性和门槛性,降低技能门槛与提高技能水平同等重要。因数字技术对于个人掌握能力和技能水平的要求较高,部分相关工作者的信息化、数字化素养有待提高,同时社会大众在获取、处理、创造数字资源等方面的差异会带来数字鸿沟的问题。

(四)伦理因素:人机交互与情感温度薄弱

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确能够减少诸多流程中的资源使用,以整体型、相关型、开放型治理思维规制相应的行为活动,尤其在民意搜集、需求抓取和传输流程中,通过塑造理性有序、规范运转的数据网络和生态,以快捷高效的方式替代人与人交互模式的烦琐。以人与人交互为基础的传统民主参与模式的优势在于,民意搜集和民主参与的过程能够“了解群众所思所愿,收集好想法好建议”[17](p4),增进民众之间的互动频率和互动热情。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以人机交互为特点,对民主参与模式重塑造成了革命性影响。为了实现民主参与的广度和深度,真正将民主运作的各环节彻底贯通起来,技术工具成为民主参与的主要载体,更多沉浸式的体验感和效能感却放大了日常生活的模糊化程度,潜在地降低了真实的互动频率和情感温度。尽管数字技术的辅助性介入可以让民主参与更加便捷高效,却并不意味着数字技术可以完全替代以人与人互动为主的民主参与方式。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基于功利主义的价值认知,往往考虑如何在不同流程和领域吸纳更多的民主参与,却尚未深入思考数字技术何以赋能的价值理性。用数字化渠道替代既有的民主渠道,会使得社会民主参与被凝缩成抽象的数字、代码与符号,扭曲与割裂全过程人民民主秉持的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内核,无法体现主体尊严和人文关怀。

五、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路径

相比西方民主制度片面追求“选战取胜”乃至恶性竞争,我国的民主制度在维护社会团结、促进高效治理和保障政治稳定方面具有巨大潜能和拓展空间。同时,数字技术赋能在实践中面临的问题复杂多样,具有潜伏性和未知性。对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所遇到的组织、安全、过程、伦理等层面的困境,需要在认知、运用、规范、保障等层面作出更大的调整和改进,使数字技术赋能的价值在人民民主实践、提升民主效能過程中进一步发展,真正推动民主政治向着更加全面和实质的方向发展。

(一)认知层面:价值引导与思维转变

决定数字技术实践程度和力度的关键在于运用主体对数字技术的认知和接受程度,即对数字技术工具价值的认知是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前提。数字技术具有开放透明、共享共治、自由平等、互动协同的技术优势价值。倘若缺乏对数字技术本质和价值的认知,势必影响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内容优势和民主效能。制度规范和程序规范“是价值规范和政治伦理规范的外化与显现”[15]。民主价值规范使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受到民主价值的引领和规制,为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健康有序运行奠定积极正确的价值导向。“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是人民民主的真谛。”[18](p29)因此,要根据包容、开放、共享的理念加深对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客观理性认识,使数字技术成为展现全过程人民民主质量优越性的催化剂、助推器。数字技术提供了更高程度的目的性和选择性,驱动了全过程人民民主方式的变革,进而内化为全过程人民民主中的约束性力量以指导共同行动,被动式应对变成主动性参与,向精准化、个性化转变。为真正让数字技术的功能价值在全过程人民民主中得到充分彰显,要通过阶段性邀请相关专家举办讲座、组织开展形式多样的宣传活动,对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应用流程进行视频演示和现场演示,让人民了解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作机制及其便利性、便捷性、高效性,增强依托数字技术参与民主活动、实现多元需求的信心。

(二)运用层面:能力培养与议程设置

相关主体具备掌握和运用数字技术的能力,是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前提,因为数字时代的到来为实现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规范、程序的技术化与智能化提供了便利,而制度规范规避和应对风险的作用相当有限,需要通过相关主体的能力培养来促进民主效能的实现。相关主体能力的培养将提升数字技术的赋能值和赋权值,凸显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鲜明特色和突出优势,提升多元主体的参与能力和全过程人民民主效率。能力培养对于提高全过程人民民主主体的参与意愿和参与能力作用显著,通过培养相关主体数字技术运用与开发的能力,可以促使全过程人民民主持续性与全天候运行。促进主体思维更迭和能力培养的同时,需要突破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在人才支撑方面的“卡点”,积极吸引拥有数字知识或技术潜能的人才充实到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中。哈耶克认为,“民主所指涉的乃是确定政府决策的一种方法或一种程序”[19](p273)。民主集中制、议行合一制等制度和程序,为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有序运行提供了制度保障和程序规范。全过程人民民主运行中形成的程序认知,可以形成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程序意识和程序行为,使人民逐渐认识到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不是漫无边际的,而是需要通过相应程序得到实现与规制。议程设置形成规范的民主程序,能够推进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保质保量运行,充分体现和保证了人民当家作主。

(三)规范层面:人机角色的合理定位

技术的产生与应用缘于人类为了满足改变自身生存条件进而有更多时间来享受美好生活的愿望。就此而言,政治与技术相互需要、相互支持。数字技术的定位应是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提供助益而非禁锢,从而决定了要实现全过程人民民主中的人机角色的合理定位,推动全过程人民民主向数字化转型。只有把以人民为中心作为数字技术赋能的价值导向,注重对人民差异化价值诉求的回应,激发有序民主参与的积极性,才能避免信息不对称、供需不匹配等弊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效能的约束。以人民为中心,就是承认人是数字技术的核心追求。人民群众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直接参与者和成果享有者,“要以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为根本坐标”[20](p129),依托数字技术赋能确保人民群众福祉的提升。同时,要实现人机角色从共在走向共生。在全过程人民民主中应摒弃传统伦理范式中人与技术是“目的—手段”的共在关系,而走向在距离中寻找平衡与协调的共生关系。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价值的实现需要以多方资源的整合为保障,以共建共治共享的理念构建起全过程人民民主框架,同时通过具体实践场景的探索运用,实现技术创新与伦理约束的有机融合,反过来推进基础平台、智能终端等数字技术的发展,构建良性互补的共生性秩序。

(四)保障层面:资源共享与法治约束

资源整合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基础保障,数字技术工具的使用以其所具有的共享性让无形资源的整合有了可能路径和方式选择。数字技术能够将不同主体、资源和信息整合到统一的平台,充分发挥平台的支撑和整合作用,提高数字工作的整体性和规范性。数字技术的发展使社会具有更强的连接化特征,尤其在信息搜集、需求抓取等流程方面更加高效,能够通过聚类分析等大数据和算法,更加精细快速地处理其中的烦琐复杂工作,使得全过程、宽领域的民主更加可能得以实现。通过数字平台整合以共享各类资源是解决全过程人民民主中资源零散分布难题的有效途径。以数字技术强化资源共享促使有的放矢地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需要理顺和再造民主参与链条,打破数据鸿沟带来的技术壁垒和信息孤岛,搭建涵盖系统统筹利用、统一接入、纵横交错、贯穿联通的数字技术一体化平台,将不同流程的应用场景统合到一个系统之中,促进数据开放流动与融合共享,实现不同层级和部门之间的业务协同与有序衔接。同时,“要高度重视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发挥法治的引领和推动作用”[21](p46),建立健全数据搜集、管理、应用的相关法律法规,构建风险预測与危机处理机制,引进和培育信息资源安全领域专业技术人员,在做到资源充分开放共享的同时确保敏感数据和隐私数据安全,保障全过程人民民主健康有序运行。

六、结语

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建设既是面向未来的政治探索,贯穿运用于纵向时间民主和多维空间民主的实践中,同时是更高级形态民主模式的伟大尝试。部分省市依托科技发展优势,已经开展了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验,如浙江省人大在2021年以后加快了人大数字化改革的进程,为今后探索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积累了经验。数字技术打破时空界限以拓展和延伸出新的数字化渠道和方式,极大地提高了人民群众民主参与的热情和民意汇聚的效率,为集中民智、维护民利、凝聚民心提供了全新的智能技术和相应的社会条件。伴随着人民利益诉求多元化、利益协调多样化以及信息技术智能化发展趋势的是对党代表人民的要求的提高,要求“善于把党的优良传统和新技术新手段结合起来”[18](p352),借助数字技术的互动性、即时性、便捷性发现政策议题、了解人民关切,真正实现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面对赋能过程中的诸多阻滞因素,仍然需要精细化的制度探索和具体设计。未来对于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探索,既要关注数字技术的运用本身,加快数字平台的体系化建设,让人民在新型数字平台运用中有更多沉浸式的体验感和效能感,又要更多关注数字技术嵌入之后的制度设计和个体行为选择。好的技术运用并不必然带来国家善治和人民民主,数字技术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要推进可供推广复制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模式,需要合理的制度设计以及对赋能过程中出现的组织因素、安全因素、过程因素、伦理因素等困境予以更多的关注,通过微观洞察与宏观把握“更加切实、更有成效地实施人民民主”[22](p19),契合我国民主政治发展的基本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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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申   华,   包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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