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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全过程人民民主对政治共识的塑造

2024-04-09黎田

理论月刊 2024年3期
关键词:全过程人民民主民主协商党的领导

[摘 要] 政治共识作为具有深刻内涵的民主实践产物,是推动民主体制高效、有序运转的关键要素,直接影响到民主发展的状态和质量。政治共识塑造能力是检验民主运行程序科学性、实效性的重要标准,构成衡量民主体制成熟与否的客观尺度。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过程人民民主注重在民主实践的各个环节和各个阶段广泛凝聚政治共识,这是中国式民主具备的显著政治优势。从民主实践展开机制看,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通过民主价值培育、社会主体动员、公共意志集聚、实践效能转化、政治权威建构、民主认同巩固等路径塑造强大政治共识,从而为提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整体效能创造有利条件。

[关键词] 全过程人民民主;政治共识;党的领导;民主协商

[DOI编号] 10.14180/j.cnki.1004-0544.2024.03.005

[中图分类号] D6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0544(2024)03-0039-08

基金项目:清华大学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院青年课题“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伦理内涵与发展路径研究”(QHXYY202106);中共安徽省委党校(安徽行政学院)系统重点课题“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重要论述研究”(QS2022057)。

作者简介:黎田(1997—),男,清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清华大学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院青年学者。

一、问题的提出

全过程人民民主蕴含着丰富而深刻的政治学原理,揭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根本性质、显著特征和发展目标,承载着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式民主的规律性认识。全过程人民民主概念提出后,学界从理论特色、价值内核、话语表达、运行样态、制度架构、比较优势、法理逻辑、发展路径等多个维度展开了系统研究并取得了丰硕成果。民主实践覆盖国家和社会的各个领域,并对意识形态、体制机制、公共政策等诸多范畴产生深远且复杂的政治影响,这也对民主议题的学理讨论提出挑战。从语义学角度看,作为政治名词的“民主”意为“人民所享有的参与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管理或对国事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1](p909)。而在现代社会,民主不仅要求在程序层面保障民众的政治参与和意见表达权利,更在功能层面对民意的整合、民情的剖析、民力的汇聚、民智的运用提出了更高要求。换言之,健全的民主机制需要将价值层面的民主理念和形式层面的民主制度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政治效能。政治共识是蕴含丰富政治价值的民主实践产物,但从因果逻辑看,政治共识与民主实践在时间轴上并非具有必然的顺承关系,即民主实践的演绎和发展并不一定能够推动形成政治共识,反而可能导致政治分歧出现。因此,政治共识的塑造状况可以用来观察特定民主制度和模式的性质、功能和特征。

鉴于民主实践与政治共识之间的密切关联,有西方学者提出了“共识民主”研究模型,进一步拓展了民主理论的谱系分类。但值得注意的是,西方民主理论范式下的共识民主,依然遵循的是“政治竞争”“政党轮替”“分权制衡”等西方民主的基本原则。例如共识民主理论的主要倡导者利普哈特在以瑞士、比利时、欧盟为例专门探讨共识民主的政治内涵时,就曾明确指出其主要特征是“通过多种方式共享、分散和制约权力”[2](p33)。国内学界在译介西方共识民主理论的过程中也进行了批判性反思。有学者指出西方共识民主理论在民主模式的设计上并不合理,“利普哈特所说的共识民主不是一种民主模式,充其量是选举民主和协商民主的一种结果”[3]。还有学者认为西方共识民主理论缺乏实践验证,“对于那些处在政治转型过程中的国家来说,不加鉴别地把共识民主理论作为政体转型及宪法设计的模板,将会带来误导性”[4]。政治共识是民主实践的题中应有之义,但不同民主体制对政治共识的塑造路径及其实际效果往往大相径庭。中国实行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塑造政治共识方面形成了成熟稳定的科学机制,这也是观察和理解中国式民主为什么能够实现全过程运行体系的重要切入点。本研究在将政治共識概念引入民主议题讨论过程中,并不围绕民主类型学意义上的所谓共识民主模式展开探究,而是将政治共识视为民主实践中的“变量”,探讨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塑造政治共识方面呈现出的显著特质。

在目前学界关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研究成果中,涉及政治共识的讨论主要是对全过程人民民主塑造政治共识的价值进行概述,其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以中国协商民主的实践路径为视角,论证全过程人民民主对塑造政治共识的影响。有学者认为协商民主以坚持民主集中制为基本遵循,有助于“使共识有效地转化为切实可行的实践举措”;以坚持统一战线为广泛基础,有助于“在充分发扬民主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凝聚共识”[5]。还有学者认为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协商民主与选举民主的有机融合,有助于“使公共决策建立在共识所凝聚的公共理性基础之上”[6]。二是以中西方民主实践对比为视角,呈现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塑造政治共识方面的比较优势。有学者认为西方民主理论出于对正式制度的偏见,将民主视作“社会权力与国家权力、自治需求与治理需要之间的零和博弈”。全过程人民民主重视正式制度的作用,不会出现“削弱制度认同根基的对抗性斗争”,因此更易形成社会共识[7]。有学者认为西方民主导致社会冲突的根本原因是“西方式民主体制和民主规则在塑造和维护社会共同利益与共识方面存在着先天缺陷”,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寻求全社会最大公约数的政治文明新形态[8]。这些研究表明,以政治共识概念作为切入点有助于观察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的独特展开形式。政治共识被政治参与主体赋予丰富内涵,其生成过程也并非一蹴而就。民主视域中的政治共识有何特殊含义?政治共识包含哪些构成要素?政治共识对民主实践产生何种影响?本研究将在回答上述问题的基础上尝试探究全过程人民民主塑造政治共识的内在理路,以期透过政治共识这一具体视角阐释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行逻辑。

二、政治共识的内涵、分类及其构成要素

政治共识虽然可以视为政治参与主体的特殊思维活动,但并不是抽象和完全主观的政治现象。政治共识的形成和演化受到其所处政治环境的深刻影响,显示出相应的政治规律性。理解民主实践与政治共识的内在关联,首先需要结合民主实践的政治特征,厘清政治共识的内涵、分类及其构成要素。

(一)政治共识:概念的生成与界定

马克思指出:“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是什么呢?是人们交互活动的产物。”[9](p42)社会主体在进行多种形式的交往活动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基于思想观念、价值立场和利益取向的异同而形成冲突状态或联合状态。特别是在政治领域,无论是公共权力的运用与监督,还是公共利益的分配与协调,都会涉及诸多战略性、策略性意见的交汇和讨论。而现代政治活动的重要逻辑起点,就是要通过一系列实践举措和制度安排为广大政治参与主体提供调节复杂关系的规范性机制,将各种矛盾分歧控制在公共秩序所能承载的限度之内。在此过程中,广大政治参与主体会自觉围绕相关政治主题进行互动并意图达成共同意见,以求最大限度地达成自身利益诉求。作为特殊政治活动形式的民主实践,在现代政治运行体系中也被赋予了调节利益关系、塑造政治共识的功能。

共识可以视为:“在一定的时代生活在一定的地理环境中的个人所共享的一系列信念、价值观念和规范。”[10](p166)这表明:一方面,政治共识具有时代性和边界性,凝结着特定场域内政治参与主体的共同目标取向,具有鲜明的政治实践指向性;另一方面,政治共识具有原则性和概括性,表明政治参与主体通过沟通、协商、博弈、妥协等方式探寻共同认识,并进一步总结归纳出彼此一致认可的思维标准和行为准则。本文对政治共识概念的研究主要基于民主实践的基本属性展开。民主实践中的政治共识更加象征着公意,不会囿于少数政治参与主体对私利进行的讨论,而是强调要关注最广泛社会主体的整体利益,在各领域形成有助于推动社会进步的共同意志。因此,民主视域下的政治共识具有更加鲜明的公共属性、责任属性。概言之,在民主实践中,政治共识是指得到各方政治参与主体普遍赞同和信服的认知、主张和思想等一系列理性思维活动的产物。

(二)政治共识的层级分类

民主实践的多样性和结构性必然导致政治共识具有类型上的差异。正如对民主制度和模式的评价没有单一、固定的标准,对政治共识的类型界定也没有统一标准。萨托利认为政治共识包括基础性共识(basic consensus)、程序性共识(procedural consensus)以及关于政策和政府的共识(consensus over policies and governments)[11](p90-91)。在国内,杨光斌基于中国公共决策过程提出了“制度化协商型共识”“市场化压力共识”“谈判型共识”等政治共识类型[12]。这些研究表明,从政治共识的具体内涵、生成条件和影响环境等不同视角出发,可以划分出多种政治共识样态。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民主”[13],对政治共识的塑造体现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本研究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原则遵循,尝试从政治影响的层级角度对全过程人民民主塑造的政治共识进行分类,主要包括本质属性层面的原则型政治共识和具体实践层面的议题型政治共识两类。

原则型政治共识是在长期民主实践演化历程中积淀和确立的若干核心政治理念。全过程人民民主承载了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人在探索民主政治发展道路中始终践行,并得到广大人民群众拥护的政治理念,例如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维护人民当家作主地位、贯彻民主集中制、巩固和拓展统一战线等。这些政治理念揭示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性质,起到鲜明的政治标识作用,并贯穿民主体制机制建构和运转的全过程。议题型政治共识指政治参与主体经过相应的民主程序,在特定政治议题上达成的统一认知或行动倡议。议题型政治共识与原则型政治共识是特殊与一般的关系。与具有根本性、长期性特征的原则型政治共识相比,议题型政治共识是从微观具体层面展示某个领域、某个环节中得到政治参与主体广泛赞同的政治主张。全过程人民民主能够聚焦人民群众面临的具体生产生活难题,通过各种健全机制引领人民群众有针对性地达成特定政治共识,形成解决相关实际问题的强大合力。

(三)政治共识的构成要素

政治共識展现了相关政治参与主体确立的价值和实践取向,通常涉及政治心理范畴。从民主实践的展开逻辑以及政治参与主体的思维逻辑看,政治共识的构成要素包括政治判断、政治愿景和政治承诺三个部分。

政治判断指政治参与主体基于自身持有的知识储备和价值立场,对政治观念、政治制度、政治事件、政治行动等客体的内容及其利害关系,进行观察、分析和评估的思维过程。政治判断赋予政治共识明确的实践所指和鲜明的价值立场。在民主实践中所达成的政治共识,可以被视为个体性政治判断在经过集体慎重审议后达成的整体性政治判断。“实行民主是以承认某些判断确比另一些好为前提的”[14](p177),政治参与主体通过民主的方式围绕相关政治主题进行集体讨论和审慎判定,以期形成符合各方共同利益的确定性结论和方案。

政治愿景指受到政治参与主体普遍认同的政治实践期望。政治共识的塑造过程,可以看作政治参与主体对一定时期内政治实践的主题、内涵与路径进行确证的过程。政治愿景集中诠释了政治共识所具备的利益表达、价值激励和方向引领等功能,这表明政治共识的塑造不是无目的、无原则的民主讨论,而是要求政治参与主体通过各种科学理性的政治判断,建构起符合彼此利益取向的政治规划路径,并以此汇聚和感召广大政治参与主体为实现特定政治目标而奋斗。

政治承诺指政治参与主体公开答应将承担和履行相关政治责任,并且保证不违背这些政治责任的规定。“民主承诺使我们服从于我们自己的统治,因为,它包含了与其他人一起生活的决定。”[15](p21)政治承诺对于政治共识而言具有两层意义:一是在某项政治共识的形成过程中,各方政治参与主体为达成统一意见会作出相应的政治承诺以获得彼此间的政治信任;二是政治共识象征着政治参与主体共同作出的政治承诺。只有在政治承诺的约束和推动下,政治共识才能在民主实践中发挥效用。

三、政治共识何以影响民主实践?

“共识的积累与提升是和谐社会建设的社会基础和文化资源。”[16](p266)政治共识的塑造依赖于民主。但与此同时,政治共识的塑造是民主价值彰显的重要方式,其塑造理路及其成果会对民主实践产生深远的政治影响。可以说,政治共识为民主实践在更为广阔的社会领域内展开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政治支撑。

(一)影响政治參与主体的行为状态

在当今社会,公共资源储备的有限性与社会利益取向的多元性、社会个体力量的分散性之间存在着不小张力。这要求民主实践能够妥善处理复杂的社会关系,在对各方政治参与主体进行正向引导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凝聚起各种社会力量。西方民主政治实践表明,政治参与主体如果不能保持良好的行为状态,容易造成民主发展方向的偏离以及民主政治秩序的混乱,最终产生“民主无效”“民主危机”等消极政治现象。政治共识影响政治参与主体的行为状态主要通过三种形式。一是为政治参与主体提供目标指引。一方面,塑造政治共识有助于帮助政治参与主体把握民主实践要求,自觉采取共同行动以完成既定目标;另一方面,政治共识在达成后有助于广大政治参与主体明晰未来任务分工,进而促进后续民主实践的深化发展。二是推动政治参与主体进行高效、有序的沟通协调。塑造政治共识对广大政治参与主体提出了无差别的具体行为要求,即坚持求同存异、相互尊重、兼容并包等原则,在对话沟通与合作共事的过程中不断增进团结。三是提升政治参与主体的民主能力。塑造政治共识是对各方政治参与主体政治本领的检验和锻炼。通过在塑造政治共识中接受实践锻炼,广大政治参与主体参与民主协商、民主议事、民主治理的能力将得到显著提升,从而保持生动活泼的交往方式和互动形态。

(二)影响民主体制机制的运行效率

诺思从规范性作用维度对制度作了经典定义:“制度是为约束在谋求财富或本人效用最大化中个人行为而制定的一组规章、依循程序和伦理道德行为准则。”[17](p195-196)但民主实践中的制度安排不仅需要提供明确的活动准则,同时也需要具备相应的激励机制来提升各方面行为主体的能动性。这些要求对民主体制机制的运行效率提出了严峻考验。观察现代民主实践可以发现,政治共识的塑造状况与民主体制机制运行效率密切相关。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民主体制机制在生成、建构和完善的各个阶段都是以一定的政治共识为基础的。塑造政治共识与民主体制机制的运行逻辑高度契合,一方面有助于引导政治参与主体共同遵守和维护民主制度安排,提升民主体制机制的号召力和执行力;另一方面也有助于集聚各类有利民主政治资源,促进民主体制机制各部分之间的有机联结和密切协作,形成推动民主体制机制高效运行的强大合力。反之,如果在缺乏政治共识的民主实践环境中,民主体制机制的规范和激励作用会显著降低,相关制度安排在具体执行过程中会遇到诸多梗阻,民主体制机制运行将处于低效甚至中断状态。

(三)影响民主政治目标的实现效果

“所谓‘真正的民主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18](p216)民主的本源含义即充分维护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用民主的方式解决人民群众在生产生活中面临的实际问题。因此,民主不是仅限于特定政治价值的呈现,而是要通过一系列具体的决策和部署,为实现特定社会发展目标创造政治动力。在民主本身是目的还是手段这一问题上学界尚存争论[19](p247),但不可否认的是真实的民主需要承载明确的政治目标,并具备顺利实现相应政治目标的保障体系。“在民主实践中取得有效共识,是实现民主政治功能的前提条件。”[20]政治共识塑造能力弱的民主制度和模式,在事关国家和社会发展的重大问题以及事关民众日常生活的实际问题上,都难以提出并落实明确的行动方案,容易造成有限社会资源的消耗和浪费。例如西式民主强调要通过“政党轮替”“分权制衡”“政治博弈”等方式制约公共权力,但其引发的“否决政治”现象会不断消解政治共识的生成条件,导致民主政治目标的协商、制定和部署等具体环节都无法确保实施。而中国实行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将政治共识融入民主政治目标的确立过程中,同时也善于通过各种民主制度安排不断凝聚全社会力量,进而推动民主政治目标按照计划顺利实现。

(四)影响国家政治体系的秩序维护

从现代国家政治权力运行架构看,民主制度安排及其实践活动涉及国家机器运转的各个方面。在宏观视野下的国家政治体系中,民主实践能够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作用。其中,通过民主实践形成的政治共识,深刻影响国家政治体系的秩序维护状况,并反作用于民主实践长远发展进程。《中国的民主》白皮书对什么是好的民主作了阐释,其中第一项界定标准即为“应凝聚社会共识,而不是造成社会撕裂和冲突”[21](p44)。民主在话语层面集中表达了人类对于美好政治发展图景的期待。但在现实政治生活中,如果民主没有科学明确的目标指引和系统健全的运行机制,则可能导致社会问题激化和政治秩序混乱,从而引发民主实践的异化。“如果一个社会没有共同理想,没有共同目标,没有共同价值观,整天乱哄哄的,那就什么事也办不成。”[22](p7)塑造强大政治共识,有助于团结各方社会力量协调处理好国家建设中出现的复杂矛盾,并有稳固的政治基础防范和化解各种风险考验,从而建构起安定有序的良好民主生态。

四、全过程人民民主塑造政治共识的机制分析

党的二十大报告将全过程人民民主列入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并明确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23](p37)。全过程人民民主塑造政治共识的具体机制彰显了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原则,直观呈现出中国式民主的显著政治优势。

(一)民主价值培育

民主是全人类共同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西方政治学家看来,民主“至少在理论上提供了一种政治和生活的形式,以公平、公正的方式来审议和协商有关价值和价值争议的问题”[24](p261)。但西式民主作为资本主义性质的民主制度和模式,在政治实践中并不能保证这种所谓的公平和公正。虽然近代资本主义发展在一定意义上推进了民主价值的建构和传播,但直到马克思主义诞生,民主价值的科学内涵才真正通过唯物史观得到了诠释。中国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民主政治理论指导下,结合中国具体国情探索发展民主事业的正确道路,对各种不民主、伪民主的价值理念进行了猛烈抨击。在领导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进程中,中国共产党人注重通过生动具体的政治实践培育民主价值,以此不断增强广大人民群众的民主自觉。政治共识的酝酿及其逐步建构是以政治参与主体共同倡导的特定民主价值为前提的。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丰富实践弘扬了中国共产党人坚守的先进民主价值,为塑造政治共识创造了良好的思想条件。从传统与现代联结的视角看,全过程人民民主继承了“和为贵”“天下为公”“民为邦本”“众志成城”“同心同德”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些道德理念通过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行体系转化为人民群众共同的政治追求,有助于在全社会营造出塑造政治共识的良好氛围。从个体与集体互动的视角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充分保障广大人民群众拥有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事务管理的权利,实现社会个体利益与国家和社会发展的根本利益、长远利益有机结合,进一步强化了人民群众的集体观念和家国情怀。

(二)社会主体动员

塑造政治共识离不开社会成员的广泛参与和积极作为,单纯自发性质的政治实践状态难以形成具有效力的政治共识。社会主体动员不充分的民主制度和模式,容易导致民众真实意愿被忽视以及社会矛盾被遮蔽,从而形成“精英政治”“极化政治”等违背民主原则的消极政治形态。事实上,广泛动员各方面社会主体在现代社会并非易事,只有在无产阶级政党领导的新型国家制度中才能充分尊重人民群眾的首创精神。列宁指出:“只是从社会主义实现时起,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的各个领域才会开始出现迅速的、真正的、确实是群众性的即有大多数居民参加然后有全体居民参加的前进运动。”[25](p95-96)全过程人民民主以社会主义国家机器为政权保障,以维护人民群众当家作主政治地位为运行主轴,推动了各领域社会主体为达成特定政治共识进行密切合作,极大地激发了人民群众参与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事业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全过程人民民主“将中国共产党的人民立场和领导原则嵌入民主程序衔接、民主议程设置、民主建设推进的全过程和各阶段,有力推动了多元社会主体广泛、深度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26]。全过程人民民主贯彻并发扬了中国共产党百年来在组织和动员人民群众方面取得的宝贵经验,进一步拓展了党的群众路线和统一战线的工作布局。各行各业的人民群众通过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安排积极建言献策、充分表达意愿,自身政治参与度和成就感得到不断提升,使得中国特色政治共识的塑造拥有其他民主制度和模式所不具备的深厚政治基础。

(三)公共意志集聚

政治共识要求能够最大程度代表广大社会成员的普遍认知和共同利益。这表明,政治共识的塑造不是简单对政治参与主体的思想认识进行直接反映,而是要经过系统规范的民主程序对这些思想认识进行分析和总结,并在此基础上根据政治实践要求进一步提炼出符合各方利益取向的统一认知。公共意志集聚是政治共识具体内容得以确立的关键环节,直接关系到政治共识是否能够被广大社会成员认可以及是否具有可操作性。“在中国社会主义制度下,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找到全社会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约数,是人民民主的真谛。”[27](p13)全过程人民民主引导广大人民群众以团结协作、群策群力的民主理念统一思想认识,确保公共意志集聚具备广泛代表性和内容真实性。与西式民主依靠选举进行单一性的公共意志集聚方式不同,全过程人民民主将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等多种政治参与形式有机衔接起来,有助于各领域人民群众的意志在完整的政治参与实践中得到充分呈现和凝聚。在产业多样化和技术信息化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公共意志集聚的方法、主题和类型复杂多样,且面临多方面的严峻考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行机制符合公共意志集聚的针对性、连续性等特质,为公共意志集聚提供了系统全面、规范有序、畅通高效的宽广平台,规避了政治参与主体在交流互动中可能出现的离散化和对立化倾向。

(四)实践效能转化

政治共识的民主功能不仅体现在有助于凝聚各方政治参与主体的力量,更表明政治参与主体具有目标明确、行动一致的科学方案。政治共识的塑造是一个需要不断进行确证和调试的复杂过程,仅停留在理论和思维层面的政治共识在短期内便可能丧失政治效力。政治共识承载的思想理念和价值导向只有释放出符合预期目标的实践效能,才能以客观实际为条件巩固广大政治参与主体的共同思想基础,从而更加凸显政治共识所应具备的影响力。从公共政策的制定和执行程序看,全过程人民民主运行体系将人民群众的政治共识塑造与公共部门的实际工作开展有机统一起来。一方面,公权力主体把人民群众共同意志作为科学决策的重要依据,并通过意见征集、决策听证、调查研究等多种方式,使得人民群众的共同意志与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要求实现了精准匹配;另一方面,人民群众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各个环节中都具有充分的民主监督权利,这有助于保证政治共识向实践效能转化的具体过程及其结果能够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的监督和评议。从中国国家治理体系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塑造出的政治共识具有强大治理效能,是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资源。政治共识的形成及其实践与中国国家治理的工作格局深度融合,从而推动中国国家治理体系形成了“集中力量办大事”“全国上下一盘棋”等优势。总之,政治共识顺利转化为实践效能,提升了人民群众参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获得感和自信心,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持续、稳定塑造政治共识创造了内生动力。

(五)政治权威建构

恩格斯在《论权威》一文中论证了权威的普遍性原理:“联合活动、互相依赖的工作过程的错综复杂化,正在到处取代各个人的独立活动。但是,联合活动就是组织起来,而没有权威能够组织起来吗?”[28](p335)民主与权威并不相悖,不具备政治权威的民主制度和模式往往难以保持安定有序的运行状态。政治权威通常建立在一定的政治共识基础上,表达出广大政治参与主体从思想深处对特定政治对象的认同、信任和支持。与此同时,形成并维系政治共识也离不开一定的政治权威。全过程人民民主在运行过程中能够建构起强大政治权威,有助于减少政治共识塑造的政治成本。从党的领导权威层面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巩固和强化了党的全面领导地位,为政治共识塑造提供了根本政治保障。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不是不要民主了,而是要形成更广泛、更有效的民主。”[29](p243)党的领导权威有助于增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凝聚力和感召力,引领广大人民群众正确处理好各类重大利益关系,巩固政治共识塑造的思想基础。从法律规范权威层面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民主与法治的高度结合,并通过法治力量规范了政治共识的塑造路径。全过程人民民主运用法治理念引导广大政治参与主体树立起高度的纪律意识、大局意识,避免了政治共识塑造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民主失序情况。

(六)民主认同巩固

社会主体在参与民主实践过程中会形成一定的思想意识和价值判断,这些政治心理层面的积淀能够直接影响到社会主体对民主实践的主观评价。塑造政治共识是巩固民主认同的重要路径。而民主认同基础深厚的民主制度和模式,在塑造政治共识方面也具有明显优势。广义上的西方民主认同理论,受到西方政党认同理论的深刻影响,即以“党争民主”为实践基础,强调政党组织应通过制定施政计划、塑造选举仪式、发布政治承诺等途径取得特定社会阶层的支持,形成所谓的民主势力范围。但西式民主缺乏强有力的政治整合力量和常态化的权力监督机制,其民主政治的利益导向容易发生偏离,往往会导致政党竞争加速扩大为宏观性的社会对立。因此,近年来西方民众参与民主实践的积极性不断下降,政治共识的塑造效率和质量也难以得到保证。全过程人民民主拥有完整的实践链条,为不同社会分工的人民群众都提供了程序便捷合理的政治参与渠道,使广大人民群众在完整的民主政治实践周期中增强了自身的集体荣誉感和政治归属感。全过程人民民主保障广大人民群众平等真实享有各方面生产生活权利,将民主认同价值内涵的丰富性与其生成条件的多样性有机对应起来,不仅注重为广大民众创造全方位的民主认同塑造条件,同时也与政党认同、制度认同、国家认同等其他政治认同要素的培育有机结合起来,有助于在全社会形成坚定中国式民主发展道路的强大政治自信。这种政治自信进而能够激励广大人民群众自觉增强政治责任意识,提升民主参与本领,在塑造政治共识过程中保持积极有为的良好精神面貌。

五、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在二〇二三年新年贺词中指出:“中国这么大,不同人会有不同诉求,对同一件事也会有不同看法,这很正常,要通过沟通协商凝聚共识。”[30]全过程人民民主是适应中国具体国情和发展目标的科学民主运行体系,其塑造政治共识的系统机制更加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的比较优势。但同时应当注意到,政治共识的塑造不是抽象的政治原则讨论,而是要顺应时代发展要求和人民群众需求进行具体分析。如何塑造出具有科学内涵和价值的政治共识?这一命题对于提升全过程人民民主运行效率具有重要启发意义。在全新历史方位上,全过程人民民主塑造政治共识的机制不可避免受到一些挑战,例如经济领域中新产业和新业态的蓬勃发展对社会成员身份以及社会互动样态产生了深刻影响;互联网等信息技术的变革及其造就的网络空间极大改变了民主实践环境。因此,在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过程中,应通过净化政治生态、整合社会资源、创新民主工具、增强制度供给等多种形式,不断增强全过程人民民主塑造政治共识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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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申   华,   包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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