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戏剧对提升特殊儿童社会交往能力的实践探索——以过程戏剧课《神笔马良》为例

付泽雯 赵 铭

（绥化学院教育学院 黑龙江绥化 152061）

过程戏剧是以过程的发展作为戏剧主体的一种教育戏剧方法，它有别于那些脱节的戏剧活动和戏剧练习构成的戏剧课，总是围绕一个题材或主题构建，试图通过不同手段和不同角度去探寻一个主题或解决一个问题[1]。对于特殊儿童（本文中的特殊儿童特指在特殊教育学校就读的智力障碍儿童和孤独症儿童）而言，过程戏剧课为他们提供了自由表达与交往的机会，儿童进入戏剧世界，担当任务角色，戏剧性地表达自我，接受及时出现的想法[2]。在这样的戏剧过程中，孩子与孩子之间互动合作，学会与他人相处所需要的技能。此外，教育戏剧具有突出的教育功能，它比一般儿童剧更注重把戏剧作为在儿童学习的过程中促进其专注、想象与实际感知、身历其境的目标[3]。大量研究表明，教育戏剧对促进特殊儿童社会认同，减少社会问题、促进情感表达等具有显著优势[4][5]。本文依据特殊儿童的身心特点和教育戏剧在培养特殊儿童社会交往能力方面的优势，以过程戏剧课《神笔马良》为例，完整展现戏剧课《神笔马良》的构建过程，通过戏剧的形式打开洞见的大门，探索教育戏剧对特殊儿童社会交往能力的促进作用。

一、戏剧课《神笔马良》实践探索

童话故事《神笔马良》是由我国著名儿童文学家、理论家洪汛涛先生于20世纪50年代创作的中国童话故事。《神笔马良》故事自诞生起，经久不衰、家喻户晓，曾被称为20世纪中国影响最大的童话故事之一。故事成功塑造了马良、神仙爷爷、县令、皇帝等鲜明的人物形象，表现了封建社会底层人民的苦难以及马良的正义和善良。童话故事引人入胜，也能激发参与者的创造性和想象力。基于此，过程戏剧课取材于《神笔马良》，围绕“权力”的主题，将整个戏剧过程分为几个不同的阶段，探究不同教育戏剧策略在过程戏剧课中的应用，以说明如何在戏剧框架下开展活动以培养特殊儿童的社会交往能力。值得注意的是，不同阶段的过程戏剧课可以在一堂课内完成，也可以分用几天时间来完成，或者它也可作为学校其他课程的一个组成部分。

（一）构建环境，从一幅画出发。在开局阶段，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构建环境。智力障碍儿童普遍存在注意力集中能力差的现象，教师一开始要有意识地把孩子的注意力引领到场景上，通过建立日常规范，让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好思想准备。戏剧课所使用的道具和服装不需要很多，但只要是被采纳和使用的，都应该是尽可能逼真和可信的。在过程戏剧课开始前，教师应简单介绍本次戏剧课的主题“权力”，且教师应反复强调，本次表演不是让儿童表演他们已经学会的东西，而是进入戏剧世界，经历他们还没有学会的东西。例如：

所有参与者站成一个圆圈，老师播放幻灯片：1.隐秘的王国。“蓝天碧水的画面，青山围绕的峡谷里，似乎隐藏着一个神秘的王国。”伴随着悠长的音乐，时光倒流，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随后老师切换到幻灯片。2.王国的臣民。参与者将根据老师所给出的“关键词卡”，创造出不同的人物肖像：快乐、疲惫、活泼、当权者、家丁、农民。

（二）教师入戏，揭开情境的面貌。“教师入戏”是教育戏剧活动中常用的策略。教师入戏并不要求老师有很高的表演天赋，但是教师必须相信角色，相信情境，能够带动特殊儿童并把他们融入虚构故事里。教师带领参与者进入集体游戏“收税时刻”（如下），教师既是讲故事的人，也是组织者，同时也是扮演者。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特殊儿童自始至终参与其中。孩子们领取纸条，完成县令交代的任务。这就是孩子们扮演的第一个集体角色——官员。这个角色的特别之处在于，大臣要绝对服从县令的权威，又可以决定由谁来交税，他们的决定直接影响农民一家的生计。设计集体游戏片段是让参与者通过游戏初步感知“权力”，在面对不同的情况时能自己思考并采取行动，从而获取对角色的理解。在这个集体游戏活动中，最重要的元素是肢体行动，参与者的想象力、情感和智慧在创造性的集体活动中得到启发。

老师穿上县令的外套，随即进入“县令”的角色。他表情严肃，踏着凌厉的步伐冲到坐在地板上坐着的孩子们的面前，语气有些狂傲地说道：“嘿，听着！下属们，现在到收税时间了，我们必须去村庄里收税，像往常一样，你们分组工作，每组三人。”

很快，同学们分成了三组。（如果有能力差的孩子不能找到组，辅助老师可给予帮助）

“县令”分发收据，并说道：“还记得怎样填写收据吗？像以前做过的那样，让农民纳税给我们，谁纳了税就把谁的名字写在收据上。”（在税收官员之间走来走去）“这里有一行数字，代表每项税收的金额。不过我现在想要每项多收5元的税。每一个小组把起好的组名和算出来的结果写在纸上，派一名组员把收据交给我。”（他声音变大，但咬字清晰地说）“都听明白了吗？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不会失业。”

孩子们领到纸条，陆续完成“县令”交代的任务。（考虑特殊儿童的计算能力，助班教师可适当辅助他们计算数据。）

（三）定格画面，大声说出自己的思想。定格经常被描述为“静止的画面”，这一策略经常被应用在戏剧性或者是意义重大的情境，它使参与者能更加细致深入地研究事物、理解表达以及回应情境。在进行定格活动时，很重要的一点是要投入充分的时间去理解并讨论定格的内容和表达。教育戏剧“艰难生活”片段，参与者分成两个组，两组创造两个定格，分别是压迫的定格和贫苦家庭的定格（如下）。在所有小组的定格分别展示完毕后，整个班级可以选择其中一个或者两个定格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观摩定格画面的意义在于让每一个参与者大声说出自己的思想。定格是扣人心弦的，无论对于扮演者还是观摩者都是如此。当教师扮演的被压迫者从儿童中间走过，儿童表现出对待弱势群体的集体责任感。教师可能会为孩子们的语言或者行动感到吃惊，这是孩子们把自己带入戏剧情境之后所激发出来的行动。在这种情形下，特殊儿童的同理心被激发出来，共情能力得到培养。

压迫

故事叙述者：“村民把他们所有的钱都缴给税收官员了，他们没有钱购买农耕所需的工具和装备，只能借助手头上现有的工具，甚至有的农民徒手劳动。生活艰难，让我们看看他们是如何在挣扎。”

定格：你们每个人现在都是农民，大家都在地里干活。当音乐响起，你们可以任意选取一件陈旧的工具并带到农田里，然后，你们就开始干活。无论你们用的是什么工具，干的什么活儿，你们都需要认真地尽力去做。

贫苦的家庭

故事叙述者：这个村子有一个大家庭，里面有一位老爷爷，繁重的赋税使得老爷爷不得不日夜操劳。现在，老爷爷快要过世了，整个家庭陷入悲痛。小男孩尤其是伤心，他在沙子里画出美妙的图画来怀念老爷爷。小男孩非常担心他的父母，因为他们在田地里辛苦地劳动，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

定格：现在有一位即将离世的老爷爷（一个孩子扮演老爷爷）。我们要一起创造一个画面，像大屏幕上的照片那样。你可以选择演家庭里的任一成员：爸爸、妈妈、姐姐、弟弟、猫、狗都可以。但你们都要围着这个将要去世的爷爷，你当时在做什么呢？表情什么样呢？请摆出一个造型。

（四）集体即兴表演，创造新事物、想出新办法。一个戏剧教案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包含即兴表演。这一策略在于创造一个参与的氛围，参与者在那一瞬间创造新事物、想出新办法。“梦与神笔”的情境把参与者分成两组，每个小组需要即兴表演完成同一个任务。参与者的年龄越小，任务的明确性、具体性就越发重要。特殊儿童的注意力不佳，随时有可能因注意力涣散而使得表演无法进行下去，这时教师可以充当中间人进入角色与小组产生互动，孩子们往往就会重新回到即兴表演中。这样的小组即兴表演与孩子们自己的戏剧性游戏有很多共同之处，因此孩子们的相关能力也得到发展。在下面的情境中，所有的甲组同学协助把公鸡集合起来，这对于学生理解团结、互助而言至关重要。在甲乙两组的即兴表演中，最重要的元素是肢体运动，孩子们的想象力在富有创造性的集体活动中得到启发。戏剧表演之后，教师和孩子们进行交谈，孩子们可以借此机会释放他们关于神笔的所有观点和想法，从而在游戏里发展社交沟通能力。

梦与神笔

故事叙述者：“爷爷去世了，小男孩非常悲伤。每天晚上，小男孩都很害怕入睡，害怕做噩梦。但是有一天晚上，他做的不是噩梦、爷爷竟然来到小男孩的梦里，并且送了他一支毛笔。这是一支神奇的笔：小男孩可以把画的所有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变成真的。”

集体即兴表演：孩子们被分成两组，分别是甲组和乙组。甲组是小男孩，乙组是小男孩画出的东西，比如一只美丽的大公鸡（甲组把乙组塑造成大公鸡）。老师对所有的学生说：“让我们一起来看看甲组画出来的大公鸡”。（所有的乙组做出公鸡的姿势）。我们能把所有的公鸡集合到教室中间来吗？（所有的甲组共同协助把公鸡集合起来）现在请大家听老师指令，只要老师一拍手，所有的公鸡就全部变活并且开始打鸣！

故事叙述者：“小男孩每天都用神笔画画，还画了许多农民缺少的工具。从此，穷苦的村民们有了斧头、铁锹、镰刀和犁等所有的劳动所需的工具。小村里农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五）哑剧剧场艺术，用肢体和表情制造幻想。哑剧是剧场艺术的一个独特类别，是只用肢体和表情制造幻想的艺术。在游戏和扮演中，哑剧常用在与“物件”相关的象征性行动。在整个戏剧的尾声使用哑剧“我们还可以是一艘大船”来匹配当时的情境，孩子们透过想象的“大船”配合肢体动作来达到表演的效果。他们想象大船的样子，思考造船的方法，有的做船头，有的做船尾，有的做桅杆，使“大船”的轮廓逐渐清晰。哑剧剧场打破了现实主义的表达方式，可以进一步提升特殊儿童的语言、社会交往能力。在这样的儿童戏剧性游戏中，孩子们学会象征性表达，用哑剧假装大船在海浪里起伏。哑剧情境实际上反映出孩子们对现实社会生活的观察、模仿、再创作。当然，老师需要鼓励孩子大胆去想象，去创造，尽可能发展他们的假装能力。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自闭症儿童存在假装游戏障碍，缺乏对游戏材料象征意义的理解，导致在哑剧表演中参与度较低。有研究发现，唐氏综合征儿童相较于孤独症儿童具有相对较好的假装游戏能力，但孤独症儿童对单一假装行为的模仿能力较好[6]。面对不同障碍类型的特殊儿童，教师应该根据特殊儿童的身心特点和认知差异采取不同的辅助策略。举例来说，由于孤独症儿童具有视觉优势，助班教师可以采取肢体示范、图片辅助、视频辅助等辅助策略，帮助孤独症儿童进行模仿学习，为儿童参与假装游戏提供可能。

我们还可以是一艘大船

故事叙述者：就这样，小男孩有神笔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当地皇帝的耳朵里。贪心的皇帝想要拥有一棵摇钱树，摇钱树上，长的都是钱，轻轻一摇，就能掉下许多钱来。皇帝派官兵把小男孩抓了去，逼他画摇钱树。听了皇帝的要求，小男孩心中非常不安，但他心想：我现在得聪明一些。首先，他画了一片汪洋大海，然后，他在大海中画了一座小岛，小岛的中央长着一棵摇钱树。县官要立刻前往小岛，要求男孩划一艘大船，把他和他的下属送到岛上。船是什么样的？我们用我们的身体搭建这艘船。我们具体怎样才能创造出船和船上的乘客呢？给同学们十分钟时间来完成这个任务。同学们搭建的船启动，老师播放音乐继续讲述故事。

哑剧剧场：澎湃的音乐响起，经过短暂的思考，孩子们找到了造船的方法，他们按照想象的船的样子去搭建，孩子们拉起手，围起来，有的做船头，有的做船尾，有的做船上的桅杆，还有几个孩子扮演船上的大臣和将军，他们站在船的中央。就在船不断完善的时候，县令来了！他神情严肃，步履急切，来回审视他的船。孩子们感觉到县令的检阅，都加倍努力，使得船的轮廓更加清晰。“就是这样做，我要一艘结实的船”老师不断地鼓励大家大胆想象，用身体或动作来达到扮演的效果。

故事叙述者：终于，皇帝上船了，向着大海驶进。皇帝嫌船开得太慢了，在船上喊：“风大点，风大点。”小男孩就加了几笔粗粗的风和大大的海浪。海动荡起来了，白矾也鼓得满满的。这个时候船会有什么变化呢？

哑剧剧场：老师鼓励孩子们发挥想象，不断提示“巨大的海浪，呼啸的海风，船会怎么样呢？”孩子们手拉着手，轮流蹲下站起，左右摇晃木船，好像木船就在海浪里起起伏伏。就连船上的大臣们也站不稳了。最后，船散开了，船和船上的人都沉到海底去了。

（六）回顾反思，理解“权力”。教育戏剧具有反思的特征。通过反思，特殊儿童有机会表达自己内心世界的真实想法，进而加深他们对整个故事的理解和感知。老师事后的两个提问是对过程戏剧课的回顾性回应，引导儿童反思剧中所发生的事情，包括它的含义，它的起因以及它的预示。大家对“假如你手中有一支神笔，你会画写什么？”的老师提问，回答积极踊跃：“画爷爷、画医院、画很多工具给农民”，孩子们的每个答案都充满意义。可见，戏剧课表演让他们对“离别”产生朦胧的感知，唤起特殊儿童对劳苦农民的同情心和不舍爷爷离去的亲情依恋，同时，这个提问也是对权力如何使用的探讨，当你手握权力，该如何抉择？过程戏剧的奇妙之处在于老师和孩子一起探索和学习，给予孩子机会经历不同的情境，接受不同的挑战以及获得独立思考的机会。

音乐戛然而止，戏剧课接近尾声。待同学们从刚刚的戏剧表演中走出来，老师指挥大家集中，在地板上坐成一个圆圈。老师向大家展示他带来的大毛笔，并问同学们神笔马良的神笔是不是看上去像它一样。如果不像，又会是什么样呢？教师也可以引导学生讨论一些其他的，小男孩借助神笔做的其他事情。最后，老师可以提问同学们：“神笔代表无上的权力，如果你手中有一支神笔，你会画些什么？”老师给同学们一些时间思考，然后把“神笔”轻轻地摆放在圆圈中央，注视着大家，邀请愿意参与的儿童捡起神笔，在沙子上画画，之后告诉大家画的内容。这样，就构成了一个仪式，并由此结束整个课堂。

二、总结与反思

教育戏剧是提高特殊儿童社会交往能力的重要方式，因为戏剧本身充满象征意义和艺术性的戏剧语言，能够激活一个人的全部情感、审美、认知和社交各个方面。在过程戏剧表演中，特殊儿童被代入不同的虚构情境中，扮演官员、农民等不同阶层的人物角色，在社会、家庭、个人三个不同层面上探索权力的意义和人性的可能。戏剧游戏、即兴表演、小剧场等集体活动为特殊儿童表达自己创造条件，可以在戏剧实作中去开拓、发展、表达、交流彼此的理念，在戏剧活动中建立自我意识，形成自我决定。

教育戏剧通过戏剧游戏设计和营造快乐的氛围，创设促进特殊儿童交往的“友好型”环境。正如杜威所言“哪里的学校使用了戏剧化活动，表演和游戏，哪里的学校就有机会实现生活情境的再现，从而使儿童在不断发展与更新经验的过程中获得知识与思想并将它们付诸实践[7]。”过程戏剧课《神笔马良》运用教师入戏、定格、即兴表演、哑剧等多种教育戏剧策略使得戏剧课的表现形式得以丰富。当然，在教育戏剧工作中没有完全固定的方法、策略，很重要的一点是，教师要充分了解戏剧课表演的场景和语境，在备课时要对确定的主题有深入的理解，基于特殊儿童的能力水平，从课堂实际出发，灵活选择这些方法、策略，调动参与者的积极性，创建更加活跃的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