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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院校文物鉴定人才培养研究

2024-03-12胡咏婧

文教资料 2024年23期
关键词:文博文物人才

摘要:文物鉴定学是文物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我国长期以来的文物学教育中均受到一定程度的忽视,起步晚且缺乏可借鉴的经验,高等院校文物鉴定人才培养力度与实际工作需要明显脱节。因此,高等院校在文物相关专业发展历程中,应当逐步克服培养体系不完善等困难,优化实践机制,推动学科融合,促进学科建设良性发展。

关键词:文物学文物鉴定人才培养

一、高等院校文物相关专业发展历程

根据教育部公布的《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文博相关专业主要在历史学门类下面区分,历史学门类共9个专业:历史学、世界史、考古学、文物与博物馆学、文物保护技术、外国语言与外国历史、文化遗产、古文字学、科学史;根据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所印发的《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2022年)》,历史学门类下共有4个专业:考古学、中国史、世界史、博物馆(专业学位)。无论在本科还是研究生领域,文物鉴定并没有被独立列入学科名录,相关人才培养主要依靠考古学、历史学或博物馆学专业的部分相关课程。

1949年9月,北京大学最先设立了博物馆专修科。1952—1955年, 由文化部、中国科学院、北京大学3家单位在北京大学联合举办考古训练班4期。[1]这是高等院校文物文博人才培养的最初尝试。

1952年起,北京大学、吉林大学、山东大学、南京大学等高等院校开设考古系或考古学专业。1980年,南开大学、复旦大学等开设了博物馆学专业。一些毕业生后来进入了文物鉴定方向,为文物相关专业人才培养的进一步专门化、差异化奠定了基础。

2004年,教育部印发《普通高等学校高职高专教育指导性专业目录(试行)》,在文化教育大类——语言文化类下设“文物鉴定与修复”专业(专业代码660113),这是文物鉴定方向正式进入高等教育培养体系的开始。

2008年,南京大学历史学院在考古学专业下设的文物鉴定方向正式面向社会招收本科生,与考古学专业学生分开培养,本科毕业证书上以“考古学专业(文物鉴定方向)”形式明确说明,在全国高等院校中可谓开风气之先。

2011年9月,第一批文博专业硕士的入学,标志着我国文博行业应用型人才培养的新开端[2],也提高了文物学的学科地位。

2015年,教育部颁布了《普通高等学校高等职业教育(专科)专业目录(2015年)》。新版目录中,文物鉴定与修复和后来增补的书画鉴定(专业代码670122)两个专业合并为文化艺术大类——文化服务类中的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专业代码650404,分为“可移动文物修复”和“文物保护工程”两个方向)。这一变化显示出“鉴定”方向在高职高专相关专业中的比重进一步降低。

2022年的最新版《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中,在交叉学科分类下增加了文物专业学位,预示着文物学相关学科新的发展方向,也代表着文物鉴定专业人才培养新的行为模式。

二、高等院校文物鉴定人才培养存在的问题及分析

(一)课程设置不合理

首先是课程丰富性不足。文物含义广泛,包括人类在社会活动中遗留下来的一切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遗物和遗迹。而当今院校所开设的课程,基本只包括古书画、古陶瓷等少数热门种类,杂项类课程如文房用具、宗教器物、漆器、金银器(院校金属器类课程内容以青铜器为主)等均鲜有涉及。这些未见于课表的门类,在许多工作应用场景中却恰好是人才紧缺的部分。不同门类的学习侧重点颇有差异,如书画鉴定十分强调鉴定者自身的艺术创作与感知能力,青铜器鉴定较为依赖鉴定者对铸造工艺的把握,而玉器鉴定则注重鉴定者对于材质的了解程度。当前的课程体系容易导致“热门愈热,冷门愈冷”以及所学内容与工作要求出现错位,不利于学科培养效果最大化。

同时,文物相关学科向来被归入艺术人文学科范畴,科学技术类课程还是一片空白,许多院校甚至并未安排教学课程。已经开设的相关课程,通常只将科技鉴定所用仪器和使用方法进行大致介绍。在古器物鉴定中,材质与制作工艺向来是重中之重。若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一味死记硬背表象特征而不知内在运行规律,短时期内或许也能凭着经验积累而鉴定准确,但当新器型乃至新作伪技术出现的时候,就有“翻车”“走眼”的可能。并且,按照认知规律,逻辑思维和对公式定理的认知与运用相较于对具体器物的特征判断更需要尽早训练。二者如同骨架与血肉,血肉不足可依骨架而再生,反之却不然。

其次是课程科学性不足。文物鉴定的授课以教师经验回顾为主,然而每个人的人生经历大相径庭,这一模式并不完全适用于大范围统一授课的情况。而且文物鉴定授课长期缺乏权威、规范的教材。虽然有部分高等院校已经出版了一些相关教材,但这些教材依然存在一定的问题:一是种类较少,应用范围较窄,不能完全满足文物鉴定人才培养的实际要求;二是基础研究深度尚显不足,以总结为主而少涉解构;三是文物真伪问题向来牵连甚广,涉及真伪实物举例之时,不免要涉及公私收藏机构与个人的利益,又有版权问题掣肘,敏感区域过大,导致部分关键案例在论证、教学中只能略过。

(二)培养体系不完善

在高等院校培养阶段,专业培养计划整体实践性不足,实习课程安排较少,且多流于走马观花的参观考察形式。这是因为高等院校对于人才的评价标准向来以研究成果为第一要义,对学生而言,发表论文的数量和刊物级别在评优活动中的权重甚至高于学习成绩;对教师而言,论文和课题是提升职称的唯一倚仗,教学反而要退居次位。长久以来,在高等院校中都有的专业学位与学术学位地位不同的风气就是这一现象的表现。这虽不是某一个学科的困境,但在实用型特质极为突出的文物鉴定学科表现得尤为明显。无论是公办博物馆还是私人收藏空间,考虑到安全等问题,都不易让其向学生开放藏品实物接触。这就造成文物鉴定往往仅有文献学、考古学研究的文本意义,人人精研书本义理,却无法接触实际市场与实物资料。

而到了从业阶段,工作对实践经验的要求远大于理论知识。普遍而言,高等院校的课程不能及时、全面地反映最新的工作需求,培养和就业脱节,使对口专业的竞争优势减弱,对口就业对毕业生的吸引力也随之降低,人才流失趋势难以遏制。

(三)师资力量不充足

高等院校一般根据师资数量和教师的科研方向设置相关课程。一个方向的课程通常只由一名教师负责,一旦某位教师遭遇突发状况或需外出访学,这门课程可能会面临停课的风险,而对这门课程感兴趣的学生只能自行学习。

而文物鉴定是一门实用性特征十分突出的学科,科学化、体系化发展程度不高,从业人员的经验大多在实际工作实践中积累,同时院校文物鉴定方向专任教师却又需要通过与其他理论研究为主的学科要求几乎一致的考核才能授课。在许多大学,没有海外留学经历则难以成为能独立培养博士研究生的教授,这就意味着外聘教师在教学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但外聘教师多有本职工作在身,并非每一位都拥有充足的上课时间,都对知识体系有较为深入的思考。他们开展专题讲座尤可,长期讲授成体系的课程就并非十拿九稳了。

(四)培养规模不够大

我国目前开设文物相关专业的高等院校仅一百余所,与发达国家相比,差距仍然较大。据调查,每年各大高等院校培养的文物鉴定相关专业毕业生选择对口单位就业的不到总数的一半。而与此相对的是,各鉴定机构的工作负担重,人才缺口较大。

在国有机构方面,全国各省的文物鉴定站主要职能涵盖国有博物馆的拟征集、捐赠、馆藏文物定级鉴定、执法部门移交文物鉴定接收、涉案文物鉴定评估、文物进出境审核、文物拍卖标的审核等,鉴定种类繁杂且数量不低。

在社会机构层面,我国现有文物商店、文物拍卖企业近千家,对于文物鉴定人才的需求量同样不可小觑。两相对照之后,不难发现高等院校的人才培养速度和规模是远低于市场需求的。

(五)上升通道不宽阔

文物学专业与文物鉴定方向整体学科地位至今仍不明朗。鉴定类专业因其自身特性而以判断为主,难以实现具有传播意义的重大创新与发现,在各项统计与宣传中长期隐没于历史学与考古学之后,在各项评估中也难以出挑。专业教师不易申请研究课题,行业核心学术期刊整体数量与历史类、文学类相比偏少,影响职称晋升。[3]此外,博士授权点不足,增加了学生深造的难度,大多数学生因此只能跨专业继续学习。

三、高等院校文物鉴定人才培养的实用对策

(一)健全层级合理的评价激励机制

文物鉴定工作与其他工作的不同之处在于,“鉴定”二字,以研究为纲,却以判断为果。要对某件人类活动遗物的年代或真假作出判断,必须以对其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作为基础,不仅要研究真品,也要研究伪作。在实际工作中,对于市场形势的把握也是其中重要的环节。文物鉴定人才的培养,非数十年不可见真章。

而现今的评价与激励机制,无论是在高等院校还是国有机构,核心要素都是发表论文的数量和刊物级别以及承担课题的级别。鉴定方向在主流评价体系中长期处于边缘地位,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要激发人才的进取心,促进人才迅速成长,就必须正视文物鉴定人才的付出,坚持以多劳多得为原则,优化人才评价机制,在职称评定、绩效考核等方面考虑到文物鉴定工作的实际情况,改革创新评价标准。

(二)坚持“学践并举”的培养实践机制

文物鉴定工作虽然离不开对文物的长期研究,但就具体表象而言,仍是一个实践性十分突出的工作门类。在高等院校学生群体对未来培养模式的展望中,“多接触实物”“增加实践课程”成为高频词。文物鉴定,如果脱离了文物本身,那一切的判断都将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因此,无论是高等院校的专业教育,还是进入岗位后的继续教育,都必须将实际操作放在重要的位置。

要加强高等院校和文博机构之间的沟通与合作,建立长期有保障的合作交流制度,搭建互助互信的桥梁。在培养过程中,高等院校要加大实习实训课程的比重,遏制“唯分数”“唯论文”的不良风气,把实践操作水平纳入考试、评选标准中。

培育高素质专业队伍是博物馆的责任之一,拓展从业人员的专业知识和技能是新时代博物馆发展的保障。文博机构也应当主动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不能一味“放养”或满足流于形式的沙龙、讲座,要真正了解相关专业学生和从业人员专业水平提升的痛点,在保证文物安全的基础上给予其更多接触实物和实战的机会。在教师的选择上,高等院校也不应一味以研究水平为准绳,可以适当增加一线资深从业者的比重,让每位从业者都能感受到工作岗位真正的含义与需求,增强其职业认同感和责任感,把职业要求融入学习过程中。此外,高等院校还可以推动建立部分示范性院校或示范性专业,以点带面,分享相关办学经验,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更深入的推广。

(三)维护历史悠久的师徒传承机制

我国文博行业最初的人才培养模式是“学徒”制度。学徒的职业生涯与师父的言传身教紧密联系在一起,代代相传,薪火相承。在文物鉴定工作未来的发展历程中,这一制度应当继续保留,并注入新鲜血液以发扬光大。新时代的师徒“传帮带”,在保留经验传授这一基本逻辑的基础上,应当拓展内涵,不拘泥于一对一,而是逐步发展成“一对多”“多对一”乃至“多对多”模式,给予师徒双方更大的自由度。单个学徒可以得到多位师父甚至整个团队的培养,一位师父也可以在全国各地各个机构匹配不同方向的学徒,教学相长,让师徒双方的学习水平都得到多元化、立体化的提升。

同时,合作培养单位也应在一定程度上提供资金、场地等方面的支持,对于培养效果良好的师父,可以在年度考评中给予优待,提高资深从业者对传道授业解惑的积极性。当然,文博机构也要关注人才培养梯队的合理性,尽量平衡热门与冷门方向的人才数量与质量,推动人才梯队可持续发展。

(四)构建中国特色的学科融合机制

我国的文物鉴定工作长期以来被视为“眼学”,早期的相关著作也大都以“过眼录”“事记”为题,遵循传统金石学的应用方法,成为工作经验的简单堆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现代考古学中地层学、类型学等知识体系的引入,拓宽了学科的内涵,但在实际工作中,这仍然不足以适应工作的需要。在最新的高等院校学科目录中,文物学被列为一级交叉学科,这是对文物学及相关专业特质的精准判断而形成的成果。

跨学科研究根据视角的不同可概要地分为方法交叉、理论借鉴、问题拉动、文化交融四大层次。在不同的文物鉴定领域中,跨学科研究会根据实际工作需要而有着不同的具体呈现。书画鉴定中的笔墨特征鉴定,需要美术学、艺术学的相关知识;书籍文献的版本甄别,需要历史学、古代文献学的研究方法;陶瓷器的烧制技术判断,需要物理学、化学的问题驱动与实验复原;不可移动的城址、墓葬鉴定,甚至可能需要对宗教学、风水文化有相当深入的了解。为推进跨学科培养,高等院校内部可以通过开发跨学科课程、推行基地轮转与开展实地研究、设立跨学科机构、实行跨学科导师制以及建立跨学科团队等内生路径培养人才的核心能力。此外,高等院校还可以加大资金投入,建设实验室、标本室等必要硬件设施,引入各个交叉学科方向的选修课程,鼓励不同专业间的业务交流。

(五)稳固承上启下的继续教育机制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终身教育”这一风潮已经逐步在各个行业席卷开来,也应当是文物行业从业者对自身的要求。日新月异的国家与世界发展形势,要求文物行业从业者以高等院校教育为起点,在工作进程中不断吸收全新知识,持续提升自我,以满足工作需要。

现有的文物系统在职培训以“金鼎工程”为载体,提出“高层次领军人才、科技型专业技术人才、技能型职业技术人才、复合型管理人才”四种类型人才的培养措施[4],已经逐步构建起多层次、多类型的文博人才培养体系,培养各类文博人才达到18万人次。但与全国文物系统的从业规模相比,仍然有较大的提升空间。在未来的发展中,文博系统应当进一步加大人力投入与预算倾斜,扩大培训规模,放宽培训班名额限制,重点培养紧缺文物鉴定方向从业人员,对于条件艰苦、交流学习的县(市、区)从业人员,按照实际工作需要开办专场,实现全方位、宽领域的培养体系构建,促进行业高质量发展。

四、结语

文物鉴定作为文物行业中不可或缺的环节,其人才培养是推动行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当前高等院校对于文物鉴定人才的培养因起步晚等因素仍存在一定的问题。未来,高等院校应进一步适应时代要求,借鉴先进经验,持续优化人才培养机制,推动文物乃至文化行业迈向新高度。

参考文献

[1]夏桐郁.我国文博专业干部的培养[J].中国博物馆,1989(1):1216.

[2]文博行业自己的专业学位教育[N].中国文物报,20111007.

[3]张昱.我国高校文博教育现状及发展对策分析[J].东南文化,2020(3):3843.

[4]陈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文博行业人才队伍的建设研究[J].中国文物科学研究,2019(2):2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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