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高校学生“内卷化”现状调查及矫治策略

摘要：当前，大学生群体中的“内卷化”现象成为社会广泛讨论的话题，如何正确认识这一现象，引导大学生在新时代开展良性竞争已成为重要研究课题。以宁波市高校大学生为对象，开展“内卷化”问卷调查和访谈调研，从大学生对“内卷”的态度、表现等方面把握其特征，从社会、学校、家庭、个人四个方面分析“内卷化”的原因及危害，并提出改善社会环境，实施就业帮扶；改进教育体系，加强价值引领；扭转家长观念，尊重个人发展；学会自我疏导，提高专业效能等矫治策略，缓解当代大学生“内卷化”程度，并引导其树立正确价值观，形成多元进步的社会风尚。

关键词：内卷化高校大学生竞争全面发展

“内卷”这个词最先可溯源到康德在《批判力批判》中提到的“内卷理论”，用来描述人类社会演化过程中的退化、复古的趋势，是达到某种稳定状态后仍使自身不断复杂的过程。美国人类学家亚历山大·戈登威泽（Alexander Coldenweise）则进一步提出了“内卷化”的概念，即“内卷化”是“内卷”的泛化，是达到某种极限状态后，既无法保持原状，又无法取得新进展，使其内部不断复杂精细化的过程。另一位美国人类学家克里福德·格尔兹（Cliffordoo Geertz）以及历史学家杜赞奇（Prasenjit Duara）分别将这个词延伸至农业和政治领域，拓宽了其内涵。历经三百多年，时代变迁赋予这个词新的含义，即为了功利性目标而主动或被动地偏执于对现状的改良或精细化，却未得到相应回报的现实困境。本文立足当代高校大学生的视角，以宁波市高校为例，对大学生“内卷化”现象的现状、原因等进行调研剖析，并有针对性地提出消解“内卷化”现象的矫治策略，助力形成健康良好的社会氛围。

一、研究思路与样本数据说明

（一）研究思路

本文立足宁波市高校，对大学生“内卷化”现象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调查研究。对每位接受调研的学生进行现场问答或发布一份11道题的调查问卷，被调查者根据自身情况真实填写，再由调研组收回。笔者利用问卷调查、深度访谈、线上访问、数据分析等方法，整理访谈记录，提炼调研结果，对收集到的数据分小组进行统计分析和总结，全面了解宁波市高校大学生对“内卷化”现象的认知和态度，剖析缘由，为其提供可供参考的实施策略，以期缓解学生焦虑内耗情绪和中国教育领域的“内卷化”现象。

（二）样本数据说明

本次调研共发布5500份问卷，成功回收5150份有效问卷，访谈记录685次。调研主要群体是宁波市内高校的专科生、本科生、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通过调研可知，这四类群体的“内卷”程度呈现逐级递增的趋势，同时理科生比文科生的“内卷”程度更高，艺体类相比传统文理科生，“内卷”程度要低很多。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群体第一次听“内卷”这一词是在高中及以后，而专科生和本科生第一次听到“内卷”这一词则早至初中，说明教育领域“内卷化”现象在逐渐年轻化。通过收集宁波市高校在校生对“内卷化”环境认知的数据可发现，超过80%的大学生认为“内卷化”已是普遍现象，112%的大学生认为该现象还不太普遍甚至不存在。而大学生对“内卷化”现象的态度却有较大差异；39.3%的大学生表示支持“内卷化”；375%的大学生表示不支持甚至反对教育“内卷化”；剩下的一部分大学生则保持中立态度，他们表示支持与否要视具体情况来定。上述结果可充分说明大多数大学生已经意识到“内卷化”现象早已融入他们的学习生活中，且日益成为不可忽视的社会现象。

二、高校大学生“内卷化”的内在机理

在“内卷”的大环境下，高校大学生易陷入焦虑中，进而投入大量额外的付出只为收获表面的成功。这是个体欲望和社会竞争在思想和行为层面的投射，也呈现出社会就业环境的不理想、高校教学模式的扭曲、家庭教育的过分加压以及学生之间的恶性竞争，逐渐演变出功利主义驱使下的复杂社会关系。

（一）就业焦虑氛围的过度渲染

从高校大学生的视角出发，就业压力是“内卷化”的主要驱动力之一。根据调研数据，675%的大学生迫于就业压力加入“内卷”行列。经济转型带来的阶段性影响，叠加国内外环境变化以及近年来我国教育扩张速度快于职业结构升级［1］，这也就意味着在社会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大学生必须具备更优秀的成绩和更突出的能力才可能在社会竞争中拔得头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24年8月失业率数据，8月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53%，比7月上升01个百分点，这主要是受高校毕业生集中进入劳动力市场等因素影响的结果，然而在16至24岁年龄段的失业率高达142%，这表明青年就业市场存在显著压力。出于对未来职业生涯的考虑，大学生不得不提前规划打算，高学历和荣誉成为考研、考博以及面试就业的敲门砖，在就业抉择时却又瞻前顾后，透视出当代大学生对所谓强调优胜劣汰忽视个人特点的“功绩社会”的倦怠。［2］激进功利的做法折射出部分大学生的攀比心理，一心渴望获得超越他人的优越感，偏离了正确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轨道，阻碍了大学生的全面发展，不利于未来就业环境的改善和良好社会氛围的营造。

（二）学校教学模式的割裂偏离

当前，以高绩点、综测、奖学金、保研名额等为指标的高校教育范式，过分强调竞争，进而迫使大学生不得不“为了荣誉而战”，这成为当前高校教育发展的一大弊病。根据调研数据，超过一半的大学生在选课之前会提前“做好功课”，选择“高性价比”，即教师给分高的“水课”，期许少付出而获取高回报，传递出“得高分者得天下”“排名靠前是荣誉”“比起知识，更重要的是排名”等不良价值导向，掩盖了教育的本质，“致使以价值理性为导向的学习行为异化，成为工具理性获取高绩点的附属品”［3］。此外，高校教育工作者的教学方式也是促成“内卷化”的重要原因。个别教师会有将成绩良好的学生视为“好学生”、成绩差的学生贬为“差学生”的类似刻板教学行为。这种行为忽视了大学生的心理，仅从单一的标准判定人格，用模板化的评价体系规训大学生，导致“内卷化”现象侵袭和弥漫。因此，大学生的奋斗路径逐渐窄化，他们逐渐将目光局限于短视型竞争策略，个人兴趣和提升能力不再是其考虑的因素，“整个教育系统被分数控制和奴役，分数成为评价目的而非手段，造成价值主客体间关系的负向转化”［4］，大学生拘泥于“绩点排名”会机械式投入“内卷”，身心俱疲且一无所获，最后陷入个体发展僵局，引发高校育人质量危机。

（三）家庭教育的攀比施压

除了学习成绩和就业，升学压力也是迫使大学生“内卷化”的隐形推手。根据被调研者反馈，“外界施压”占据内卷动力总数据的356%，其中大多是来自家庭成员的施压。中国式家长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社会竞争压力的影响，他们的教育方式往往基于对子女的强烈期望，出现过度关注子女的学业成绩、实施高压鞭策、忽视个性化发展、将自己的愿望强加给子女等现象。从牙牙学语开始，高压家庭的子女就被灌输“读书只为考个好大学”的思想，因此，家长不惜一切代价为子女提供最好的教育资源。小学毕业要“卷”进重点初中，初中毕业要“卷”进重点高中，一切都是为了考入一个重点大学，这迫使中国教育“内卷化”现象趋向低龄化。成绩是家长之间相互攀比的话题，延伸出“子女的成绩就是家长的荣耀”的心理。望子成龙的中国式教育理念逼迫大学生或成为学习的奴隶，“内卷化”现象进而升级，“压力＝动力”变味，久而久之会使得大学生凡事过分追求物质回报而忽视个人兴趣，内心扭曲，害怕面对不确定的“风险社会”。

（四）学生竞争交往的扭曲变味

竞争行为是“内卷化”现象的核心范畴，是功利主义导向下的恶性竞争。从调研结果可以看出，参与“内卷”的大学生大致可分为三种：主动型、跟风型和妥协型。“高目标高要求”则是主动型，这类占比221%；“别人学我也学”以及“外界施压”则属于跟风型和妥协型，分别占比377%和356%。因此，可以得出深陷“内卷”泥潭的人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开始不断自我剥削，这种行为“不是自我意识激励下的奋斗，而是凭靠与同辈群体的落差中产生焦虑动力和量化行为的功利心态去追赶”［5］，是为求心安和避免自己成为“另类”而选择融入“内卷”，是为自己博得更多竞争筹码，而被迫成为“内卷”的牺牲品。此外，“内卷”下的人际交往也会随时间的推移而变质，“内卷”者习惯性地将他人视为竞争对手，陷入虚无的恶意竞争中。在竞争心理的驱动下自我裹挟，增添自身的紧迫感和焦虑感，从而引发竞争者之间的猜忌和挤兑，弱化人与人之间互相信任与尊重的桥梁，不利于自我呈现和建立健康的人际关系。

三、破解高校大学生“内卷化”的矫治策略

竞争是把双刃剑，一方面能够促进社会进步；另一方面过度竞争产生“内卷”就会适得其反。“内卷化”现象在大学生群体中愈演愈烈，应当引起社会的足够重视。青年大学生要在奋斗精神的感召下实现个人理想，而不是在过度竞争的逼迫下“头悬梁、锥刺股”。现阶段，我们可以从社会、学校、家庭、学生四个层面，破解地方高校大学生的“内卷化”窘境，以培养出更多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时代新人。

（一）改善社会环境，实施就业帮扶

首先，社会应优化就业环境。大学生就业“内卷化”的压力主要源自对就业形势的不乐观预期，越是焦虑越会加剧“内卷化”，就业形势就会越严峻。“自媒体壮大与网络科技发达成为‘内卷’文化迅速流行的助推剂”［6］，因此，有关部门应加强对各大社交媒体的监管和治理力度，肃清废除不良营销号和“僵尸媒体”，净化网络环境，对情节恶劣者处以警告、禁言、封禁等处罚，为求职者智能筛选岗位信息，推进就业信息精准供给。此外，政府要缓解紧张焦虑的社会氛围，坚决摒弃就业歧视，严厉打击虚假招聘、传销等违法犯罪行为，营造灵活公正的就业风气。

其次，颁布相关政策扶持。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强调，要“健全保障和改善民生制度体系，完善就业优先政策”，为青年就业现状提供政策指引。政府部门可根据当前就业不良问题，颁布行业联通扶助政策，搭建就业融通帮扶平台，各行业间资源共享，拓宽学生就业渠道，提高就业质量，促进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鼓励青年大学生脱下“孔乙己的长衫”，考虑多元化就业，政府可适当给予贷款优惠、小额补助等福利政策，以便能够更好适应经济社会发展新趋势，促进劳动力市场流通灵活性，避免出现扎堆考公考编的就业乱象。

（二）改进教育体系，加强价值引领

首先，改进教学育人体系。学校是社会的缩影，学生远离“内卷化”的负面影响应当从校园做起。高校可以通过变革以一味追求可视性、量化的数据为指标的评价方式，更加关注学生个体差异和均衡发展，推进考试内容多样化，摆脱传统打分制教育模式，多开展高校就业招聘会，为大学生提供多样的上升渠道，减少“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就业窘境。“教育部门需要强化学校与社会、教育与劳动力市场、学生与就业的沟通联系；正确协调好处理好就业导向与升学导向两种不同类型的教育模式”［7］，打破各类教育资源界限，让大学生在更加开放包容的教育环境中找到感兴趣且适合自己的课程或职业，进而实现个人的社会价值。

其次，加强核心价值引领。“青年正值人生的‘拔节孕穗期’，应聚集多方力量，廓清‘内卷化’的价值阴霾。”［8］教育工作者，特别是思政教育者，应当主动走近学生，注重课堂上强化学生主体地位，削弱教师主导权威，提升学生课堂参与度，避免学生埋头刷题只追求高分。将教学课堂与学生生活相衔接，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三个务必”、“四史”等融入教学课程，着力引导学生在党的带领下树立正确的利益观、竞争观和奋斗观，培养创新思维，预警学生在不良诱惑的驱使下陷入过度竞争和虚假奋斗。此外，高校应积极为学生开展职业生涯规划辅导，精准提取学生未来规划关键词，避免跟风“内卷”形成“分数至上”的单向度价值取向。

（三）扭转家长观念，尊重个人发展

“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无论经济社会如何发展，对一个社会来说，家庭的生活依托都不可替代，家庭的社会功能都不可替代，家庭的文明作用都不可替代。”［9］减少“内卷化”现象的负面影响，家庭的作用不可忽视。第一，家长作为主要负责人应该重视家庭教育方式，不能处在过度竞争的大环境下逼迫子女成为“内卷”的工具。抛弃传统“虎妈”“狼爸”的家庭教育角色，降低过高预期，抛却“套娃式”培养教育，充分尊重子女的家庭话语权，给予子女足够的表达空间，让子女扮演好成长过程中应有的角色，找到合适的发展道路。第二，家长应时刻关注子女心理健康。如今“内卷化”现象已逐渐向低龄段发展，激烈竞争和多重内耗可能会给子女造成心理疾病。家长要认清当前形势的利与弊，放平心态，与教师保持联络的同时做好子女沟通工作，做子女的“知心好友”而不是“挥鞭人”。第三，营造良好的家庭氛围。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多维度的，家庭是学生在非学校环境下停留时间最长的生活空间，父母要以身作则，与家人分享日常、交流感受，定期安排家庭活动，不吝啬表达对家人的爱，尊重家庭成员的个人空间等，让子女在家的呵护下清晰自我认知，规避深陷“内卷”后偏入狭隘的发展轨道。

（四）学会自我疏导，提高专业效能

首先，大学生要学会自我疏导调整。随着时代的进步和高校的持续扩招，拥有高学历的人才市场正逐步趋于饱和，大学生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要意识到激烈竞争带来的‘内卷’氛围不可回避，‘内卷’的泛化会淹没竞争带来的‘实质创新’”［10］。在看到别人取得某些成就时，大学生不应陷入矛盾、焦虑中，要时刻保持清醒、放平心态，懂得付出未必能换来等价的收获，更正“停下就会落后”的思想，熄灭内心的无益战火。要有清晰的自我评价和定位，对自己过分高估往往源于对自我认识的模糊不清。同时，大学生要学会扬长避短，投身适宜的舞台，自能尽显才华。

其次，提高个人专业效能。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对当代青年的展望：“立志做有理想、敢担当、能吃苦、肯奋斗的新时代好青年。”提升自我修为、练就过硬本领是新时代青年成长成才的必经之路。学生群体应明晰“内卷化”现象的双重效应，自觉加强理论素养、实践素养和创新素养，扎实学习理论知识，广泛参与社会实践，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同时，学生要勇于大胆创新，走出个人发展的“舒适圈”，以国际视野分析问题，要学会在竞争中吸取同辈的成功经验，谨防在比较中陷入“自我责备”，跳出“内卷”的圈套。

四、结语

当代社会“内卷化”现象已成为不可回避的事实，其本质上是社会的偏向发展，折射出社会资源分配不均与青年学子对未来前景的深切忧虑，这要求我们基于客观事实，以理性态度进行剖析。社会进步呼唤多方在竞争与协作的天平上找到恰当的支点，“多管齐下”、齐心协力消解“内卷化”现象及其不良影响，明确个人定位，实现个人追求与社会目标的和谐统一。青年学子只有勇于肩负时代重担，方可推动社会持续健康发展。

参考文献

［1］［7］李春玲，高云浩.学业和就业竞争压力下大学生社会心态特征——基于2023年“中国大学生追踪调查”数据分析［J］.青年探索，2024（5）：1724.

［2］许丹丹，马榕璠.“孔乙己文学”背后的大学生择业症候及破解之策［J］.中国青年研究，2024（1）：2127，13.

［3］刘宇文，李慧.焦虑文化下高校创新人才培养的内卷现象及其应对策略［J］.武陵学刊，2024（2）：129136.

［4］余小波，陈怡然，张欢欢.新时代教育评价文化建设：意蕴、困境及完善路径［J］.大学教育科学，2022（6）：6270.

［5］贾欣昊.高校学生内卷化的现实表征与困境破壁［J］.教育评论，2024（4）：5461.

［6］曹云鹤，陈友华.内卷：流行根源与社会后果［J］.人文杂志，2023（1）：132140.

［8］毛奕峰，王岩.青年“内卷文化”的批判性阐释及其应对之策［J］.中国青年研究，2023（10）：9299.

［9］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习近平关于注重家庭家教家风建设论述摘编［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3.

［10］杨秀芹，徐叶莹，汪宇.艰难的突围：大学生“内卷”的多重效应［J］.高教探索，2022（5）：118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