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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泉从肝脾肾论治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的经验

2024-03-12叶昕雨陈继东左新河张海洋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 2024年2期
关键词:行气桥本甲状腺炎

叶昕雨 陈继东 向 楠 左新河 张海洋

湖北中医药大学,湖北 武汉 430061

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是临床常见的甲状腺疾病,是甲状腺功能减退症中常见的类型之一。桥本甲状腺炎可引起自身免疫机制对甲状腺滤泡细胞进行破坏,损伤甲状腺组织,最终导致甲状腺功能减退症。与其他类型的甲减相比,除了有TSH升高,FT4、FT3降低之外,还有甲状腺抗体的升高以及甲状腺的弥漫性肿大。西医学目前没有根治性的治疗方案,常以甲状腺激素替代治疗和免疫调节治疗为主,尽管可以通过纠正甲状腺激素水平来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但存在剂量难以把控,长期大剂量使用甲状腺激素会出现心脏方面的不良反应等弊端[1]。大量研究[2-4]表明,中医药在治疗甲状腺疾病上有明显优势,可以有效改善患者临床症状,调节机体免疫,提高生活质量。

陈如泉教授从事甲状腺病研究工作50余年,是首届全国名中医、湖北省陈氏瘿病学术流派代表性传承人,全国第三、四、六批老中医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擅长用中医药论治甲状腺疾病,在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的中医辨证论治上拥有丰富独到的经验。陈如泉教授认为,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病因病机复杂,肝脾肾功能失调是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发生发展的主要因素,阳虚是本病的主要结局。基于此,陈如泉教授治疗时主张肝、脾、肾三脏同治,临床疗效明显,现将其临证经验介绍如下。

1 病因病机

中医古籍中没有明确记载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的中医病名,后世将其归为“瘿病”范畴,部分医家以其畏寒、肢肿、倦怠乏力、表情呆滞等表现,归为“虚劳”一病。陈如泉教授指出,本病的临床表现多为虚劳亏损状态,又隶属于甲状腺范畴,故将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命名为“瘿劳”更切合其临床表现[5]。

陈如泉教授认为本病多因先天禀赋不足,加之后天情志不遂、饮食不调等,使得肝脾肾三脏功能失调,虚损日久,最终导致阳气不足。本病以阳虚为主,可夹杂痰湿、瘀血、郁热等变证,与肝脾肾三脏密切相关。

1.1 先天禀赋不足,肝脾肾功能失调 张景岳《类经》云:“禀赋为胎元之本,精气之受于父母。”先天之精藏于肾,受之于父母,主人体生长发育。《素问·通评虚实论》中曰“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先天禀赋的强弱,关系着人体正气的盛衰,若先天之精不足,正气虚弱,则会导致人体易患疾病。结合现代研究来看,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多与遗传因素有关,故先天禀赋不足是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发生的内在原因。肾精不足,肾阳易亏虚,肾阳为一身阳气之根本,“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当肾阳虚衰,温煦、推动等功能下降时,机体易出现虚劳性疾病。

隋代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瘿候》中论“瘿者由忧恚气结所生” “饮沙水多者……结颈下”,可见除了遗传因素外,后天的环境、饮食以及情志等因素也对本病的发生发展起到重要作用,其中情志因素对甲状腺疾病的作用尤为突出,而五脏中与情志关系最为密切的是肝。肝为刚脏,主疏泄,性喜调达而恶抑郁。当情志不畅时,肝失于疏泄,使得肝气郁结,肝郁乘脾,致使脾土受损,脾气虚弱,失于运化,气血生源匮乏,进一步加重了机体的虚损。且脾肾互为先后天之本,脾气虚损日久演变为脾阳虚衰,久而及肾,最终致使脾肾两虚。故肝疏泄失调是本病发生的始动因素。

陈如泉教授认为,本病除了脾肾阳虚之外,肝阳虚亦不少见[6]。主要由于肝郁日久化火,伤津耗气,致使肝气虚。《灵枢·本神》篇曰“肝气虚则恐”,肝不舍魂,则见胆怯善恐;气虚日久必致阳虚,肝阳亏虚,清阳不升则见眩晕;寒滞肝脉,筋动无力,则见爪甲不荣、乏力易疲。故本病除了脾肾阳虚之外,也常会有肝阳虚的表现。《类经·藏象类》云“肝肾为子母,其气相通也”,若肝阳虚,必将损及肾阳,终致肝肾亏虚,阴寒内生,出现畏寒怕冷,脱发,性欲减退等症状。肝脾肾三脏同时受损,阳气虚衰,整体呈现虚寒劳损之象。

1.2 三脏虚损日久,本虚中兼以标实 三脏虚损日久,脏腑功能下降,可致变证百出。肝脾肾与人体气血津液代谢密切相关,若阳气亏虚,水寒之气不化,则痰湿内生,上泛肌肤,形成水肿;阳虚无力推动气血运化,易使血脉凝滞,瘀血内停,致痰浊瘀血壅结颈前;痰瘀互结,日久郁而化热,伤及阴血,最终导致阴阳离决,危及生命。除此之外,肝脾肾三脏的失调还会引起心肺功能的失调,出现脉沉迟缓、胸闷喘气、胸痛便秘等虚实夹杂之证。故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虽以阳虚为本,与肝脾肾三脏密切相关,但虚证日久会出现痰湿、瘀血、郁热等变证,影响其他脏腑功能,最终形成虚实夹杂的复杂证候,极大地增加了临床治疗的难度。

2 临证治疗

2.1 温肾健脾,阴阳同调 陈如泉教授认为,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以阳虚为本,病机关键在于脾肾,脾肾为先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肾功能的正常对于阳气的发生发展具有重要作用,故常采用温肾健脾,益气温阳之法,经验方常为温肾方或右归丸加减,代表药物有淫羊藿、半夏、女贞子、巴戟天、补骨脂、肉苁蓉、石菖蒲等,若肾阳虚甚者,加鹿角胶、仙茅等重补肾阳;脾阳虚甚者,加炮姜、椒目、红参等重补脾阳。陈如泉教授指出“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温阳的同时还需顾护阴液,常在养阳药中少佐枸杞子、当归等养阴血之品。这使得阳气不仅在阴液的帮助下源源不断地生化,而且还可以防止温阳药燥热伤阴,阴阳同调,互根互助,更好地达到补阳之效。

2.2 疏肝解郁,温肝调补 陈如泉教授认为,情志异常导致的肝失疏泄是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的始动因素,加之患者也常伴有失落抑郁情绪,故疏肝解郁,调达气机在本病治疗上显得尤为重要,选方常为柴胡疏肝散、四逆散、逍遥散等为主,常用柴胡、郁金、佛手、香附、枳壳等疏肝行气之药。陈如泉教授通过对熊魁梧从肝阳虚证治疗甲减经验分析后,认为甲减可见于肝阳虚中的重症。肝阳虚衰,疏泄不及,故在温肾健脾的同时,还应加入温肝调补之品[7]。常选用的药物有吴茱萸,既能暖肝散寒,又能疏肝解郁,还能温脾益肾,一药多用;陈如泉教授在补肝时还重用黄芪,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谈到“用一切补肝之药不效,重用黄芪为主”,因为黄芪的升发恰可补肝之性[8],加之可以通过实脾达补肝之效,是补肝的要药;除此之外,肝气的通畅对肝阳的疏布尤为重要,故温肝阳时也常佐以行气活血之品,如乌药,既能行气又可温肾散寒。加之肝体阴而用阳的特点,“用药不宜刚而宜柔,不宜伐而宜和”,故补肝阳的同时还需加上养阴柔肝,顾护阴血的药物,如当归、白芍、熟地黄等。

2.3 消瘿散结,随证加减 是以《外科正宗·瘿瘤论》曰:“夫人生瘿瘤之症……乃五脏瘀血、浊气、痰滞而成。”肝脾肾三脏与气血津液代谢密切相关,虚损日久可夹杂痰湿、瘀血、郁热等变证。陈如泉教授根据患者临床表现,辨证施治,灵活调整用药,在温阳治本的同时,不忘治疗标实之证。对于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伴有水肿者,可加生姜皮、泽泻、茯苓皮、桑白皮、猪苓等利水行气;伴有便秘者,可在温阳的基础上配伍润肺益气之品,以促大肠传导,达润肠通便之效,常用制何首乌、肉苁蓉、柏子仁、当归等;伴有痰浊者,加胆南星、猫爪草、白芥子、法半夏、姜黄、瓜蒌皮等化痰散结药;伴有瘀血肿块者,加乳香、莪术、丹参、川芎、红花、赤芍等活血祛瘀药,标本兼治,临床疗效显著。

3 验案举隅

患者李某,女,45岁,2009年9月24日于湖北省中医院初诊。主诉:颜面部浮肿一年余。现病史:患者从去年开始,自觉面部及肢体浮肿,于我院查FT3、FT4均低于正常,TSH高于正常,甲状腺抗体升高,诊断为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服用L-T4后,病情好转,FT3、FT4、TSH已正常,TGAb、TPO仍高于正常,现感乏力、头晕,纳食尚可,睡眠差,大便每2~3日一次,小便可。既往史:有慢性萎缩性胃炎,肾结石等病史。查体:神志清楚,语声较低,面部稍有浮肿,眼突(-),甲状腺不肿大,未扪及结节,心律齐,HR:72次/分。舌苔淡黄,脉细缓。辅助检查:2009年6月查甲功,FT 32.1 pmoL/mL,FT 42.2 pmoL/mL,TSH 129 μIU/mL。2009年9月24日查甲功,FT 34.58 pmoL/mL,FT 414.5 pmoL/mL,TSH 4.88 μIU/mL,TGAb 157 U/mL,TPOAb>1300 U/mL。西医诊断: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中医诊断:瘿劳(脾肾阳虚证)。治则:温肾健脾,行气利水。方药:淫羊藿20 g,补骨脂15 g,枸杞15 g,益智仁10 g,茯苓15 g,菊花12 g,天麻10 g,炒白术12 g,生黄芪30 g,党参15 g,郁金10 g,夜交藤24 g。14剂,每日1剂,水煎服,分2次服。

2009年10月25日二诊,患者来院复诊,自述头晕、乏力、睡眠好转,晨起仍有轻度水肿,复查FT3、FT4、TSH均正常,TGAb、TPO略高于正常,脉细缓,舌苔薄黄。予初诊方去夜交藤、天麻,加生山楂15 g、泽泻15 g、太子参10 g、沙苑子15 g。14剂,每日1剂,水煎服,分2次服。

2009年11月15日三诊,患者诉头晕、乏力、水肿明显好转,余无明显不适,脉细缓,舌苔薄黄。

按语: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一病属于中医“虚劳”病证的范畴,陈如泉教授根据其临床表现归为“瘿劳”一病。本病病程久,临床上往往虚实夹杂,辨证论治可分为多型,此案例患者面部及肢体浮肿,属于脾肾阳虚型,并伴有水肿,以本虚为主,兼有标实,治当温肾健脾,行气利水。处方中淫羊藿辛温燥烈,具有补肾壮阳之效;巴戟天甘温不燥,可补肾助阳;补骨脂、益智仁苦辛温燥,既能壮肾阳,又能暖脾阳;白术、黄芪、党参补脾胃之阳气,复养脾肾之阳气。多项研究[9]表明,补气药主要含有多糖、皂苷等具有调节免疫功能的化学成分。黄芪不仅具有双向免疫调节作用,还可补气升肝阳,缓解头晕、乏力等肝阳虚的症状;茯苓行健脾利水之效;菊花、郁金入肝经,可疏肝行气解郁;天麻、夜交藤祛风通络,夜交藤还可养心安神。张介宾曰“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故方中又配伍枸杞等滋阴之品,使得阴阳得以互根,以达到更好补阳之效,还能制约诸温药之燥性。二诊时,加入生山楂,其意在于,山楂入肝经血分,既能通行气血,又有活血化瘀之效,加之患者有慢性萎缩性胃炎,脾胃虚弱,山楂可以更好地帮助消食健胃,防止滋补碍腻。复诊时患者仍有水肿气虚之症,气虚无力水液运行,故加入泽泻助行气利水;根据其舌苔薄黄,推测阳损及阴,加入太子参气阴双补,防止利水伤阴;为增强补肝益肾助阳之效,又加入沙苑子。陈如泉教授从肝脾肾三脏论治,诸药合用,既有温肾健脾,补气升肝之用,又能行气利水,活血消肿,标本兼治,取得良好效果。

4 小结

陈如泉教授在甲状腺疾病的诊治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其认为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病因病机复杂,先天禀赋不足是桥本甲状腺炎合并甲减发生的内在原因,肝疏泄失调是本病发生的始动因素,本病的发生发展与肝、脾、肾三脏关系密切,阳虚是本病的主要结局,后期虽以脾肾阳虚为主,但临床常合并有肝阳虚的表现。治疗时主张肝、脾、肾三脏同治,辨证用药,灵活施治,坚持病证结合,防治结合,临床疗效显著,为中医药治疗本病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与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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