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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梦瑶与《伤寒论近言》浅析

2024-03-12王晓琳李耀辉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 2024年2期
关键词:何氏温病瘟疫

王晓琳 李耀辉

陕西省中医药研究院,陕西 西安 710013

《伤寒论近言》,清代何梦瑶著。何梦瑶是岭南地区享有盛名的清代医家,现代对其学术思想的研究,多从其著作《医碥》入手,对于同样具有重要意义的《伤寒论近言》,则提及较少。《伤寒论近言》是何氏研究伤寒之专著,但因成书后未公开发表,传世量少而鲜为人知[1],全书七卷,共计九万余字,附仲景原方一百一十三首,是研究何梦瑶伤寒思想的重要著作。

1 关于作者

《伤寒论近言》作者为何梦瑶,字赞调、报之,号西池,晚年自号研农[2],广东南海人,清代岭南著名医家。据《南海县志》载,何氏生于清康熙31年(1692年),卒于乾隆29年(1764年),享年72岁。自幼习儒,天资聪颖,早年曾参加科举考试中进士[3],出任过义宁、阳朔等地的知县,后又迁奉天任辽阳知州。为官期间,为人治病,“思恩疫病流行,西池广施方药,饮者辄起,制府策公,下其方于郡邑,存活甚众”。清乾隆十五年(1750),何梦瑶辞官返回广东,先后在广州粤秀书院、越华书院主持院务,同时期,他在家乡悬壶济世,收徒教习,培养了一批后来颇有名望的医生。何氏一生著述颇丰,其撰写的《医碥》《伤寒论近言》《幼科良方》《妇科良方》《医方全书》等著作,均属依据岭南独特的地理气候环境下人体病变的特征,运用经络学说为理论依据,揭示相关临床治疗规律的专著。何梦瑶在他的著作中,详论内科杂病,力陈滥用温补之弊端,他认同凡病多火的观点,总结归纳了火证数十余种,作为岭南医家,他提出岭南的地理气候决定了在岭南诊治温热类疾病时辨证思路和用药都应与北方地区有所不同,应偏用清温化湿药而戒用温补之剂,同时,他对虚损之证的治疗,喜用温和纯良质地偏重之人参而反对辛温燥热之桂附。此外,何梦瑶的著作内容还涉及到诗文、数学、音乐等方面,如《庄子敬》《紫棉楼乐府》《三角辑要》等。何氏对中医五脏生克学说及阴阳、水火、虚实、气血等基本理论均有匠心独运的见解,创岭南温病理论,并被社会所认可。

2 《伤寒论近言》版本及馆藏

据《中国中医古籍总目》记载,《伤寒论近言》现存版本有二:一为清乾隆60年乙卯(1795)乐只堂刻本,藏于天津市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一为《乐只堂医书汇函》本,藏于河南省图书馆[4]。据本次版本考证,《乐只堂医书汇函》本实已不存,而清乾隆60年乙卯(1795)乐只堂刻本应为清乾隆24年己卯(1759)乐只堂刻本,因该书牌记有“乾隆己卯年镌”及“乐只堂藏版”11字。

3 《伤寒论近言》的编排特点

在内容编排上,何梦瑶既没有固守旧派医家要保持宋本《伤寒论》体例完全不变的观点,也没有完全遵照明清时期错简重订派之说,而是取两派观点之长,各有保留。

全书分为七卷,凡例及目录列于卷首,卷一包括提纲、《内经》热病论、王叔和序例及《伤寒论》序,卷二为太阳篇,卷三为阳明篇,卷四为少阳篇及阳经合病并病篇,卷五为太阴篇、少阴篇、厥阴篇,卷六包括汗吐下可不可篇、差后劳复、阴阳易病、痉湿暍篇、霍乱、温病、辨脉法及平脉法,卷七收录仲景原方。

一方面,何梦瑶主张将《伤寒论》重新进行编排,首先,他认为《伤寒论》体例存在“随证立法,分隶各篇,细目虽张,大纲未举,读者苦无要领”[5]3的缺点,因而在卷首即撰“提纲”,卷二至卷六各篇目之前亦有何氏所加之注说明其编排思路,使读者能够从整体把握《伤寒论》的结构和内容,有助于理解《伤寒论》原意,这体现了其不固守原貌的态度。例如在卷二太阳篇中,何梦瑶指出王叔和在对《伤寒论》进行编排时,太阳病入太阳篇,阳明病入阳明篇,各经皆此效仿,但对伤寒病无可所属者则采取了凡是阳证皆混入太阳篇的方式,因此太阳篇的篇目就“多至百余条”,但何梦瑶认为这百余条里还是应分别观之,因此他对此篇目条文做了分类总结,如前五条揭示太阳脉症而分别伤风、伤寒;六到十四这九条论麻黄、桂枝为太阳解表之主治也;十五至二十四条所论证候皆为不可用汗法之证;二十五至三十六条则详论汗法过用或误治不当之情况;三十七至三十九条详论里虚时当先顾其里而不可用汗剂发表;四十三至四十五条言热及于里时用大青龙辈双解表里之法;四十八至六十九条详论水湿之证治……以此类推,条分缕析,层次分明。其次,何氏指出,喻嘉言在《六经篇》中,是将温病、合病、并病及坏病各项另立篇目,这虽然和仲景旧文不同,但于理可通,只是还需要加以辨别,若其所述条文有经可归,就隶属于本经篇内,如果实在无经可归者,何氏则将其从喻嘉言所排内容中摘出,并将合病、并病合为一篇附于三阳经后,《温病》一篇,附于《痉湿暍》和《霍乱》证之后。再次,何氏认为《吐汗下可不可篇》为治法之准绳,《差后劳复》及《阴阳易篇》为病后之治法,宜排于六经篇之后,至于《痉湿暍》《霍乱篇》,主论杂病,而《辨脉》《平脉》二篇,亦泛论脉法,非专言伤寒,故一并编于最后。

另一方面,他对篇目虽有调整,但《伤寒论》原文基本都予以保留,并未删除,体现了其对旧派观点的部分肯定。

4 《伤寒论近言》的学术思想

4.1 全注伤寒,博采众长 全书以叙述夹注的形式展开,注解内容引用了程郊倩、喻嘉言、王肯堂、成无己、王叔和等人的观点,但不仅限于泛泛引用,而是对前人观点有所取舍的同时提出自己的看法。举例如下。

认为冬伤于寒后,根据体质不同,可分为“直中寒证”与“传经热证”:“直中者,因其人平日虚寒,阳气衰微,不能捍卫乎外,寒邪得以直入,深中脏腑,此是阴寒之证。传经者,其人平素壮实,或虽虚而有火,寒邪虽厉,内之阳气足以拒之,深入不能,止伤其外。皮肤受寒,则阴凝之气,足以闭固腠理,而本身之阳气,不能发泄于外,是以郁而为热。”[5]11

否认喻嘉言“风为阳邪,故伤卫阳,寒为阴邪,故伤营阴”之说,而是认为风寒皆能伤卫,皆能伤营:“冬月风厉寒严,总皆阴气,特有风始寒,不若无风亦寒之冽,因以伤之在营而深者为寒,在卫而浅者为风耳。要之寒甚之时,无风且寒,况加之以风乎?风寒皆能伤卫,皆能伤营,必强为分别,谓风伤卫而未及于营尚通,谓寒伤营而无与于卫,则卫居营外,未有不由外而能及内者也。”[5]19-20在用药上,否认“桂枝止汗”之说。何梦瑶认为太阳伤寒与太阳中风均为体表受邪,治疗上都应发汗祛邪,并非麻黄发汗而桂枝止汗:“然有汗、无汗虽殊,而表之受邪,均不可不为之解散,特以闭而不固者,无事用麻黄之猛,故去麻黄加芍药,为桂枝之缓解耳。桂枝何尝为止汗之剂乎?即曰止汗,亦在芍药,不在桂枝,桂枝仍为发散之品也。”[5]20-21

否认王叔和“冬伤于寒,至夏变为暑病”之说,认为《内经》只言“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但未尝言夏必病暑也。暑自是夏月正病,怎会有冬时伏寒,至春不发,至夏始发之理?而是赞成程郊倩提出的“寒”指肾,肾于时为冬,于气则为寒,冬伤于寒,意指冬不藏精,纵欲伤阴而损肾,至夏则发为温热之病。

4.2 表里有序,阐发六经 认为足经长远,可包含手经,因此伤寒六经,只言足经不言手经[6],并且手足经脉相通,故常常手足经同病:“手足各六经,独言足六经,何也?以足经长远,彻上彻下,遍络周身,凡手经所到之处,足经无不到焉,举足经自可该得手经,非病无涉于手经也。盖经络相通,流行无间断,无不入手经之理。”如感于寒邪后,必先伤于皮毛,皮毛与肺相合,故出现鼻鸣、鼻涕、喘逆等证,同时亦有腹满嗌干之脾经见证,手足太阴之证皆有之。

在传经日数上,认为不可拘泥于《素问·热论》的“一日太阳,二日阳明,三日少阳,四日太阴,五日少阴,六日厥阴”之说,而是赞成陶节庵所说的“或有始终,只在一经者,或有止传二、三经者,总可不泥。”[5]15

在传经次序上,主张六经表里次序观点,认为六经次第,原从其行于躯壳之浅深分,由浅入深,太阳行至浅,为第一层,以次至第六层,厥阴为最深。太阳第一层发热,非独背也,前后左右周身皆热,阳明居第二层,少阳居第三层,故先阳明而后少阳经病脏病。同时应当仔细甄别经证与腑证:“夫外为经络,内为脏腑,表里界分,当如阳明分别经腑之法,分出孰为太阳经病,孰为太阳腑病,孰为少阳经病,孰为少阳腑病,孰为太阴经病,孰为太阴脏病,少阴厥阴,经病脏病,逐一致详。”[5]16

提出“诸经之邪,均可入胃”的观点,认为胃在五行属土,为万物所归之处,又在体内居于中州,可辐奏四方。同时,胃上可通咽喉,下可达而肠,形态为空,虚则能受。

4.3 伤寒中兼论温病与瘟疫 在《伤寒论近言》中,何梦瑶延续了其在《医碥》中对温病与瘟疫的认识,并明确指出温病、瘟疫与伤寒的区别。一是指出病因与染病途径的区别,认为“伤寒从皮毛入”,并且感于寒邪后,中而即病者,就是伤寒,而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之中,到春天则变为温病。另伤寒、温病所染“犹是天地正气”,瘟疫则“从口鼻入”且瘟疫所感者,为“天地之邪气也”,邪气入里扰乱正气,郁结烦扰,则运行失常出现热证,热从里而出,则出现表证。当感染“至厉”之气时,病气的毒性也随之增加,如果出现死亡,尸气则更是秽恶异常,也就更易传染。 二是提出温病、伤寒与瘟疫的治法不同,对温病的治疗,提出“风温者,表里俱热,宜用辛凉双解”[5]46。“暑温者,亦用辛凉,但凉多辛少,汗多加敛汗之药为宜。”[5]48而对伤寒及瘟疫的治法,则赞同喻嘉言之说:“伤寒邪中外廓,一表即散;瘟疫邪行中道,表之不散。伤寒邪入胃府,一下可愈;瘟疫邪遍三焦,散漫不收,下之不除。”[5]48-49治疗瘟疫用药上主张首选达原饮为主方加减。三是用较小的篇幅对温暑、温疟、温毒和温疫也做了区分,认为温暑的发病是感于风邪或气邪,在治疗上,感于风邪者,宜用辛凉双解之药,感于气邪者,亦用辛凉之品,但应注意凉多辛少,汗多者,酌情加入敛汗药为宜。而温疫则是多发于春季地气升腾之时,秽浊之气向上熏蒸,满闷不行而得之。

5 结语

《伤寒论近言》是何梦瑶对《伤寒论》全本进行注释的一本著作,集中体现了何氏在伤寒方面的学术思想,同时,也蕴含了他对温病论治的部分学术主张。在何梦瑶之前,岭南地区对于《伤寒论》的研究非常有限,能见到的资料,仅有岭南医家郭元峰所著《伤寒论》一书,但该书中涉及到仲景原文少之又少,多为郭氏对于温病时邪的个人见解,其刊本也仅见道光七年(1827)郭麐标刊刻本[7]。因此,可以说,《伤寒论近言》是岭南医籍里目前可见的最早全面注解《伤寒论》的代表作,值得进一步展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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