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脱轨的青春到无处安放的魂灵

徐福伟

青春与感伤具有天然的共生关系，关涉成长、叛逆与孤独等个性主题以及友情、爱情与亲情等恒常情感，也是中外文学永恒的叙事母题。考察青年作者的成长之路，不难发现，几乎都是从青春的感伤叙事中突围，进而奔向更加广阔的叙事范畴，从而由经验性叙事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体验性叙事。

本期新力量栏目中俞生辉的三篇小说作品，可以视为青年作者“从脱轨的青春到无处安放的魂灵”的叙事路径突围并进行广度与深度探索的典范。

《桂圆》与《渔王》叙写小镇青年的脱轨与宿命，带有成长小说中青春感伤的鲜明刻痕。《桂圆》中以黄嘉轩为代表的小镇青年们随意挥洒着泛滥的青春荷尔蒙，以杀马特的发型自成一体。与黄芸的恋爱失败，是现实社会给黄嘉轩的一记重拳，让他意识到了恋爱除了两情相悦之外，还有家庭、房子、身份等严苛的社会性认知符号所带来的不可逾越的鸿沟。至此，他的人生完全脱轨，开始在借贷与躲债之间轮回，直至与官商家庭出身的佳慧结婚，才最终实现了阶层的逾越。但这并不是黄嘉轩所希望的，正如文本中从龙眼到桂圆蜕变的隐喻，“龙眼经过熬煮，暴晒，风干便会变成桂圆”。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很好地处理了个体记忆与宏大时代的关系，堪称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关注小镇青年成长的具有时代症候性文本。《渔王》中的小镇青年冯明早年丧父，“一度迷恋上了弗洛伊德”，“对分析自己产生了浓厚兴趣”，从而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举动，最终对钓鱼产生了浓厚兴趣，在釣鱼大赛中一战成名，即将成为新一代渔王，却因故意放走大鱼而被取消资格，从此变得更加神叨，因经常逃课被学校劝退。冯明的青春脱轨虽与《桂圆》中的黄嘉轩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最终指向了灵魂的被放逐，更具有精神性症候认知价值。在月湖做了水质监测员后，冯明才重新安放好了灵魂，但最终以跳江自杀的方式对毁湖建电子厂的行为进行了决绝抗争。《渔王》开始逐渐脱离青春的感伤叙事，具有更加深刻的精神向度追求，还有对生态环保等时代主题的关注。

《秘密》较前两篇而言，叙事成熟度较高，从相亲的角度切入对人类共通的精神向度中关于孤独、偷窥、空虚，乃至虚无等情感的深度刻画。文本中的IT男，在学生时代就暗恋李梦，一直通过李梦在百度贴吧和微博中的文字独白偷窥着她的情感生活，在时机成熟后又伪装成相亲对象与她见面交往，最终打开了彼此心结，但通篇却弥漫着悲伤，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现代性悲伤。文本也是由脱轨的青春开始，但止于人类整体命运中无法安放的孤独的魂灵。此外，文本的叙事结构与技巧相较于前两篇而言也更加紧凑与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