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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现实性与力量

2024-03-08张学东

青年作家 2024年1期
关键词:作家女儿小说

自2000年伊始,直至2019年岁末,我个人写作生涯的一次长途跋涉终于结束了。

二十年,对于一生不算短了,对于一部长篇小说而言似乎刚刚好。

我曾在一些文学场合多次提及自己的幼年经历。那得从1976年初秋的一个早晨说起,那时我父亲尚在人民公社任会计,凭借算盘珠子和一支英雄牌钢笔谋生,他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算盘更是打得像当下的年轻人敲击键盘那样飞快,他为人机敏严谨,不苟言笑,对我们兄弟几人管束甚严。

那年秋天我四岁多点,我的所有记忆就从那个特殊时刻开始。毛主席不幸逝世了,公社的妇女干部们用搪瓷脸盆端来满满一盆白色的纸花,花朵中心以细铁丝拧系,她们挨家挨户登门送花,见人就往胸口处给别上一朵。戴上花朵的人个个沉默无语,有人甚至在小声啜泣,眼圈通红。当时我太小了,没有资格得到那种小白花,我不得不在大人们的高腿杆中间钻来钻去,像穿行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我还必须爬高蹦低,在屋子的桌椅板凳上猴子似的随性跳跃。悲剧就在此刻发生了,我家樟木箱子上有一只雪白晶亮的瓷像,它突然就从高处坠落而下,哗啦一声,在砖墁地上摔碎了,瓷片的白光像闪电般刺眼……大约十几秒的静默之后,胸口戴了小白花的父亲挤开人群冲我扑来,他像极了一只愤怒的豹子,瞳孔中全是火焰,他的手掌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卖力地抽打在我的屁股上,疼痛便如毒蛇紧紧咬住我的肉体和灵魂。

一个孩子最初的记忆就是如此。

记忆绝对是个好东西,它能将有限的生命拉长。

之所以重提这段往事,主要是想证明我的确生于1970年代。关于那个年代,别人说得太多了,小说、诗歌、电影、话剧……各种形式都有,但对于我个人而言,尤其是作为一个执着的写作者,一个跟那个时代靠得最近的一代人,冥冥之中,有一双惊惧无助的眼睛盯着我,那眼神让我想起多年前那个秋天的早晨,那个早晨的白色花朵,那些从花朵中心暴露出的坚硬的铁丝,这一切都跟我息息相关,跟我的父亲息息相关,跟我的兄弟姐妹以及那个慢慢远去的时代息息相关。

1999年,我孤注一掷地开始了中短篇小说的学习和写作,到2000年的某一天,因为一部两万来字的中篇小说的写作,一下子激发了我对那段历史的浓厚兴趣和深入思考,我写了《西北往事》三部曲,这其实完全是那篇后来发表在《中国作家》上的小说《一起走过的日子》的副产品。2002年,宁夏青年作家集体进京,参加由中国作家杂志社等单位联合主办的作品研讨会,我的那个中篇得到包括崔道怡、牛玉秋等在内的多位专家老师的首肯,他们一致认为那应该是一部长篇小说的样子,或者说已初具规模。我窃喜万分,因为那阵子,它是我一直写写停停的一部小说,当时我还不清楚它未来的模样,我只是服从内心的一次次召唤,想起来就要坐在电脑前,饱含深情地跟那段往事、跟往事中的那些人好好聊上一阵子。

一晃六七年时光过去了,这部小说总算画上了句号。2006年初,长篇小说《西北往事》(卷三)全文刊登在《作家》杂志第三期头题位置,记得当时排在后面的另外两部长篇小说的作者分别是徐则臣和李凤群,二位皆是当下优秀的小说家。我想,对于一个“70后”写作者来说,这个起点应该不算低了。当时,我非常看重《作家》杂志的品质,并坚信我的写作是有意义的,著名评论家吴义勤先生在《文艺报》上发表了评论文章《坚冰是如何融化的》,他认为:“在近年崛起的新生代作家中,张学东是一个对于苦难、成长等深度主题情有独钟的作家,他的小说无心追逐欲望喧嚣的生活表象,而是用心潜入生活的内部和细节,去仔细地品咂、咀嚼、回味生活本身的蕴涵,对生命疼痛、生命震颤的体恤、抚慰和感伤式的追忆,这既是他的小说的基本精神线索,也是厚实、朴拙且不乏沉重的文学风格的基质。”可以说,这段语重心长的点评,对我接下来潜心创作《西北往事》第二部极为关键。

《西北往事》(卷三)主要讲述了西北小县城一家人的悲欢离合与苦闷生活,在那段特殊岁月终结后,家中的每一个成员都在过去和现在、痛苦和悔恨、肉体和心灵之间苦苦挣扎,一个备受创伤的小家庭,一个特殊时代留下的后遗症群落,曾经一度遭遇的种种磨难和伤痛,这些东西依旧在每个成员身上若隐若现,它们像极了某种诡异的毒素,时不时地在这个小家庭的阴暗角落作祟。就像我在多年前那个秋天的遭遇,除了深深记住巴掌的滋味,我更是深刻地铭记了父亲那一刻的惶恐和暴怒,以及周边人群的噤若寒蝉和无动于衷。是的,在父亲巴掌悍然落下来的时候,我确实不记得有谁出面劝阻,大伙全都袖手旁观,唯恐惹火烧身,人们的麻木让我感到恐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曾几何时,夫妻反目、兄妹龃龉、邻里为仇,还有各种压力,几乎让这个小家庭分崩离析。然而,当日历翻去旧的一页,1980年代到来,人们必须面对现实重归生活的日常河流,这部小说的立意就在于此,即便写历史伤痛,也是为了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的生活。要知道那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时代,一切都探索之中,人们不得不如履薄冰或随波逐流,好在历史还有尽头,当劫波停歇,生活的指针终究要顺时转动。在这种时候,一个小家庭就如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它折射出的或许就是整个社会的面貌。有时,它更像茫茫海上的一艘船,摇摇晃晃任由雨打风吹,却又一刻不停歇地努力驶向彼岸。

在这部书里,我更多是写此岸的隐晦不定和狂风骤雨,写这一家人在大时代洪流裹挟中的起起落落,自然也写到了我们的父母兄弟,写到了时代后遗症在人们身上的一次次发作、又一次次平息——我以为那才是通往彼岸的唯一扁舟。正如牛玉秋老师说:“张学东就是这样,在指点着残酷和血腥的同时,他的笔下还一直涌动着温馨柔软的人情。这种温情和柔情像空气和水一样,始终弥漫渗透在他小说中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处角落、每一条缝隙。寻常岁月里的那种生命之痛,也因此变成了可以承受之痛。”

写作的魅力在于,它能让人不断地向着更为深入的丛林和幽谷迈进。

当然,我这里说的是历史的丛林和人性的幽谷。在此意义上,小说家从来都是逆生长的,是逆着时间河流、向着人类的历史纵深处踽踽而行的。小说家应该特立独行并且饱尝世间的孤独和伤痛,唯有如此,我们的创造才叫创造,我们的文字才能称之为文字,否则,一切不过是无力和苍白的呻吟。

在完成了《西北往事》(卷三),即1970年末到1980年末叙事的同时,我其实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第二部小说的创作了,这一次,我将更加决绝地进入那段历史的硬核部分,我深知那将是一段险途且步步荆棘,但我必须逆流而上,因为很多时候,我觉得这就是“70后”作家的宿命。

早在新千年之初,在宁夏西夏陵区,考古者首次发现了妙音鸟,它是一种具有中西亚风格特征的人面鸟身的青石雕塑,多为佛教寺庙的建筑装饰。相传,这种神奇的鸟,是从遥远的喜马拉雅大雪山里飞出来的,它自幼在孵壳里就能发声鸣唱,声音极为婉转动听。民间相传它的声音如雅乐琴瑟一样柔和曼妙高雅脱俗,世人只要能听到这种美妙绝伦的叫声,便会自然而然地心有所触,潜心向善,皈依正道。打那时起,我就被这与众不同的神秘发现深深吸引,并开始留心有关这方面的文字资料。2002年夏季,我独自到宁夏南部的一个小山村蹲点扶贫。我发现,在那个偏远的贫困村庄,还遗留着特殊时期的许许多多荒唐而又疯狂的故事和历史痕迹。我在大山沟里的那些寂寞的日子里,也曾无数次被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鸟的歌声所召唤,那些美妙而又忧伤的声音,总叫人有种莫名的感动,又勾起人心中无限的遐想。

《西北往事》(卷二)的雏形就此诞生了。

这部书的最初想法就是,写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西北偏遠村庄的一段故事,村人们饱受蝗虫、狼患、瘟疫、疾病、旱涝、地震等灾害,同时也不乏人祸,我想以生动粗粝的笔触,呈现出屠户的残忍狡诈与狂妄钻营、队长的骄横跋扈和一手遮天、寡妇的风韵犹存但心性未泯、文书的优柔软弱最终死于非命、教师的半世沧桑而前途未卜、少年的迷茫忧伤直至潜心向佛。当然,这部小说也涉及到乡土权利的纷争、人物内心欲望的挣扎、荒唐时代的飓风和扭曲变形的人群,以及物质的极度匮乏与生活的坎坷艰险。妙音鸟在小说中意味深长,面对苦难绵延的历史,民间的文化信念在默默传承,这既是对现实的一种超然,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正式动笔后,按照原先的思路,我一口气写了七八万字,正在我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时候,问题也随之出现了。我忽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我觉得这样写下去毫无指望:小说写得太实了,过于紧贴那段历史,缺乏寓言式的灵动和宏大叙述的超脱,尤其在小说的时间处理上,显得过于笨拙和简单化了。如果一味写下去,这部小说也就彻底毁了。那一阵子,我简直苦恼得要命,整日浑浑噩噩,找不到更好的出路,无奈之中,创作被搁浅了。在山穷水尽般的困扰中,2003年已然过半,这一年《上海文学》第8期刊发了我的《送一个人上路》,并荣获第八届上海文学优秀短篇小说奖,十月份我有幸在上海领奖时见到陈思和先生,我们之间有过一些深入的交谈,陈先生对我的创作给予了充分肯定,他说《送一个人上路》好就好在,作品以一个孩子的眼光,打量了非常复杂和残酷的历史问题,并用夸张简洁的笔墨表达了出来,从而使作品有了寓言式的意味。这番话对我确实有很大的触动,也让我一下子就找到了对待复杂历史事件的妙招,新的思路应运而生,比如:我想用一年的文本时间来涵盖十年的乡村历史,我想让孩童和成人的视角在叙述中交错,我想以狼患开篇,以地震结束,从而暗示在那些特殊的年月,乡村的苦难一天也没有停止过。

解决了时间、结构以及视角等技术问题,但小说似乎还缺点什么。

恰恰这时,我去乡下参加一位老人的葬礼,这让我忽然联想到,小时候居住过的村庄,特别是在黑夜到来的时候,神神鬼鬼的故事总是像炊烟一样四处流淌。一旦想到这些,我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于是,我决定在小说里采取魔幻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这在本质上跟那个特殊时代形成一种相辅相成的同构关系。我要让那些死魂灵们一次次粉墨登场,在村庄周围游荡,跟生者畅所欲言,完成在阳世未尽的心愿,而他们的出现总是给活人的世界和身心带来一次次震动和警醒。

后来的一切便水到渠成,有如神助。

那段时间,我的想象力在文本中自由驰骋:狼皮褥子突然复活疯狂地纠缠主人,预示了一个疯狂和躁动不安的时代来临;人的尸骨被挖出坟地后会发生自燃,从而伤及人身;叛逃者的飞机飞得太高太快以至于撞到了天上的星星,从而使大地出现了神秘的湖水;人们对黑白颠倒的劳作习惯和夜晚不休白天不醒的嗜睡症的长期困扰却能视而不见;村子里所有的母鸡下软蛋、牲口烂蹄疫的大面积传播使得禽畜面临灭顶之灾;凶恶的狼群一次次攻击村庄和人畜、但对于一座寺庙却保持敬畏,秋毫不犯;一条充满灵性的勇猛的牧羊犬可以一次次战胜野狼、最终它却无法逃脱人类的无情戕害;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由一时的恶念起(偷盗和伤人),从而开始了一段背井离乡的流浪生活,最终少年又因机缘对佛经的痴迷忘返而毅然走上了向佛之路……总之,魔幻的情节几乎贯穿了夸张、荒唐的故事和叙述。

到2005年底,《西北往事》(卷二)终于完成第二、第三稿,接下来整整一年时间,我都在马不停蹄地进行修改完善,最终定稿的时间是2006年岁末。那时,我恰好被选送到首届上海作家研究生班进修,几乎每天下午课后,我都静坐在位于上海郊区青浦的寝室里,打开电脑文件,继续着漫长又琐碎的修改工作。南方的冬雨时时敲打窗户,室内温度低得令人齿寒,但那段光阴却永远值得珍视。在来上海之前,我最想带的东西就是这部长篇小说,它同我飞越了千山万水之后,终于在2007年盛夏,全新改版后由林建法先生担任主编的《华语文学》用百余页篇幅接纳了它,评论家朱小如先生第一时间将它推荐给了某出版机构,孟繁华先生也撰文如是评价:“这部小说的出现,还使我想起了前苏联的卫国战争题材。关于这个题材,苏联作家写了几代人,他们对历史执着地表现、检讨的精神感人至深。但我们对重大历史事件似乎都缺乏应有的耐心,或者说,缺乏足够的把握能力和想象力。”

师友们的鼓励与鞭策愈发坚定了我的信念,我意识到计划中的那个多卷本长篇小说越来越清晰了。

然而,事情却并非如此。

2008年之后,我的写作方向发生了变化,同绝大多数当代作家一样,由于受底层文学思潮的影响,我渐渐远离了自己的初心。有那么六七年光景,我都不再去想那个大部头的事,我总是有意绕开它,有时过于宿命的东西会叫人讳莫如深,我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勇气从何而来。这期间写作看似平顺,中短篇小说发表了二三十篇,还有一两部诉诸现实生活的长篇先后问世。

那段时间上小学的女儿在读曹文轩和沈石溪等人的作品,有一天父女俩在生活区后面的北塔湖畔散步,她饶有兴趣地跟我谈孩子们喜欢的那些故事。女儿突然扬起脖子问我,爸爸,你为什么不写一本我们孩子也喜欢读的书呢?这个问题一旦由女儿提出来,还是让我怔了一下。于是,我们爷俩就这个话题海阔天空边走边聊,那天黄昏简直成了我和小家伙的一次文学漫步,多半时间都是她在说,后来在女儿的热情提议下,我答应要为她好好写一部小说。女儿说,故事里一定要有孩子。我说好。女儿说,还要有动物,比如狗狗,我也答应了。女儿立刻来了兴致,她甚至开动脑筋,帮我虚构起故事中的狗狗应该是什么品种、孩子又是什么模样。那天后来,我跟女儿勾手指的时候说,故事里不仅要有孩子和狗,还要有你们从未经历过的苦难岁月。

为女儿写一部书——这个愿望突然变得异常迫切,我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人,2015年女儿放了暑假,我便着手《家犬往事》的创作了。跟以往不同,这次首先想到的是女儿,是不断成长中的孩子,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为她写,我考虑更多的不是评论家,不是文学编辑,更不是书商,而是一个求知欲极强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一个痴迷于书海的小书虫。因此,在拟定了题目之后,我先在开篇敲下了“写给芳菲及其同龄人”一行字。在我看来这非常重要,我要时刻提醒自己,它是写给谁看的,更重要的是,这部书可能得花上好几年,到那个时候女儿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我不能把它写成童话寓言之类,它的文学性和思想性必须上乘,同时还要兼顾可读性和趣味性。当然,我最想做的是让女儿跟随小说中的主人公,一同去体味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更想为当下生活优渥的孩子们补上这堂公开课,让他们知道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我们也曾有过苦难的昨天。

托尔斯泰在《复活》里写道:“人们对自己的死亡已习以为常,已养成了一种习惯死亡的生活态度,听任孩子夭折,妇女超负荷劳动,普遍的,特别是老年人的食物不足……”在我很小的时候,祖辈们经常会在我耳边大谈特谈“三年”的事情,这些老生常谈的本意是,借此来批评晚辈们不珍惜粮食、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行径。我女儿生于新千年初,这代人注定衣食无忧,每天都浸泡在蜜罐里,张口肯德基麦当劳,闭口西餐和披萨,作为父亲,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带领她穿越一次历史,回到那个可怕的自然灾害时期。

从整个故事的时间节点来看,《家犬往事》理所当然成为《西北往事》的第一卷。在这个开卷故事中,少女一家四口从城市辗转迁徙到西北偏远小镇,父亲作为技术骨干奔赴大坝工地投身建设,母亲则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在陌生小镇安家落户,当一家人尚未融入新环境的时候,一场自然灾害瞬间将他们抛進了苦难的深渊。这部小说就是以“三年”为背景展开的,在那个物质极端匮乏,缺吃少穿的时代,人的生命一如草芥,死人的事经常发生。大时代背景下的小家庭,孱弱无助的少男少女,两条忠诚不渝的看家犬……这些都将在故事里得以重现。我在写下这段涵盖了苦难和坚韧的少年心灵史的同时,我更愿意以“良善、真诚、坚强、隐忍”等品质来塑造少年的情感和心灵,使之成为一部蕴藉之作。

我要感谢女儿,是她让我有勇气完成这未竟的事业,因为我知道这才是我最应该去完成、也是必须要完成的作品,那是我的文学梦开始的地方。

至此,有关二十世纪50年代末直至80年代中后期、时间跨度超过了三十年的三卷本系列长篇小说全部完成,不久后它们将与读者见面,相信那些幽暗的岁月、那些远去的面孔和背影,都将在这三部曲中得以重生并闪闪发亮。

我始终相信,历史不仅属于过去,更应该属于现在和未来。作为小说家,我之所以不断地翻动历史搅扰记忆,为的是灾难和浩劫不被轻易忘却,为的是陈年的伤口不再化脓流血,尽管故事中的人物皆是虚构出来的,但是作家永远无法虚构一段历史,这一点至关重要。

二十年光阴弹指之间,好在我生命中的这部书可以真实地凝固在记忆中。英国作家劳伦斯曾说过,长篇小说何以重要,因为它是闪光的生命之书。而我一再强调这三部曲的重要性,也在于此,写一部闪光的生命之书,才是作家一生最荣耀的事,其余的皆可忽略不计。

最后,套用一下马克思论费尔巴哈时的一段话,我想表达的是:作家应该在创作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维的此岸性。

换言之,身处此岸,我迷恋彼岸的历史,但我更迷恋一切有力量、有现实性的东西,因为对于一个伟大的民族而言,任何一场灾难都应具有教科书般的意义,我们不应该轻易忘却,忘却意味着背叛。当我们学会铭记它的时候,正是让这种来自历史最深处的现实性和力量引领我们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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