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数据驱动学习的医学英语论著写作教学设计及应用评价

齐 晖

福建医科大学文理艺术学院,福建 福州 350122

20世纪90年代早期,Johns将语料库语言学工具和技术应用于语言教学的方法定义为数据驱动学习(data-driven learning,DDL)[1]。此后,越来越多应用语言学家和语言教师将DDL引入语言教学课堂,探讨语料库语言学研究与语言教学之间的关系[2]。近年来, DDL在教学中的应用及其效果,尤其是在学术英语教学中的应用愈来愈受到学界关注[3]。

学界已探讨使用DDL方法教授学术英语写作修辞功能[4-7]以及词汇词组[8]的路径,并确认在教师指导下学生使用语料库可提高词汇和词汇语法模式的习得效率[9-10]和纠错能力[11-13]。元分析也证明了DDL在英语学术写作教学中的价值[14]。尽管既往研究揭示了DDL的教学意义,但未充分分析其在研究生英语学术写作教学中的应用,针对医学学术写作的研究更是凤毛麟角。

在中国,医学博士生面临较大的国际发表压力,为此许多院校开设专门的英语学术写作课程[15-16]。本研究探讨如何将DDL应用于传统的医学博士生英语学术写作课堂,并分析学生对课程的评价。

1 基于DDL的医学英语论著写作教学实践

1.1 课程信息及实验对象

福建医科大学针对一年级博士生开设学术英语必修课,其中写作教学共5周,3学时/周,40分钟/学时。本研究中,课程由本文作者设计和讲授,保留传统的体裁分析法,同时引入DDL教学法。教学体裁仅限医学英语论著。课程总体目标为使学生掌握医学英语论著的修辞目的和语言特征。

医学相关专业2021级2个班共102名博士生参加实验。由于未接触过语料库语言学,他们对DDL较陌生。但是,他们学习英语学术写作的动机强,凭借计算机基本技能,能较快掌握AntConc软件处理定量数据的方法。

1.2 课程框架设计

第1周:教学目标是学生掌握相关的语料库语言学和体裁知识,为DDL做准备。

课中,首先介绍语料库的概念。其次,考虑到学生的医学专业背景,教授学科专用语料库的自建方法。已有研究指出单学科课程可使用收录专业人士文章的自建专业语料库[17-18]。再次,引导学生学习AntConc使用方法,主要包括索引、词块、搭配、高频词表、关键词表等功能。最后,讲授体裁分析法概念,介绍Nwogu的医学论著语步范式[17],即医学论著的4个部分、11个语步及其语阶。

课后任务为学生自建医学论著语料库。每位学生选取1本专业顶级期刊,随机收录近1年发表的10篇论著,汇集成语料库。组间协调刊名和卷号,避免重复收录。教师审核语料,手动删除重复文本。最终,建成医学英语论著语料库,共1 016篇文本,360 万字符,分为引言、方法、结果和讨论4个子语料库。

第2～5周:第2周的教学目标是学生掌握第1部分引言的修辞功能以及每个语步的语言特征。

课前,教师分发1篇结构层次明晰的英文论著,要求学生阅读引言部分并识别3个语步和6个语阶,以熟悉修辞功能。

课中,创建以学生为中心的自主学习环境,采用基于任务的DDL和体裁教学法。教师以问题的形式布置任务,学生以小组为单位,合作完成任务。每个班级分为8组,每组6～7人。首先,要求学生查找引言部分的高频词及其搭配,以及高频词块等。其次,引导学生观察列表结果和索引,讨论词汇语法特征与修辞功能之间的关系。最后,小组代表借助课件口头汇报,并开展组间互评和教师点评。教师在课堂中扮演监督和辅助的角色,观察学生完成任务的情况,在学生需要时给予帮助,在点评环节引导学生深入探索语言现象的本质和规律。

第3～5周,分别讲授医学英语论著的第2～4部分,教学流程与第2周基本相同。

1.3 教学过程案例分析

由于篇幅限制,仅以第2周多个任务中的3个为例,阐述教学活动的实施路径。

示例任务1:哪些词只在引言部分高频使用?你认为这些词实现什么修辞功能?(What are introduction-specific high-frequency words? What rhetorical functions do you think the author wants to achieve with these words?)

该任务旨在引导学生探索语言的最小单位及其修辞功能。部分学生刚开始出现思路偏差,从AntConc软件的高频词表功能入手,观察到大量分析价值不高的虚词。对此,教师可提示,与其他三个部分相比引言部分的特定高频词,引导学生以第2～4部分子语料库作为参考语料,提取引言部分的关键词。在观察列表结果阶段,有些学生对软件未根据频率顺序列出单词感到困惑,教师需解释关键字列表的自动创建原理。

针对任务中的第二个问题,教师展示前20个关键词,要求学生观察索引行以及每个词的搭配,根据每个语步和语阶的修辞功能[19](见表1),对20个高频词进行分类(见表2)。学生思考并讨论每个词所在语步和语阶以及这些词如何帮助实现语步和语阶的交际目的。选择3个小组展示组内讨论结果。经组间交流和教师点评,学生达成分类共识(见表2)。

表1 引言中语步和语阶的修辞功能

表2 引言的关键词表

学生发现并解释各语步中为实现修辞功能所使用的高频词和不同动词时态,部分结果展示如下。

从表2可见,语步1的部分高频关键词提示动词时态。结合修辞功能可发现,一般现在时大多用来表示背景信息,这解释了is,are和can的高频率。此外,大量研究与全球范围(worldwide)的严重疾病这个研究背景有关,例如癌症(cancer)和新冠病毒(coronavirus),不同类型的受体(receptors)通常也是研究的重点。

语步2的大部分高频关键词也用于表示动词时态和修辞功能。通过观察has,been,have的索引行,发现描述既往研究(previous studies)或既往研究的同义短语时,倾向使用现在完成时,而一般现在时或现在完成时通常用于描述先前研究确定的知识。等(et al)与文内引用一起使用,用于建立起作者和已发表的作者之间的联系。表示对比或否定意义的词是指代既往研究局限性的词汇信号,如但是(however)指出先前相关研究与新的研究目的之间存在的差距。仍然(remains)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词,观察其右侧搭配词,发现它具有消极语义韵,用于描述先前研究的局限性。

在语步3中,常用aimed和aim阐述研究目的。aimed是aim的过去式,通常与主语我们(we,n=101)或研究(study,n=34)搭配。

示例任务 2:哪些动词可用于报告先前研究的结果?(Which verbs can be used to report the findings of previous studies?)

学习每个高频关键词的修辞功能后,教师引导学生有针对性地找出个别词的搭配,学习词汇的正确使用方法。基于教学目的,教师设计相应任务。示例任务2是其中一个范例。

学生普遍感觉任务有难度。在学生困惑时,教师可提示,如“用什么动词时态来描述先前的研究结果?”,帮助学生回忆示例任务1归纳的语步2动词时态。教师的提示可帮助学生找到思路,即分析has、been 和 have 等高频词右侧的搭配词,这些词大多是动词的过去分词。

当处理been这个词时,学生易推断出可用动词现在完成时被动语态来描述先前的研究成果。利用软件的搭配功能,学生可轻松提取been右侧的前2 个词(见表3)。观察排名靠前的30个词,发现大部分词属于报告动词,其余为修饰动词的副词,例如表示程度的副词,如广泛地(extensively,widely),表示时间的副词,如之前(previously)。同样提取has和have右侧的前2个词,结果基本一致。由此,学生可归纳并列出常见的报告先前研究结果的高频动词。

表3 been的右侧搭配词

示例任务 3:哪些词块可用于呈现研究目的?(Which lexical chunks can be used to present research purposes?)

词块是词汇语法模式,教师设计任务应引导学生思考词块对实现修辞功能的作用。示例任务3是其中一个范例。

首先,教师指导学生如何通过反复尝试,确定词块频率和范围阈值。其标准为结果的数量在人工分析的范围内。最终确定,4词词块的频率和范围阈值为13,5词词块的频率和范围阀值为12,6词词块的频率和范围阀值为11,7词及更长词块的频率和范围阀值为10。

其次,学生根据修辞功能将提取的词块手动分类。与示例任务1类似,先组内讨论,再小组展示。经组间讨论和教师点评,达成分类共识。分类结果显示,表明研究目的的词块类型较多,且大部分表研究目的4词词块是更长词块的一部分,该结果与先前研究的结果一致,即医学论文使用大量长词块[20]。为了精简结果,教师指导学生模仿 Cortes的操作[21],手动删除重复的词块,只列出更长的词块。最终,学生列出描述研究目的的有效词块(见表4)。

表4 描述研究目的的词块

2 学生对课程的总体评价

在课程结束时,102名学生完成课程评价调查问卷。问卷包括11道 5 分李克特量表问题,从非常不同意(1分)到非常同意(5分),以及2道开放式问题。结合DDL和体裁分析法,对Chen 和 Flowerdew的问卷[22]修改制定了该问卷。

2.1 学生对课程的总体反馈

学生对课程的总体反馈较好(见表5)。绝大部分学生课前不了解也未使用过语料库,大多数学生未接触过体裁知识。少数学生在硕士阶段有国际发表的经历,对医学英语论著的体裁结构有所了解。不管课前是否具备相关知识,几乎所有学生都认为课程质量高、实用性强,他们学习了基于体裁分析的语料库方法,对学术写作有所帮助。他们还认为学习氛围友好,这很可能是由于采用了以小组为单位的任务教学法。他们也表示愿意将来继续使用语料库方法,并将语料库方法推荐给朋友。

表5 学生对课程的评价(李克特量表部分)

两个开放式问题如下。学生的回答与他们对课程的总体评价基本一致。

问题1:您认为课程的哪些方面最有用?

问题2:这门课程今后可做哪些改进?

2.2 学生认为课程最有用的部分

问题1的答案多样,但都与课程的教学目标、内容或方法基本一致。2位以上学生的共性回答按人数从高到低概括如下。

2.2.1 学习使用语料库方法探索语言特征

82.5%的学生(n=85)提到学习使用语料库方法探索语言特征,这与课程的重点教学内容一致。其中,部分学生(n=57)认可语料库方法对帮助他们了解单词搭配所起的作用,认为“这个功能非常强大”“当我不确定一个词的搭配时可使用它”“使文章看起来地道”等。可见,学生意识到搭配在写作中的重要性。这与Demir的发现相似,即母语学者撰写学术文本时使用大量搭配,学术写作的流利程度与正确的搭配密切相关[23]。

部分学生(n=9)提及使用单词或词块索引的优点。Jones和Haywood的研究表明了使用索引行学习词汇的优势,因为索引行分析需深入探索归纳语言规律,是大脑对数据的处理过程[24]。

6名学生认为词块是论著的“框架,很实用”。先前也有研究提出词块是学习者思维和认知系统中的内建框架,对学术写作能力提升起到关键作用[20]。

2.2.2 学习医学论著的修辞功能

医学论著是一种特殊的体裁。通过学习,学生对论著的修辞语步有了深入的了解。Flowerdew也指出语料库教学法越来越倾向于结合体裁教学法,帮助学生通过词汇语法,探索深层的修辞功能[25]。

虽然一部分学生在课前不同程度地了解过修辞功能,但63.1%的学生(n=65)认为本课程中所学的修辞功能有帮助,排名第二。其中,2位学生提到他们大脑中已形成每个语步语阶的修辞功能框架,有助于阅读能力的提高。

这个结果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因为体裁教学法是一种经典而有效的写作教学方式,已被广泛认可。实验前,本课程已多年使用体裁教学法。

2.2.3 结合语言特征与其修辞功能

本研究将语料库方法与体裁方法相结合,即将语言特征与其修辞功能挂钩。58.3%的学生(n=60)提及这一点,排名第三。该结果与Eriksson提出的针对特定修辞语步的课堂活动受到博士生欢迎的观点一致,Eriksson认为学生掌握用于实现语步功能的表达,这对他们而言是新知识且有帮助[8]。还有学生认为修辞功能及其实现方式可以作为学术写作的框架。医学论著具有独特的修辞语步,每个语步的语言特征也不尽相同。语步与语言融合教学更合乎逻辑。

其中,49名学生特别提到每个语步中常用动词时态功能。既往研究表明掌握动词时态以及修辞功能的学生二语写作能力水平更高[26]。

2.2.4 自建学科专用语料库

自建医学学科语料库是课程的另一块重要内容。9名学生认为这是学到的一项重要技能,排名第四。既往研究讨论过适用于语言课堂的语料库类型。Chen 和 Flowerdew证实,与公共通用语料库相比,专业语料库更受学术写作教师的青睐,尤其是在教授单学科写作时,但是缺点是耗时[3]。Pool也提出相同问题,认为教学使用的个人自编语料库库容无须太大,不应耗费大量时间[7]。本研究中,为解决时间消耗问题,学生分工,汇总各自收录的文章,建成库容足够大的语料库。通过学习建库技巧,希望学生将来能与研究团队一起自建分支学科语料库,满足专业学术写作需求[27]。

2.2.5 小组合作完成任务

基于小组合作的任务型教学法是本课程的教学方法之一。9名学生认为有帮助,排名第五。分组的原因之一是大班教学,小组活动可增加学生个体的参与机会。

有些学生表示和伙伴一起讨论寻找解决方案很好,因为“有时,自己很难发现语言特征,需要互相探讨”,这也解释了表5第5题最高分的原因。有些学生认为这种方式比教师讲解更令人印象深刻。DDL需要大量的归纳式自学,在心理和认知上均具挑战性。博士生学习主动性和积极性高,自学能力强,但面对语言学和语料库的新知识,初学阶段或许会缺乏信心,尤其是英语水平不够强的学生。以小组为单位的任务型教学法使学生在教师引导和监督下互相帮助,逐渐找到破解问题的方法,认知效率得到提升,适用于刚接触语料库方法的学生。

2.3 学生对课程改进的建议

第二个问题除6位学生未作答外,其余学生的回答可分为3类。2位以上学生的共性回答认为有效。第1类是完全正面的评价,即无需改进(n=51),这与表5中的积极反馈相呼应。其他2类可总结为以下2个建议。

2.3.1 纠正个人写作中的问题

36名学生建议增加对学生作文样本的批改。从这个建议可看出,对学生而言,学习语言规律之外,他们还关注自己犯的语言错误。

这一建议也揭示了学生的真实需求,应适当予以考虑。在未来的课程中,除了已发表文章的语料库,还可自建学习者语料库,收录学生已发表和未发表的论文。教师设计任务活动,引导学生比较两个语料库中的语言,识别并纠正学习者文本的语言问题,更有针对性地帮助他们实现国际发表。

2.3.2 学习撰写不同体裁的论文

9名学生建议除了论著还可增加其他类型的英语论文。通过访谈,发现论著是医学博士生主要撰写的体裁,此外有时也撰写其他体裁,如评论文章等。

这个建议表明学生对其他类型体裁写作的关注。考虑到课程时长,本研究中教师仅安排论著教学,希望学生可将所学的DDL方法用于其他体裁的论文中。在今后的课程中,可以以论著为主,同时安排少量课时简单介绍其他体裁的修辞语步以及探索语言特征的方法。

3 结论

本研究报告了DDL应用于博士生的医学学术英语写作课程的路径以及学生对课程的反馈。结合语料库方法和传统体裁分析法,通过大量的课内和课后任务,学生在教师的监督和引导下,循序渐进地探索医学英语论著的语言特征,包括词汇、搭配、词汇语法模式、语义韵等。研究结果表明,学生对课程给予了较高的评价。他们认为课程质量高,在友好的氛围中学习收获颇丰。语料库方法和体裁分析法对大多数学生而言是新知识,他们高度评价语料库方法、体裁分析法以及两者结合的教学方法。他们认为学习自建学科语料库的技能也很重要。大多数学生表示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会再使用课程所学知识。

学生对课程的建议也显示了本研究的局限性。由于时间限制,研究只介绍了医学英语论著一种体裁,今后可补充其他体裁的内容。学习者语料库也可在今后的课程中使用,学生有针对性地发现自己的语言错误,提高学习效率。此外,还需通过量化分析研究课程对学生写作能力的影响,例如通过历时研究,了解学生未来是否使用DDL辅助论文写作,实现国际发表。

分析博士生的特点并选择合适的学术写作教学方法对语言教师提出了挑战。DDL对学术写作有很好的辅助作用,适合计算机基础强、自学能力强的学生,例如博士生。本研究探讨语料库语言工具和技术在医学英语论文写作课程中的应用,希望研究结果对愿意尝试将DDL方法引入学术写作的研究人员和教师具有一定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