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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新地区青铜时代文化遗存综述

2024-01-23梁姝丹

大连大学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城址高台阜新

梁姝丹

(阜新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辽宁 阜新 123000)

阜新位于辽宁省西北部,北依努鲁尔虎山,南接医巫闾山。辽河主要支流柳河、养息牧河,大凌河主要支流牤牛河、细河等大小河流源于或流经本地,自新石器时代至青铜时代,阜新属于辽西古文化区。从地理位置上,阜新地区又处于辽西与辽东古文化的交汇地带。根据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统计数据,阜新地区青铜时代遗存(含遗址和墓葬)共计284 处,其中古遗址278 处。夏家店下层文化、夏家店上层文化、高台山文化和魏营子文化等北方青铜时代文化类型在阜新都有发现。

阜新地区留有大量青铜时代先民生产生活的遗存,其中夏家店下层文化和夏家店上层文化遗存数量较多,均为100 余处,前者绝大部分分布于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境内,后者则主要平均分布于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和彰武县两地之境内。高台山文化遗存近20 处,多分布于彰武县境内。魏营子文化遗存仅见1 处,位于阜蒙县境内。这些遗存的分布地域与其所代表的考古学文化之分布范围正相吻合,真实地反映出当时人们生产、生活的面貌。本文依阜新地区青铜时代考古学文化发展序列,选择具有代表性的遗存进行梳理和总结。

一、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存

辽西地区的早期青铜文化,以夏家店下层文化为代表,其遗址已发现2000 余处,分布范围东至医巫闾山,南达渤海北岸,主要以大凌河中上游到老哈河流域最为密集[1]80。阜新地区位于医巫闾山西侧,大凌河五条主要支流中的牤牛河和细河均流经本地。因而,阜新属于夏家店下层文化区域,处在该文化的东部边缘地带,遗存较为丰富,尤其集中分布于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境内。

“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辽西地区获得快速发展,在社会生产和社会组织等各个方面都表现出不逊于中原农业文明的先进性。”[2]28主要表现如下:

社会生产方面,农业生产较查海-兴隆洼文化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人们在位于河边台地、山坡、山岗甚至高山顶部的聚落居址里过着定居的生活。农业生产工具仍以石器为主,考古发掘及调查发现的有石锄、石铲、石刀、石耜、石镰以及加工谷物用的石磨盘、石磨棒等。石锄一类的工具皆用木柄捆绑成为复合工具,从而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和粮食产量。已经发掘的代表性遗址——北票丰下遗址里发现了粟和黍类谷物遗存,证明辽西地区种植业发展迅速,已经出现了粮食剩余。

此外,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中还出土了大量猪骨,说明家畜饲养业在此时也得到了快速发展。同时,农业的发达也使人口增殖,从考古发掘和调查统计的聚落居址来看,“辽西地区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分布广、密度大,有的地方聚落分布几乎超过现代居民点的密度”[2]28。夏家店下层文化的手工业得到了较大发展,其中的制陶技术水平高超。陶器种类齐全,工艺精细,多为手制。陶器有泥质磨光黑陶以及大量的灰褐陶,纹饰包括绳纹、绳纹加划纹、附加堆纹等。器型多见三足鬲、甗,尤以筒形鬲为主要文化特征。盛行彩绘陶,在磨光黑陶筒形鬲和罐上,以朱白双色绘各种云纹、兽面纹和夔龙纹图案,酷似商代青铜器上的饕餮纹。

辽西地区夏家店下层文化的青铜铸造业具有较高水平。考古发现的“端面为扇形的青铜耳环和指环独具特点(不见于中原青铜器中),还有玉、石钺木柄两端的铜套件以及陶范,表明当时已采用合范、内外范的青铜铸造技术。辽西走廊凌海市水手营子遗址出土的铜柄青铜戈,通长80 余厘米,重达1 千克以上,柄饰连珠纹,标志着青铜冶铸业的较高水平”[1]80。

夏家店下层文化仍然继承着古老的渔猎经济传统,这在该文化遗址中常见的细石器以及大量出土的狗、鹿、牛、羊等兽骨中可以窥见一斑。大多聚落遗址中皆出土有骨锥、骨针、骨镞及卜骨等骨制工具,这也是夏家店下层文化区别于同时期中原农业文化的不同之处。

社会组织方面:起初,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的人们以聚落的形式过着一种定居生活,这些聚落群主要分布在以老哈河和大凌河流域为中心的辽西地区,多位于河谷两岸的高地上且“围绕中心居址形成不同层次、不同功能的居址群,在较大范围内,或为‘锁链式’,或为‘棋盘式’,显示了一定的防御功能”[1]80。这些居址普遍设有围墙,墙外有壕沟。后来,在此基础上发展形成城邑。“此时的城邑分为土城和石城,城壕、城墙、城门、角台和马面俱全”[2]29,“此时的社会组织是以城邑为中心,城邑周围是‘农村’,从而产生了‘城市’与‘乡村’的相互对立与相互依存的新的社会格局”[2]29。“这种新的社会政治实体即在一定的地域范围内,以城邑为统治中心,以家族和祭祀为纽带,权力由一人独尊,至高无上,也就是方国,即与夏商王朝相同的早期国家形态。”[2]29

据第三次文物普查统计,阜新地区夏家店下层文化的石城遗址共计33 座,表明这一时期的阜新地区部族众多,城郭接轸,从而显现出了本地最早的城邑雏形。生活于此的这支“与夏为伍”的方国,早在大约4000 年前就已迈入了文明之门。

(一)平顶山石城址

平顶山石城址位于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紫都台乡双井子村平顶山屯西北约1 千米的黄土岗地上,东距阜新市45 千米。这里地处大凌河支流牤牛河的上游,属低山丘陵地带。1988 年、1989 年,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吉林大学考古学系对城址先后进行了两次发掘,总揭露面积为555 平方米。该城址的文化遗存分为三期三种文化类型,共发现不同时期房址1 座、灰坑32 个、墓葬12 座[3]399-414。

第一期文化遗存属夏家店下层文化,其遗物分陶器、石器、骨器和铜器四类。其中陶器的文化内涵比较明确清楚:陶器以夹砂灰陶、灰褐陶为主,夹砂红褐陶次之,泥质黑陶较少。夹砂陶上多饰绳纹,尤以间断绳纹最多,还有少量条带形和圆饼形附加堆纹。泥质黑陶一般打磨光滑,素面。器物均为手制,一部分器表保留有轮修痕迹。器型种类主要有鬲、甗、鼎、罐、瓮、盂、盆、器座、假圈足器和折腹器等,这些皆具有典型夏家店下层文化的特征。与夏家店下层文化最具代表性的盂式鬲和鼓腹鬲比较,平顶山一期遗存中直腹弧裆鬲的形态更多具有下辽河流域青铜文化筒腹鬲的特点。筒腹鬲在下辽河流域及以北的广大地区是传统的使用炊器,其起始年代并不晚于西辽河水系其他谱系的陶鬲,并且它也具备自身发展演变的序列。所以,直腹弧裆鬲出现在处于辽西和辽东古文化交汇地带的阜新地区并非偶然,而是一种地域性文化特征的体现[3]415。

第二期文化遗存属高台山文化,其遗物全部出自5 座墓葬之中,均为陶器。器型主要有壶、罐、高足钵和盂。质地以夹砂红褐陶为主,夹砂灰褐陶次之。夹砂红褐陶均施红色陶衣,素面。夹砂灰褐陶多素面,偶见绳纹和凸弦纹。壶类多为高领或直颈鼓腹,颈、腹部饰对称竖桥耳。钵的圈足较高,上有四个对称的镂孔。壶、钵组合摆放或钵(盂)覆扣于壶上置于墓中。5 座墓葬出土的陶器文化内涵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有4 座墓葬出土的陶器均为高台山文化遗物;二是有1 座墓葬除随葬红衣陶壶外,还同时出土了器底和腹部饰有绳纹和凸弦纹的磨光黑陶盂,具有典型的夏家店下层文化特征。与这种情况相对应的是夏家店下层文化敖汉大甸子墓葬中明显具有高台山文化特征的陶器群[3]415-416。同时,调查发现的高台山文化遗址中也常见有夏家店下层文化的绳纹陶片和灰陶三袋足器。上述皆表明以医巫闾山为界呈东西分布的这两种青铜文化曾经有过共存时期,二者之间密切交往,相互影响,反映在墓葬中即为这种互为对应的文化成分。

第三期文化遗存属魏营子文化,其遗物分陶器、石器、骨角器和铜器四类。陶器质地均为夹砂红褐陶,器表多素面磨光,烧前经压磨处理。纹饰陶较少,绳纹粗糙,纹理深,呈榆树皮状。各式刻划或压印的三角纹饰独具特色。器物耳部发达,主要有横桥耳和鋬耳两类。陶器均手制,制作方法为泥片套接,结合部戳印齿槽,流行在器物口沿上饰附加堆纹和贴泥片作法。器型种类有鬲、甗、甑、带把钵形器、瓮、罐、壶、盆、钵、碗、杯、豆、盘、勺等十四种之多。鬲分为矮颈鼓腹和筒腹无颈两种类型,前者数量多,以口沿饰附加堆纹最具特色,后者数量少,具有下辽河流域筒腹鬲的形态特征,而且这两种陶鬲共存构成了三期文化遗存的主要特点。石器种类数量也较多,以磨制石器为主,打制和琢制石器较少。依用途分为斧、楔、凿、镰、刀、锤、球、杵、砺石、砍砸器、环状器、佩饰及纺轮等十三类。典型器型有穿孔扁体石斧、楔形石斧、双孔半月形石刀以及弧背石镰。骨角器均为磨制,包括锥、铲、镞、笄和佩饰五类。青铜器见有一把齿状柄铜刀(此种刀邻近地区也有发现,且延续使用的时间很长,应不专属于某种考古学文化)。

平顶山石城址的平面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南北长约430 米,东西宽不等,南部宽150 米,北部宽80 米,城内地势平坦。石城的年代为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距今约4000—3500 年。

平顶山石城遗址主要包含了三种文化遗存,其文化特征和相对年代清楚,首次揭示了阜新地区青铜时代的古文化面貌,同时,作为夏商时期北方青铜文化遗存的代表,平顶山石城址对于进一步认识辽西地区青铜时代的古文化面貌,深入了解阜新地区乃至辽西地区古代文化源流和族群关系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二)西灰同夏家店下层文化城址

西灰同夏家店下层文化城址位于阜新市阜新蒙古族自治县王府镇西灰同村东北约1 千米处,细河之北的一处山丘上。城墙依山势而建,平面近似椭圆形,总面积约13 500 平方米。

城址内建筑布局较为清楚,城墙分为四段砌筑,每段之间错开未衔接。南城墙和东城墙主体部分由黄土夯筑而成,墙外侧用大石块包砌墙面。北城墙和东城墙为石筑墙体,内外壁面砌筑规整。南城墙偏西部设有城门,两侧有石筑门垛。城墙内侧挖有排水沟,排水口置于每段城墙之间的错开处。除此,西南角石筑墙体上还见有一处排水洞。

城内共发现房址36 座,从北至南呈东西向排列。房址皆圆形,外围筑有圆形护台。门一般向南。室内平整坚硬,中部置圆形坑式灶。房址直径在3—6米之间。

城址文化遗存属单一的夏家店下层文化。遗物包括陶器、石器、骨器和铜器四类,多出自地层、灰坑、排水沟内,几乎不见于房址内。陶器以夹砂红褐陶为主,少见灰陶和黑陶。纹饰多为绳纹,常刮平或抹光,偶见一些器物装饰有小泥饼。器类主要有罐、鬲、甗、鼎、碗、盆、尊、瓮等。石器为镰、锄、磨棒、磨盘、刀、锛、斧、杵等。骨器包括卜骨、骨锥、骨针等。铜器有环首刀、四棱锥等。

上述遗物皆具有典型的夏家店下层文化特征,但城址内出土的厚重粗糙的方唇瓮、盆式鼎等陶器在以往牤牛河、大凌河以西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陶器群中却未曾有见。尤其是夯土与石筑相结合的墙体结构,在已发掘的同类城址中更为少见,具有鲜明的自身特点。有鉴于此,考古界将其称为夏家店下层文化西灰同类型[4]38。

西灰同城址一方面为夏家店下层文化城址的形制、布局以及当时的城居生活与社会形态等多方面的研究提供了一批全新的资料,更为重要的是,由于该城址处于夏家店下层文化和高台山文化的交汇地带,其对研究青铜时代东北地区各古代部族的活动与不同部落间的文化交流情况具有非常重要的学术价值[4]38-39。

(三)东水泉夏家店下层文化城址

东水泉夏家店下层文化城址位于阜新市阜新蒙古族自治县七家子乡东水泉村东约0.5 千米处一山坡地上,东距阜新市区约40 千米。此地处于大凌河支流牤牛河上游,属低山丘陵地带,其背面和东面丘陵环绕,南面开阔的山间谷地上有一条东西向的季节性河流。城址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107 米,南北宽80 米,占地面积8560 平方米。东墙中部有一缺口,疑为城门址。目前考古发掘范围仅限于该城址的北墙以及城内东北角部分,发掘面积1000 平方米。北城墙皆采用较大石块泥口压缝垒砌,两侧壁面较平整,墙体中部填充土石,城墙下部两侧设有加固墙基的土筑护坡。城内东北角发掘房址2 座,灰坑5 个。

东水泉城址文化遗存属夏家店下层文化,遗物多出自地层和灰坑内,几乎不见于房址内,分为陶器和石器两类。陶器以夹砂红陶为主,灰陶和黑陶次之。纹饰以绳纹为主,还有少量附加堆纹。器形种类包括鬲、甗、豆、罐、瓮等。石器有斧、铲及纺轮等。

由于未能对该城址进行全面发掘,故尚不完全清楚其整体结构和建筑布局等方面的情况,不能对相关问题作更深入的探讨,但清楚的是,东水泉城址与其西部的南梁城址、平顶山城址以及东部的西灰同城址皆位于大凌河支流牤牛河的东岸,它们共同形成了一条东西走向的链状城防设施。由此可见,在这一地区发现的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的大、小城址已在其文化分布范围的东部构成了初步的防御体系[4]42。

(四)西小山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

西小山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位于阜新市阜新蒙古族自治县招束沟乡河南屯西南300米处一山丘上。遗址东西两侧为沟壑,南接丘陵,北为招束河,面积约10 000 平方米。目前发掘面积600 平方米,共发现房址4 座、窑址2 座、灰坑15 个、灰沟1 条。

窑址均残坏,其中最大的1 号窑址就地挖筑而成,残存长8.8 米,由火道、火膛和窑室三部分组成。窑壁抹有草拌泥,已烧成灰色及红褐色。窑室内尚存有纵横交错的主火道与分火道,将窑床分割成5块。火膛位于窑室西侧,包括南北两部分。其中南部存有两道土坯墙。火膛底面由低渐高延伸至窑室。推测原窑应为双火膛单室窑。

西小山遗址文化遗存属夏家店下层文化,其遗物多出自地层、灰坑、窑址内,少见于房址内,分为陶器、石器和骨器三类。陶器以红褐陶为主,灰陶次之,磨光黑陶、泥质灰陶数量较少。纹饰多为绳纹,部分为素面或磨光,还有一些附加堆纹。器形种类包括罐、盆、甑、甗、鬲、鼎以及纺轮、网坠。石器见有磨制石斧、石镰、石刀、打制石铲及少量细石器等。骨器为磨制骨锥。

该遗址出土的各类遗物均具有夏家店下层文化特点,其中的窑址尤为研究辽西地区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陶器烧造技术的产生、发展和演变提供了重要的实物例证[4]49。

二、高台山文化遗存

高台山文化主要分布于以柳河流域为中心的辽北地区,包括沈阳、新民、彰武等地以及辽东地区的辽河下游平原。已经发掘的代表性遗址有新民高台山、彰武平安堡和阜新务欢池等。居住址出土有灰陶鬲,并发现端面呈扇面形的青铜耳环。该文化以墓葬中随葬成组的红陶素面壶与钵为主要文化特征。同时,具有高台山文化因素的遗存,也曾见于夏家店下层文化分布区的东部(例如前述阜新平顶山遗址二期遗存即属高台山文化),进一步证明高台山文化与西邻的夏家店下层文化之间交流交往的密切关系。务欢池遗址揭露出可能用于农田灌溉的水渠,是认识高台山文化农业性质及发展水平的第一手珍贵资料。高台山文化的年代为距今3700—3300 年[1]80-81。

(一)平安堡遗址

平安堡遗址位于阜新市彰武县兴隆山乡赵家村平安堡屯西约0.5 千米的沙土岗地上,南距彰武县城9.6 千米,西距柳河75 千米,东邻郑家屯至大虎山铁路线。彰武县地处医巫闾山东北边缘,是辽北地区与辽西地区相接触的地带。遗址现存面积约8万平方米。1983 年和1988 年,辽宁省博物馆、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吉林大学考古学系先后对该遗址进行了发掘,揭露面积近1300 平方米,发现房址8 座、墓葬18 座、灰坑及灰沟187 个,出土完整和可复原的陶、石、骨、蚌、铜器等生产生活用具近500 件[5]437。

平安堡遗址不同以往常见的高台山文化墓葬遗存,它既有居址也有墓葬,文化内涵非常丰富。遗址出土的陶器质地单一,几乎全部为夹砂陶,尤以素面褐陶为主,少见器表施红陶衣或刻划纹饰。附耳普遍,其中竖桥耳、鋬耳最为流行。基本器型有鬲、甗、罐、壶、豆、盆,但是出于不同层位的遗物内涵又有所差异。器耳发达,纹饰减少。陶器群的组合成分也有变化:较早出土的遗物中见有双耳筒形罐,较晚出土的遗物中筒形罐消失,新见有单把鬲、鼎和舟形器。生产工具有穿孔石刀、石镰和扁平石斧。骨器发达,原料做工精细,包括骨耜、骨铲、骨凿、骨锥、骨笄、骨针、骨镞等,其中用于翻土的耜和铲出土数量较多,结合遗址中发现的大量猪、牛、羊等家畜骨骼,反映出农业生产在当时经济生活中占有重要位置。出土的青铜器包括小刀、喇叭形耳环和铜片。房址均为圆形地面建筑,使用土坯作为建筑材料。墓葬为土坑竖穴墓圹,无葬具,单人侧身屈肢。随葬陶器壶钵组合,钵覆扣于壶上,反映出此类墓葬特有的葬俗。

平安堡遗址出土的器物和墓制表现出的文化特征与新民高台山遗址文化最为接近,尤其两地出土的代表性筒腹鬲形制几乎完全相同,因此,二者应属同一类文化遗存。平安堡遗址的发掘,进一步深化了对以高台山遗址为代表的文化遗存文化性质及其文化特征组合的认识[5]470,从而依据考古学文化命名的原则,明确界定以高台山遗址和平安堡遗址为代表的这类遗存为“高台山文化”。平安堡遗址出土一种带乳钉刻划三角纹的陶片,此类纹饰也见于敖汉旗大甸子墓地,同时,大甸子墓地中亦发现有以素面磨光红陶壶为代表的陶器,明显具有高台山文化因素。前述阜蒙县平顶山遗址也出现了高台山文化和夏家店下层文化典型陶器共出一墓的现象,凡此皆表明高台山文化的年代至少有一段与夏家店下层文化年代相当,即经树轮校正所得距今约3800—3500 年。

虽然夏家店下层文化与高台山文化性质截然不同,但就上述材料来看,其分布范围的北缘已到达了高台山文化所在的柳河流域,并与之产生了密切接触。所以,平安堡遗址不仅揭示了辽北地区青铜文化的发展历程及其与辽西青铜文化的关系,而且印证了青铜时代阜新地区乃至辽西地区不同文化间的互动与交流。

(二)务欢池遗址

务欢池遗址位于阜新市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务欢池镇东1 千米处。1991 年,文物部门在配合阜新闹得海输水管线工程的沿线考古调查中发现了该遗址。1992 年发掘,总面积2300 平方米。务欢池遗址共有两项发现:一是灌渠,二是墓葬。其中揭露出灌渠10 余条,分为主干渠、支渠、毛渠,总长约245 米。研究表明,这是一处距今3500 年的古代人工灌渠,也是我国目前发现较早的古代农田灌溉系统,与我国古代水稻种植业关系密切[6]256。考古学家孙守道将务欢池遗址古灌渠同国内国际古代水稻种植的传播线路联系起来,认为这一发现增加了我国水稻种植的传播路径,从而使得我国古代稻作农业向北传播的东、西两条路线得以基本厘清:从长江下游出发,沿海岸线和近海北上,在距今约7400—6400 年的北辛文化时期,稻作农业到达今江苏连云港地区;后于距今约4000 年前的大汶口文化时期,稻作农业沿海岸线继续北上,抵达今山东日照、莒县及蓬莱一带;历经一段相当漫长的时期后,稻作农业自胶东半岛经庙岛群岛传播至辽东半岛;其后分为两条线路,一条继续北上向西到达阜新地区,另一条沿海岸线东进至朝鲜半岛,继而南下至日本列岛。因为与水渠共出的还有高台山文化墓葬,故推断该古渠应属高台山文化遗存,是深入认识高台山文化农业性质及发展水平难得的实物资料,充分说明早在3500 年前生活在阜新地区的古代先民就已经掌握了引水灌溉、种植水稻的农业生产技术。

务欢池遗址出土墓葬计37 座,均为长方形圆角土坑竖墓穴,单人侧身屈肢葬式。随葬品多为陶器,以高颈壶、高圈足钵为主,其次为罐、碗、杯等。该遗址墓葬形制、葬式以及出土器物均具有典型的高台山文化特征。

此外,阜新地区还发现了许多具有高台山文化性质的遗址,诸如阜蒙县四家遗址、沙金东梁遗址、吐么遗址、平安地遗址、下四家遗址以及彰武县前乌拉遗址、前皋皋遗址、凤凰城遗址等。这些遗址绝大部分不只是具备单一文化性质,而常见的是一个遗址内同时具备两种文化性质(或是夏家店下层文化和高台山文化并存,或是高台山文化与夏家店上层文化并存),凸显出青铜时代阜新地区独具特色的地域性文化特征。

三、魏营子文化遗存

魏营子文化遗存属辽宁青铜时代中期遗存,主要位于辽西地区,与其共存的还有窖藏商周青铜器和“北方式青铜器”。典型遗址分布于大凌河与小凌河流域之间,以装饰绳纹的红陶鬲、罐、豆、杯为主,仍多见三袋足器,与同属一个范围内的当地夏家店下层文化存在承继性,然而其遗址分布与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相比却较为稀疏,文化堆积也不多。魏营子文化墓葬出土文物有中原式铜礼器和具有当地北方风格特色的铜兵器、工具等。与其共存的商周青铜器窖藏坑共发现8 处,以喀左境内大凌河岸为中心分布。根据出土的铜器铭文记载,商遗民在当地的活动及周初燕国势力已到达辽西地区。“北方式青铜器”从辽西山区到辽西走廊,乃至辽河以东皆有发现。其埋藏特点是同类器物,如兵器、工具等窖藏于一处,而喀左小波汰沟商周青铜器窖藏坑内,具有“北方式青铜器”因素的铜器却与典型的中原式铜礼器共存一处。这一现象说明“北方式青铜器”作为流动性很强的游牧文化的代表和体现,在进入辽河流域以后,与当地文化发生了交融[1]81。

阜新地区青铜时代魏营子文化的遗存仅见一处,即前述夏家店下层文化平顶山石城址三期文化遗存,详细情况不再赘述。该遗址三期出土的陶器群文化特征与魏营子文化类型基本相同,同时此类特征的陶器也见于库伦、彰武等地,其主要分布范围在努鲁尔虎山以东下辽河以西,是不同于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另一种青铜时代的古文化遗存。

四、夏家店上层文化遗存

夏家店上层文化在燕山以北替代了夏家店下层文化,二者不属于一个文化系统。年代距今约3000—2300 年(商周之际至东周晚期,另一说为西周中晚期至战国时期)。主要分布于今内蒙古自治区的赤峰、通辽,河北省的承德,辽宁省的朝阳、锦州、阜新(努鲁尔虎山以北)等地。夏家店上层文化的显著特点是:石器包括楔形石斧、半月形双孔石刀等;陶器均为夹砂红陶或红褐陶,皆手制;广泛应用青铜铸造技术,青铜器种类和数量都较夏家店下层文化多,尤以工具、武器及饰物数量最多,短剑柄身连铸;狩猎经济已不占重要地位,社会贫富悬殊等。这一文化与吉林西团山文化较为接近,并与同时代中原地区诸侯国的文化也有着比较密切的联系。根据其分布地域和存在年代,夏家店上层文化的族属应为《史记》中记载的山戎、东胡[1]83。

青铜短剑是夏家店上层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器物,考古发现的该时期青铜短剑墓数量众多,特别是曲刃青铜短剑分布最为广泛。辽西朝阳、锦州、阜新以及内蒙古自治区赤峰一带青铜短剑墓的数量最多,年代最早,甚或早至西周晚期。上述地区北部一带有三种曲刃青铜短剑(曲刃銎柄式、曲刃短茎式、曲刃匕首式)共出,根据短剑的形制可以区分族属,学术界大多认为其属东胡族,恰与夏家店上层文化族属相符。

五、阜新地区出土的青铜短剑

西周后期至战国后期(公元前9 世纪—前3 世纪),辽宁青铜时代文化以曲刃短剑遗存为主要特征。根据时代、文化内涵的不同,分为辽东地区双房类型、后双房类型、下辽河流域沈阳郑家洼子类型和辽西地区凌河类型四种[1]83。阜新地区的青铜短剑遗存属于辽西地区凌河类型,计15 件(含短剑12 件,加重器3 件),大多出自阜新蒙古族自治县西北部一带的乡镇。阜新地区的青铜短剑大多为曲刃短茎式,亦被称作辽宁式短剑、东北系铜剑、琵琶形剑。其特点是:两侧叶呈曲刃,除晚期外,皆有突出的尖节和内弧的束腰,叶中间有柱状脊。剑柄有木,铜木复合和丁字形铜柄质地,为加强锋刺力量,剑柄端配有用石、铁矿石、青铜及用泥捏制烧成的加重器,剑柄和加重器的形态富于变化。这种剑式分布地域最广,包括辽宁、内蒙古自治区东南部、吉林长春以及河北北部,以辽西发现最多,辽东次之。年代相当于西周晚期至战国晚期,分布于辽西地区的属夏家店上层文化,吉林长春地区多属西团山文化。

此外,在阜新地区彰武县境内的章古台镇后乌拉满汗遗址、东章遗址,冯家镇下八堆西遗址、侯贝营子遗址,大四家子乡房身地遗址、两家西遗址、西大营遗址,后新秋镇东平西遗址、西平顶山遗址,满堂红镇北大沟遗址、北洼遗址,西六家子蒙古族满族乡后青遗址,四合城乡古力板花遗址、浩力保北遗址、东升遗址等地,考古人员均采集到具有夏家店上层文化遗存典型特征的石器、陶器,包括石磨盘、石磨棒、石斧、双孔石刀、石凿、石钺、叶形石镞、石镰以及夹砂红褐陶壶、钵、罐、盆、豆、鬲、甗、瓮、陶纺轮等。陶器纹饰均为附加堆纹。

阜新地区独具特色、内涵丰富的夏家店上层文化遗存对于研究3000至2300年前本地区葬俗、文化、社会生活等各个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研究价值。

六、结语

阜新地区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的青铜时代文化遗存在我国北方青铜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且具有较高学术价值。从时间和空间来看,夏家店下层文化、高台山文化、魏营子文化、夏家店上层文化,类型齐全,文化序列演进脉络清晰,文化发展具有延续性、继承性和交融性,从不同角度、不同方面映射出中原夏商周时期生活在阜新地区各古代民族的诸般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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