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茶源远,文脉流长
2024-01-22魏泽清
魏泽清
桐城,深藏于层峦叠嶂的大别山山脉,山路像崇山峻岭中的一条丝绸飘带,随风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晨光渐次浓烈,山林渐次茂盛,人烟渐次稠密。大巴和小车在桐城群山的长飘带上蜿蜒,沿途花团锦簇,悬在山口,俯首探视车内叽叽喳喳的一群诗人。沿途除了松竹和各色花草,还点缀一些葱绿的茶园,匍匐于山冈,抑或铺满了山坡谷地,这大概就是我曾喝过谈论过而没见过的桐城小花吧。
这座小城的文脉,像山中绵长的飘带,环绕大地秀美的山川,逶迤起伏,连绵不绝,而自古以来的桐城小花,则以另一种独特的形式诠释了桐城的故事,延续了桐城的文脉,生生不息。
不说全国各地名茶西湖龙井、峨眉雪芽、安吉白茶、云南普洱、武夷岩茶、金骏眉、大红袍等,我皆一一享用过,安徽产的雾里青、黄山毛峰、六安瓜片、祁门红茶、太平猴魁、岳西翠兰、桐城小花、霍山黄芽、舒城小兰花等茶,我时常品味,或新香嫩绿,滋味醇甘;或口感细腻,淡雅香浓;或煎香烹雪,雀舌蝉膏,各有各的风味,各有各的品性。
纵观桐城,接江趋淮,河埠陆驿自古车水马龙,素有“七省通衢”之称,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桐城歌与浓郁的黄梅风情为同一血脉,山川俊秀碧水绕城的自然景观和古朴风雅底蕴丰厚的人文景观交相辉映,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和悠久的历史文化积淀,造就了雄踞清代文坛200多年的桐城派文学。
“六邑俱产茶,以桐城之龙山、潜之闵山者为最。”陆廷灿在《续茶经》的著述中,道出了桐城茶的非凡品质。桐城小花在文都文化传播中的重要地位,不容小觑。
北宋大画家李公麟,号龙眠居士、龙眠山人,钟情于绘画,痴迷于品茗。他寄身林泉,返璞归真,借茶抒怀,作画时灵光频频闪现,更是心生欢喜。当淡泊宁静的茶道遇到灵动雅致的绘画时,两种不同的艺术碰撞在一起,茶道文化与绘画艺术发挥到了极致,呈现出美的艺术享受。他归隐龙眠山双溪村,背靠椒子崖,建造了山中庄园,开辟了茶园。山崖之上水珠飞溅,犹如喷泉,宛若璎珞,仿佛置身仙境一般,怡然自得。苏辙《题李公麟山庄图》曰:“泉流逢石缺,脉散成宝网。水作璎珞看,山是如来想。”
一路山行,脚下有千沟万壑,万物沉静如初,间隔一树树繁花,吹响了大别山百花齐放的号角;桐花烂漫,涂抹桐城山水的五彩时光。诗人胡茗茗的一曲红歌《映山红》,点燃了桐城四月的天空。
有说桐城小花种植历史可追溯到明代,以龙眠山最为有名。有史记载,隐居龙眠的明代大司马鲁山公孙晋宦游异地,得名优茶籽,植之龙眠山之椒园。于是椒园茶与顾渚、蒙顶并称,跻身贡品之列,名声大噪,时称椒园茶。旧植今犹存百余株,精茗事者,皆珍异之。
龙眠山,有龙蛰伏,瑰丽多姿,峰峦叠翠之秀美,飞瀑流泉之险奇,非同一般凡山土岭可比。生性爱茶的鲁山公孙晋归隐龙眠山双溪村,以石墙黛瓦自居,满园茶香氤氲,溪流叮咚,鸟声婉转,忙时种茶,闲时读书赋诗,滋养精神,乐此不疲。
我曾去江苏苏州、安徽岳西、舒城等地参加活动,写过苏州白茶、岳西翠兰、舒城小兰花,在多家报纸杂志刊发过,深受不少茶客青睐和关注。遗憾的是这次活动没有安排去龙眠山,无法亲眼目睹龙眠山那种阴翳蔽日、兰香浸逸的绿茶自然生长境况和名流雅士富有神秘色彩的隐居地。
“山秀而衬以桥峻,峰环而伺以势雄。长龙傲卧波,双轴出灵溪。两山排翠闼,一水带青罗。”明代的那个春日风雅的集会上,鲁山公与一帮乡贤、名流及饱学之士一起品茗,曲水流觞,赋诗唱和,书香墨润,众人盛赞龙眠山椒园茶。这种椒园茶在名流雅士的壶中初绽为兰花形,犹如空谷幽兰,袅袅娜娜,其色鲜碧清澈,其味馥郁甘醇。有名士赞曰,其茶“形如旗枪,状如雀舌,汤如碧玉,香如兰花,味如甘酪”,遂称为桐城小花。椒园茶演变为桐城小花,龙眠山由此成为桐城小花的发源地和核心产区。正是在这片充满浓厚人文气息与灵山秀水的环境下孕育,诞生,从此桐城小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精神内涵和文化气质。
“一壶春水一壶茶,梦里芳魂云峰牵。半勺尝来桃影乱,檀溪深处卧流泉。”大画家李公麟和鲁山公孙晋志趣相投,把自己后半生的理想与精神追求寄托在家乡桐城自然山水间,把一生的情怀与梦想寄托于一杯绿茶里。
“桐城茶皆小树丛生,椒园最胜,毛尖芽嫩而香。”此为清代道光年间《桐城县志》的记载。鲁山公孙晋与名流雅士的一次聚会,成就了一方名茶。至此,桐城小花,成了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符号,承载着桐城千年的文脉和厚重的历史人文一路走来。
我接触桐城小花,是在几年前,有好友送我两盒桐城小花,第一次品味,与岳西翠兰、舒城小兰花有些仿佛,这三家绿茶生长环境类似,血脉里无不渗透了大别山兰花的芳香,自然少不了色泽翠绿,汤色澄澈,清香而余韵悠长。
享有“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桐城派故里”“黄梅戏之乡”美誉的桐城,在全国绝无仅有。我的故乡合肥市肥西县三河古镇虽为国家级5A旅游景区,但没有名噪数百年的“桐城派故里”“黄梅戏之乡”如此厚重而又影响深远的历史人文,因此肥西没有上榜“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这一神圣榜单。
桐城峰高谷深,雨量充沛,气候温和湿润,光照适宜,土壤丰腴肥沃,云雾缭绕之日甚多,野生兰草充盈山坡谷地,是典型的皖中山区气候特征,为小花茶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生长机遇。唐湾镇的雾聚茶谷,这里小花与龙眠山茶同脉同种,气候水土一脉相承,土壤pH值一样,适合小花生长,出品的小花茶差异不大。
桐城,一座因盛产油桐而得名的小城。桐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桐国、秦汉桐乡,但宋元以前的漫长时期几乎都是默默无闻,直到明清始才风气大开,人文蔚起。
桐城厚重的历史文化渊源,来自一棵树一朵花。作为文化标志的桐城小花,因一朵花的基因破译一座古城文化的神秘密码,一如既往地传承了桐国的文化,发扬光大。
“高山云雾出好茶”,桐城小花从诞生之日始,便与桐城的文人雅士结下了不解之缘。文人墨客每每谈及桐城小花茶,神往青山灵秀的绿茶,顿感舌底生津,仿佛置身茶园,仿佛胸中涌起山野蘭花的浩荡清香。
“俱理山中薜荔裳,多君胜事在茶筐。紫茸手焙调生熟,白绢函题寄色香。活火煮泉鱼眼沸,小瓷注液乳花尝。醒余午后神都爽,蝴蝶休教绕竹床。”入清不仕,自号樗道人的姚孙棐品尝了鲁山公孙晋寄来的新茶,写下了《孙鲁山贻山园新茶》那种闲适而美妙的体验和感受。姚孙棐因喜爱桐城小花,而终日怀念故里,归隐龙眠双溪,是他最理想的归宿。
正值四月中旬,正是山花开得如火如荼的季节,我们一行来到唐湾镇雾聚茶谷,已是下午时光,云雾被阳光逼退,躲进山洼水涧处,路旁簇簇涌动的映山红正如熊熊燃烧的火焰,给我们引路,美女诗人与映山红一样娇媚,留下2023年四月最为耀眼的倩影。
出生于安庆府桐城县凤仪里方家大宅的一代大儒方以智,明末清初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乃旷世奇才,被誉为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科学家等响亮的大师级标签。少年方以智回乡后,其父望子成龙,不仅为他在城内建造了泽园读书处,且在龙眠山廖一峰山麓为其构筑书屋读书。方以智在龙眠山生活过数年,除了苦读外,还学习种茶采茶,身体力行,所以对小花茶了如指掌。在《通雅》《物理小识》中,记载有关于茶的条目,他以穷极百科、会通中外的天纵之才,将桐城文化引入恢弘博大的发展境界。
“氤氲细溯香所生,雨前茶煮冰溪水。江南人梦江南花,但觉生香已是家。”流放的日子里,乡愁在一杯故乡茶里,一杯接一杯,扯不断的永远是思乡情。方拱乾嗜茶成癖,早年在故乡就已养成。方氏在桐城是阀阅望族,在龙眠山和小龙山皆有山园别业。谪居生活中,他箪食瓢饮,不仅没有消沉,反而励精图治,有故乡茶相伴相随,是他颠沛流离人生旅途中永远的慰藉。
桐城市唐湾镇书记张朝阳说,桐城小花根据采摘时间,分为明前茶和明后茶,雨前茶和雨后茶。明前茶就是清明节前采摘的,为极品茶,叶小细嫩,茶色翠绿,汁味醇厚,唇齿留香,香味极佳;谷雨前采摘的茶,香味稍逊;谷雨后的茶香味不及。
那个深得顺治帝宠幸的方孝标,著有《同僧煮嶰茶歌》《期友人同往茶市》《央焙岕茶寄老亲》等茶诗,其诗《茶市谣》《横山玉》《空村》与杜甫“三吏三别”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啻为清代茶市与平民生活鲜活而真實的写照。不得不说方氏一族,皇皇大观,人才济济,代出鸿儒,文脉绵长,是探索桐城文化的一个重要源头。
潭水如一面不规则的镜子,映照蓝天白云映照桐花杉木,也映照五彩的游人与白色的鸟群,把这个雄浑宽广的世界重构成一个微缩的镜像。
今天天气晴好,山上不见云遮雾绕,没有那种半山云雾半山茶的虚实境界,但闻山谷涧溪潺湲,鸟鸣声忽东忽西。
据说清宰相张英隐居龙眠山时,常散步到孙晋椒园处,遂为茶友。隐居双溪,张英居所四周春色满园,灵芽吐绿,黛叶点点,他以食粗茶淡饭为本,以交往樵夫茶农为乐,唯一所爱就是小花茶。栽茶,采茶,煮茶,品茶,为其隐居所好。时有墨香扑面,茶香沁心沁脾,以至于物我两忘,他吟诗颂茶,发出了“须试龙眠第一茶”的赞叹。
戴名世在《河墅记》写道,大学士张英与潘江有同窗之谊,回龙眠山时,常去“河墅”访潘江,两人汲井水以煮茶,吟诗诵诗。墅外有青松翠柏屏障,庭院有疏竹繁花掩映,相聚甚欢,其乐融融。潘江不仅喜欢喝龙眠山小花茶,还喜欢把小花送于客人,有“施茶先生”之谓。
跨过潭水,向茶山跋涉,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一群诗人嬉笑中转个弯儿,就是大片的茶园,气势磅礴,个个激情澎湃,恨不能像一只凌空的大雁展翅飞翔,俯瞰大地万物芸芸众生。山顶山腰山谷的绿茶,漫山遍野,有时空的辽阔与博大,和风拂过,绿浪浩浩荡荡,一块巨大的绿地毯覆盖了唐湾的群山,浮现山的弧形轮廓,如少女的身姿凹凸毕现。
大清三朝宰相张廷玉同样“嗜茶”,钟爱小花,常喜观其色绿玉,享其香袅袅,每日茶不离手,半日无茶心不欢。有清风可揽,有明月可赏,有松篁可闻,他沉浸在茶香中,徜徉在想象里,获得生命的感悟。“色澄秋水,味比兰花。”他笔下的桐城小花,诗意盎然,充满神往。
身处茶园,被尘世的绿色植被所包围,大自然的一花一草一叶一木最能安抚人心。久居城里的人,滋生出的各种欲望,发酵,膨胀,容易心生浮躁,亲近山水,亲近花草,亲近大山里的清风明月,自然会荡涤心中的尘埃,剔除心中的杂念。大自然是生命的源头,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也是生命最后的归宿,永远的归宿。
方以智之子方中履是清初大学者,其妻张莹(清代兵部尚书张秉贞之女)与他一样喜茶爱茶,她题诗《自题友阁》:“茗可烹泉香可焚,市嚣心远昼稀闻。松筠冉冉怀空谷,燕雀啾啾自一群。”张莹借茶抒怀,其超凡脱俗的精神气质跃然纸上。
《桐城风物记》云:“茶,山园皆有种植者,惟小龙山方氏龙泉庵茶产于云雾石隙中,味醇而色白清香,品不减于龙井,龙眠孙氏椒园茶亦佳。”优渥的环境、气候和水土,必然孕育上等的茶品。
唐湾镇的雾聚茶谷,一个诗情画意的世界,吸引国内众多诗人遨游,开心时摘几片绿芽掌中把玩,情不自禁地吟诵茶诗,放声茶歌。
生活在此地的土著人,多么惬意啊,有青山绿水相伴,有好书好茶相佐,有清风明月相随,有历代乡贤相辅,想不成为名人都难。这是一片有文脉的丰厚土壤,难怪桐城出了这么多的文人墨客、大家名流、科技巨擘。
直隶总督任上20年的方观承,任职年限仅次于庐州府合肥的李鸿章,他喜茶并时吟咏之。方观承常邀请好友煮茶论诗,漫话故乡,煮的就是家乡的桐城小花。品茗雅集时,他作诗《冬夜雨中同刘林一马湘灵话故乡风景》,曰:“茗椀频添新活火,梅花重检旧吟笺。为邻预结山边屋,息老须归郭外田。记取官斋同剪烛,数枝残菊影犹妍。”故乡一次次在梦里萦回,桐城小花勾起了他无限的遐想和对故园的思乡之情,也践行了他致仕归乡的君子之约。
登临山巅,天长水阔,山青青水碧碧,无垠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如一幅山水画卷徐徐展开。山风习习,一浪高过一浪的绿色波涛滚动,像是大唐遗韵穿越千年的风烟款款而来,携来了唐诗宋词的韵味。诗人们积蓄已久的激情喷薄而出,张开臂膀,拥抱广袤的茶园,他们奔跑过的地方,满眼的绿茶像是写在葱翠大地上数不尽的诗行。
独具兰韵的小花茶,承丰壤之滋润,采甘霖之霄降,汲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桐城人品茶讲究色香味形俱佳。“为爱龙芽三月早,且尝雀舌一年新。”那些儒雅之士,对小花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唐湾镇,以山地为主,极少有平地。一条曲曲折折的石板路,通向品茶休闲的好去处。三三两两的诗人聚于一处,手捧新泡的桐城小花,一边谈诗,谈见闻,一边品茗,品山水,品文化,品人生百味,恬静闲适,怡然自得。
桐城素有“民歌之乡”的美誉,桐城歌是孕育桐城派丰厚人文的土壤,是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中国民歌集成中有着旋律优美的桐城茶歌。《鲁供茶》唱道:鲁供茶叶黄又青,天上太阳育茶农。前山后山重披绿,这坡那坡展新容。最为称道的是明代文学家冯梦龙收集的《桐城时兴歌》,其中的《茶》:“斟不出茶来把口吹,壶嘴放在姐口里。不如做个茶壶嘴,常在姐口讨便宜,滋味清香分外奇。”茶歌着实记录了人们的现实生活和情感的喜怒哀乐,语言朴实,情感真挚,堪称民歌经典,古往今来,不知打动了多少流落外乡的桐城人。
谷雨已过,采的茶不似谷雨前的茶了,采茶的人少之又少。现如今,一群花枝招展的采茶姑娘,双手大拇指与食指掐住枝头的芽尖儿,向两边一旋一扭,划出优美的弧线,犹小鸡啄米般敏捷。诗人们从这些平凡而朴实的采摘细节中捕捉到一种空灵的诗意和浪漫的幻想。
唐湾镇产业以绿茶、光伏发电、文化旅游为主。现有茶园1.8万亩,年产值8000万元,茶叶已成为唐湾的支柱产业,镇党委政府积蓄力量,逐步打响雾脊岭、二姑山、白雾尖、沁润农业等绿茶品牌。此处有小花茶园200多亩,附近另一处有100多亩,都为优质茶园。张朝阳书记手指这片茶园如是说,言语中充满了开心与自信。
看山野在天地间纵横,看溪水在谷底沟壑处清唱,这是一方淳朴自然、纯洁无瑕的水土,每一寸光阴都镀上了绿茶的鲜活与明丽,每一个日出日落都赋予了生命的意义与存在的价值。
桐城小花是一杯浓浓的乡愁,总是系着无限的牵挂。美学大师朱光潜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在他的垂暮之年与家乡友人畅谈时,全是过往满满的故土记忆和怀乡之情,挥之不去,最让他不能忘怀的是家乡的小花茶,总有饮不尽的乡愁,总有饮不尽的亲情,总有割舍不了的鄉土情结。
下山的路上有各色花朵相伴,光线从杉树的针叶间漏下来,路边的映山红,像是给青山涂了一抹唇膏,越发的美丽、妖娆、妩媚,世间万物都有一种看不够、道不尽的生趣和神韵。
“抵天柱而枕龙眠,牵大江而引枞川”的豪迈气势和区位优势,造就了桐城“西北产名茶,东南丰鱼米”的物产版图;崇文重教,儒风盛行,世代书香蔚然成风,铸造了桐城派故里“文章甲天下,冠盖满京华”的辉煌传奇;六尺巷故事的谦德之美、礼让之风,闪耀着超越时代的思想光辉;李公麟、孙晋、方以智、张英、张廷玉、朱光潜等一代英杰,散发出人文的光辉;桐城派丰厚的底蕴,传承了民族文化的优秀基因;而“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中国的文学之都”等荣誉称号,构筑起值得称道的中华精神图谱。
无论是行走在茶园的羊肠小道,还是文庙的泮池桥,抑或文津路古街的石板路,心中自有生命的丰富与饱满,自有灵思的丰赡与华彩,自有尘世的欣喜与恩慈,自有一种精神的力量鼓舞着我,鞭策着我。桐城派文风昌盛,著述宏富,卷帙浩繁,文化弦歌不辍,其文化韵味和历史积淀,无疑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一座丰碑。桐城茶文化也随之起舞,有温度,接地气,薪火相传,久盛不衰。
源浚者流长,根深者叶茂。翻开桐城小花茶的历史,一股清新的源流,滋润了多少桐城文人雅士、大家名流,抑或贩夫走卒、山野村夫。从宋代画家李公麟到明代“百科全书式”大家方以智、少司马孙晋,乃至“父子宰相”张英、张廷玉,清代桐城派四祖戴名世、方苞、刘大櫆、姚鼐,晚清大儒吴汝纶,当代“美学大师”朱光潜。这些桐城俊杰,莫不与茶有缘。毫不夸张地说,横亘数百里的大别山山脉滋润着这座小城,山中的小花茶润泽了桐城文化,桐城文化又反哺于小花茶,助力小花茶的传播与发展。
寒池青莲的小花赋:纯为其本,雅为其韵,礼为其德,和为其道。“主人待之以茶”“三茶六礼”的乡土民俗由来已久。桐城人爱茶,把茶之韵味做到了极致,传播深沉隽永的茶道文化。“雀舌如兰薄似纱,一瓯春水共年华。吴娘座上纤纤手,约客当知七碗茶。”不难看出,崇尚好客之道“以茶雅心”的人文传统,已深深扎根于桐城文人的情怀与追求中。
桐城文人品茶,总是诗意的浪漫的。浸润着文化的茶香,才能香飘致远,才会获取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滋养。有诗云:“龙眠山上茶,紫来桥下水;满山芝兰开,清香最怡人。”姚文默云:“急煮蟹眼试新味,卢椀携来兰气香。”孙曰书云:“茶香云雾窟,鹿卧芝兰田。”方观承云:“茶熟兼花气,诗成记灏灵。”杜陵云:“香分玉液金承露,色似兰花未染尘。”姚兴泉在《龙眠杂忆》云:“桐城好,谷雨试新铛,椒园异种分辽蓟,石鼎连枝贩霍英,活火带云烹。”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是一种别致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种处世哲学,烟火气无处不在,诗意无处不在,文人雅士品尝了龙眠山新茶时的美妙情景与生活气息,无不从内心表达对故土小花茶的喜爱。
在现代快节奏生活的当下,人们时而放慢自己的脚步,品茗逐渐成为人们高雅闲谈的标配,茶香中更是融入了儒释道思想文化之精髓,形成了中国特有的茶文化。每个文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山水,桐城小花就是文人心中的山水,超凡脱俗,不慕名逐利,在文人之心的山水间遨游、流连、永驻。
桐城诗人程绿叶一路走一路说唱,走过张英走过的路,吹过张英吹过的风。我们走过的确实不是一般的路,而是蕴涵深厚桐城派文脉的儒雅之路;吹过的确实不是普通的自然风,而是百年前大清父子宰相张英、张廷玉吹过的人文之风。
有人说桐城的茶起源于隋唐,盛于明清,把茶文化的历史推得更为久远。我们不去考证是否准确,但有一点是确信的:桐城小花的历史有多久,文都的茶文化就有多长。
文化是一座城的灵魂,是一座城坚实的根基,是一座城未来发展的精神支撑。一个地方小城竟孕育了三千名博士、近二十名院士;一座状元桥,见证了元明清三代200余名进士走出桐城,出仕入朝,在中华大地熠熠生辉;一杯桐城小花茶,风行上千年,伴随源远流长的历史人文,折射了文人的风雅之魂与生态的文明之光,生生不息,历久弥新。
责任编辑 黄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