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标记“说实在的”及其立场表达研究

付睿思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0234）

前人对于话语标记“说实在的”的研究相对较少，现有研究中，有对个例的研究也有将其作为组成部分的研究。周明强（2013）采用问卷调查的研究方法，对坦言性话语标记的语用功能进行研究，其中涉及“说实在的”的使用频率、语境适应性的认知、语用功能的把握和言外之意的激活程度。[1]李水（2018）从坦言类话语标记角度出发，对“说实在的”的形成过程作出总结，并根据传信范畴理论，分析论述其传信功能。[2]李蓉（2022）从传信范畴视角下，研究“坦言类话语标记”，“说实在的”作为其中一个个例。[3]徐坤（2019）选取四个在现代汉语中较为常见的真实类话语标记，从界定、功能、形成等方面对其进行研究，其中包括“说实在的”。[4]由此可知，“说实在的”还存在其他可研究的空间，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将依托立场理论来研究话语标记“说实在的”的立场表达特点。

一、“说实在的”的形式及变体

“说实在的”源自“说实在的话”，“说”为言说动词，即说出，“实在”意为“诚实，不虚假”，“话”指的是说出来的能表达思想的声音或文字。“说实在的话”为动宾短语，形容词“实在”修饰“话”。由于语言的经济性和简明性规则以及“说实在的话”在语言中极高的使用频率，人们逐渐将“说实在的话”省略为“说实在的”，“说实在的”成为话语标记。

总体来说，“说实在的”用来表达说话人直白地坦陈自己的立场，从话语功能看，它是话语标记；从言者态度看，它又是立场标记。

（一）“说实在的”作为立场标记形式的依据

话语标记是日常交际中一种十分普遍的语言现象，它们在语篇中不构成话语的命题内容，不改变其真值条件，而是为话语理解提供信息标记，从局部或整体上对话语的构建与理解起到重要作用，继而引导和制约人类的言语交际活动。当话语标记能表达个人观点及态度立场时，它通常也被称为立场标记。立场表达指的是在互动交际中言语活动的主体通过一定的语言形式来合作构建彼此对言谈中的某一事物或某一命题内容的判断、观点、态度和情感倾向等。汉语中立场表达的来源具有丰富性和多样性，话语标记是最能反映说话人立场的语法成分。

李水（2018）统计了CCL语料库中“说实在的”线性分布位置，得出其位置比较灵活，可以位于句子的起始位置、中间位置、结尾位置，根据句内停延标记情况，还可进一步细分。其中，“说实在的”位于句子起始位置的占68.2%，位于句子中间位置的占30.8%。位于句末的占1.0%。

（1）说实在的，这样一个人，生活在他周围的环境中，就注定了悲剧。

（2）小桂笑道：“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怕你。”

（3）这可美极了，说实在的。

上述例子中的“说实在的”分别位于句首、句中和句尾，句法位置灵活，且其是否存在与句子是否成立无关。“说实在的”只是作为理解信息的一种语言手段，在语义上表达说话者的主观认识、态度、评价和建言；在语篇中起到停顿、过渡等作用，增强语篇的连贯性和条理性；在语用上，和其他坦言类话语标记一样，“说实在的”激活、强调话语所含信息的真实性，拉近了和听话人之间的距离，引导甚至促使对方向所陈述事实过渡（席建国、刘冰2006）。由此可见，“说实在的”已经具备立场表达的条件。

（二）立场三角理论

Du Bois（2007）认为我们使用语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表达某种立场。[5]为了在互动中研究立场，阐明其互动过程，他提出了著名的立场三角理论。立场三角理论涉及到立场主体1（stance subject 1）、立场主体2（stance subject 2）和立场客体（stance object）三个要素，同时还包括三个子行为，分别是评价（evaluate）、定位（position）和一致（align）。图一为立场三角的理论模型。

图1 立场三角理论模型

如图所示，三个角代表立场表达行为中的三个要素，分别是立场主体1，立场主体2 和立场客体。立场主体即说话者或作者，两个立场主体构成互动关系，立场客体是两个立场主体所谈论的事件或话题。三条边上箭头代表三者之间构成立场关系的行为方向，“评价”是指立场主体对立场客体价值的看法和态度；“定位”是指立场主体对于自己的情感定位和立场设置，可以是喜悦也可以是悲伤；“一致”是指立场客体将两个立场主体联系起来，构成一个互动的过程，立场主体在这个过程中调节他们之间的认同度，构成趋同立场或者存异立场。

“说实在的”具备立场表达的条件，因此本文将依据立场三角理论来研究“说实在的”引导的立场表达类型和特点。

（三）“说实在的”的变体

从形式上看，“说实在的”存在诸多变体，后文“说实在的”表达转折语义模式时，如“不过/但是/其实说实在的”均为“说实在的”的变体，因下文将对其详细说明，此处不再赘述。

“说实在的”后面还可以添加语气词“啊”和“吧”，意义不变。

（4）于谦这人，好啊，无论为人处事还是台上业务，说实在的啊，呸！……不是，刚才嘴里进来一小虫子啊……

（5）他响亮地打着嗝儿说，“老朋友，说实在的吧。这革命，我看是完结了。在一百年之内，我看不会有什么认真的革命！过去那些辉煌的日子，越去越远了，正所谓往事如烟了！……”

方梅（1994）认为“啊”和“吧”作为句中语气词，已经不带有语气意义，是一个划分句子重要信息和次要信息的主位标记，“啊”“吧”的功能相近。[6]在上述例句中，“说实在的啊”和“说实在的吧”不仅在句子中充当了一个停顿标记，同时具有引起听话人注意的作用，其意义的显明程度明显大于“说实在的”。

“人称代词＋说实在的”也是其较为常见的变体，如“咱说实在的”，“咱”偏向口语化，从情感交流来看，有利于拉近与听话人的距离，增进交际双方的感情，从语义内容来看，“咱说实在的”的坦言性程度高于“说实在的”，更有利于引导甚至促使听话人向后续句的事实过渡。

（6）我真怕她轻生啊！咱说实在的，一个女孩子，还不到十六岁。

（7）咱说实在的，这十年把我们家糟践得够惨。

又如“我说实在的”，“我”的使用有利于加强主观性，突出主观态度，建立诚意引导听话人认同自己立场，表达说话者的主观认识、评价和建言。

（8）作为一名刚踏入警营一想以陈建军为代表的消防英雄，我说实在的，刚开始作为母亲心里I的新兵，我就需要磨被子一样。

二、“说实在的”的语义模式

语义模式是用来表示语句之间语义关系的模式。通过对CCL语料库中语料的考察，“说实在的”前后句子之间具有不同的语义关系，由此归纳出三种语义模式，分别是因果、递进和转折。

（一）因果

在表达因果关系时，“说实在的”可以引导两种模式，第一种为前果后因式，前面的句子为结果，后面的句子为原因，对前面句子表达语义进行补充和解释，第二种前因后果式，与第一种相反。这两种的语义模式为：A，说实在的，（因为/所以）B。

（9）他拿着这个钱包，双手微微地颤抖着，说实在的，此刻他正等钱急用。

（10）贾庆林说：“我打心眼里赞成财税制度改革。说实在的，财税制度改革的积极作用已初步显示，去年我省财政收入约为100亿元，比前年75亿元提高了一大截。

（11）我是半路出家当教练的，说实在的，没什么理论基础的，我明白，靠傻练是不会出好成绩的。

例（9）和例（10）为前果后因式。例（9）中先行句为结果，后续句为原因，因为描述者正等钱急用，所以他的心情非常迫切，表现在行动上为“双手微微颤抖着”。例（10）中，先行句里“赞成”表明了言者的态度立场，“说实在的”后面的句子是对先行句的说明，因为财税制度改革有积极作用所以言者才持赞成态度。“说实在的”的衔接使得过渡自然且加强程度色彩。例（11）为前因后果式，因为是半路出家当教练，所以没有什么理论基础，由因及果，重在表述结果。

（二）递进

递进的要义是按一定顺序推进，由浅入深，表现在范围、程度、数量、时间等方面。“说实在的”在衔接递进关系时，先行句作为基础，后续句的语义在其上更高一层。语义模式为：A，说实在的，（而且）B。

（12）既可以看到浓浓的当地的这种民风民俗，又能够体会到旅游给他带来的快乐，而且说实在的，经济效益也会最好，因为大家喜欢这儿，大家觉得这个地方值得。

（13）我，说实在的，甚至想去找您解释解释，可是想，您也许……不过，我还没问：您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据说，您家里的人来了？

（14）他太忙了，说实在的，他肩挑的何止两副重担。

（15）其实红红怕他骗她，想现在就去试一下，看看这个卡是不是真的，说实在的，她还没亲手拿过这种卡，也不知道怎么用。

廖秋忠（1986）认为，“而且”连接的两个事件，程度前轻后重。递进使得后续句充满强调意味，继而句子的焦点落在后一小句上，后续句成为传递新信息的载体。[7]例（12）中“而且”位于“说实在的”前。提前预示句中的递进关系，语义焦点在后续句，表明雅典商务中心的主要价值还是在于经济价值。例（13）中“甚至”本身意为“更近一层”，清晰地表明了言者的话语递进意图，从“本来想谈一谈”递进到“想去找您解释解释”。例（14）中“何止”意为不止，突出其肩负的重担之多，增强了“他太忙”的量级。例（15）中虽然没有显性标志词，但存在隐性递进关系，“红红”想现在去试一下卡，看看卡是不是真的，这个行为的根本原因在于后句中提到的她不知道怎么用这种卡，用递进关系解释了原因。

（三）转折

在转折关系中，“说实在的”前一分句和后一分句之间往往存在含有明显转折意味的标志词，并且标志词不同，其蕴含的转折程度也不同。语义模式为：（虽然）A，（但是/可是/不过/其实）说实在的，B。

（17）从此以后经常发此感慨。但是说实在的，那种感慨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之作，明知“殆而已矣”，却不妨碍我孜孜于“以有涯逐无涯”，乐此不疲。

（18）他看见那些人的画悬挂在杂志社的美术室和编辑室墙上，可是说实在的，那些人往往并不比他画得好多少，顶多也不过和他一样。

（19）于是就兴起了全民的轰轰烈烈的吃粗粮运动。其实说实在的，这个运动的第一推动力，还是因为细粮……早吃得腻腻的了。

（20）同时空姐上机后就要开始为乘客服务，同乘客在飞机上单独接触的时间过于短暂、没有过多认识的机会。不过说实在的，实际上空姐的工作是很辛苦的，要轮班工作，常常即使在凌晨时分，也要对客人保持笑容和礼貌。

例（16）前一分句有预示转折的词“尽管”，具有让步意味，即言者先肯定一定的事实，后有“但”与之相呼应，将句子转向了和前一分句相反或相对的方向，转折意味较强，例（17）（18）中“但是”“可是”均为带有明显转折意味的词语，但是其前没有让步句，故转折程度降低，例（19）中“其实”虽为副词，表现的是实际情况，但含有转折语气，和例（20）“不过”类似，前后句的相对关系往往并不明显，是为轻转。

在引导转折关系时，“转折词＋说实在的”往往构成反预期标记，反预期标记标示的是反预期信息，后续句所传递的信息一般是新信息，而且是说话人想要引起听话人注意力的部分，即句子的焦点所在。

三、“说实在的”的立场表达

“说实在的”用来表达说话人直白地坦陈自己的立场，包括坦陈自己的评价、认识、情感和认同等。通过对CCL语料库和BCC语料库中“说实在的”语料的搜集和整理，我们得知“说实在的”在立场中主要实施了评价、认识、情感的立场表达行为以及构建话语立场的一致性，寻求认同。

③应用保水剂。在农业大棚区8.8亩（1 hm2=15亩）果园内施用丙稀酰胺类保水剂，保水剂不仅可以吸收水分，还可以将土壤中的水溶性肥料（如氮、磷、钾、肥）等吸收起来，供植物施用，有效减少肥料和农药的渗漏流失，减轻面源污染。根据北京地区降水量特点，保水剂吸水能达其最大吸水倍数的70%～80%。

（一）评价

乐耀提出从互动语言学角度来看，人们在日常言谈中，参与社会交际事件的同时也在对相关事件进行评价。[8]评价是最常见的立场表达行为，是说话人或写作者对他（或她）正在讨论的实体或命题所表达的态度、立场、观点或感觉的概括性术语，这种态度可能涉及确定性、义务、优点或任何其他价值（Thompson and Hunston，2000：5）。评价的表达离不开形容词的使用，从语料来看，“说实在的”表达评价立场，其后追补的小句多为含有褒贬性质的形容词谓语句。

（21）说实在的，一辆自行车，对农村人来说，作用是相当大的，村民们称它为“不吃吧草的洋马”。

（22）她聪明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对于我们的迷惑和生疏，说实在的，还有点“文不对题”。

（23）说实在的，《读者之友》的所有栏目都不错，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事中有法”这个栏目。

（24）说实在的，三名队员没有显得十分高兴，为的是没有打破世界纪录。

例（21）和例（22）中形容词作谓语表现言者对客体的评价，“相当”和“有点”作为程度副词修饰形容词，可以增强或减弱评价的量级，更加彰显言者的主观态度。例（23）中范围副词“都”修饰形容词，扩大了评价的广度。这些副词的使用使得评价立场的表明更加具体和鲜明。形容词除了作谓语，还可以充当补语，表现一定的情态，如例（24）中“显得十分高兴”，“十分”同为程度副词，“高兴”为性质形容词做补语，此种情况也可以表达言者一定的评价和态度。

（二）认识

认识立场是众多学者普遍认同的立场类型，是对信息真实性、准确性、肯定性、局限性的评价以及对信息来源或呈现视角的说明。认识立场行为不体现客观事实，而是表达对客观事实的主观认知和主观情感态度，表达说话人主观评估事件的真实情况，话语主观性极强。“说实在的”引导的认识立场主要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在后面的小句使用表现认识情态和心理的动词，第二种是在小句中陈述一些客观事实。

1.表现认识情态和心理的动词

（25）说实在的,当时我也不认为这些书怎么样，但没什么看，这些书也不贵，就买了。

（26）这些年也不断地听到“情人”这个词，说实在的，我觉得这个词特别美好，就是被那些不美好的人和事儿给歪曲了，变成了非常俗气的不正当关系的代名词。

（27）说实在的，我始终不相信那些油头粉面的男女们就是当初的地下党。

例（25）和例（26）中的“认为”和“觉得”意思大致相同，可以互相替换，都是表示言者主观态度的鲜明标记，用来表达个人的看法和观点。例（27）中“不相信”表达了言者的立场情态，表明其态度，带有极强的主观意愿，“始终”程度副词的使用增强了“不相信”的程度，使其主观色彩更加鲜明。

2.陈述客观事实的小句

（28）说实在的，洋人看张艺谋电影很是费力。

（29）说实在的，写这种现实题材的作品，真正劳心劳力的其实是作品以外的一些东西。

（30）说实在的，没有健康，也就无所谓事业成功。

上述三个例子中，“说实在的”其后跟的小句均为陈述句，是对话题确定性认识的陈述，例（28）言简意赅，点明洋人看张艺谋电影费力这个事实，”例（29）中言者表达了关于现实作品写作的相关观点，阐明了个人态度。例（30）意为身体健康才能事业成功，这是对经验性或者规律性认识的总结，可见同样表明了言者的认识立场。

（三）情感

情感不仅包括人的喜怒哀乐，而且泛指人的一切感官的、机体的、心理的以及精神的感受。情感立场指言者将自己的情感状态进行设定，即在情感等级上设置一个情感位置。情感分为正面情感和负面情感，正面情感指的是积极向上的情感，如高兴、喜悦、兴奋等，负面情感指的是消极向下的情感，如气愤、忧伤、痛苦等。在对CCL语料库中的语料进行观察后，我们发现，“说实在的”既可以引导正面情感，也可以引导负面情感。情感立场的标志多为带有情感色彩的动词，也有形容词和名词。

（31）说实在的，要感谢你老古，是你为我和老朋友架起了友谊之桥。

（32）说实在的，我最喜欢动物，我还是西藏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

（33）说实在的，我真为你们姐妹俩担心，就这样闷着过下去，到老了可怎么办呢？

例（31）（32）中“感谢”和“喜欢”是典型表达言者情感取向的词语，“要”作为能愿动词和“感谢”连用，体现了言者角度一种情理上的必要性，是言者态度的体现。“最”程度副词修饰“喜欢”，限定了“喜欢”的程度之深。例（33）中的程度副词“真”修饰心理动词“担心”，表达了言者的负面情感立场。

除了表达明显的正面、负面情感立场，“说实在的”有时还可以表达中性情感立场，即注重事理的陈述和事物的客观叙述。

（四）认同

Du Bois 解释认同是立场行为的一种附属行为，它表示的是在价值级阶或价值范围所构成的连续统上的某一点。立场表达是一种言语互动行为，立场主体在表达认同立场时往往共建一个话语立场，即在会话中一个立场主体对某一人、物或行为事件表达与另一个立场主体的看法相同或类似。在语料检索中，我们发现“说实在的”可以引导认同立场。

（34）“该不会想要拿掉孩子吧？“阿馨再次询问着。

礼子慢慢点头回答：“说实在的，我也没那个勇气。”

阿馨暗中观察礼子的眼神和她的表情变化，想从中看出她的真正心意。

例（34）中立场主体阿馨话中的“该不会”表达了她对拿掉孩子这件事的怀疑甚至反对，“拿掉孩子”这件事即立场客体，“再次询问着”表示她出于试探的心理，表明其犹豫和怀疑，即她的内心认为此事不可行。礼子作为另一立场主体，她的回答中“说实在的”后面追补的小句用“也”字，这表明礼子认同阿馨的担忧和顾虑，她同样对这件事感到害怕。“说实在的”构建了两个立场主体对于立场客体的一致性话语立场，增加了话语的商讨空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起到了缓和语气的目的，使两个不同的立场主体之间形成一种互动关系。

（35）我只能如实向他说：“说实在的，我也很气愤，我也想开枪，可是，我带的那手枪威力太小，伤不着大红旗保险车的一根毫毛。我也觉得不能开枪，因为情况不明，如果有把握打司机，阻拦汽车开走，也有意义，但当时那个地方，那种条件是不可能的，若造成误伤他人呢？”

我说到这里，汪东兴赞同地说：“这就对了，不能开枪的……你们请示怎么办？……这话是毛主席说的”。

例（35）中“不能开枪”是立场客体，立场主体1是言者，立场主体2是汪东兴，“说实在的”引导的句子中，言者表达了对想开枪但不能开枪这件事的认同，两个“也”字连用更加凸显了言者表明态度的急切程度，增强了认同的量级，后文中汪东兴说“这就对了”表明言者的话符合汪东兴的预期，两个人达成了话题的一致性，在协商之中构成了互动的认同立场。

需注意，“说实在的”引导的立场类型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同一个小句可以表达多种不同的立场，立场和立场之间界限并不是绝对分明，而是互相有交叉。如例（36）中“喜欢”表达了言者对于“他”的情感态度，“我觉得”是个人观点的体现，又对其人物特征作出评价，此句引导的立场类型有情感立场、认识立场和评价立场

（36）说实在的，我挺喜欢他的，我觉得他书生气十足，然后才是个商人。

另外，通过对CCL和BCC 语料库的考察，我们发现，“说实在的”的后续句大多为陈述句和感叹句，但也有一部分为疑问句。“说实在的＋疑问句”对于立场表达也有独特意义。

（37）小喜道：“这也要看风驶船啦吧，我该认不得这个啦？一把抓也不要紧，只要抓得妙就抓住了！”

春喜道：“这不还是吹啦吗？说实在的，怎么办？”

小喜道：“办法现成！说出来管保你也觉着妙！

立场表达本质上是一个言语互动的过程，在会话连续建构的序列环境中产生，并通过交互主体间的协商合作共同建构和实现。[9]疑问小句“怎么办？”并没有凸显说话人的无知，因为“说实在的”反而可以降低说话人的面子威胁力，构建和谐的交际语境，在话轮转换中构成主体间的认知关系，寻求立场认同。

在疑问句中还有一个小类较有特色，即反问句。

（38）说实在的，这点药费还不够输两次液，哪有吃上五谷不生灾的呢？

（39）说实在的，还有什么比命值钱的呀？

（40）他太忙了，说实在的，他肩挑的何止两副重担。

例（38）和例（39）中后续句均为反问句，例（40）中的后续句虽是陈述句，但“何止”表达反问语气。“说实在的”表明言者在说话时已经有了确定性的态度和立场，反问句的使用进一步增强了立场的语势。

四、结语

本文通过对CCL和BCC语料库的考察，首先简要论述“说实在的”的形式及其变体，对其作为立场标记的依据进行说明并列举“说实在的”的变体，对其变体和本体的差别进行比较；其次对“说实在的”引导的语义模式进行阐述，分别是因果、递进和转折；最后从评价立场、认识立场、情感立场、认同立场四个角度对“说实在的”引导的立场类型进行详细论述。总之，“说实在的”是标示言者主观立场的话语标记，本文在吸取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话语标记“说实在的”及其立场研究进行补充解释，其他类似立场标记尚需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