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 竭

王传福

惨淡的夕阳被浓浓的雾霭笼罩着，将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挥洒殆尽……

“小军啊，你来吧。你咋不来看看我呢，小军啊，你来看看我吧！”自从谷桂花老妈妈住进夕阳红养老院，她每天都不停地呼喊儿子杨小军。有时候，凌晨两三点钟她就开始喊，弄得同住养老院的老人都休息不好。

夕阳红养老院是春城一家比较高档的民营养老院，不管是环境还是服务，都是一流的。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吃完早餐，这里的老人都不约而同地到庭院里散步、唱歌，或来到鱼池边欣赏五颜六色的小金鱼……那些行走不便的老人，便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坐在轮椅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谷桂花老妈妈今年八十二岁了，自从三年前住进养老院，苍老的步伐不断加速，腿脚一天不如一天，如今，不足三十五公斤的瘦弱躯体行走艰难。每天吃完早餐，工作人员都会用轮椅将老妈妈推到庭院晒太阳。有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柔弱的老妈妈，曾经是街坊邻居崇拜的一位伟大的母亲！

在她三十八岁时，她的丈夫不幸离世，她仅靠自己的微薄之力，支撑起这个家，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她的儿子杨小军，名牌大学毕业不说，还是博士学位，现已成家立业，定居在美国的旧金山；大女儿杨小馨，大学本科毕业，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二女儿杨小茵，大学本科毕业，现在春城一家大型国企工作，任中层管理干部。

自从三个子女大学毕业，成家立业后，谷桂花老妈妈就独自生活。

三年前，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准备把孩子们都叫到身边，安排一下后事。可是给儿子杨小军打了几次电话，他都说工作忙，脱不开身；给大女儿杨小馨打电话，大女儿说单位有一些事情急需处理，没时间；只有小女儿离得近，和她住在同一座城市。还是小女儿通过与哥哥、姐姐电话沟通，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将母亲送进养老院。

一晃，谷桂花老妈妈住进夕阳红养老院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杨小军一直没有回国看望她。去年秋天，大女儿杨小馨出差顺路才到养老院来过一次。有时候，谷桂花老妈妈呼喊儿女太吵人了，甚至吵得养老院的老人都无法休息了，工作人员只好三番五次给她的儿女们打电话，叫他们来养老院安抚一下老妈妈的情绪。但最后也只是小女兒到养老院看看她。小女儿每次来养老院都是没好气地训斥她：“你天天喊啥呀？你在这儿不是挺好吗！有吃，有喝，有人陪！我们不是都忙吗？要上班，要挣钱，要抚养孩子！”

就这样，谷桂花老妈妈在期盼中，一天天，一夜夜不停地呼唤着儿女们的名字：“小军啊，小军啊，你来看看我吧！小馨啊，小馨啊，你来看看我吧！小茵啊，小茵啊，你来看看我吧……”

日月轮回，斗转星移。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夕阳红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和往常一样用轮椅将谷桂花老妈妈推到鱼池旁，让她观看金鱼，以此来分散注意力。老妈妈用她那浑浊、没有活力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鱼池，嘴里依然不停地念叨着。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浑浊的泪水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流到腮边，又顺着嘴角流到衣服上……

不知什么原因，鱼池里的水渐渐消失了，往日那些活泼可爱的小金鱼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