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思母（外三首）

艾建桥

昨夜

阔别十八年的母亲

在村前的老槐树下

呼唤我的乳名

母亲教我洗衣  喂猪

教我用瓦片捣碎草药  敷臂上的伤口

教我如何避开仙人掌的刺

教我用双脚去适应尘世间的

每一条路

似乎要归还

亏欠父亲十八年的爱

滴酒不沾的母亲

与父亲对酌

帮父亲穿上她亲手织的毛衣

父亲憨厚的笑容里

溢满秋天高粱的红

一声呼喊  我惊醒了自己

床头原本明亮的那盏灯

在我的眼中

瞬间模糊

油菜花

在父亲的心里

油菜花  是年轻的

蜜蜂  蝴蝶

皆是前来赶集的人

这些人  诵经一般  带着虔诚

无须描绘父亲的幸福

油菜花最懂

田間  父亲如一尊佛

被十万亩的金光笼罩

这金光

喂养贫瘠的肠胃

更喂养尘世的希望

生 活

少年时  生活是一个惊叹号

叹草丛里跳跃的蟋蟀

叹七星瓢虫在荠菜尖上爬行

青年时  生活是一个省略号

我告别村庄  漂泊异乡

我仿佛省略号中的一个点

渺小  被光阴忽略

中年时  生活是一个破折号

没有提示  只有无数个转折

有一条路  在梦里延伸

老年时  生活是一个句号

我两鬓白发  回归老屋

手中的拐杖  敲击村口那块石头

裂开的缝隙

路边那棵大槐树  鸟声啁啾

槐花  碎了一地

宽叶十万错

朋友送我一盆植物

叶宽  花朵娇小

置于阳台  接受阳光的馈赠

盯着这淡紫色的花朵

想起一生辜负的人和事

错过的风景

愧疚  在花朵周围蔓延

骤然间  这娇小的花朵

缓缓低下头

仿佛替我承受十万个错误

浇一丝清水

洗去花叶上的尘埃

也洗一下我不安的内心

注：“宽叶十万错”，一种植物的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