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话比较批评初探
2024-01-01黄志立刘颂扬
[摘" 要]赋话比较批评法的运用与赋学的审美趣味、文体自觉、理论建构及现实旨向密切联系,体现出异于诗话的多重形态。从赋家、赋体、赋作三端考察赋话比较批评法的实践类型与理论特质,可见其多与溯源法、喻象法、摘句法等批评范畴兼合,彰显出对应试策略创作程式、赋体标准的重视。赋话比较批评法融会诗话理论与赋学自身的传统,不仅对赋话体系的形成意义显著,对文体批评方法学建构也起到促进作用。
[关键词]赋话;比较批评;方法论;赋学理论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292(2024)06-0118-07
[收稿日期]2024-06-20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明清边疆舆地赋整理与研究”(21BZW113);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资助项目“清代岭南赋话整理与研究”(2022M721225);广东省教育厅高校古籍整理研究项目“历代岭南赋辑校与研究”(2022GJZL09)
[作者简介]黄志立,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特聘副研究员,硕士研究生导师,文学博士,博士后,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刘颂扬,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研究生。
比较批评法作为古代文学批评的重要形态,旨在通过双向比照的方式,对所论对象的风格特征、审美意味、创作技法、历史价值予以异同辨析和优劣判断。此法常见于历代诗话、词话、史书文人传及别集的谈艺文章中,形成“谢诗如芙蓉出水,颜诗如错彩镂金”“相如巧为形似之言,班固长于情理之说”等经典命题。比较批评法于各体批评中运用普遍,然学界少见对赋学的论述。胡建次《中国古代文学比较批评的承传》对历代比较批评法的承传予以翔实梳理,于清代独推陈廷焯的词学批评与金圣叹的小说批评,未提及赋学,此或与赋话兴起较晚有关。鉴于此,本文基于李调元《雨村赋话》、浦铣《复小斋赋话》、刘熙载《赋概》、林联桂《见星庐赋话》等诸种赋话,通过析理其比较批评法的实践类型、批评旨趣、理论特质与历史价值,以此勘探比较批评法在赋学建构中的重要作用。
一、赋话比较批评的范式定位与历史渊源
比较批评法脱胎于古代月旦文人、品第才学的文化传统,其迁转到诗文评论中,成为识者传达审美趣味、提供鉴赏指南的重要方法。《四库全书总目》云:“比而观之,可以知其才力强弱,与意旨之异同,较之散见诸集,易于互勘,谈艺者以深有裨也。”[1]唐宋以降,比较批评法运用广泛,常与推源溯流法、喻象批评法、摘句批评法兼用,产生“李杜优劣论”“元白优劣论”“苏黄优劣论”等经典论题。在历代迁转中,比较批评法逐渐形成一些基本范式特征。首先,比较批评法通常在短小篇幅中预设至少两种论说对象,其领域涉及风格、技巧、作家、作品,但彼此共属于同种范畴之内。《说文》曰:“比,密也。二人为从,反从为比。”无共性则不称之为比较。其次,比较批评法存在两种主要类型。一是辨析差异,如《六一诗话》谓:“子美笔力豪隽,以超迈横绝为奇;圣俞覃思精微,以深远闲淡为意:各极其长。”[2]二是定夺高下,如《诗品》取九品论人、七略裁士法谓:“诗之为技,较尔可知,以类推之,殆均博奕。”[3]两种类型存在递进关系。在具体批评中,比较法与溯源法常有交叉。溯源法侧重历时求同,比较法旨在共时求异,然历代诗家在论说文史流变时,常溯源法与比较法兼用。以故溯流之中有差异辨析者,亦可视为比较批评法。
一般认为,比较批评法最早的集中运用为钟嵘的《诗品》,后经历代演变而扩延至各文体批评。其诗学代表有张戒《岁寒堂诗话》、王世贞《艺苑卮言》,词学代表有李清照《论词》、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曲学代表有吕天成《曲品》、祁彪佳《远山堂曲品》,小说批评代表则可见诸金圣叹评《史记》《水浒》。比较批评法常因不同文体的体裁特征、审美标准、演变传统而得出迥异结论。然史家对比较批评的文体考察有失衡之势,于诗学论述备至,于词学、曲学兼有涉及,于赋学则几近阙如。其原因一则缘于清以前尚未形成自觉的赋学体系,赋论粘附于诗话专书与赋格著作中,难以提炼独立性的批评形态;二则缘于乾嘉道时期涌现的赋话论著尚未得到重视。
赋话不同于汉魏以来陆续出现的赋格、赋集、赋谱与别集赋论。作为与诗话、词话、曲话对照的谈艺专书,其形成相对较晚,至清代李调元《雨村赋话》方首创体例。相比其余赋学形态,赋话的独特性约有两端。一为侧重原理,不专用于描述赋史概要或作赋程式,以故唐佚名《赋谱》、宋郑起潜《声律关键》不属赋话之列。二为独立成书,既不依附于史传、类书、别集,也不以零散形式穿插在赋选与赋格中,而是以谈艺专著刊行于世。严格地说,祝尧《古赋辨体》虽评点翔实,但形式上散布于赋选之中,难称赋话。汤稼堂《律赋衡裁》有“余论”一卷评点精微,然前五卷皆为赋选,就全书而言也不为赋话。今可以赋话之名称世者,有浦铣《复小斋赋话》《历代赋话》、李调元《赋话》、刘熙载《艺概·赋概》、魏谦升《赋品》、林联桂《见星庐赋话》、戴纶喆《汉魏六朝赋摘艳谱说》、王芑孙《读赋卮言》、孙奎《春晖园赋苑卮言》、汪庭珍《作赋例言》、姜国伊《尹人赋话》及姜学渐《味竹轩赋话》。上述赋话或重立意、或重修辞、或重程式,对前朝赋学的批评思想进行了萃集与深化,是赋学中较具理论性的一种形态。比较批评法在此类专著中不仅形态纷呈,且业已形成理论自觉。如戴纶喆《汉魏六朝赋摘艳谱说》凡例言:“间有以优劣长短为先后者。”[4]王芑孙《读赋卮言》自序曰:“欲略仿东莞《雕龙》之例,指陈旧式,疏厥异同,胪列变宗,判其阡陌。”[5](P1006)皆是对比较批评法的反思体证。
赋话比较批评法的形成横向迁转诗话、文话的思维程式和论述策略,但同时也立足赋学自身的传统。比较批评在赋学中运用最早可追溯到汉魏时期,其时骚赋分流,粘附于史书的赋论中已出现对不同赋体的简明比较。如扬雄《法言》谓:“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班固《汉书·艺文志》区分“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和“没其风谕之义”两类赋家,皆具优劣比较的模式。及两晋六朝,则出现更复杂的比较形式,且侧重于风格论。如刘勰《文心雕龙·诠赋》云:“荀结隐语,事数自环;宋发巧谈,实始淫丽……及仲宣靡密,发端必遒;伟长博通,时逢壮采。”[6](P135)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云:“相如巧为形似之言,班固长于情理之说。”[7](P1778)后者已见对创作技艺层面的深入比较。汉魏时期的赋学受儒家经义标准影响,以“古诗之义”为赋的最高境界,贬斥矫饰淫丽的赋风,这一价值判断为历代赋家辨识良莠奠定了基本的审美标准。以曹丕《典论·论文》、左思《三都赋序》、刘勰《文心雕龙》为代表的赋论采用长篇骈体文来陈胪诸家风格,这种典型的比较样式也为历朝所用。比较批评法在汉魏时期赋论中已见雏形,不过其运用上仍存在诸多局限:一则偶尔为之,未形成体系化的方法论;二则断言性强,未就具体层面予以条分缕析;三则重审美感受,比较涉及的层次较单一。
唐宋时期试赋兴起,古变为律,赋学发展进入又一高峰。有宋一代论赋文章如朱熹《楚辞集注》、欧阳修《读李翱文》等,不仅比较批评数数可见,且有对近体赋家的比照。如《读李翱文》贬韩愈“叹一饱之无时”而褒李翱“虑行道之犹非”[8],既具优劣判断,又有辅论证据,较之六朝赋论更令人信服。宋时赋论运用比较批评法的代表,尤推洪迈《容斋随笔》。其比较批评法形态多样,常与推源溯流法并用。如论“七体”,谓枚乘《七发》“创意造端,丽旨腴词,上薄《骚》些,盖文章领袖”,并举傅毅《七激》、张衡《七辩》、崔骃《七依》等作比之曰:“规仿太切,了无新意。”[9](P88)《容斋随笔》还能就同一技法的不同效果进行比较。如论唐人赋“奇语”云:“唐人作赋,多以造语为奇。杜牧《阿旁宫赋》……其比兴因喻,如是其侈。然杨敬之《华山赋》又在其前,叙述尤壮……后又有李庾者……其文与意皆不逮杨、杜远甚。”[9](P882)以《容斋随笔》为例,可见比较批评法在唐宋赋论中产生三点推进。首先,突破了“三言两语”式的概括批评,更侧重于从学理角度阐明赋作优劣的原因;其次,摆脱了“一优一劣”的二元框架,出现多对象、多维度相交叉的复杂比较;最后,在试赋兴起的风气下,有意识地与摘句批评法相结合,将比较批评深入到创作层面。赋学比较批评的方法论在唐宋时期已趋近成熟,然除《容斋随笔》外,其运用仍处有意无意之间,未见方法论的自觉。
元明二代古赋复兴,比较批评于祝尧、王世贞、徐师曾、谢榛诸家赋论中数量更夥。王世贞《古赋辩体》对比较法的运用趋于精密化,多就具体范畴析理诸作差异。如论陆机《叹逝赋》云:“此赋与江文通《恨赋》同一哀伤,而此赋尤动人,吁哀思之音诚,庄人端士之所当警者。”就“哀情”的感染力论高下。论张华《鹪鹩赋》云:“此赋盖与《鹦鹉》《野鹅》二赋同一比兴,故皆有古意,但《鹦鹉》《野鹅》二赋尤觉情意缠绵,词语凄惋。” [10]就“比兴”的效果定优劣。王世贞《艺苑卮言》于赋作比较亦富见地,其长处在于依据赋文体本身而立论。如比较司马相如和贾谊曰:“长卿以赋为文,故《难蜀》、《封禅》绵丽而少骨。贾傅以文为赋,故《吊屈》、《鹏鸟》率直而少致。”既比较两位赋家,又阐明“文赋”“辞赋”两种赋体。又如比较司马相如《子虚》《长门》二赋:“长卿《子虚》诸赋,本从《高唐》物色诸体,而辞胜之。《长门》从《骚》来,毋论胜屈,固高于宋也。”[11](P87)则隐含“骚赋”“辞赋”之比,以为骚体气概高古而更胜一筹。较之唐宋赋论,祝尧、王世贞二家比较批评的理据更严谨,与清代赋话已无二致。赋学的比较批评法经历代完善,自此浮现出三种基本范式:比较赋家,以阐明赋风的种类;比较赋体,以厘清赋史的迁转;比较赋作,以揭橥文辞的区别。然而,赋学批评发展至元明,所论对象仍多为古体赋家。律赋批评局限于《赋谱》《赋格》《赋诀》《赋要》等专书中,被视作场屋小道,难等大雅之堂。故赋的比较批评在清以前多侧重审美鉴赏,阙于现实导向。赋话运用比较批评法不仅在规模、形态、层次上较前人更甚,亦更具现实的教化诉求。
二、赋话比较批评的实践类型与多元阐释
赋话比较批评法的运用涉及风格论、创作论、形式论、体裁论等,常与知人论世法、摘句批评法、意象批评法兼而并用,且多就微观范畴乃至特殊赋句进行立论,蕴藏着复杂丰富的批评思想。下文试从赋家、赋体、赋作三大范畴予以归类,对其比较批评法的多元阐释展开研讨。
(一)赋家层面的比较
作家批评是古代文学批评的重要范畴。其发端于孟子“知其人,论其世”一说,认为诗文风格多与作家的道德、禀赋、性格相关。鉴于古来作家性情各异,考评作家的差异自是成为比较批评法的重要板块。赋话在赋家层次上的比较批评较前朝赋论涉猎更广,兼纳大家与小家、古体赋家与律体赋家。其涉及的内容概括有三。
首先是比较赋家风格差异。赋话中多见以骈句陈胪诸家风格的样式,此法在批评史上运用较广,《文心雕龙·诠赋》篇对荀卿等十家的陈胪足称典范。《读赋卮言》旧序云:“班密张妍,崔雄蔡逸。”[5](P1003)《复小斋赋话》云:“杨诚斋赋,足当一‘别’字。杨廉夫赋,足当一‘新’字。”[12]皆为刘勰先例的规仿。然赋话风格论的比较不乏变式。如《赋概》比对屈原、陶潜,用“假象见义法”论之:“屈子辞,雷填风飒之音;陶公辞,木荣泉流之趣。虽有一激一平之别,其为独往独来则一也。”[13](P93)以“风雷”“木泉”作喻,更为直观。赋话也有在特定赋体范畴内而论诸家风格者,如《复小斋赋话》云:“唐、宋小赋,多为律所拘束。唯元微之体格博大,苏子瞻气尚雄健,李忠定词旨激昂,可为鼎足。”[12]此就小赋不为律所拘而分三种类型,将风格比较深入到微观层次。
其次是比较赋家品性优劣。受儒家“知人论世”说影响,作品人品相通论被史家视为定则。赋话中针对赋家品性优劣的论述,常以赋家及代表作结合的方式展开。如《雨村赋话》云:“周庾信《小园赋》,故国旧都之感,惓惓于怀,不似沈隐侯赋《郊居》,盛夸其亭榭之美,游赏之适,顿忘为家令时也。江总持《修心赋》,悔心忽动,有托而逃禅,亦可闵惜……词旨之隐显不同,而人品亦于此判矣。”[14]认定庾信、江总、沈约三作有“入世”“遁世”“玩世”之分,可由高及低分出三种不同人品。《复小斋赋话》亦曰:“予读傅长虞《叩头虫赋》,以其谦卑自牧,无往不利,心窃鄙之。及读明人张之象赋,乃谓‘士之进退,必以礼义,枉己辱身,颇伤志操。’洋洋洒洒,几九百言,实获我心矣。”[12]此处比较傅咸与张之象的同题赋作,认为傅咸揄扬叩头虫之圆滑,足见俗鄙,而张之象怒斥叩头虫之阿谀,则见狷介,从中可看出人品的高下之分。
最后是比较赋家技法之轩轾。赋话在谈艺之余兼具创作指导意识,不仅体会其道,还析理其技。刘熙载论古赋家技法时,多以自然浑成、深远幽微为标的,独推屈、贾技法。《赋概》曰:“屈子之赋,筋节隐而不露;长卿则有迹矣。”又评赵壹《刺世嫉邪赋》曰:“读之知为抗脏之士,惟径直露骨,未能如屈、贾之味余文外耳。”[13](P92)皆以“露与不露”为标准论高下。王芑孙《读赋卮言》亦有技法比较之论。其云:“温李晚出,音节小殊,温伤仄少而平多,李恨仄多而平少。”谓温庭筠擅作激越之语,而李商隐则喜徐缓之言。又曰:“赋《鹦鹉》于一席之间,文不加点,成篇之速,自古无如祢衡者。赋《海潮》以二十余年之久,力不敢暇,成篇之久,自古无如卢肇者。”[5](P1015)藉此指明赋家有疾速成篇之法,也有日积月累之法,各有所长。
章学诚《文史通义》谓:“赋家者流,犹有诸子之遗意,居然自命一家之言者,其中又各有其宗旨焉……是以刘、班《诗赋》一略,区分五类,而屈原、陆贾、荀卿定为三家之学也。”[15]通过比较赋家的风格、品性与技巧,赋话在前人基础上对赋史谱系进行了更详尽的勾勒,补足了清以前赋论对律体赋家的描述空缺,为士子纵览各家之长点破迷津。在清代试赋风尚下,这类评鉴不仅具有谈艺之功,同时承担着为后学确立典范的任务。古人学诗固有“学唐”“学宋”之分,赋话在赋家时以高古为正宗,推崇汉唐先贤,贬抑宋元小家。这既与清廷试赋取士的政教目的相一致,而且为后学划定了训练作赋的临摹类型,可见其比较批评的现实关切。
(二)赋体之间的比较
有清一代赋学中兴,各体赋作在赋话中皆有论及。古律赋家在推源溯流、正本清流的同时,常通过比较的方式显己之长,贬他之短。此方法于赋体辨析起到重要作用,也在互释中推进了古律兼合。此外,赋话中关于赋体之辨析与不限于古律,还兼涉骚体与赋体的比较,或将一朝视为一体,以此比较唐赋、宋赋、明赋及中唐赋、晚唐赋之别,多有警论。以下分而论之。
古律之比。清赋家关于古律流变的认识大同小异,但对古体与律体孰优孰劣久争不绝。古体赋家贬谪律赋流于场屋功名之用,体卑气弱,常以优劣论古律。如刘熙载云:“古赋意密体疏,俗赋体密意疏。”又云:“俗赋一开口,便有许多后世事迹来相困踬。古赋则越世高谈,自开户牗,岂肯屋下盖屋耶?”[13](P101)认为古体之高在于气格,而律体则饾饤类书典事,既体格卑弱,且通体稠密。孙梅《四六丛话》论赋一章亦持此论。其论齐梁赋古变为律:“固非古音之洋洋,亦未如律体之靡靡也。”[16]可见厚古薄律的立场。古律之比在律体赋家中少优劣论,受“以古文为时文”的风气影响,律体赋家大多认为古律各有短长。其代表如汪庭珍《作赋例言》云:“读《选》赋贵得其神,毋袭其貌;读唐赋贵得其新切生动,毋学其率意文章。”[17]以为古赋以神韵擅长,律赋以新奇见胜,有融古于律的自觉。
骚赋之比。骚赋异同论是赋学史的经典论争,清赋家于骚赋文体之别上灼见叠出者,以刘熙载《赋概》及程廷祚《骚赋论》为尤。刘熙载循《汉志》之说认同赋源于骚,且于骚赋风格、形式、体格上多有比较。其曰:“《楚辞》按之而逾深,汉赋恢之而弥广。”此就风格而论。又曰:“楚辞尚神理,汉赋尚事实。”此就形式而论。刘熙载关于骚赋的价值比较多以“古意”判高下,认为骚体去古意未远,后世赋体无论立意如何高明,终逊骚体一筹,然其未过多深入审美形式及文体功能层面。程廷祚《骚赋论》之论可补此阙:“《骚》之近于《诗》者,能具恻隐,含风谕……至于赋家,则专于侈丽闳衍之词,不必裁以正道,有助于淫靡之思,无益于劝戒之旨。”[16](P69)此说从文体形式、立意取向、社会效应三层面展开对骚赋的比较,骚赋之别明晰可见。
朝代之比。在同种文体中,以一朝之风或一时之风表征一种亚文体的范式,在诗学史上并不少见。“唐诗”与“宋诗”之争、“宋词”与“清词”之分皆属此类。赋话中以朝代划分赋体的取向以律体派居多,其关于唐赋与宋赋的比较值得重视。《雨村赋话》比较唐宋律赋层次多样。如在风格上比宋于唐:“良由清切有余,而藻缋不足耳。”如论两朝创作取向:“唐人雅善言情,宋人则极讲使事。”又如论句法:“运用成句,间出一奇。宋人则专以此擅长,往往有自然巧合者……然较之唐人,吐属尚有巧拙之别。”[14]其大抵认为唐律赋规制精密,较宋律赋新奇险峻更优。浦铣《复小斋》赋话在此基础上又加明赋一种:“唐人赋好为元言,宋元赋好着议论,明人赋专尚模范《文选》,此其异也。”[12]读此可崖略赋风之流变。此外,《雨村赋话》以朝代分赋体亦不限于唐宋。如比较齐梁及唐代小赋云:“句调益工,气味更薄。较之齐梁间小赋,又数累以下矣。”以为齐梁体气格更高。又曰:“取材于经,不复旁杂,中唐人矜慎乃尔。若入晚季诸人手,则新颖有余,而典雅不足矣。”[14]则从唐朝细分,以为中唐赋与晚唐赋有典雅与新奇之别,前者优于后者。
赋的辨体问题古来为赋学家所重视。两汉魏晋赋论如班固《汉书·艺文志》、左思《三都赋序》、挚虞《文章流别论》,皆涉及到诗、骚、赋各体承传流变的探讨。唐宋以后,赋体又添骈赋、律赋、文赋,辨体之功益显重要,故祝尧有《古赋辨体》一著,分条缕析,对各朝赋体及后骚、辞、文、操、歌予以翔实辨明,以为“严乎体,通乎其义,其亦赋家之一助云尔”[10]。然而,清以前的赋论虽于辨体问题论述备至,但大多都是在勾勒赋史迁转的前提下论述,极少在示教后学的自觉下缜密地析理各种赋体在创作上的差异。及清代科举试赋,为士子而辨体的意识则尤为明显。缪润祓《律赋准绳》一书以“辨体”冠“要言十二则”之首,指出:“律赋以四六为宗,非惟不可参用诗歌,即骚体亦断乎不可。又今人喜用三、五、七字句,古赋、骈赋有之,究不协律。”[18]这种意识也为赋话所内化。姜学渐《味竹轩赋话》即曰:“各体有周秦、汉、魏、六朝、唐、宋、元、明之不同,平日须将各体古赋看熟在胸,如遇拟古题,便能逐代摩仿。读赋须照此选读,作赋须照此辨体,则赋可易学矣。”[19]赋话辨明古律、骚赋、唐赋与宋元赋之别,是就应制的角度对前贤的辨体之学进行了拓宇。
(三)赋作维度的比较
赋话关于赋家与赋体的比较虽洞见不凡,但论述策略仍见诗话、文话的影响,在批评上侧重于审美鉴赏。鉴于赋话兴起与清代科场试赋的发展相关,受功利环境的深刻影响,其比较批评法的运用不止传达审美趣味,还多用于指津后学创作。此种范式主要集中于赋作层面,大抵可归为四类。
1.同类赋作的差异辨析。历代赋选中,以门类来分选赋作的书目不在少数,代表如李元度《赋学正鹄》、徐斗光《赋学仙丹》等。然赋选在分类选赋时,常是罗列诸篇,对类中优劣不作说明。赋话枚举同类赋作予以对视,可在赋选的基础上为后学明辨各篇所长。如《复小斋赋话》云:“杨守阯《勉庵赋》,可当《劝学篇》;《百耐庵赋》,可当座右铭。”此二作皆出明儒杨守阯手笔,而功用不同。又云:“简文《筝赋》起四句,学潘黄门《笙赋》。然黄门直说,简文陪说。”[12]二作皆咏乐器之作,而技法不同。同类相比在赋话中存在一种特殊形态,即于大量同类作中指其最优者。此法与洪迈论“七”体近似,《见星庐赋话》尤擅。其云:“余家岭南,木棉花最盛……题之佳赋,前后不乏。然最佳者,莫如平学使恕之《木棉花赋》。”[20](P85)又云:“千字文,始于梁之员外周兴嗣,其后拟之者甚夥。而最佳者,莫如吴翰林省兰之《集字祝嘏千字文》一篇。”[20](P131)又云:“采石矶,余尝四至此地……前人赋此题者绝少佳制,近人赋之最佳者,首推黄尚书钺之作。盖其苍苍莽莽,古直悲凉之气,为不可及也。”[20](P86)此就木棉赋、千字文赋及采石矶赋中擢其最佳,虽有主观臆断,亦示诸经验之谈。
2.同源赋作的高下判断。赋史之中,学古仿古之风向来兴盛,赋家在仿古之中通常又不泥于古制,以故赋话在考鉴具体赋作的承传与创新时,常综合运用比较批评法与推源溯流法。如《赋概》曰:“屈子以后之作,志之清峻,莫如贾生《惜誓》;情之绵邈,莫如宋玉《悲秋》。”[13](P 90)此就“祖骚”立论,既有推源,又有比较,认为屈原后赋分“志”“情”“骨”三脉,各得其所。《赋概》又谓枚乘《七发》出自宋玉《招魂》:“枚之秀韵不及宋,而雄节殆于过之。”[13](P92)就具体的仿古个案予以评述,兼具历时与共时眼光。在诗史上,以步韵、依韵的方式仿写前作的案例时常有之,赋话在考察赋家承传时,有时也从步韵仿作与原作的关系出发进行比较。如《雨村赋话》指出李纲诸作多学东坡,然而《折槛旌直臣赋》“殆青出于蓝矣”,而《浊醪有妙理赋次东坡韵》,则“可与原唱竞爽,而豪荡之气微不逮矣”[14]。此举不仅具有鉴赏价值,亦利于后学在仿古临帖时参照自省。
3.同题赋作的优劣比较。同题异作是科举试赋的独特现象。在同场科考中,常有不止一篇佳作流传于世,李昉《文苑英华》、范仲淹《赋林鉴衡》选唐人科场律赋,皆在同题之下收数篇以供读者比照,陈元龙受命编纂《历代赋汇》亦沿此制。同题赋作在应试时有名次高低,然而历代赋书对其优劣的析解少能详细。赋话考评同题作品之优劣并示诸后学,对于提高“识力”最为有效,此《复小斋赋话》尤擅。其比较李程、湛贲、崔护《日五色赋》一条,先举湛作“驯翚对而阻色,仪凤临而委质”一段,谓“非无颖思,终觉小样。又多用‘光、彩、烛、临’等衬贴字”;复举李作“名翚矫翼,如威凤兮鸣朝阳”一段,谓“何等矞皇典丽,固不独以破题擅长也。唐史称之为警拔,信矣。”此处兼用摘句批评,认为湛作用字陈熟、气格有限,不如李作恢弘警策,不可不谓鞭辟入里。又曰:“杨盈川《青苔赋》,起段用晖博望事,盖为教书郎时作也。通首音节最佳。若论惩劝之义,雕琢之工,则鲁望作,后来居上矣。”认为陆龟蒙之作兼具讽喻时乱之义,较杨烔之作专主声律更佳。又曰:“作小赋不嫌纤巧,于咏物题尤宜。唐人《多稼如云赋》有张仲素、王棨二作。张则略写大意,王则刻画尽致,便觉异样警切。”[12]以“纤巧”为标准论同题赋作,认为张作失之粗略,王作细致入微,更合小赋作法。”以上选作多从《历代赋汇》中出,其就赋选收录的同题作品进行深入辨明,于士子习读赋选当有辅翼之功。
4.同赋异句的得失考评。赋话比较批评法甚至深入到一篇上下句的比较中,藉此揭示作赋的妙笔与俗笔。此种比较在形式上较隐晦,需结合特定批评术语来审度。如《赋概》评孙绰《游天台山赋》,先摘其“骋神变之挥霍,忽出有而入无”句,谓“此理趣也”;复撷其“悟遣有之不尽,觉涉无之有间”句,谓“落理障甚矣”[13](P103-104)。“理趣”“理障”原为宋人的诗学术语,指诗中说理的生动与板滞。此处用于比较孙绰《游天台山赋》“骋神”“悟遣”两句,认为前者寓理于象,而后者犯着相之病,前者要优于后者。又如浦铣《复小斋赋话》云:“宋王阮《馆娃宫赋》,谓‘子胥不见戮,夫差不可愚’,自是正论。至云‘以生聚教训之众,战何伐不定。何致假负薪之女,为是可耻之胜’,阅之不觉失笑,此则可谓‘头巾气’矣。”[12]此处就《馆娃宫赋》的咏史题义比较王阮之作的开篇与收束,认为前句措辞稳当,后句流于训诫,犯“头巾气”之病,后不如前。同赋异句的比较不仅从微观的层次阐明创作技法的得失,且易于读者通过隔句比较来使把握全文的水平走向。总的来看,赋话对赋作的比较综合了诗话的批评形态及历代赋选、赋格、赋谱的经验之谈,对赋选诸书的应制常识进行了理论化的提炼,这是赋话在赋学史上的突破所在。
三、赋话比较批评的独特属性与学理价值
经分析可见,赋话比较批评法与诗话、文话比较法的运用有同源性,但也具备独特性。鉴于赋话兴起与有清一代的政治导向、科举现实、学术体制、审美趣味紧密相连,多重因素促成了赋话特有的标准与价值取向,使比较批评法的运用在理论特性上独具一格。赋话比较批评法异于传统诗话、词话的向度约有三端。
其一,孕育于清代科举的试赋风尚中。赋话的兴起与清廷恢复试赋取士有直接关系,自康熙十八年平三藩之乱而开博学鸿词科,召试、翰詹大考、散馆大考、月课、童生试先后皆以赋取士,习赋应举之风一时蔚为大观。现传赋话如《雨村赋话》《作赋例言》等,最初都是赋家与士子讲学时的心得萃集,其撰写和刊行相比诗话、词话等谈艺文章有更明显的功利倾向。李调元《雨村赋话》序论成书过程,即谓:“用纸条摘录其最典丽者各数联,以教之使知法。”[14]戴纶喆《汉魏六朝赋谱摘说》自序亦言:“是书为训徒计,非云著作。”[4]在应举风尚下,赋话的比较批评时常展现出实用性对美学性的统摄,如《复小斋赋话》推崇“赋贵得其神”而贬斥正面刻画之作,又曰:“亦有必须刻画者。钱起《尺波赋》……数联皆藏‘尺’字在内,不尔何由切题?故曰‘言岂一端,夫各有当’。”[12]此即将场屋试赋的“切题”要诀纳入到了比较标准中。赋话不仅就应试技巧来定夺赋作优劣,且在审美取舍上深受康熙帝“考稽古昔”而“与国政事”和赋学观影响,推崇雅正清丽的汉唐赋风,贬低旨意平浅的宋元赋作,以为“大约私试所作而播于行卷者,命题皆冠冕正大”[14]。《雨村赋话》是谓:“宋人所尚者,清便流转,好用现成语,乏锻炼刻琢之功,欲语雷同,畦町不化,所以不逮唐人也。”[14]以古雅庄正为衡量标准也内化于具体赋作与赋家的比较中。如《雨村赋话》谓许敬宗《麦秋赋》“恬雅近人”而《掖庭山赋》“倾险如此”、《复小斋赋话》谓傅长虞《叩头虫赋》“谦卑自牧”而张之象同题之作“必以礼义”、《汉魏六朝赋摘艳谱说》谓“国朝赋学,自应以吴谷人、顾耕石为瑜、亮,然顾固风格遒上,足式浮嚣,而吴更洋洋洒洒,一物难名,矩步绳趋,却处处不戾于古”[4],在取舍上皆与清廷的儒学政教观同步,极少对奇诡钻新的风格给予正面评价。可知在赋话比较批评法的标准形成中,为清代政治正统服务是一种先决性的推力。
其二,扎根于赋选编纂的示教传统中。赋话的批评体系不仅受政教风尚左右,同时也是赋选编纂趋于成熟后的产物。自唐代开科举试赋的先河,因场屋应试而编纂的赋集逐渐增多,至清代已涌现出陈元龙《历代赋汇》、李元度《赋学正鹄》、沈德潜《国朝赋楷》、徐斗光《赋学仙丹》、法式善《同馆赋钞》、邱氏兄弟《唐人赋钞》等一批适用于习赋士子的选本,这类选本在去芜存菁中本身就蕴涵比较意识。赋选在编纂时不仅充分参鉴赋家应制与讲学的经验,且将其总结于序跋凡例或文后评点中,许多论断直接为赋话所用。《雨村赋话》《复小斋赋话》扬唐抑宋的律赋观,大多自《律赋衡裁》“余论”中来。赋话在评骘赋作高下时,不少判断也立足于赋选的既有基础。如上述《复小斋赋话》比较“《日五色赋》,唐人李程、湛贲、崔护三首”,认为湛作“终觉小样”而李作“矞皇典丽”,此“三首”之说即依据宋李昉《文苑英华》所收贞元十二年进士试《日五色赋》三首。陈元龙《历代赋汇》“日五色赋”一条也录此三首,而《律赋衡裁》所谓“不逮李公远甚”的浩虚舟之作则不在其列。浦铣认为李作远胜于湛作,也非一己之见。李作以“德动天鉴,祥开日华”破题而得杨於陵赏识,最终擢为第一,此《唐摭言》已有详细记载。《律赋衡裁》“天时类”一卷独收李作,足见李作冠《日五色赋》之首,唐宋以来已成定论。不过,古书对李作妙处独重破题且论述过于简略,浦铣从炼字技巧上阐明李作何以优于湛作,则在赋选基础上将比较批评推进到更严密精深的境地。
其三,体现出“以诗论赋”和“就赋论赋”的辩证。受“赋者古诗之流”“赋为小道”的观念影响,赋学在清代以前重视程度低,在批评标准上体现出对诗话的依赖。赋话的理论建构因此呈现出话语凭借的二元性。一方面,赋话未全然摆脱诗学的影响,在比较中存在大量“以诗论赋”的现象,在风格论、审美论、形式论上移用诗学的范畴,又常以诗论赋,以熟带新。如《赋概》云:“诗,持也,此义通之于赋。”[13](P104)《复小斋赋话》云:“今人但知诗有一字师,不知赋亦有一字师。”[12]皆是沿用诗学标准进行赋文比较。另一方面,自康熙《历代赋汇》序谓赋“闳肆漫衍,与诗并行”,赋的尊体意识日渐月就,这大大促就了赋学体系的自立和赋体地位的提振。在此大势下,赋话比较批评法相应具有“就赋论赋”倾向,以赋自身的审美体性论优劣。如《复小斋赋话》以“小赋不嫌纤巧”比较张仲素、王棨《多稼如云赋》,以“赋贵琢句”比较张仲素、无名氏《管中窥天赋》,《雨村赋话》以律赋“鲜有长句者”比较元、白二人何以“破其拘挛”,皆就赋体的标准立论。赋话比较批评法反映出赋话从粘附于诗学到独立于诗学的迁转过程,其与赋话自身话语形态的历史生成是相互促进的。
赋话比较批评法在清代的生成与完备具有诸种学理价值。一是丰富赋学自身的理论形态。清代以前,赋学理论主要以赋格专书与零散赋论的形式呈现,前者重创作程式而轻鉴赏批评,后者富于见地却失之过略,体系性的赋学批评若隐若现。故李调元谓前朝赋书曰:“虽体物浏亮,为士人占毕之具,而其中有缊奥者焉,尚隐而未发也。”[14]比较批评作为一种精细的分析技法,使赋话深入到赋体的微观审美层次,是赋学进行理论提炼并建构批评体系的利器。二是丰富比较批评方法学的文体应用类型。比较批评法自诗话兴起后常为论者视为谈艺通法。周紫芝《竹坡诗话》云:“诗话非具史笔,则未易作要见。其诠次高下、抑扬品题有眼目耳。”[21]认为诗话较史书之长处即在评骘比较。鉴于赋学在历史中存在创作与批评的失衡,史家梳理比较批评法的历代承传时,常有对赋学的轻视,难形成完备的文体图示。赋话的出现具有多方面的“补足”意义,其比较批评法的运用即对学术史建构比较批评法体系有添补之功,对现代文体批评学的发展与完善也有参鉴价值。三是丰富文学史书写的维度。不少赋家于赋体极工,而诗文略逊一筹,为文学史所轻视。赋话以“就赋论赋”为准的,常能摆脱诗史束缚,发抉专于作赋的文学史“遗珠”。如《复小斋赋话》对黄滔、王棨律赋的推崇,颇为后人乐道。陈寿祺《麟角集》序曰:“《复小斋赋话》,数举郎中赋十余处……斯亦郎中百世下之知音欤?案《唐书·艺文志》无《麟角集》,《宋史·艺文志》王棨诗一卷,不言赋。”[22]此处赞赏浦铣从赋本身出发考评王棨,使王棨的文学史价值得到提振。此外,赋话在古今比较中还擅于肯定清代律赋家,如《见星庐赋话》评价罗永符《秋为礼赋》仿荀卿《礼赋》云:“四通六闢之论,千门万户之形,直能发前人之所未发。”[21](P77)又如《汉魏六朝赋摘艳谱说》比较吴锡麒、顾元熙与唐宋赋家:“即唐宋诸公,亦应讶后生可畏。”[4]此皆为后学重新评估文学史秩序提供了新的视角。
综上,通过分类研讨与理论总结,可见比较批评法是赋话批评体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具有丰富性和独特性。赋话比较批评法是古代文学批评学迁转于赋学中的重要向度之一,从中能洞察批评传统对赋话的深刻影响,也可管窥赋话对文学批评方法论的反向增益,值得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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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孙兰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