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类电视节目的共情传播机制研究
2024-01-01陈新民周永东
陈新民 周永东
[摘要]文化类电视节目是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媒介之一,共情叙事则是其在视听传播艺术方面的创新性表达。文章以《典籍里的中国》为例,从共情传播的角度探讨此类节目的情境建构机制以及多维度的共情叙事方式。研究得出:该节目以影视化的表达方式和戏剧性的结构设计将史书典籍中的文字进行可视化呈现,不仅为观众提供了多维度的视听体验和故事化的情境建构,还激发了观众在心理层面对史书典籍的情感共鸣与文化认同。
[关键词]文化类节目;共情传播;《典籍里的中国》;观众
典籍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重温典籍,不仅能够让我们更好地汲取先贤的智慧,还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当下的中国[1]。2021年2月,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视综合频道与央视创造传媒推出了大型文化类电视系列节目《典籍里的中国》第一季,节目聚焦最具影响力的中华优秀史书典籍,讲述了《尚书》《孙子兵法》《楚辞》《徐霞客游记》等典籍传承与传播的故事。该节目借助现代视听传播技术,应用“文化+戏剧+影视化”多元叙事手段,利用现代舞台技术“再现”特定的历史场景和故事情境,讲述史书典籍中蕴含的文化价值和中国智慧。
此类节目能够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进而引发其更多的思考。因此,文章以《典籍里的中国》为例,从共情传播的角度探讨此类节目的情境建构机制以及多维度的共情叙事方式。
一、情境建构:共情产生的现实途径
“情境就是在一个给定的时空场域中所展现出来的整体情况和环境条件,包括所有事物或信息,它能够影响或决定个体的情感、情绪及认识、判断”[2]。特定的情境建构是各类传播活动得以顺利开展的环境条件。换言之,特定的情境可以让具体的传播活动获得恰当的意义阐释。此外,共情并非一种孤立的心理活动,共情的产生与情境因素具有密切的联系[3],特定的情境不仅是典籍故事的“讲述场”,还是共情产生的现实途径。
(一)典籍介绍:理清史书典籍的“前世今生”
每一部史书典籍皆有其特殊的流传历史和独特的故事背景。《典籍里的中国》中,作为“当代读书人”的撒贝宁以见证人的身份,采用独白的方式讲述每一部史书典籍产生与传承的故事。撒贝宁往往以“全知”的视角阐释与典籍相关的历史背景,让观众对典籍文本形成全面、立体的认知。在《典籍里的中国》第一期节目《尚书》中,节目一开始,就以影视化的呈现方式生动地“再现”了清朝末年在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发现《尚书》的过程。同时,“当代读书人”撒贝宁向观众介绍了《尚书》的作者、编纂过程以及被称为“政书之祖,史书之源”的缘故。典籍介绍这一情境的建构能够让观众以多元化的视角来理解史书典籍的历史渊源与传承脉络。
(二)影视化表达:强化节目的叙事性
《典籍里的中国》以史书典籍为基点,通过影视化的表达方式呈现了典籍中记载的内容,建构了“历史”和“现实”两大情境,将遥远的历史场景展现在观众面前。影视化的表达方式具有集声画于一体的造型效能,可将原著和剧本中的文字以视听形象和画面造型相结合的方式进行生动“演绎”[4]。这种集视听媒介于一体的创新性呈现方式,让原本晦涩难懂的典籍文本更具艺术性和趣味性,满足了观众对典籍文本的视觉化体验需求,拉近了观众与典籍间的距离。
《典籍里的中国》每一期节目都会呈现一些令观众难以忘怀的感人情境,如:第一期节目《尚书》中伏生护书和授书的艰辛历程;第五期节目《论语》中孔子与众弟子共饮一碗薄粥的感人场景;第六期节目《孙子兵法》中孙武与伍子胥诀别时的感人场景等。《典籍里的中国》通过影视化的情境建构和情感表达不仅强化了节目的叙事张力,还使观众获得情感共鸣,进而对影视剧中的典籍人物产生了价值认同。
二、《典籍里的中国》共情叙事的多重视角
共情叙事是《典籍里的中国》的核心,即在影视化叙事过程中注重情感要素的融入,这种叙事方式与共情传播的理念具有相似性。共情传播即“个体在面对群体的情绪情景时参与信息接收、感染和表达以及传递分享的行为过程”[5]。这里所讲的“共情”,强调个体在情感上产生的共鸣与共振,是个体对他人情绪状态的“共享”。而“共情叙事是共情传播的文本基础,电视媒体是共情传播的媒介载体”[6]。
(一)“典读会”:仪式化的解读方式
传播的仪式观认为,传播是创造、修改和转变一个共享文化的过程,其核心是将人们以共同体的形式聚集在一起的神圣典礼[7],传播的仪式观注重文化和意义的共享。
《典籍里的中国》的“典读会”建构了一种极具仪式感的情境,使演员与现场观众一同朗诵最能体现典籍深厚思想的语句。例如:演员与现场观众一起朗诵《天工开物》中,“生人而不能久生而五谷生之,五谷不能生之而生人生之”,“此书于功名进取毫不相关也”;《孙子兵法》中“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等语句。演员与现场观众组成了一个朗诵“共同体”,此时,现场观众不仅直接参与典籍传播的过程,还是典籍传播的主体。现场观众无疑是屏幕前的观众的“代言人”,后者因此获得更强的参与感。《典籍里的中国》每一期的“典读会”,通过集体仪式化朗诵调动了观众的情绪,强化了观众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感。
在《典籍里的中国》的“典读会”的最后环节中,演员和古人以“镜”相视,构建了一个“共情—共在”的特殊情境。当经过不同的镜面时,演员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饰演的历史人物的不同成长阶段。如在《典籍里的中国》第五期节目《论语》中,演员王绘春经过镜面时分别看到了自己饰演的中年孔子和老年孔子,其与镜中的孔子互行“作揖礼”,将孔子崇高的形象展现在观众面前,不仅强化了自身的共情力,还为观众提供了身临其境的观赏体验。
(二)多维空间:“再现”历史场景
空间叙事理论认为,场所不是抽象的空间,只有当某一个空间和具体的人物、事件以及时间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此场所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叙事空间”[8]。《典籍里的中国》通过建构“历史空间”“现实空间”“古今对话”三种叙事空间,将典籍中的文字凝练为戏剧化的故事情节,以此来强化节目的叙事效果。在《典籍里的中国》的三种叙事空间中:“历史空间”以影视化的方式演绎典籍故事;“现实空间”主要表现为专家学者对典籍的解读以及典籍在當下的传承与传播;“古今对话”这一叙事空间呈现古人与演员跨时空的奇幻对话场景。
多维空间的建构是《典籍里的中国》进行影视化叙事的基础。在《典籍里的中国》第七期节目《楚辞》中,节目通过建构上述三种叙事空间演绎了屈原跌宕起伏的一生,歌颂了屈原炽热的家国情怀和坚持不懈的求索精神。其中:“历史空间”为屈原和宋玉讨论《天问》、屈原被任命为三闾大夫以及被放逐汉北等场景;“现实空间”为主持人王嘉宁与郦波、徐志啸等专家教授共同探讨屈原的作品及其精神内涵;“古今对话”为“当代读书人”撒贝宁穿越时空引领观众一同回溯当时的历史场景、屈原参观《楚辞》在后世的传承以及与我国已故的天文学家南仁东“戏剧性”地会面等场景。《典籍里的中国》通过构建多维叙事空间,让观众跟随演员的步伐穿梭于不同的历史场景,以直观的方式感知历史的变迁。
(三)沉浸式叙事:“历史”与“现实”的融合
沉浸式叙事已成为当前文化类电视节目的普遍选择。其主要特征是文化类电视节目在舞台空间设计中,充分利用各类环境要素调动观众的感官,为观众营造一种沉浸式和共享性的环境氛围。“沉浸式戏剧”表现方式是《典籍里的中国》影视化叙事的鲜明特征。此外,《典籍里的中国》通过应用AR、环幕投屏等現代技术建构了“历史”和“现实”两个融合式的故事讲述场,既实现了“历史”与“现实”的高度融合,也让观众跟随演员进入不同的时空场域,为观众提供了一种“在场”的沉浸式观影体验。
《典籍里的中国》利用多个舞台空间实现了沉浸式叙事,让观众沉浸于具体的情境,感受剧中人物的情感变化。在《典籍里的中国》第八期节目《徐霞客游记》中:在一号主舞台上,节目以倒叙的方式讲述了晚年时期徐霞客身患重疾,将自己未完成的书稿托付给好友季梦良的故事;在二号舞台上,节目展现了少儿时期徐霞客嬉戏玩闹、向父亲表明志向的场景;在三号舞台上,节目讲述了徐霞客家中发生的变故以及其游历祖国名山大川的艰辛历程。《典籍里的中国》的甬道是连接“历史”和“现实”的通道,在《典籍里的中国》第八期节目中,撒贝宁带领徐霞客和季梦良经由甬道“穿越”至现代共饮长江源之水,徐霞客和季孟良最后亦通过甬道回归“古代”。《典籍里的中国》利用多个舞台空间进行沉浸式叙事,不仅让观众感受到了徐霞客历经艰难险阻登上九嶷山顶的喜悦之情,还使观众领会了徐霞追根溯源、探求真理的科学精神。
(四)情感与细节:激发观众情感共鸣
《典籍里的中国》通过影视化戏剧表演方式讲述典籍的故事,以演员的倾情演绎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其一,在演员阵容方面,节目邀请了倪大红、王绘春、王劲松等知名实力派演员饰演典籍相关历史人物,将古代先贤崇高的形象“复现”于荧幕之上。其二,《典籍里的中国》对细节的刻画强化了情感表达,节目每一期对典籍相关历史人物的穿着、言行等细节展示,更容易激发观众对典籍相关历史人物的故事产生深层次的认同。
“情感的核心在于真实,包括形式真实和内核真实”[9]。《典籍里的中国》通过应用多种现代科技手段以影视化的方式还原了历史现场,为观众提供了一种“在场”的观影体验。在《典籍里的中国》第八期节目《徐霞客游记》中,中年时期的徐霞客“喜剧性”地见到了已逝的母亲,徐母以柔和的语调说道:“父母在,不远游。现在,你可没有牵绊了。”而徐霞客则哽咽着跪在母亲身旁说道:“母亲,我想你了。”徐母想俯身抚摸儿子的脸庞却摸不到,这一细节的呈现不仅让主持人和现场观众潸然泪下,还让屏幕前的观众深刻感知到了徐霞客对母亲的怀念之情,使得徐霞客饱满而立体的人物形象存活于观众的心目中,让观众在情感上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三、受传者的共情机制
从本质上来说,共情与传播之间具有内在联系,而共情的产生并非一蹴而就,其是一个交流、沟通、传播的过程[2]。艺术传播追求的目标是使观众产生情感共鸣,如同以理服人,以情感人,“理”与“情”只有凭借传播才能发生,形成所谓共情。就《典籍里的中国》而言,传者是众多实力派演员,演员的表演本质上是一个信息和情绪的传递过程,观众作为受传者,往往能够对他人的情感表达进行自我投射,以此来理解他人的情感和心理状态,进而激活自身的情绪感知力,从而产生共情。
其一,演员作为传播的主体,在戏剧演绎的过程中产生了第一层次的共情。演员这种共情的产生是基于对史书典籍的文本内容和文化内核的高度认同。每一位演员都以饱满的情绪和一丝不苟的态度进行演绎,将自己对古代先贤的敬仰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实现了与古代先贤的精神共鸣与心灵相通。如《典籍里的中国》第七期节目《楚辞》中,屈原和已逝的楚怀王戏剧性地“会面”,特别是当楚怀王离开后,屈原眼含热泪吃橘子的场景让观众为之动容。屈原的饰演者王洛勇谈及自己的感受时说道:“因为他(屈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劝他(楚怀王)留在楚国,我在那一瞬间发现,橘子和橘子皮与我们过去童年时代的友谊是一体的,这是我们过去的一段历史,我把它留在自己的身上。”
其二,观众共情的产生是基于演员情绪的传递与自我投射,即第二层次的共情,演员的表演过程对观众的情绪状态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共情的实质是主体在识别、理解他人情感后产生共鸣”[10]。《典籍里的中国》以影视化的表达方式塑造了多个令观众动容的人物形象。观众以沉浸式的观影方式深切感知古代先贤的人生境遇,建立起与古代先贤在情感上的联系,其情绪感知力由此被激活,可以直观地感受伍子胥拔剑自刎时孙武的伤痛、屈原未能留住楚怀王的自责等不同的情感。《典籍里的中国》的场景设计及演员的情感输出,能让观众沉浸于当时的“历史现场”,身临其境地感知古代先贤的处境以及情感。
四、结语
《典籍里的中国》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针对传统文化典籍在当代传承与传播问题的一次积极探索。其真正做到了让“许多晦涩难懂的典籍,通过时尚新颖的电视节目,让厚重的历史与现代的头脑碰撞,用当代的方式与历史握手”[11],让典籍“活”了起来,不仅彰显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也赢得了许多当代年轻人的喜爱,其故事化的表达方式也传递了典籍中的精髓要义[12],让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产生了对史书典籍的情感共鸣和深层次的文化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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