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亭》艺术表达与视觉隐喻
2023-12-25谭梦桢
【摘要】本文以电影《回廊亭》为案例分析范本,从人物形象的情感建构、构建、视听艺术的美学表达及意象符号的视觉隐喻三个方面对电影《回廊亭》进行深入分析。电影《回廊亭》塑造了女性在困境中的情感认同与相互救赎,呈现了女性意识的觉醒的过程及女性主体性的建构;视听结构中凝聚了人物的权力意识与反凝视的视觉表达;意象符号的运用,彰显了人物理性的价值追求与情感力量。
【关键词】艺术表达;情感建构;意象符号
【中图分类号】J9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6-010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6.032
电影《回廊亭》根据东野圭吾的原著小说《回廊亭杀人事件》改编,这是作者所著作品中唯一一部以女性視角所讲述的长篇故事。导演将国外文学故事进行本土化改造,故事以发生在回廊亭的火灾为背景,以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展开,围绕周扬、林珍惠双女主为爱复仇为叙述主线,通过插叙的叙述方式表现女主复仇前后心路历程的转变与成长。《回廊亭》是一部犯罪悬疑题材的女性主义电影,将两位女性作为电影的主角,故事一开始呈现的周扬也许是被杜宇救赎的,但随着故事的发展,发现其实是相互救赎,到最后周扬的女性意识觉醒,通过完成复仇的过程,呈现出女性的价值。就如影片结尾周扬所说的台词:就算没有光,也没关系,自己可以“成为自己的光”,而不是在依附于男性而存在。
一、人物形象的情感建构
影片《回廊亭》以女性形象为主体来展开叙事,以女性的复仇与成长为主线,打破了以男性为中心的传统叙事机制。影片中的女性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莲花,她们或许也有恶的地方,但她们也有坚守内心属于自己的善。这每位女性人物形象设定都有属于导演自己的安排,展现不同年龄阶段和不同身份地位的女性形象,如果从社会身份为电影中的女性群像分类的话,林珍惠和季冬梅是“母亲”角色;而周扬、叶彤和程萱则扮演着“女友”角色。
《回廊亭》中的周扬其实也就是叶彤,周扬女性形象的转变呈现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与自我价值的实现。年轻时的叶彤有着标准化的女性形象,长发、温柔、淑女等等,叶彤的形象符合维多利亚式的道德规范,影片伊始叶彤就是一个相貌、家世各个方面都很普通的女孩,尽管一直没有存在感,内心深处也总是自卑和悲伤的,但她还是勤勤恳恳地工作,希望能从工作中找寻自我价值的存在,对待高先生给他安排的任务也是努力地去完成,这无一不体现出她作为一个女性的自立自强、不屈不挠的性格特征,这也是为她之后整个人的反转做铺垫。周扬在后期为爱复仇复仇的道路上,其女性形象有了明显的转变,有着像玛琳·黛德丽女星“双性”气质的装扮,是一个短发、干净利落的女性形象,打破了父权意识形态下的传统女性形象。[1]这也暗示了周扬开始复仇后,有着更直接的女性力量和更开放的欲望形式,在为爱复仇的过程中尽管也遭受了高家人的威逼利诱,周扬承受心理和生理上双重压力,凸显了女性极强的抗压能力。面对在回廊亭中遭遇到的危险,周扬并没有选择退缩或者懦弱,不仅体现了女性不怕苦难、砥砺前行的勇气和决心。在周扬审判高健这一场戏时,女性将男性臣服于脚下,摆脱了男性的束缚,呈现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与主体话语权力的表达。
作为“女友”角色的程萱是被物化的女性形象,导演也是给她塑造了维多利亚式的女性形象,她似乎是《回廊亭》中最被物化的女性。程萱名义上和高健是即将结婚的情侣,但高健在高山和季冬梅的溺爱下,高健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不仅自己吸毒,还对程萱家暴,无法挣脱出来的程萱就一直忍受着,但她其实也有做出反抗,希望能摆脱这种困境。她把目光投向了家族里的老三高志,程萱希望高志能拯救她于水火中,只可惜程萱又一次选错人了,高志看起来尽管很爱程萱,但他本质上就是一个懦弱自私的男人,在财产分布前,高志贪婪自私的本性暴露全无,凸显了男性的虚伪本质。而程萱是典型的父权体系下被凝视,被压迫的客体,她尽管有想要挣脱和反抗的意识,但她的意识是依托在父权体系下的,所以注定了悲哀的结局。她找高志哭诉,她为高志偷信,其实她与高志之间的爱是不平等的,她对高志卑微的爱其实葬送了自己。程萱这个角色表现了女性在男权社会压迫之下的无奈以及女性的命运悲剧。
作为“母亲”角色的季冬梅,即便她在影片中是一个利益为先的人,但她为了孩子依旧可以拼尽全力,甚至于激发出自己的潜能,面对儿子被锁在房间里,季冬梅和她老公高山的反映和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忍受不了毒瘾的儿子在房间里抓狂时,母亲季冬梅在女尸程萱身上疯狂的找寻房卡,即使因为害怕手克制不住的颤抖,但作为一位母亲保护孩子的决心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而父亲高山看到女尸时害怕地立马打了退堂鼓,只好回去假意安慰儿子。特别是儿子高健在房间里疯狂砸古董瓷器时,高山也发疯了似的对着那些古董喊宝贝,在血缘和利益前,跪在儿子面前乞求儿子不要伤害他“真正”的宝贝。最后,即使没有找到房卡,房间的门窗是防火防爆的,但季冬梅还是爆发出了作为一个母亲的力量,用斧头砸开了防爆的门,最终救出了她的儿子。这时一个勇敢的母亲形象和怯懦自私的父亲形象形成强烈的对比,凸显了女性的勇敢和坚韧的性格品质。
与此同时,林珍慧不仅是管家的角色,但更是一位母亲的角色。她是一个与高家毫无血缘关系的林管家,但她也是回廊亭忠心不二的守护者,不仅仅是因为高先生就是利用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弱点,利用孩子将她深深地扣在回廊亭,但高先生也没预料到的是,林珍惠正因为是一位母亲,孩子也能成为她的盔甲,所以她在内心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蛰伏高家二十余年,她既想让高先生尝尝丧子之痛,又想把回廊亭占为己有。林珍惠为了孩子她可以忍辱负重二十年,精心密谋了一场大骗局,她能尽心尽力地照顾高老爷,也能不动声色地在高老爷的药里做手脚,也不惜将所有人卷入这场火灾中,为她和她的儿子买单。林珍惠看似是杀害高老爷和高老爷亲生儿子的“恶女”,但她其实也更是“受害者”,她正是经历了像高老爷这样男权制度的长期压制,所以她才会选择成为“恶女”,所以回廊亭不仅是她的家,变相的也是囚禁她的一座“牢笼”。
《回廊亭》通过展示女性的众生相,五位身份、经历各不相同的女性齐聚回廊亭,面临失去自我、婚姻陷阱、家庭暴力等一系列困境与伤害,但她们最终摆脱情感困境,活出自我的故事,让无数观众在收获观影爽感之余,领悟爱自己的女性力量,不少女性观众在观影后表示感同身受,并在角色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影片中导演通过女性形象前后的转变与情感建构,彰显了女性的自我价值与自我救赎。
二、视听艺术的美学表达
导演用类似“黑色电影”的拍摄方式,围绕着爱情、背叛、亲情、救赎来讲述女性复仇,让女性力量作为引线贯穿始终,既保留了原著小说《长长的回廊》应有的故事内核,又与影片较好契合向观众展现了女性力量。导演在构图和拍摄角度中大量参考了“黑色电影”的拍摄手法。例如影片开头时,当周扬第一次进入回廊亭时,想要发现些什么却被林珍惠的声音打断了,这时镜头转向林珍惠,以一个仰拍镜头将林珍惠放于画面中央的视角来拍摄,就给林珍惠这个角色定了一个大基调,似乎她才是这回廊亭的主人,处于一种居高临下的地位。此外,周扬读日记是以一种独白的形式来展现,周扬在宣读日记内容时位于画面中央构图的位置,这种视觉风格奠定了女性在这场戏中的重要地位,凸显出女性的力量感与主体意识,这种视觉上的优势以隐喻的方式表达了周扬的野心和抱负。周扬在为爱复仇时,把高健关在房间里时审问时,面对高健近似癫狂的求饶,她并没有心软,反而勾起她内心痛苦的回忆,想起男友因为他们的见死不救,那场大火里活生生地被烧死,周扬按捺住自己长期以来的痛苦和对高家的愤怒。导演用了一个仰拍的视角来拍周扬,并把周扬放于画面中央的位置,突出了女性此时此刻的愤怒,又暗指了周扬的地位是凌驾于男性之上的,最后周扬恶狠狠地指着高健说:我一定会弄死你们的,说完后彻底激发出内心为男友杜宇报仇的情绪,这也展现出女性身上的坚韧,呈现女性对男性的反抗。影片中高家人围坐在一起,撕扯着、大快朵颐地吃肉,无一不表现高家人的贪婪和自私,但值得注意的是并不是只有男性角色才能坐在桌上吃肉,季冬梅作为一个女性,也作為一个嫁入高家的媳妇,她也坐在桌上,和高家人一起大口吃肉一起攀谈,导演用了一个仰拍的视角展现季冬梅的形象,毫不露怯地展现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彰显了女性的主体意识,且表现出季冬梅作为一名女性在高家还是占一定地位的。
导演在视听结构中建构了女性的话语表达,女性成为凝视为主体,男性沦为凝视为客体,僭越了传统的叙事机制与性别运作逻辑。[2]在以往的经典电影中,男性形象大多是被塑造成伟大的、光荣的、勇敢的英雄形象,而女性理所当然地成为男性的附庸。所以女性意识的凸显在女性电影中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导演在《回廊亭》中就做了男性角色异化的尝试,影片中塑造的男性角色大多是负面形象及被凝视的客体形象,贪婪、自私、懦弱、胆小,像高山和高志两兄弟在对财产的争夺时和对亲情爱情时的态度无一不体现了贪婪和自私,高健儿子在影片中的表现无一不体现出一个男性的懦弱和无能,与影片中女性角色相对比,有强烈的反差。在周扬审问每个人在程萱死的前一晚和程萱有什么交集时,其实导演是用女性凝视在审问每一个人,特别是在最后一次审问时,高志在下抬头望向周扬,而周扬站在高处凝视着高志,把高志递过来的“友好酒”撇到一边,只为弄清楚程萱死的真相,这时就是以一种女性的高姿态与仰拍镜头在对高志最后的审问和凝视。电影《回廊亭》中有一幕戏是描写程萱与高志偷偷私会的场景,导演借季冬梅意外撞见的偷窥视角来展现这一场戏,但导演并没有用往常的男性视角来窥探,在季冬梅的视角下,老三高志处在框架式构图中,是被女性凝视的客体存在,凸显了男性的虚伪及男性被动的地位。女性凝视打破了男性凝视的运作逻辑,女性成为凝视的主体与叙事的主体,男性沦为被凝视的客体与叙事景观,凸显了女性的主体性地位与权力话语。[3]导演在视听结构中建构了女性的话语表达与权力地位,凸显了女性主体形象,这也是导演突出女性权力的一种表达手段。
三、意象符号的视觉隐喻
影片《回廊亭》通过非线性叙事来构建戏剧性故事,以女性的成长与复仇为主线,家族争夺遗产为副线展开,导演用插叙和独白的形式更直观地给观众展现每个女性前后的变化,突出女性意识的觉醒,且影片中运用了不同的意象符号来凸显女性力量和与情感救赎。[4]
整部影片中,光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符号。最重要一场火灾,其实也是光的一种,这场火灾,对于一些人来说是生的希望,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灾难。像林珍惠在医院照顾将死的高先生时,窗户的右下角就是回廊亭正在发生的火灾,这火光映照在林珍惠脸上时,其实暗喻了这场火灾对她来说是能得到高先生遗产的希望,因为火灾里烧死的是高先生的私生子,而这对高先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火光。由此可看出,看似温柔稳重的林管家,其实内心也有一团仇恨的火,她为了自己,为了儿子,并没有臣服于男权体系下的压迫,也勇于做出反抗,展现出女性力量。对于在回廊亭里的高家人,当听到火灾里烧的是高先生私生子时,选择无动于衷和漠视这场火灾,因为他们想要瓜分高先生的财产,所以对于这场火灾,他们选择袖手旁观。但懵懂的叶彤以为火里是杜宇,她想要救他,叶彤为爱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场里,就像这场火一样浓烈,而这场火在另一方面也连同把她未来生活的新希望也一起毁灭了,在为爱复仇的这个过程中,她改变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或许她也曾有想要放弃的念头,但也有她认为的“爱”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但到最后她才明白,能支持她走下去的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这个其实也是找寻自己身上女性力量的一个过程,并且女性的自我意识获得了觉醒,最终她懂得了自己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寻觅的光,以此不仅体现出了女性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但也学会了爱自己的能力,最终女性重新找到自我,以此获得新的身份认同与自我救赎。影片结尾阶梯上的一盏盏灯关闭时,就像一件件事结束,一个个希望也都破灭了。就如高健最终也因吸食过多的毒品而中毒身亡;季冬梅和高山也因儿子的死去导致这个家分崩离析;而高志也被扣上了杀害程萱的帽子。最后所有的灯关闭,林珍惠擦亮一根火柴点香,这根火柴也暗喻着新的生命的开始,林珍惠准备跟周扬开始娓娓道来,关于她复仇的缘由,把观众深深地扣进回廊亭中。
影片《回廊亭》中的黄色丝巾对程萱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符号,在影片开头周扬第一次见到程萱的时,就是高健在打骂程萱,程萱手上的丝巾就掉了,周扬捡起丝巾递给程萱,暗喻着女性之间的情感链接,也为之后周扬再次捡到程萱丝巾而她早已死于非命埋下伏笔。程萱手上一直围着的一条丝巾,不仅是想要遮住被高健家暴的伤痕,更是象征着被这个家庭捆绑住,难以挣脱。影片中程萱在回廊亭内穿的亮黄色裙子也是重要的意象符号,她穿着这条亮黄色的裙子与高家老三暧昧不清,似乎程萱通过这条裙子的颜色表现自己的摆脱和强烈想要挣脱反抗的心理,且这条亮黄色的裙子和以暗色调为主的回廊亭格格不入,这也暗示了她与这个家族的关系,她是这场家族财产争夺下的受害者。而片中程萱裙子的黄色可以代表一种挣脱束缚的光,或者说人性之光,因为在这个家族感受到了太多人性的黑暗面且无法找寻到人情的温暖,这条亮黄色的裙子就是自己创造给自己的光亮和温暖,隐喻着女性对男权话语权力的僭越,体现了女性意识的觉醒。
这部电影也是选择了《光》作为主题曲,导演传达的是通过《回廊亭》中不同女性角色的演绎间传递一种力量传达给大家,它凝聚时,就像一束光照亮女性前行的道路,带给女性温暖,它可以是爱情或者亲情,但这种力量更可以是我们自己本身。
四、结语
电影《回廊亭》是一部犯罪悬疑题材的电影,导演将两位女性作为电影的主角,展现了女性为爱复仇的自我意识觉醒,通过女性复仇的叙事过程,呈现出女性的价值与女性彼此间的相互救赎。电影《回廊亭》突破了男性中心的权力表达与叙事机制,实现了对女性角色的重新塑造,呈现出新的女性形象,以此获得情感认同。
参考文献:
[1]秦喜清.西方女性主义电影:理论、批评、实践[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8:08.
[2]朱力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280-283.
[3]尹洪玉.女性主义批评视域下《花木兰》性别表征与视觉隐喻[J].粤海风,2022,145(02):87-91.
[4]秦喜清.电影与文化:电影史论 女性电影 后现代美学[M].北京: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4:181-182.
作者简介:
谭梦桢,四川文化艺术学院数字传媒学院2020級广播电视编导本科生,研究方向:影视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