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作家》中的脑文本与伦理选择
2023-12-20于航
[摘 要] 《鬼作家》是美国著名犹太裔作家菲利普·罗斯代表作“被缚的祖克曼三部曲”的开篇之作。第三章“冤家命定”在形式与内容上看似孤立,实则与其他文本呈现出相互影响的双向关系。作为脑文本,“冤家命定”与祖克曼之间存在着精神层面的内在关联。想象中的爱美与祖克曼呈现对立又统一的复杂关系,在伦理身份、伦理困境、伦理选择等方面与其构成镜像关系,折射出主人公对自身的探索。同为作家的祖克曼的伦理困境折射出菲利普·罗斯的写作观,最后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昭示作家本人创作困境的自我纾解。
[关键词] 菲利普·罗斯 《鬼作家》 脑文本 伦理选择 镜像理论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12-0040-05
《鬼作家》(The Ghost Writer, 1979)是美国著名犹太裔作家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代表作“被缚的祖克曼三部曲”的开篇。全篇以祖克曼追寻精神父亲为线索,思考犹太文学的写作之路。小说第三章“冤家命定”在形式与内容上均与其他章节孤立,呈现出相互影响的双向关系。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角度,“冤家命定”是祖克曼的脑文本,与其存在精神层面的内在关联。想象中的爱美作为介于现实与想象的人物,与祖克曼呈现对立又统一的复杂关系,在伦理身份、伦理困境、伦理选择等方面与祖克曼构成镜像关系,折射出祖克曼对于自身存在的探索:他试图找到一条中和彼此的道路,弥合不同伦理身份之间的冲突,但这种选择本身具有妥协色彩。本文结合文学伦理学批评与拉康的镜像理论,集中分析“冤家命定”在作品中的作用,为理解《鬼作家》提供另一种视角。
一、作为镜像的脑文本与伦理身份
小说第三章“冤家命定”是《鬼作家》的孤立文本,与其他三章不同,是祖克曼基于偷听洛诺夫与爱美的深夜对话内容的想象,即本质上是主角祖克曼所形成的脑文本。脑文本指以人的大脑为介质保存的记忆,是存储在人的大脑中的文本[1]。“冤家命定”内容是祖克曼所构想的爱美“自述”,整体结构完整独立,开篇以爱美讲述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开始,即“爱美把她的一生经历告诉给洛诺夫只是一年以前的事”。
作为脑文本,“冤家命定”的构建要根据“某种伦理规则”,即通过祖克曼本人的感知、认知和理解对现实进行处理。“冤家命定”存在一定的虚构性。这种虚构性在文本形式与内容均有体现,一方面表现为叙述方式的不确定,另一方面则是文本与现实之间存在差异。“冤家命定”与其他章节相比,采用叙述人称与解构性词语等方式动摇了叙述本身的可信度。其一是叙述人称发生了转变。《鬼作家》全文采用第一人称选择性全知视角,唯独在“冤家命定”改为第三人称选择性全知视角。这种叙述带有一种距离感,“消除了一种议论,并在可能时以戏剧呈现代替叙述;它假装进入一个人物的内心”[2],彰显文本的转述性质,提示读者该文本与祖克曼之间的关系是由其构思、转述的产物。其二,“冤家命定”采用解构性词语。多次出现“并没有那么说不通”“不,不,说不通的是”以对文本叙述权威性表示质疑。同时“冤家命定”被祖克曼定性为“虚构”。其一,文本与现实的差异存在偏差。在最后一章中祖克曼看到爱美“手臂上没有伤疤。没有伤疤,没有日记,没有比姆。”在对话中爱美称自己“错过了大战”并亲口否认自己并非“安妮·弗兰克”。祖克曼自己也能够辨别两者的区别。其二,祖克曼承认“其余都是虚构”,之所以构建这一虚构的情节是为了应付瓦普特夫妇的问题。
作为脑文本的“冤家命定”,在内容上既与真实现实不符,同时也没有转化为书写文本为外人所知,它自始至终只是祖克曼一人的“狂想曲”。“冤家命定”作为脑文本与传统文本不同,它并非祖克曼对于自身心理的剖析,而将关注点集中于作为他者存在的爱美身上。也因此对这一章节的理解本身存在迷惑性,即对于爱美的想象与祖克曼对于人生的探索是否存在隐性的关联?
文中祖克曼认为幻想中爱美的父亲“不是她的,是我的”。这侧面反映出“冤家命定”这一脑文本与祖克曼之间存在精神层面的内在关联。此外,爱美的伦理身份也与祖克曼形成一种镜像关系,对于爱美的想象本质折射出祖克曼对于自身存在的探索。拉康提出的镜像阶段是原型式的“典型情景”,是“一次认同”即“主体认定一个镜像时发生于他身上的转变”[3],其结果便是“想象的我”的出现。祖克曼原本构筑的主体被父权否认,亟须重构新的自我。祖克曼所生活的犹太社会极为重视父权对自我的评价,“父子关系是犹太教的根基,因为犹太人的生存仰赖于这种关联。”[4]祖克曼因为作品《高等教育》不被生父与“父系权威代表”瓦普特法官认可。重构自我认同的过程对应拉康“想象界”与“象征界”的建构,祖克曼找寻精神之父以建构“社会性存在”,并利用爱美这一他者形象重塑自我的认同,形成“想象性自我”。安妮与爱美是在祖克曼拜访洛诺夫时所遇到的“他者”——前者是法官所认可的犹太典范,后者则以洛诺夫家的异域神秘女子形象出现。镜像即“指这一个体通过自己的力比多投射在那一物理的或光学的可见之像中所结构出来的心理的或想象的理想形象”[3]。两人都呼应了祖克曼自身的部分欲望,进而被他想象为同一个体,成为重新确立自我的他者“镜像”。
作为镜像的爱美,她是祖克曼理想化的自我,也是他欲望的投射对象。祖克曼自身的伦理身份与想象中的爱美①呈现出对称关系,他们既是非传统的犹太人,是儿女,也是洛诺夫的追求者。祖克曼与爱美都是非传统的犹太作家,前者接受美式教育,创作了《高等教育》。爱美出身欧洲化猶太家庭,容貌打扮已与普通美国姑娘无异,创作了《后楼》。作为儿女,祖克曼渴望父辈的支持,在被生父否认后决定去寻求精神父辈。爱美则将生父视为“一个人的父亲”,并对洛诺夫产生恋父情结,将其称为“爹爹”。两人同时是洛诺夫的追求者,爱美渴望成为他的情人与他私奔到佛罗伦萨。而祖克曼也对洛诺夫产生过超脱父子关系的欲望,如“突然我想亲吻他”、对洛诺夫这种“高德性和成就的人的女儿式的喜爱”。
“冤家命定”并非与正文毫无关系的孤立文本,它是祖克曼所形成的脑文本,为构筑爱美与祖克曼的镜像关系提供了平台。“冤家命定”中爱美无形中成为祖克曼的“他者之镜”,成为他重新认知与构建自我的途径。在祖克曼的想象中,爱美所经历的伦理困难与伦理选择变相折射出祖克曼对于现实中自身处境与抉择的思考,成为侧面诠释祖克曼内心变化的依据。
二、脑文本的构建与伦理困境
“冤家命定”是祖克曼建构镜像的载体,在脑文本中他通过爱美表达自己对事物或世界的认知。作为一种特殊的生物形态,脑文本“是人的大脑以记忆形式保存的对事物的感知和认知”[1]。而镜像一方面“自我通过认同于与自身相异化的镜像而将一个‘他人引入自己的形式结构”,另一方面“自我得以把混乱的经验世界组织为人类知识的普遍结构,具有了实体或物的特质”[5]。祖克曼将自己的欲望投射于爱美,以脑文本为载体建构起“理想形象”。爱美的过去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祖克曼所处伦理困境的影射,爱美的遭遇则是祖克曼在现实中伦理困境的翻版。
一方面,《鬼作家》中展现出犹太移民关于自身伦理身份所产生的犹太性与美国化的伦理冲突。犹太性是“一种有别于异质文化的犹太文化品行”[5]。祖克曼犹太性与美国化的伦理冲突源自自身美国犹太移民的复杂民族文化身份。这一冲突不但表现在祖克曼与父辈之间因为代际记忆不同,而产生的身份归属感差异与认知隔阂,也集中于他面对美国现代文化与犹太伦理之间冲突的思考与抉择。“冤家命定”中爱美同样作为欧洲移民的犹太人,其自身也面临着民族文化差异,与祖克曼构成了一对镜像关系。
祖克曼与父辈之间因所处不同的伦理环境,从而对犹太民族的归属感与认同感截然不同。祖克曼的父亲一生饱受民族歧视,对犹太人形象的展现格外敏感。作为移民之子,祖克曼已是美国化的犹太人,具有美国化的视野与认知。但他也拥有犹太民族的伦理观念与民族感情,祖克曼服从于传统犹太伦理:既服从于犹太家庭伦理,即“犹太文化通常把父作为权威的象征”[6];也服从犹太社区伦理,畏惧于社区名望人士瓦普特法官的权威。在阅读洛诺夫的作品后,祖克曼被激发出属于犹太的血缘情感,并以此为目标为犹太民族进行文学创作。但他对于犹太民族的文学表达却遭到父辈与社区代表的双重反对,祖克曼试图弥合两种文化的冲突与矛盾,从中找寻美国化犹太人的生存之路。
在“冤家命定”中,祖克曼将这一矛盾在爱美的身上放大,使其成为与他一样接受现代西方文化的犹太人。祖克曼将安妮与爱美融为一人,分别代表爱美不同的伦理身份。安妮代表肩负犹太民族历史重任的难民“圣徒”,她渴望复仇;而爱美则代表完全美国化的新犹太人,从名字的由来可以看出:“爱美”来自《小妇人》,“贝丽特”则是法语“小美人”的意思,成为爱美意味着抛弃民族仇恨,重获普通人的生命力和活力。爱美在安妮与爱美两种身份之间摇摆不定,将自己视为“剥了一半的皮的人”[5],一方面想要回归安妮,渴望复仇,始终作为《后楼》的“鬼作家”存在;另一方面又渴望与生父相认,不再作为冤魂而是作为普通人摆脱犹太人的民族困境与历史责任。
父子关系一直是贯穿《鬼作家》全文的线索。作为犹太人的儿子,祖克曼的作品被生父否认,绝望之下决定重新寻找“精神之父”,而他所向往的对象同为颇有名望的作家洛诺夫与阿勃拉伐纳尔,暗示祖克曼渴望在文学创作上得到“父亲”的指引。犹太文学的创作问题在《鬼作家》中始终与父子问题并置,而祖克曼父子之间的矛盾实际上是对犹太文学创作方式的分歧。祖克曼一方面渴望修复与父亲的关系,恢复自己儿子的伦理身份,屈服于传统犹太创作观念;另一方面又渴望坚守自己的创作主张,维护自己犹太作家的伦理身份。这一伦理困境折射出两种不同的犹太创作理念,同时也反映在“冤家命定”之中。
在“冤家命定”中,爱美对《后楼》成名原因的剖析,实则投射出祖克曼对自己作品的辩白。祖克曼因为真实描绘了犹太寡妇爱西的悲惨命运,被生父认为是对犹太民族的叛徒。祖克曼试图写信为自己辩解,却深知自己与父亲的隔阂已无法弥补。而法官推荐的《安妮·弗兰克日记》即“冤家命定”中的《后楼》正好与自己饱受争议的《高等教育》形成反差。于是祖克曼借爱美之口重演她的创作心理,为自己的文学创作进行开脱。虽然爱美在《后楼》结尾提出:“我们绝不能做个荷兰人就算了,我们将永远是犹太人,我们也愿意这样。”[5]但同时她也意识到《后楼》之所以能被欧美社会广泛接受,是因为自己出身于欧洲化的犹太家庭,较少受到犹太教的影响。
祖克曼对《后楼》即《安妮·弗兰克日记》的全新阐释,消解了作品本身被以瓦普特法官为首的犹太人所赋予的神圣性。它不再是犹太民族文学的经典,而是充斥着谎言与偶然的产物。祖克曼对《后楼》的消解,源自瓦普特法官对《安妮·弗兰克日记》及作者安妮的推崇和对自己与《高等教育》的贬斥。在“冤家命定”中,祖克曼将安妮这一“圣徒”转换为一个具有七情六欲、侥幸逃生的美国少女,消解了安妮作为不幸遇难的犹太儿童本身的无辜性。而爱美不惜成为“鬼作家”也要维持作品自身影响力的举动无形中消解了《安妮·弗兰克日记》作为犹太民族命运代表的悲剧感。祖克曼对这一作品的全方位消解反映出他对犹太传统的反抗,但另一方面爱美对安妮建议重新找回父亲,与精神父亲同时也是情人的洛诺夫坦言爱他“身上的爹爹成分”。这侧面展现出祖克曼对父亲的渴望,希望能够重新构建起父子关系。
虽然祖克曼试图消解《后楼》并利用它为自己的创作辩解,但他的反抗只是发生在“冤家命定”的想象中,这种反抗充斥着间接性与妥协性。同时爱美对父亲的渴望折射出祖克曼对父亲的重视,而这阻碍着他坚定自己的创作主张。
三、镜像、现实与伦理选择
“冤家命定”与其他文本的关系即祖克曼想象與现实的关系,呈现出复杂且富有张力的双向关系。脑文本与客观现实存在双向关系,脑文本的基本组成单位“脑概念”来源于客观世界,同时“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是由脑文本决定的,一个人的伦理和道德也是由脑文本决定的”[2]。正是由于双向关系,作为“冤家命定”主人公之一,安妮既是祖克曼的“他者之镜”,又是他的对立面。这种复杂的文本关系透露出祖克曼对自身所面临的双重伦理困境所做出的复杂选择。
脑文本的建构是基于客观事物而产生的,“冤家命定”的结局是祖克曼联系客观现实加以个人阐释的产物。祖克曼将这一章节定性为“我躺在黑暗的书房里在她和洛诺夫夫妇身上构思出来的小说”,也承认对于真实情况一无所知,“除了我能想象的以外我知道些什么?”[5]可见在祖克曼脑中形成的脑文本“冤家命定”在基本情节的设计符合现实,同时它也经过了祖克曼的理解、感知、加工,而这即他本身伦理选择的体现。
脑文本与现实之间呈现出充斥着张力的双向关系。“自我与镜像的关系是一种爱欲式的关系,因为它对镜像有一种欣然的认同,但同时这也是一种侵凌性的关系”[5]。祖克曼对于爱美尤其是“另一人格”安妮有着复杂的态度:一方面他将“冤家命定”中的爱美看作是与自己互为镜像的他者,将其作为欲望的投射;另一方面安妮在现实中是被法官认同的传统犹太创作的典范,两人呈现对立关系。与此同时,脑文本的形成对祖克曼的现实生活造成了影响。祖克曼对于虚假的爱美的建构,导致他在结尾将欲望投射到现实中的爱美身上。
首先,祖克曼为爱美最后的伦理选择这一“固定结尾”增加了个人的阐释与发挥,而这成为其在文化身份与族裔身份之间抉择的隐喻。“冤家命定”中爱美最终选择抛弃“宗教圣徒”的身份,选择成为“新的生命”“新的肉体”,成为洛诺夫的妻子,此时爱美以“安妮”自称,可见祖克曼构建起新的“安妮”,并非“复仇冤魂”的安妮。回归原本的名字意味着爱美正视自己犹太的族裔身份,选择成为袪魅后的“安妮”即新犹太人。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祖克曼内心的选择:既非抛弃欧美文化,也非成为传统犹太人,而是成为新犹太人。那什么才是新犹太人,如何才能做到,祖克曼却没有继续定义,只是强调面对真实的犹太个体。祖克曼对爱美的幻想带有侵凌性的特征,他将现实中安妮与自己的异己部分塑造成一种解构:最终爱美放弃复仇追求爱情的选择,也是祖克曼对圣人安妮的解构。他对安妮的想象既有对自己选择的隐喻,又是对现实创作的开脱。
最后一章祖克曼的情欲从爱美转移到安妮身上,试图借助其“圣徒”形象为自己脱罪。镜像具有“强大的构型力量”,会进一步影响个体,成为“抽象的对等物”[5]。祖克曼在清醒过后竟幻想与安妮结婚,甚至使其怀孕。这与“冤家命定”之前他对爱美的着迷形成鲜明对比。最初他着迷于爱美的异域气质,对她的语言进行畅想:“她的语言是什么?葡萄牙语?她用什么语言像拜伦的一首诗那样洋溢?”[5]这种异域崇拜侧面反映祖克曼作为犹太移民的美国化程度。后续他又将爱美视为“想象中的情敌”[5],即追求“父亲”洛诺夫的竞争者,认为她因情敌身份而更加诱人。此时祖克曼依然渴望得到父权的认可,试图与父亲实现同化,通过占有父亲的女人以重构破碎的自我,最后他却屈服于作为圣徒的安妮。通过假想向自己亲人介绍安妮,祖克曼试图借助她重新获得父权的肯定。他直言,“谁敢控告安妮·弗兰克的丈夫犯了这样不可想象的罪!”[5]祖克曼做出的伦理选择,一方面他渴望借助安妮这“圣徒”的挡箭牌为自己洗清冤屈,自始至终他都不愿向传统犹太写作妥协,坚守自己的作家身份;另一方面他选择安妮依然是对父权的顺应,渴望重新进入父权体制以重构对自我的认知,充满妥协性。
《鬼作家》是《被缚的祖克曼三部曲》的第一部,祖克曼对于文学创作、犹太问题的难题并没有得到完全解决。通过对“冤家命定”的构建及与其他文本的联系,可见祖克曼并非在犹太人与美国人、儿子与作家之间做出选择,他试图找到一条中和彼此的道路,彌合不同伦理身份之间的冲突。但这种伦理选择是具有妥协色彩的,一方面他想要反抗父权,构建自己真正的创作道路,另一方面他又渴望得到父权对自己的认同,祖克曼真正的伦理困境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
四、结语
在《鬼作家》中,第三章是极其特殊的文本,既独立又与其他章节相联系,呈现出相互影响的双向关系。作为脑文本,“冤家命定”看似是对爱美神秘过去的构想,实则隐含祖克曼对自身伦理身份认知与伦理困境的思索。祖克曼与爱美既对立又统一,在伦理身份上呈现出一种镜像关系:追求者、儿女、美国化的犹太人。祖克曼也将自己的伦理困难融入爱美的人生构想,其深陷两种身份的挣扎,映射出祖克曼对美国化犹太身份与作家身份的认知。祖克曼也在该脑文本结局的基础上,变相做出伦理选择,但也暗含他渴望与“圣徒”安妮结婚来为自己脱罪的奢望。脑文本的构建填补了小说结局祖克曼怪诞的“无为”,提供了一种新的解读视角:他试图寻找中和的道路以弥合不同伦理身份的冲突,然而这种伦理选择依然具有理想与妥协的色彩,真正的伦理困境并没有得到解决。《鬼作家》是菲利普·罗斯极具自传色彩的作品,同为作家的主人公祖克曼的伦理困境折射出菲利普·罗斯的写作观,而最后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昭示作家本人创作困境的自我纾解。
注释
① 后文爱美如无特别说明,均为“冤家命定”中祖克曼想象中的爱美。
参考文献
[1] 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2] 王先霈,王又平.文学批评术语词典[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
[3] 吴琼.雅克·拉康:阅读你的症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4] Goldman L. H. Soul Bellows Moral Vision[M]. New York: Irvington Pub,1983.
[5] 刘洪一.犹太性与世界性:一块硬币的两面——关于犹太文学本体品性的思考[J].国外文学,1997(4).
[6] 宋立宏,孟振华.犹太教基本概念[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 罗 芳)
作者简介:于航,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文学伦理学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