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数字经济生态:历史演进、理论逻辑与实践路径
2023-12-18张志红
张志红,宋 琦
(山东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济南 250014;中共山东省委党校[山东行政学院] 直属机关党委,济南 250103)
做强做优做大中国数字经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第三次科技革命以来,信息技术的发展使得产业链分工进一步深化,传统的链式结构进一步演变为多主体协同的开放式网络,数字技术的应用已经开始重构产业竞争格局,中国产业转型升级的迫切性日益凸显。因此,培育数字经济生态,推动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成为服务“数字中国”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立足生态视角,充分发挥海量数据和丰富的应用场景优势,赋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可以有力支撑现代化产业体系,引领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
数字经济的快速兴起和蓬勃发展,使得该领域成为当今经济学研究的一大热点。数字经济作为一种更高级、可持续的经济形态(1)裴长洪、倪江飞、李越:《数字经济的政治经济学分析》,《财贸经济》2018年第9期。,是支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力量,对其研究从明晰中国数字经济生态的历史演进出发,进而把握培育数字经济生态的必然性,这也是厘清中国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理论逻辑与实践路径的基础。理论逻辑是实践路径的科学反映(2)张雷声:《关于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相统一的思考——兼论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研究》,《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年第9期。,通过研究中国数字经济的理论逻辑可以提炼数字经济发展的战略要点和构建一般性理论,在此基础上提出实践路径,可以把握数字经济发展的必然性和规律性(3)严金明、郭栋林、夏方舟:《中国共产党百年土地制度变迁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管理世界》2021年第7期。。因此,为系统剖析中国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本文从历史演进、理论逻辑和实践路径三个层面展开分析。
一、中国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的历史演进
把握数字经济的历史演进对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至关重要。中国数字经济的演进共经历了网络探索期、基础建设期、跨越发展期、融合发展期和创新发展期五个阶段,逐步成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网络探索期:通信发展呈两极分化特点
第三次技术革命兴起,电子计算机的应用开启了信息时代。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1978年间,是我国信息网络建设的探索期,主要围绕服务党政军各部门的通信需求展开信息建设,普及范围十分有限,通信发展呈现两极分化的特点。一方面,中国的通信技术不断取得突破,譬如,国际电话电路的顺利开通、120路高频对称电缆的研制成功、东方红I号的成功发射等;另一方面,中国民用通信发展却不尽如人意(4)徐宪平:《国家发展战略与宏观政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1378-1380页。。这种信息网络建设发展缓慢的局面与当时的国情紧密相关,在此阶段,中国既需集中力量发展传统重工业,完成第一次技术革命的机械化任务,还需大力实现第二次技术革命的电气化任务。这个时期,处理好传统工业和信息产业之间的关系对中国经济发展至关重要。
(二)基础建设期:国家通讯系统初步建成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进入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为主要任务的历史新时期,发展信息技术实现信息化成为加快中国现代化建设的需要。自改革开放以来,国民经济的迅速发展,对外开放对内搞活方针的贯彻,塑造了信息化的发展环境。党的十三大明确将教育列为经济建设的战略重点,1988年邓小平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一伟大论断,国家对教育和科技的重视为信息化建设奠定了基础。在此阶段,电信设施被列为国家基础设施,国家对集成电路等新兴信息技术产业开始实行优惠政策。
中国信息化建设的提出,与20世纪80年代中期前后以信息技术为先导的新技术革命浪潮密切相关,信息化的演进表现为信息产业和准信息产业的崛起(5)乌家培:《正确处理信息化与工业化的关系》,《经济研究》1993年第12期。。例如,1993年,电子工业总产值为461亿元,是1979年(12.55亿元)的36.7倍,年均增长率高达20.8%(6)刘剑锋:《中国电子工业发展状况和未来展望》,《中国电子商情》1995年第12期。。中国通过加强信息基础设施的建设,初步建成了国家通讯系统,大容量的数字干线传输网联通了省会以上城市,信息产业的装备技术、电子工业的生产能力明显提高,信息服务业的系统化建设也同步展开(7)陈锦华:《中国信息产业发展与国际合作——国家计委主任陈锦华在信息市场与国际合作研讨会上的讲话(摘要)》,《中国信息导报》1994年第11期。。1993年,中国正式启动“三金工程”,进一步推动了国民经济信息化发展。
(三)跨越发展期:中国互联网管理走向专业化
1994—2002年,随着国民经济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逐步完善,中国信息化建设实现跨越式发展。我国通过大力发展信息产业,推动国民经济信息化,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实现全面小康贡献了力量。为加快信息化建设,党的十五大提出了信息化是覆盖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的战略举措。1999年,信息产业部、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颁布《关于加快移动通信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就加快移动通信产品制造业发展提出意见。党的十五届五中全会明确要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发挥后发优势,实现社会生产力的跨越式发展。2001年,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等部门出台《关于促进我国国家空间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和应用的若干意见》,为健全地理空间信息标准和政策法规等指明方向。党的十六大进一步作出了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以工业化促进信息化,走新型工业化道路的战略部署。一系列政策的出台,使得信息化基础设施体系得以逐步搭建,为通信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以及产业转型夯实了基础。同时,信息化建设也推动了中国互联网的发展,互联网信息服务活动逐渐规范,中国互联网管理逐渐走向专业化。以电子商务为代表的数字经济得以发展,网易、搜狐、腾讯、新浪、京东、阿里巴巴、百度等互联网行业的龙头企业相继成立。
(四)融合发展期:新业态不断涌现
2003—2012年间,中国相继出台多个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发展的政策,实现了信息化与工业化深度融合,成为中国发展新型工业化过程中重要的制度创新之一(8)王金杰:《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的机制与绩效》,南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标志性的文件是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2006年印发的《2006—2020年国家信息化发展战略》,首次提出中国向信息化社会迈进的战略构想。随后,党的十七大提出要从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高度,大力推进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的发展方向。2010年,《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将新一代信息技术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重点方向。2011年,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关于加快推进信息化与工业化深度融合的若干意见》,强调推进信息化与工业化深度融合,走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道路。此外,该时期信息处理技术、移动智能终端操作系统平台和云计算等技术得到长足发展。
电子商务、软件服务等新兴产业蓬勃发展,新业态不断涌现。2005 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快电子商务发展的若干意见》,标志着以电子商务为代表的数字经济发展成为国家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2007年发布的《电子商务发展“十一五”规划》,首次在国家政策层面确立了发展电子商务的战略和任务。同年,国家电子政务网络中央级传输骨干网网络正式开通,标志着统一的国家电子政务网络框架基本形成。
(五)创新发展期:对经济的贡献水平显著提高
2013年以来,数字经济作为继农业经济和工业经济之后的经济形态,支撑产业创新发展,提高了经济社会效率。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实施网络强国战略和国家大数据战略,拓展网络经济空间,支持基于互联网的各类创新(9)习近平:《不断做强做优做大我国数字经济》,《求是》2022年第2期。。2017年,“数字经济”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表明数字经济发展已经上升至国家战略高度,此后每年政府工作报告,国家都对数字经济的发展予以强调。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加强应用基础研究,为建设数字中国提供有力支撑。2020年,《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中,首次明确数据为五大生产要素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要加快建设数字经济、数字社会、数字政府,形成经济发展新引擎。《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的颁布,为中国数字化转型与构建数字经济、数字政府、数字社会提供了法治保障。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等重大项目对大数据研究的重视,以及信息化建设的逐步深化,都为中国数字经济的创新发展奠定了基础。
经济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趋于稳定,新冠肺炎疫情的出现,给中国的经济发展带来更多严峻挑战,而数字经济却呈现较强的生命力,逐步成为支撑宏观经济稳定发展的新动能。自2013年起中国数字经济增长率开始高于同期GDP名义增速,2022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50.2万亿元,同比名义增长率10.3%。此外,数字经济占GDP比重也逐年上升,对经济的贡献水平显著提高,2022年数字经济占GDP比重达到41.5%,这一比重相当于第二产业占国民经济的比重(10)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研究报告(2023年)》,2023年。。但和世界发达经济体相比,目前中国数字经济还存在大而不强的问题,因此从生态视角,以开放式创新为核心驱动力,培育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数字经济生态至关重要。
二、中国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的理论逻辑
数字经济既对企业创新水平、企业价值创造产生影响(11)余义勇、杨忠:《价值共创的内涵及其内在作用机理研究述评》,《学海》2019年第2期。,又能驱动产业结构升级,有效促进经济生态化、生态经济化,还能显著提升城市经济韧性、提高区域创新绩效、提高绿色经济效率水平(12)白雪洁、宋培、李琳、廖赛男:《数字经济能否推动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基于效率型技术进步视角》,《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6期。,实现经济高质量可持续发展。数字经济作为新型经济形态,展现出了强劲活力和巨大发展潜力。究其根本,区别于传统经济模式,以数字技术为核心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在重塑经济发展体系,催生新的生产力、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促进以数据资源为基础、边界开放的数字经济生态的形成,生态中成员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相互依赖,以此实现价值创造和价值分配。鉴于此,区别于既有文献单一分析数字经济的产业生态或企业生态,本研究从微观、中观、宏观三个层面,分析培育数字经济生态的理论逻辑。
(一)微观层面的企业数字化转型逻辑
生态导向的企业数字化转型是数字经济生态微观层面的重要内容,要求企业坚持战略导向,发挥战略对资源配置的指引作用,从企业现状出发进行数字化改造,发展形成集生态基础设施、生态资产、生态经营、生态服务、生态商业模式和生态治理于一体的企业生态(见图1)。通过利用数据资源、提升运作效率、优化业务流程、创建新商业模式,实现生态导向的数字化转型,既有助于降低信息交流成本、提高知识外溢效率、强化市场竞争机制(13)党琳、李雪松、申烁:《数字经济、创新环境与合作创新绩效》,《山西财经大学学报》2021年第11期。,还能够推动企业组织环境由静态向动态转型、创新行为由封闭式向开放式转型、资产管理由物理资产向数据资产转型(14)李辉:《数字经济推动企业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型》,《西安财经大学学报》2020年第2期。。信息技术提升企业效率,而数字技术的发展使企业能够更好地把握客户的需求和个性化产品的制造规律,使大规模定制创新成为可能。
图1 微观层面生态导向的企业数字化转型逻辑
根据资源基础理论,企业基于其所拥有所有权资源的使用和转移以形成竞争优势。数字技术将产品、服务和平台等价值创造环节整合为一体,形成数据资源,并且数字技术还可以将现有资源重组形成新的竞争资源,资源被数字化后可以以新的方式加以利用,持续产生价值,因而数据资源日益成为企业重要的战略资源(15)肖静华、李文韬:《智能制造对企业战略变革与创新的影响——资源基础变革视角的探析》,《财经问题研究》2020年第2期。。可见,数字技术的发展重构了企业资源的形态、性质和结构,重塑了资源的价值创造模式。由于数据资源的所有权既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和公共属性,也具有低边际成本的特征,因此,与企业传统资源相比,数据资源对于处于相似的内外部环境中的不同组织而言具备不同的价值。这表明数字经济下,只有把握数据资源、利用数据资源,并将其变成自身的竞争优势后,企业才能实现数字化转型。同时,为应对VUCA时代(16)VUCA时代是指以易变性(volatility)、不确定性(uncertainty)、复杂性(complexity)和模糊性(ambiguity)为特征的时代。环境的变化,拥有动态能力的企业通过对机会的感知、获取和重构以推动企业持续建立和更新资源与资产,这为企业在数字经济中整合数字技术、优化业务流程、提高运营效率、创建新商业模式等提供思路(17)Teece D.J.,“Explicating Dynamic Capabilities the Nature and Microfoundations of (Sustainable) Enterprise Performance,”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Vol.28,No.13,2007,pp.1319-1350.。动态能力既能够助力企业实现数字化知识和资源组合的有效协同(18)Zeng J. and Khan Z.,“Value Creation through Big Data in Emerging Economies: the Role of Resource Orchestration and 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Management Decision,Vol.57,No.5,2018,pp.1818-1838.,也有助于企业构建商业决策数字化流程,还能帮助企业提高构建信息技术和数字化平台的能力。企业利用数字化技术能够大幅降低知识的搜集成本,降低其对隐性知识的试错成本,促进知识管理能力不断提升,用户价值主导和替代式竞争也驱动企业进行管理变革,进而在复杂的环境中实现跨越式发展。企业通过感知外部环境变化,基于动态能力和已有资源的支撑,促进了自身进行生态导向的数字化转型。因此,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逻辑是,首先利用上下游企业的数据分析反馈,提升企业的运作效率,然后优化业务流程,进而创建新商业模式,最终实现生态导向的数字化转型。
(二)中观层面的产业协同共生逻辑
从协同理论和共生理论来看,本逻辑体现了产业内企业的协同演化情境(见图2)。协同发展是针对中国现行产业体系向现代产业体系迈进提出的高效运行机制,其理论思维逻辑突破了传统产业理论的简化还原论、一般均衡分析的思维方式,向系统论观点和系统分析方法论转变(19)郝全洪:《协同发展的现代产业体系建设的制约因素与应对之策——基于系统科学理论的若干思考》,《江淮论坛》2021年第1期。。当下,数字经济赋能传统产业进行数字化转型,产业数字化是数字经济驱动内循环的关键。产业数字化是对产业链全要素的数字化再造,可以提升资源利用效率、发挥企业间的协同效应(20)Demartini M., Evans S., and Tonelli F. ,“Digitalization Technologies for Industrial Sustainability.” Procedia Manufacturing ,Vol.33,No.4,2019,pp.264-271.。可见,中观层面数字经济生态的构建逻辑与产业的协同发展和系统观念具有内在一致性。因此,企业可以运用数字技术获取新资源,通过跨界整合实现产业升级,其战略逻辑也从竞争逻辑向共生逻辑转变,促进产业融合,发挥数字技术对经济发展的撬动作用,形成产业协同共生局面。在这个产业逻辑里,产业边界变得模糊,核心企业与支持性企业通过资源整合、上下游研发和产业链合作进行生产经营,优势互补,共同创造经济价值。
图2 中观层面产业的协同共生逻辑
共生是生态系统的典型特征(21)蔡莉、彭秀青、Satish Nambisan、王玲:《创业生态系统研究回顾与展望》,《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6年第1期。,生态中的社会网络形成了企业间的共生关系,生态内企业间的相互协作创造出单个企业无法独立创造的价值(22)Kim H., Lee J. N., and Han J. ,“The Role of IT in Business Ecosystems” ,Communications of the ACM ,Vol.53,No.5,2010,pp.151-156.,而这种协同行为的重要性在数字经济时代下也更为凸显。共生关系中的共享逻辑与网络结构能够促进企业间对信息和资源的共享,进而使企业获取并整合差异化的知识、技能等资源(23)Dai Y., Du K., and Byun G., et al.,“Ambidexterity in New Ventures: the Impact of New Product Development Alliances and Transactive Memory Systems”,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 ,Vol.75,2017,pp.77-85.。数字化赋能的组织业务活动重构了传统经济与商业活动的结构,数字技术的应用打破了企业业务活动所嵌入的传统产业边界。因此,数字经济环境下,数字化转型企业可以通过共生关系与社会网络中的企业建立联系,促进企业的技术及产品的开发,带动网络中其他企业的转型升级,最终促进产业的协同发展。
(三)宏观层面的数字经济生态逻辑
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推动数据成为新型生产要素(24)黄少安、张华庆、刘阳荷:《数据要素的价值实现与市场化配置》,《东岳论丛》2022年第2期。,这既符合马克思主义生产要素理论的根本特征,也是经济理论的重大突破(25)李政、周希禛:《数据作为生产要素参与分配的政治经济学分析》,《学习与探索》2020年第1期。。数据生产要素与其他生产要素的协同,可以为其他要素流转提供基础环境,提高其他要素流转效率,成为其他要素流转的核心纽带(26)王建冬、童楠楠:《数字经济背景下数据与其他生产要素的协同联动机制研究》,《电子政务》2020年第3期。,提高劳动生产率,促进生产力的变革发展,数字生产力得以产生。从唯物史观核心命题“生产力—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出发,新生产力会催生与其相适应的新生产方式,新生产方式又会促使与其相适应的新生产关系的形成(27)吴易风:《论政治经济学或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中国社会科学》1997年第2期。,分析“生产力—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原理,可从方法论层面指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因此,数字生产力的发展引致新生产方式的产生,进而催生生产关系的变革,最终产生数字经济形态。所以,应立足“生产力—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原理,从宏观层面探讨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的理论逻辑(见图3)。
图3 宏观层面数字经济生态的培育逻辑
生产力是人们生产物质资料的能力,反映了人与自然界的关系。数字生产力是指依托数字技术、数据等生产要素创造满足社会需要的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带动国民经济增长的能力(28)何玉长、王伟:《数据要素市场化的理论阐释》,《当代经济研究》2021年第4期。。数字生产力既促进数字产业发展,也推进数字技术与各产业融合,赋能实体经济的数字化转型,促进产业数字化发展。与此同时,生产方式也进行数字化变革,数字化生产方式包括生产过程、流通过程、交换过程以及消费过程的数字化,其中生产过程的数字化是生产方式变革的基础和重点。数字化生产方式是数字化技术与生产过程的结合,通过对生产过程进行数字化赋能,从而改善劳动者的劳动方式,提高生产效率。此外,数字化生产方式还会影响组织结构,使组织内部、组织之间以及生产与消费的关系发生变化,组织结构更为扁平化、组织形式更为平台化和生态化,而先进的生产关系又会作用于产业结构,促进产业效率提高和结构升级,促进数字经济生态的形成。
可见,在宏观层面构建数字经济生态培育逻辑,应顺应“生产力—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原理,发挥数据生产要素对生产力的推动作用,协同数字技术推动生产力的变革,推动数字化生产方式的形成,变革生产关系,提高产业效率、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进而实现数字经济生态的培育。
三、中国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的实践路径
实践路径表明当下的实践、发展了的实践,是反映客观关系的系统实践,同时也是社会制度的产物(29)张雷声:《关于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相统一的思考——兼论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研究》,《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年第9期。。在梳理了中国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的历史演进与理论逻辑的基础上,还需进一步探讨培育数字经济生态的实践路径,以指引中国数字经济生态的高质量可持续发展。
(一)完善顶层设计,优化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环境
加速培育数字经济生态,关键在于创造健康的发展环境。为此,要打造统一的要素和资源市场,同时调整分配关系,建立公平的分配机制;稳固数字基础设施,完善数字经济生态培育的硬基础;建立制度保障,完善政策、人才、资金和技术支撑。
推动要素资源的有序流动和配置效率、建立统一大市场、完善要素分配机制是培育数字经济生态的底层逻辑。因此,要约束不当市场竞争和市场干预行为,打破各种壁垒,畅通产业链、供应链,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供给与需求更高层次和更加良性的动态平衡,实现各类市场要素的高效运转。同时,鉴于数据生产要素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促进了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的优化,应对收入分配环节予以调整,完善收入分配制度的建设,保证参与数字化信息价值生产和价值实现过程的各个成员与部门的利益实现。
稳固数字经济基础,优化数字基础设施,是培育数字经济生态的硬基础。因此,应建设泛在连接的通信基础设施,全面支撑各领域5G应用场景。加快数据中心一体化布局,建设数据中心资源高地,积极开展绿色数据中心建设行动,通过建设云计算中心实现多元异构和边云协同,进而提高计算、存储、支撑平台的能力。
完善政策、资金、人才、技术保障,是培育数字经济生态的软基础。一是完善促进数字经济生态发展的法规政策体系,按照总体战略、基本政策和具体政策的逻辑强化政策供给。二是加强资金保障,完善财政投入机制,各级政府统筹本级数字化、信息化建设相关资金,鼓励有条件的省市设立数字化发展专项资金。同时,发挥资本市场对于推动科技发展的枢纽作用。三是建立健全多层次、多类型数字技术人才培养体系,鼓励高等院校、职业院校设置数字经济相关专业。加大国际一流数字技术和经营管理复合型人才、相关人才、上下游人才培养和科研团队引进力度,构建数字经济人才链。在数字经济人才链的支撑下,强化数字经济创新链,发挥高校、科研院所基础研究主力军作用,推动数字基础研究,激发企业技术研发动能,实现产品的创新升级。四是聚焦产业链薄弱环节,在数字经济创新链的带动下实现产业链的升级,建立研发、设计、生产、销售于一体的数字化运营体系,实现产业链的上游产品、中游产品、下游产品和终端产品的数字化赋能。在数字经济政策链、资金链、人才链、创新链和产业链的多链融合下,构建数字经济生态链,推动数字生产力和数字化生产方式的发展,优化生产关系,培育数字经济生态。
(二)畅通数据和技术双向流动,促进产业数字化协同发展
数字技术是推动数字化发展的主动力,技术的发展是强链、补链、延链的重要手段。因此,建立上下游产业数字化协同发展的长效机制,需增强产业链的稳定性和竞争力,加速数据和技术在整个产业链上的流动,避免出现数据烟囱和技术孤岛现象。
为促进产业数字化协同发展,实现行业上下游配套协作,需要加强大中小企业的协同发展,共同打造数字产业发展的主力军。在这个关系中,大企业充当示范引领角色,中小企业是基础和支撑所在,以实现企业协同创新、行业上下游配套协作。将产业链下游组装产品的大型企业与产业链上游配套“五基”(即基础零部件、基础材料、基础工艺、基础设备、基础软件)的“精一赢家企业”(指“专精特新”“小巨人”与单项(隐形)冠军企业)视为产业链两端有机搭配的双龙头,下游大企业为大龙头,上游“精一赢家企业”为小龙头,形成抓两头、带中间的全新产业生态发展模式,打破信息垄断和数据隔绝的现象,促进数据和技术在产业链上的双向流动。既要重视产业链上游“五基”的“精一赢家企业”的培育,发展专精特新企业,也要重视产业链下游组装产品大型企业的带动作用,进而解决“卡脖子”难题,还可以补链、扩链、增链、强链,带动中游企业借助创新平台或数字化平台以提升企业的发展质量,提高产业链韧性,形成数据和技术双驱动的经济形态。因此,要建立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的创新体系,加强核心技术攻关,推进产学研融合发展。同时,企业也应瞄准行业技术前沿,积极设立研发机构,或联合设立研发机构,深化与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合作,以推动产学研协同创新,实现重点突破。
(三)引导企业明晰数字化转型方案,破解企业“不会转”的难题
企业数字化转型是企业通过新兴数字化技术以优化自身核心业务,对于传统企业而言,数字化转型不仅需要技术、资源和人才的支撑,还需要组织、文化和管理的变革。当下中国各行业大部分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仍处于初级阶段,虽然企业已经意识到数字化转型对其发展的重要性,但缺少明晰的转型方向和具体的转型方案,“不会转”是企业数字化转型面临的首要难题。对于数字化转型方案,实务界塑造了诸多转型典范。譬如,韩都衣舍积极打造创新和领先的数字化体验,通过客户体验驱动其数字化转型;美的通过9年的数字化转型,从一家家电企业升级为科技创新企业,正在走向工业互联网和数据驱动的平台型企业;阿里巴巴通过业务中台互联网化和数据智能化、业务化进行数字化转型;红领集团以业务变革为核心,实施了数字化产品创新、智能化平台搭建和运用大数据创造价值等数字化转型战略;华为以“生态和可持续”为转型目标,调整组织架构、构建公共服务平台,打造了全新的商业价值逻辑。可见,不同的企业会采取不同的数字化转型方案。立足于企业的组织适应性和资源保障性特点,可以为其提供不同的数字化转型方案(30)王永贵、汪淋淋:《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战略的类型识别与转型模式选择研究》,《管理评论》2021年第11期。。
生态导向的企业数字化转型需由“一把手”带头推进,成立数字化转型部门,立足企业发展现状推动数字化转型进程。对于组织适应性和资源保障性都较差的企业,可以借助数字技术对传统业务进行数字化赋能实现数字化转型;对于组织适应性较差但资源保障性强的企业,可以通过提高自身数字技术创新水平,改进生产流程,提高运营效率,以实现数字化转型;对于组织适应性强但资源保障性较差的企业,可以借助数字化平台实现数字化转型;对于组织适应性和资源保障性都较强的企业,应注重数字生态的建设,适时优化营商环境,促进自身及上下游企业协同数字化转型。
对于国有企业,要从提高技术创新入手,树立企业创新主体地位,发挥国有企业在我国技术创新中的骨干作用和在数字经济下发展的引领示范作用。一是在保证研发投入稳步增加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研发资金的使用效率,加强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采用计划引导、组织协调、资金支持等手段,对成果转化进行扶持。二是充分发挥系统集成合力,加强科技联合攻关,围绕行业和企业创新短板,突破核心关键技术“卡脖子”问题,重视研发前客户需求调研,促进技术创新与商业模式创新深度融合。三是加强创新人才队伍建设,优化人才培养和评价机制,畅通人才发展渠道,完善薪酬分配制度,制定有效激励政策,完善对创新失败的容错纠错机制,激发员工的创新积极性。
对于“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要立足企业专注细分市场、创新实力较强、配套能力突出的特点,以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一是加强政策扶持,稳固中小企业创新发展的政策基础,编制重点企业高质量发展方案,同时强化对中小企业的跟进服务工作。二是加强共性技术供给,加强核心技术攻关,推进产学研结合发展。三要健全专利保护机制,激发企业的创新动力。同时,专注专业化和精细化,鼓励中小企业依据自身发展需求,瞄准行业技术前沿,积极设立研发机构,或者联合设立研发机构,也可深化与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合作,以推动产学研协同创新,实现重点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