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边关地道新考
2023-12-16刘逸鑫,王胜斌
刘逸鑫,王胜斌
摘 要:宋辽边关地道是重要的宋辽军事防御工程,规模巨大、结构复杂,但鲜见于宋人记载。而宋辽边关地道属于北宋河北边防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对于宋辽军事史、河北地方史研究以及当下边关地道文旅功能开发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对以雄县为中心的地道布局、始建年代及功用等关键问题作进一步的考察十分必要。宋辽边关地道的大规模兴建,始于澶渊之盟后李允则知雄州期间。李允则在何承矩疏浚塘泊的基础上,以兴建缘边防御工程为掩护,挖掘地道、铺设谍网,使雄州段地道西接容城、东接霸州。宋辽边关地道布局的核心枢纽在雄州,负责刺探情报的河北缘边机宜司即设于此。澶渊议和后,其主要功能由军事防御转变为情报刺探。
关键词:宋辽边关地道;始建年代;澶渊议和;谍战
中图分类号:K244 / K24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210(2023)01-0070-07
河北地区多见宋辽金时期的古地道,其中雄县、永清、邯郸一带的古地道最具代表性,相关考古发掘成果已发表。除此之外,蠡县、霸州一带也有古地道的发现。自1989年召开“永清县古地道考察及学术研讨会”以来,目前学界对河北地区的古代地道研究已取得一些重要成果。综理考古发掘报告与相关研究成果,我们可将河北境内的古地道分为邯郸、蠡县的宋金古地道与永清、霸州和雄县一带的宋辽古地道两类。《中国考古学大辞典》“宋辽边关地道遗址”条对宋辽古地道进行了严谨、客观的定义:宋辽边关地道,为宋辽军事防御工程遗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位于河北省雄县、霸州市、文安县、永清县、固安县境内。东西长约65千米,南北宽约25千米,面积约1 300平方千米。古地道结构复杂,藏兵洞、议事厅和迷魂洞一应俱全,顶部距地面约4米,洞内高低、宽窄不一,有放灯处、存物处和通气孔等,同时设有翻版、瞭敌洞等军事设施。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和军事价值,同时也为古代建筑等多学科研究提供了新的资料。
宋辽边关地道规模宏大、结构复杂,堪称“地下长城”。《嘉靖霸州志》载:“引马洞,为杨延朗所治,始自州城中,通雄县,每遇虏至,潜以出师。”《嘉靖雄乘志》载:“雄县中圆通阁山门前一井,故老相传,霸州城内亦有井与此地穴相通。宋初,两城守将议军事,遣使者于穴中往返,外人不知也。”但如此浩大的军事防御工程,除后世地方志略有记载之外,却鲜见于《续资治通鉴长编》(下文简称《长编》)、《宋史》等宋元文献记载。
就现已探明的地道布局,经笔者实地考察,可以确定雄、霸之间确如县志所记,有西南—东北相连的狭长古地道,由雄县境内的大台遗址,经祁岗、孤庄头、双堂乡等遗址点直通霸州方向。而永清地区的宋辽边关地道是否如民间口耳相传的一般,为杨延朗所建,存疑待考。至于霸州、雄县一带的边关地道及周边与其相配套的塘泊、榆柳等边防体系,并两属地、榷场与谍战等“澶渊之盟”后的宋辽外交关系问题,我们都有必要以宋辽边关地道为本位,从地道的结构功用、始建年代等角度出发,结合《长编》《宋会要辑稿》《三朝北盟会编》及《宋史》等文献的记载,对可能与地道存在关联的史实作进一步厘清。这有利于人们从更广阔的历史维度把握宋辽边关地道的性质。
一、谍战视角下以雄州为核心的边关地道布局
北宋雄州的建制源于五代时后周所置“三关”,即瓦桥关(雄州)、益津关(霸州)和淤口关(信安军),控扼南北。因宋辽古地道主要分布于永清—霸州和永清—信安军之间,故前人对其研究亦多集中于永清地区。永清古地道涉及6个乡镇11个村,分布广大、布局严密。郭军宁先生指出,永清古地道以关南为起点,呈两条主线分别向东南(信安军,古淤口关)、西南(霸州,古益津关)两个方向延伸,其性质为北宋军民经过精心策划,在统一组织领导下建造的大型永久性边防工程。
如图1所示,从地理位置上看,雄、霸二州至信安军一线已是北宋河北路的“极边”地区,雄州以北30里即为宋辽之界河,界河以北的永清名义上或为“两属地”,但实已深入辽境。从整体布局上看,作为宋辽边关地道之前沿突出部的永清地区,或具有打击敌后、刺探敌情的功用,却并非边关地道在战略层面的枢纽与核心。相较之下,雄州一带古地道的用料、形制及出土文物与永清地道同属一类,但其规模更大、形制也更为复杂,且与霸州、永清之间有狭长的古地道相连。雄、霸二州地处北宋“极边”之地,而雄州位于“开封—澶州—德清军—大名府—贝州—冀州—深州—瀛洲—莫州—雄州—新城—涿州—析津府”这一“开封—幽州”的南北交通要道上,故宋人即认为“河北,朝廷根本,而雄州又河北咽喉”。雄州地下存有规模更大、结构更为复杂的古地道,与其在北宋时期重要的地理位置直接相关。
前人对北宋时期雄州城不乏专题研究,陶晋生、杨军、丁建军和王轶英等诸位先生皆有专文探讨。雄州兼具军事、经济与外交等多种职能:防御工程方面,整修城池、修浚塘泊、兴建地道;对辽外交方面,设立榷场与驿道;而官署机构方面,除遴选知州、设河北缘边安抚使外,机宜司这一情报机构的设置尤其值得注意。
关于雄州之机宜司机构,初设于澶渊议和前的真宗咸平初年,“顷者用兵之际,本州每有密事不欲漏落,因择驯谨吏主行之,号机宜司”。至景德二年(1005)三月,“以殿直、知雄州机宜司赵延祚为侍禁、雄州北阙城巡检,赐白金三百两。延祚,州之大姓,自太宗朝尝出家财交接彼处豪杰,得其动静,即具白州将,因授官任”。
实际上早在咸平五年(1002),雄州即得谍报“侦得契丹調兵,将谋入寇”。随后辽军南征,澶渊议和。景德三年(1006)十二月雄州上言,“顷者用兵之际,本州每有密事不欲漏落,因则驯谨吏专主行之,号机宜司。今契丹修和,请改为国信司。从之”。可见,尽管机宜司这一情报机构在宋辽修和的大背景下面临着一定外交压力,但并未因此废弛。何承矩、李允则任雄州知州期间(997—1049)便因“识虏之情伪,大小必得其实”,在对辽的间谍战中稳居上风。至仁宗庆历二年(1042),诏“沧州钤辖、洛苑使、普州刺史杨怀敏,只以巡检为名,权住莫州,与知雄州、六宅使、忠州刺史杜惟序等同管勾机宜司事” 。包拯有言:“欲乞应系沿边自来探候事宜、州军密令知州、通判及旧例管机宜人等,尽籍见勾当(探)事人姓名,仍具机宜司,见管金币多少?自来每得甚事?支与何等物?几月日可来一报?仍令多方求访。”另有载“沿边州军探候事宜,于体最急”。神宗朝张方平亦言:“切以今为边机。雄州、广信军实为耳目,若非谍人往来探报敌中动静,何从得知?”
据此可知,机宜司的谍报网络最迟至神宗时期已建立,握有己方间谍人员名单且谍网稳定,可定期进行情报收集工作。而居于极边之地的雄州乃谍报网之“耳目”,是对辽情报的主要来源。且雄州更“有官库,专给用间”,可见河北缘边安抚司为开展谍战而置库管理专项经费。《长编》载:
(熙宁七年五月甲寅)上批:“河东谍知北界点集军甚急,可令雄、定州并河北缘边安抚司、经略安抚司,厚以钱物体问敌中动静以闻。”
(元丰二年七月甲戌)河北缘边安抚司言:“缘边州军主管刺事人,乞选募人,给钱三千,以使臣、职员或百姓为之。缘边安抚司广信、顺安军各四人,雄州、北平军各三人,霸州七人,保州、安肃军各六人。其雄霸州、安肃广信军四榷场牙人,于北客处钩致边情,乞选举通判及监官考其侦事虚实,如至和元年诏赏罚。”
结合以上两条史料可知,至熙宁七年(1074),定州、雄州应该分别设置有负责谍战经费事宜的“官库”。元丰二年(1079)河北缘边谍网正式成立时,利用雄霸二州以及安肃广信二军四榷场的牙人刺探情报。而安肃军(今河北徐水)、广信军(今河北徐水西二十五里故遂城)以至雄霸二州,与今考古发掘所见宋辽边关地道之分布区域是相合的。且主管刺事(间谍)的编制,河北缘边安抚司于霸州独设七个名额。如前文所述,霸州—永清一线便是宋辽边关地道深入辽境的前沿突出部。结合前引《雄乘志》《霸州志》所记,澶渊议和前杨延朗在任时,其辖区内的霸州—永清一带地道或为战斗功用,而在澶渊议和后,雄霸二州之间地道相通,且雄州段地道出口便在今雄县城内(地道出口为井状,似今宋辽边关地道祁岗遗址),不似战斗用途。澶渊之盟达成后,迫于对辽外交上的压力,雄州在李允则任内(1006—1019)阳撤防务而阴饬兵戎。这一时期雄州机宜司更名为“国信司”,转入蛰伏状态。综上,我们有理由推测,雄霸一带的边关地道在澶渊议和之后,可能由战斗职能转变为情报传递职能。
综上辨析,雄州重镇为“澶渊之盟”后河北缘边对辽谍网之枢纽。真宗咸平初年即设有机宜司,后又增设官库以管理对辽谍战的专项经费。且宋辽边关地道的布局与河北缘边谍网分布较为相合,其中永清段地道是深入辽境的前沿突出部,具有刺探敌情、打击敌后的区位优势。相较而言,考古发掘所见雄州段地道规模更大、形制亦更为复杂,据此推测雄州段地道可能是战略层面上对辽谍战的核心。
二、宋辽边关地道的始建年代
宋辽边关地道不见于《宋史》《长编》等文献记载的原因,或与其主要用途为“澶渊之盟”后的对辽谍战相关。如前文所述,边关地道的核心区域位于雄州一带,即以雄州为枢纽。那么雄霸段地道始建年代的考订,便可从澶渊之战前的边关战事并雄州历任知州两条线索着手,依据传世文献作出进一步的考察,以探究宋辽边关地道之始建动因。
(一)雄、霸一带的边关战事
自宋太宗两次北伐失败后,北宋的对辽战略由进攻转入防守态势。宋真宗咸平年间,辽军共计三次南攻。北宋皆损兵折将,直接促使真宗整饬河北边防。
咸平六年(1003)沿太行山东麓所部署的纵深防御,三塞骑兵分屯威虏军、保州和北平寨,作为第一道防线;三路步兵悉数集于定州夹唐河布为大阵,作为第二道防线;后有大名府的天雄军作为第三道防线。综其战法为四:(1)分屯要塞,坚壁固守;(2)聚为大阵,持重不战;(3)合势夹击,攻敌腹背;(4)控扼纵深,悉屯天雄。
而澶渊之战的始末,恰可反证《长编》所记一年前宋真宗出示辅臣之“阵图”是可信的,而且确实依照河北路“阵图”在太行山东麓进行了切实的布防。结合以上史料可知,其一,即便是“御便殿,内出阵图示辅臣”之“阵图”这一宋廷的高度机密,也对雄霸段的边关地道只字未提,可见咸平六年(1003)时,雄霸段地道即便存在,也未曾被宋廷纳入战略层面的考量范畴;其二,景德元年(1004)九月十二日,辽军自固安入宋境,仅三日后即破宋军,其行军路线必经雄霸之间,长驱直入,可见彼时地道即便存在,其军事战斗价值也是收效甚微;其三,据仁宗明道二年(1033)的追忆,霸州至保定军并塘岸水最浅,“故咸平、景德中,契丹钞河北,以霸州、信安军为归路”,可见澶渊议和前后,辽军无论是进军还是撤兵路线,皆选择在边关地道的“防线”之上, 这直接促使了宋廷后来对河北塘泊的疏浚,亡羊补牢。综上辨析,通过对宋辽边关战事始末的梳理,我们应有理由将宋辽边关地道的大规模始建年代的上限定于澶渊议和之后。
(二)宋辽边关地道的营建时间
宋辽边关地道既大规模兴建于澶渊议和之后,如前所述,其主要用途应为谍战,核心枢纽应在雄州段。规模宏大(东西长约65千米,南北宽约25千米,面积约1 300平方千米)、结构复杂(藏兵洞、议事厅、迷魂洞一应俱全)且由统一规格青砖铺设的宋辽边关地道,更涉及谍战秘事,不可能由民间百姓自发兴建。其大规模兴建的具体年代,我们有必要从雄州的历任知州入手作进一步的考察。
检李之亮先生《北宋雄州守将系年》可知,自太祖乾德二年(964)之石曦至宣和六年(1124)之和诜,160年间北宋雄州守将共历52任、45人,自庆历后雄州知州不再出现重任现象。而雄州知州連任最频繁、任期最长的时期,即何承矩、李允则二人在任时,自淳化三年(992)至天禧三年(1019),横亘于澶渊议和前后,近30年。尤其李允则一任长达14年,此为罕见之特例,其背后缘由很可能与前述雄州段地道的兴建存在联系。
景德三年(1006)九月乙丑,雄州团练使何承矩以老疾累表求解边任。“上令自择其代,承矩荐安抚副使李允则。丙寅,即命允则知雄州,兼安抚使。”雄州知州人选不由宋廷遴选,而由前任何承矩“自择其代”,此为又一罕见的特例。何承矩与李允则渊源颇深,而两人的频繁换防调任于《实录》中恰有缺漏,其缘由值得深究。何承矩知雄州多年,其首要政绩当属疏浚塘泊。而李允则的后续边防建设工作则在塘泊的基础上迅速开展,具有很强的连贯性。这些迹象都表明,李允则与宋辽边关地道的谍战功能存在直接关联。因此,《宋史·李允则传》中的相关记载值得我们进行深入分析。兹抄录如下:
广阎承翰所修屯田,架石桥,构亭榭,列隄道,以通安肃、广信、顺安军。
其一,安肃、广信、顺安军一线,正是前任知州何承矩疏浚塘泊之要所,李允则在塘水新连、保证安全的基础上,进一步建设桥梁、亭榭、堤道,加强了雄州与三军州的交通联系。其二,“广阎承翰所修屯田”而未提何承矩之名。明面上,李允则是在进行前任知州何承矩疏浚塘泊的后续性工程,实则暗中有进。如前文所述,安肃、广信等州军为河北缘边谍网的重要情报点,皆统摄于雄州之机宜司下。其三,如前文所述,雄州机宜司改为国信司的时间,恰为景德三年(1006),正是李允则上任雄州知州的第一年。宋廷对雄州何、李二人工作连贯性的支持,从“自择其代”“国信司”至“李允则在雄十四年”,皆可见一斑。其四,《宋史·李允则传》详记李允则用谍三事,甚明,不再赘言。
综上辨析,李允则为何承矩因老疾辞官前亲命的雄州继任者,何、李二人知雄州近30年,前后工作内容在宋廷的暗中支持下,具有极强的连贯性。检《北宋雄州守将纪年》可知,后继者鲜有人任期可达5年,更无一人任期可达到10年。因此,规模宏大、结构复杂且为谍战用途的宋辽边关地道,至少雄州一带的地道,最有可能兴建于李允则知雄州的14年间,即景德三年(1006)至天禧三年(1019)。
三、宋辽边关地道与澶渊议和后的军事防御体系
澶渊议和后,宋辽边关地道是否保有较高的军事防御用途,值得商榷。第一,宋辽边关地道东西长达65千米,而南北纵深仅为25千米。反观北宋在太行山东麓的军事防御体系,以河道、塘泊为守,向来强调的是纵深防御。无论是真宗咸平六年(1003)所示“阵图”的三道纵深防线,还是庆历八年(1048)新设的真定府路、定州路、高阳关路与大名府路,皆是东西短窄而南北狭长。诱敌深入、控扼纵深、避免与辽骑的正面冲突,以侧翼袭扰,此为宋廷在河北路一贯的作战思路。而宋辽边关地道东西狭长、南北短窄的整体布局,与北宋在河北路的军事布防思路截然相反。第二,由于燕云十六州的丧失,北宋失去长城与燕山山脉两大防卫契丹的屏障,宋人不得不开掘合并塘泺,以大规模建造的“人造天险”御敌。如此一来,契丹军队难以顺利穿过东部边境的塘泺地带,其南下通道只能被限制在太行山东麓狭长的南北大道和诸多山间孔道。既然契丹南侵的道路被限制在西部的太行山东麓地带,那么鲜有战事的东部塘泺地带则无须再大规模设置重兵布防。所以,这一地区的边关地道能够起到的战略防御作用微乎其微,下降至次要地位。第三,如王树民先生所述,就目前已探明的地道结构,其议事厅面积较小,不过12平米,显然不适合大规模兵团的作战部署。
况且在契丹南侵以及回撤的多起战事中,作为机密的边关地道,并未屯驻重兵拦截契丹军队,在北宋前期宋辽战争中发挥的战略防御作用并不明显。恰是由于边关地道的机密性,宋廷的军事布防不能将其列入作战环节,以免暴露而功亏一篑。尤其宋辽双方在澶渊议和后并未發生大规模军事冲突,因此我们难以将军事防御作为宋辽边关地道的主要功能。且霸州—永清一线地道深入到边界线以北的契丹内部,暗示了宋辽边关地道的首要功能是刺探情报。边关地道作为刺探情报系统中的重要一环,在宋辽近百年的对峙过程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澶渊议和后,宋廷对河北路的政区设置及军事部署不断作出调整。如程琳曾针对河北路的布防漏洞上言曰:“自景德以前,敌数入寇,官军虽众,罕有成功。盖定州、真定府、高阳关三路之兵,形势不接,召发之际,交错非便。况建都全魏以制北方,而兵隶定州、真定府路,其势倒置。请以河朔兵为四路,以镇、定十州军为一路,合兵十万人。”对此,夏竦认为:“镇、定二路,当敌寇之冲,万一有警,各籍重兵控守要害,迭为应援,若合为一,则兵柄太重,减之则不足以备敌……四路各置都部署一人、钤辖二人、都监四人。平时只以安抚使总制诸路,有警即北京置四路行营都部署,择尝任两府重臣为之。”朝廷遂下诏分河北兵为四路:北京、澶怀卫德博滨棣州、通利保顺军合为大名府路,瀛莫雄霸恩冀沧州、永静乾宁保定信安军合为高阳关路,镇、邢、洺、相、赵、磁州合为真定府路,定保深祁州、北平广信安肃顺安永宁军合为定州路。除河北路的政区调整和大规模的军事部署外,宋廷还在河北路平原上扩展合并塘泊以及在太行山东麓地带大面积种植榆林以抵御契丹骑兵南侵。宋辽边关地道与之相互配合、互为补充,共同构成了北宋时期河北路的边防体系。
结 语
综上所述,澶渊议和前,杨延朗辖区内的永清段地道已存,应具有一定的与敌战斗及保全己方的军事价值。而宋辽边关地道的大规模兴建,始于澶渊议和后李允则知雄州的14年间。河北缘边机宜司即设于雄州,李允则在何承矩疏浚塘泊的基础上,以兴建缘边防御工程为掩护,挖掘地道、铺设谍网,使雄州段地道西接容城、东接霸州。谍战视角下的宋辽边关地道布局,其核心枢纽在于雄州,而霸州—永清一线,仅为其前沿突出部。
在宋辽修睦的百余年间,谍战为宋辽双方的主要斗争方式。宋辽边关地道缘边而设,规模宏大、结构复杂,各地道口散见于北宋所建州军、城镇、铺寨内,塘泊、榆林、榷场之间,为宋廷之“耳目”。宋辽边关地道的兴建,与北宋缘边军事防御工程互为补充,且为北宋河北路长期以来被动的消极防御增添了几分积极进取的态势。这为宋辽军事史研究开启了新的突破口。同时,在如今文旅一体化发展的大背景下,对宋辽边关地道人文与经济价值的深入挖掘,也为今后宋辽边关地道文旅融合的开发奠定了基础,对当地传统文化古迹的保护和传承以及旅游产业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有着积极意义。
(附记:本文在写作过程中,蒙王一凡、刘汝静、田蕊同学协助进行田野调查。成稿后,经陈朝云教授和张雷师兄审阅。在此一并谨致谢忱。)
A New Study on the Tunnels at the Border between the Song and Liao Dynasties
LIU Yi-xin1, WANG Sheng-bin2
(1. School of History, Wuhan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2, China;
2. Chinese Classics Research Institute,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Abstract:The Song Liao border tunnels are an important Song Liao military defense project with a huge scale and complex structure, but it is rarely recorded by the Song people. The Song-Liao border tunnel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northern border defense system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study of the military history of the Song-Liao Dynasty, the local history of Hebei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ultural tourism of the current border pass, so it is necessary to further investigate the key issues such as the layout, initial construction time and function of the tunnels centered on Xiong county. The large-scale construction of the Song-Liao border tunnels began during the period when Li Yunze was an official in Xiongzhou after the Treaty of Chanyuan. On the basis of He Chengjus dredging the pond, Li Yunze dug tunnels and laid spy nets under the cover of the construction of border defense projects, so that the tunnels in the Xiongzhou section were connected to Rongcheng in the west and Bazhou in the east. The core hub of the layout of the Song-Liao border tunnels lies in Xiongzhou, where the Hebei border opportunistic department responsible for spying intelligence is located. After the Treaty of Chanyuan, its main function was to give way to military defense to intelligence.
Key words: Song-Liao border tunnel;initial construction time;Chanyuan Treaty;espion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