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永吉县志》的编纂及其历史价值
2023-12-12张琬鑫
张琬鑫
【摘要】成书于民国的《永吉县志》是吉林省永吉地区第一部叙述完备的地方志,该志由“吉林三杰”之一的徐鼐霖主修,在记事时间上起唐虞时代,下至1931年“九一八”事变,是不可多得的研究永吉地方的历史佳作。现从《永吉县志》的作者、编纂信息和主要内容等几方面来挖掘其历史价值。
【关键词】永吉县;地方志;徐鼐霖
【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21-0004-04
吉林省永吉地区确切可考于中国唐虞时期的息慎国,到民国之时,已绵延两千余年。在这期间,并未形成一部专属于永吉地区的地方志书,其地仅能够见于其他叙述中国东北的书中。长期未有地方志,到了民国之时,恰逢清末民初之际出现修地方志的风潮,《永吉县志》的出世,使困扰本地乡绅多年的问题得以解决,永吉地区迎来了本地区第一部资料完备且叙述精准的地方志书。
一、徐鼐霖及《永吉县志》的编纂
民国《永吉县志》为徐鼐霖主修,章华纂。该志从民国十六年(1927年)始修,到民国二十年(1931年)脱稿完成,“又于1939年刊印,最后直到1941年才面世,从开始撰修到出世,前后共计14年”[1]5,成书到面世之路稍有曲折。“1929年有黄维翰、章华同订《吉林县志》一部,其后又有12卷本《永吉县志》一部,民国间又有永吉县修志局篆《永吉县志稿》行世。”[2]
徐鼐霖,清代吉林永吉州尚礼镇人,出生于1865年,卒于1940年,享年共76岁。徐鼐霖原名立坤,前后共有静宜和敬芹二字。徐鼐霖自幼才思敏捷,学习刻苦,曾在吉林第一个招收汉人子弟的崇文书院中学习,师从吉林城历史上著名大儒顾肇熙。经过他多年的不懈努力,最终在科举考试中获得了不错的成绩。在家乡永吉之时,徐鼐霖“自维学识谫陋,幼困帖括,乡邦文献,罔知搜讨”。之后,由于官员任职之时的回避制度,徐鼐霖在外的为官日子中,二十多年间,一度“驰驱漠北,倥偬于薄书戎马间”。民国八年(1919年)徐鼐霖担任吉林省省长。在清末民初的官场中,徐鼐霖与宋小濂、成多禄二人并称为“吉林三杰”。因此,在永吉地方决定编纂地方志书时,由于“士大夫于其邑之山川风土人材物产,知之者祥而诹之者近”[1]7-9,所以对于主编者的选择必须慎重。于是“乡士大夫群议纂辑县志而责鼐霖冀其成”[1]1-2,徐鼐霖成为编写《永吉县志》的总裁办事处总裁,之后,民国十六年(1927年)他正式开始志书的编纂事宜。
《永吉县志》在编纂之时,在组织上共有总裁办事处、县志局及发起编纂志书的绅士等几部分。总裁办事处有徐鼐霖、章华和金兆丰等人,县志局有高汝清、王惕和韩瑞汾等人,发起绅士有峻昌、王世选和胡炳文等人。从官职上看,这些编纂者有前吉林省省长、军机处章京、知府、知州和翰林院编修等身份。从学历上看,编纂人员既有旧时代的翰林、进士和贡士出身,也有从清末民初之际设立学校中毕业的。其中,由吉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的成员颇多,更甚至有日本明治大学毕业的朱永濬参与其中。
现今流传较广的版本为吉林文史出版社在1988年出版的书籍,由吉林师范学院古籍研究所整理,李澍田主点,《永吉县志》的民国原版字数约有70万左右,经过李澍田等点校后字数多达80万,该书最终收录于《长白丛书》系列。
二、《永吉县志》的主要内容
《永吉县志》规模不小,全书点校后约为80万字,共50卷。该志开篇卷首即为曾总督东北的徐世昌为之作的序言、徐鼐霖的序言,之后是例言、赘言、县志编纂者的衔名、全书目录、书中各种图和表及引用书目。1931年6月,身在天津的徐世昌为刚刚脱稿的《永吉县志》作序,徐世昌仔细阅读余览其书后,认为“凡分类十有四,为表五,为志九”[1]7。表五为沿革表、大事表、氏族表、职官表和选举表。志九为舆地志、食货志、礼俗志、学校志、实业志、交通志、军警志、艺术志和人物志等。《永吉县志》的记事时间最早可以达到唐虞之时的息慎国,最晚是截至“九一八”事变之时。因此,该志书在内容上记载完备,体例严谨,是不可多得的地方志书之一。
《永吉县志》中的内容来自各个时代的官私典籍和笔记文集,多达80余种,书中以资料的时间及地位不同进行了介绍,如把《竹书纪年》《史记》《汉书》《后汉书》《晋书》《北史》和《辽史》等官修史书列在前处。值得注意的是,该志不仅把在北宋时便已残缺的《十六国春秋》一书列在史书中,还使用了褒贬不一的《契丹国志》。该志其余使用的文献还有如《清史稿》《明实录》《吉林通志》《玉海》《文献通考》及《九朝东华录》等书。各种笔记的使用有《杨守敬晦明轩稿》《雪桥诗话》和《恩福堂笔记》等。
现今,学界有时把《永吉县志》全书内容分为十表、三十八志和二记,表、志和记皆有排序,因此比之民国的分类会更多一些,但内容一致。前十卷为表的记载,从第十一卷到第四十八卷为各种志的叙述,最后的两卷为记的描写(见表1)。
与其他地方志相比,《永吉县志》的内容有几点值得注意。一是“有事有文,其义自见。至于体例,不必以沿袭为耻,不必以创作为奇”。这种打破常规、使用新方法的編纂思想,正是推陈出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体现,挣脱了旧有的一些束缚,但也没有全盘否定。正是这种态度才使得《永吉县志》的编纂别具一格。
二是永吉设县始于民国二年(1913年),虽然无旧志可以考据,但成书于光绪时期的省志——《吉林通志》,可以借鉴。清光绪年间成书的《吉林通志》,共120卷,分为圣训志、天章志、大事志、沿革志、舆地志、食货志、经制志、学校志、武备志、职官志、人物志、金石志和志余等部分。其中,表散归在各类中,图附在最后。并且“沈阳为奉省首邑,与本县性质略同”,在清代,吉林的中心是在吉林城,是在永吉地区,而非现今的长春。因此,同为一省的“首邑”,成于民国八年(1919年)的《沈阳县志》,也值得借鉴并取证。成书于民国八年(1918年)的《沈阳县志》共有15卷,各卷分为地理、职官、民治、教育、财政、司法、实业、交通、人物、古迹、礼俗、物产、宗教、慈善、艺文等。虽然《吉林通志》和《沈阳县志》“虽非名作”,但值得参考并互相对正的地方志书太少了,因此此二志书仍然“衔接可期”。
三是由于《永吉县志》成书于民国时期,因此在清朝的编纂志书惯例上发生了些许变化。首先“其凡例显背今制者则废之”,比如在圣训志中原是“义属尊王”,这部分按清朝常理来说应处在正文里最开始的一部分,如在成书于光绪时期的《吉林通志》中便是一开始就用了前后共五卷的文墨来写圣训。但是《永吉县志》成书在民国,此时清朝已经为过去式,故这一部分被编纂者认为应该废除。同时,志书编纂者也决定“与著书者通例不合者则改之”,受限于时代,例如《吉林通志》等志便是在大事志中没有按时间顺序来书写,而是在先叙述完清朝当代的事情后,之后再从头开始填补内容。但《永吉县志》并不是如此,民国之时,《永吉县志》的编纂者认为“向无此等倒叙之法”,故决定把大事志改为大事表,沿革志改为沿革表。并且,“与现状不符者则消纳之”,比如经制志是关于治国制度的部分,是“不变者”,但是“现今政治日新不已”,民国时期的宪法直到1947年才正式颁布,所以“经制二字,不能成立”。因此,《永吉县志》对于需要编写的典礼部分,决定把其与风俗部分合并一起为礼俗志,故为礼俗志一(典礼)和礼俗志二(风俗)。
最后,对于《吉林通志》中没有记载的部分,如交通志和实业志等,《永吉县志》的编纂者决定根据《沈阳县志》“自起例以增补之”,改变的部分“则为说明,分注于各条”。如在实业志中,由于农业、矿业、工业和商业为清末新政实业部分,在民国之时也设有专官,因此,县志编纂者认为实业“与食货属于户政者性质不同,故立专志”[1]3-6。《吉林通志》由于是在清朝光绪时成书,因此没有这部分内容。而在《沈阳县志》中有农务、工务、商务、公司和店铺等子目,《永吉县志》便以此为部分依据,重新编纂,最终形成农业、工业、商业和矿业等内容。
三、《永吉县志》的历史价值
永吉地区历史悠久,早在清初便有“先有乌拉,后有船厂”的说法。在清代雍正年间,初设永吉州管理地方。乾隆十二年(1737年)改州为厅,设立吉林厅。后又在清末光绪年间升为吉林府统辖一方。清朝灭亡后,在民国二年(1913年)于此地设立吉林县,后又于民国十八年(1929年)改名为最初的永吉,是为吉林省永吉县。
虽然编纂者在书中自爆短处,“舆图、地名和村屯表多不相符,屡催改绘,未能如期。以限于时间,不得不一仍其旧,以待将来,识者谅之”[1]7。但是,从整体上看,民国《永吉县志》的编纂仍然很成功。从地位上看,《永吉县志》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吉林省永吉地区进行全面研究并总结的地方志书。该志不但包括了永吉县一地的历史,还囊括了吉林市和九台部分的内容,体例宏大,历史罕见。书中十四类内容大多取自于《吉林通志》,并“参酌于各县志而揁益之”。吉林的地方志内容在乾隆时期的《盛京通志》和《满洲源流考》成书后,才“始稍著吉林故实”,之后到了光绪中叶真正的吉林省志——《吉林通志》才出现,到《永吉县志》开始编纂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中更变制,政令日新,人才辈出”。永吉地区“人物之盛,武功之烈,固已赫然在人心目间也”[1]7-9。由此,永吉地方才会有“县志之作,其可缓乎”的呼喊。最终,该志在民国出版之时,被史志界誉为“吉林省旧志之林中一部最完备、最精良的佳志,足资存史鉴今”[1]5。
从对后世的价值上看,《永吉县志》独特且详细的内容为后世研究永吉地区的政治、经济及文化等制度提供了相关依据。熊知白的《东北县治纪要》成书于民国时期,在其书中,永吉县位列吉林省县治之首位,其次才为长春和伊通等县,可见永吉地位的不可撼动。由于“千载以降,形势之沿革、正典之兴废、利病之通滞,系于国计民生者,亦稍资考镜焉”,所以《永吉县志》在编纂的时候异常慎重。在政治上,《永吉县志》的沿革表和大事表介绍了自古以来永吉地区的政治变动大概,职官表侧重了清代及民国的职官书写;经济上,食货、实业和交通多轨并行,下到与民生密切相关的田赋、仓储、征税等问题,上到农、工、商、矿业等经济实业,一一有所体现。军事上,古今兼有,从整体上介绍了永吉地区的军警问题。教育上,选举和学校一个代表旧社会,一个代表新社会,对其介绍比较丰富具体。
同时,永吉地区之前的风土人情一直没有系统地编书成册,“其山川图牒、先哲典型,前史所记,旷焉靡具”。而《永吉县志》的出现正式解决了这一问题。文化上,氏族、礼俗、艺术及人物等部分,由表及里,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兼顾,深入永吉地区人民的精神世界。环境上,舆地志不但出现了经纬度、气候等自然环境,也详细介绍了坛庙、村屯、古迹等人为环境。如原处在吉林城北大街的西清真寺,早已不是原貌;处在北极门外玄天岭上的真武庙,已毁于20世纪60年代。成书于民国的《永吉县志》正是可以为此提供了解的真实依据。
从影响上看,《永吉县志》给当时不稳定的史学环境注入了新的活力。自从清朝中枢失制之后,地方各行省纷纷决定“以逮郡县,乃自為之志”。以此来防微杜渐,整理并保存中华大地上千年的历史。《永吉县志》的主修徐鼐霖曾在为吉林省省长之时,便就有“纂辑省县诸志”的想法,但是由于在任之时锐意改革吉林政务,事情过于繁多,此事在当时并没有成功。直到他在吉林改革失败并被革去官职赋闲在京后,才“重邑人之请,设局储书,首创县志”。近代中国东北地区屡遭外乱,内有清朝风雨如晦的社会局面,外有他国对于中国的窥视。自从甲午中日战争后,俄国人和日本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在清末民初之际的种种举措,使得东北政局雪上加霜。民国建立后,各方军阀的建立仍然未彻底平息东北地区的局势。社会的动荡和政局的混乱,使得地方志的编纂行为难上加难。吉林自从遭受外乱后,“典籍灰烬”[1]7-9,但是徐鼐霖临危受命后,“广搜周坊,以求千载之阙佚”,历经艰难,其“创体之艰,立言之慎,治事之笃”的行为更被如徐世昌这样的著名人士称赞为卓异。在体例上,该志秉持着“不必以沿袭为耻,不必以创作为奇”[1]3的态度,成书之后更是被称赞“体例详明,本末赅洽,可谓勤矣”。徐鼐霖编纂《永吉县志》并成功面世的行为犹如一针强心剂扎入当时的史学界中,“尤望海内士大夫咸以敬宜之心为心”,对于地方志编纂还未完成的人应“博稽而创定之”,对于地方志编纂已经完成的人应该“以时增脩之”。以期达到“秩然九邱之遗而灿然经国之渊鉴也”[1]7-9的盛景。
四、结语
成书于民国的《永吉县志》①不但继承了部分中国古代地方志书区域特色鲜明、资料来源广泛和编纂内容连续等特点,而且随着社会的进步,具有新的时代性。在资料方面,适应时代发展,对于已成书《吉林通志》和《沈阳县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利用书中如沿革、职官等内容的同时,内容和形式也随着编纂者的修志思想发生变化,不再如通志一般以皇帝为尊,废除圣训志,增加近代新出现的实业、军警等志,有的放矢,把志改表,图表兼用,便于读者理解,不失为一本合格且优秀的地方志书。
注释:
①书中的第357页侧面页眉处现为“卷二十一 舆地志七”,此处有误,实应为“卷二十一 食货志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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