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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

2023-12-03

今古传奇·当代文学 2023年4期
关键词:大洋瓷器

清明节是人世间的节日,也是大自然的节日。大地葱绿,江水生碧,暖风吹云,雁去燕来。对景德镇制瓷人来说,清明节还别有意义:所有柴窑在春节至清明节这段时间不得点火烧瓷,这叫禁春窑。清明节后,便是火起烟腾的烧窑季节,这使景德镇的清明节更有时间标识的意味。

昌江因为清明节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拥挤,大小有别、形状有异的各种船只往来穿梭。驾船人不断地大声吆喝,提醒相邻的船主小心驾驶或是快速避让,以免船只相互碰撞。瓷业极为兴盛的明代,有诗人吟道:陶舍重重倚岸开,舟帆日日蔽江来。只是现今已没有了往昔舟帆蔽江的繁盛景象。人们惊奇地发现,江流中一些乘风顺流急进的船上,坐满了穿着军服的士兵,难道附近已经或是即将发生战事?

方浩乘着摆渡船过了昌江,只见路上踏青上坟的人不少。虽然行人少有欢悦的表情,但也并没有“欲断魂”的模样。人们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这时更多的是对先人的怀念而不是悲伤。

清明时节,这里会有其他地方不会见到的风物。路边有一座座硕大的新坟,但并不是真正的坟墓,连衣冠冢也不是,是一些制瓷烧窑的行业帮会在荒野堆设的假坟,称作“义冢”,象征着无后嗣的逝者集体安息其中。每逢清明节,老板会带着香烛果品,率领员工对着义冢行礼祭拜,表达对故去同行的缅怀与追念,也是对孤魂野鬼的怜悯与安抚。设义冢而拜,充满人世间的情义,闪射着人性的温暖,那些长眠于地下的永逝者,如果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一些义冢前青烟飘起,有人影晃动,在躬身行。方浩隐隐看见了祝老板、鄢老板等人的身影。

方浩在吊祭父亲后,习惯性地对着祁门的方向燃香跪拜,以此表达对母亲的孝意。接下来,他以悲怆的心情吊唁刘樱,还会以复杂的心情思念着江云炻。转眼间好几年过去了,那江云炻不知现在何处,是生是死?所以,每到这个日子,不管天空是雨是晴,他的心里都是乱纷纷的。

离开墓地,一路上但见次第盛开的杜鹃花争奇斗艳,灿烂的油菜花金黄一片,艳丽的山桃花粉红照眼,还有各色不知名的春花缀满山野,大地犹如一幅用五彩绘成的巨大画卷。画卷上有彩蝶翻飞,还飘荡着白白的、淡淡的云朵,忽而有鸟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同时在耳畔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这些使宁静的画面有了动感,有了生气,有了万物竞长的蓬勃气势。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心情变得轻松,也让他忽地涌起对岁月流逝、物是人非的伤感。

方浩信步走进了一家餐馆,他要在这里享用一种当地特有的时令美食,这种美食叫“清明粑”,是清明节的应时食物。一种野菜叫“水菊”,形状很像滴落在地上的眼泪,在传说中,正是古代一个女子悼念丈夫流尽的眼泪,化作了一株株水菊。这野菜大有灵性。总是适时在清明节前后发芽长叶,正堪食用。清明粑以糯米面做成外皮,用水菊的菜汁染成了青绿色,赏心悦目;内馅是猪肉加时蔬,并掺有辣椒末,吃起来软糯、清香、浓辣。因为一年只能吃到一次,因而成为人们在清明节必然选择的美食。

方浩在等待清明粑上桌的时候,听到旁座有人在谈论:国民党和共产党正在广东整训军队,准备联合北伐。北洋政府也正调兵遣将,做着应战的准备,一场南北大战,看来难以避免。方浩联想到上午看到的运兵船,一下把清明节、悼亡、战争这些词连缀在了一起,中国的南北争战似乎是一种历史的宿命。明年清明节时,不知又要添多少新坟?心中不由得一阵哀伤。

初秋,美术研究社第二次作品展筹备就绪。三个展厅全部摆满瓷器,一件件珠光宝气、华彩耀眼,一件件各具特色、各得其妙。无论是数量、花色还是质量,都大大超出第一次展览。

阵阵秋风卷过长空,明净的天空飘起了灰色的云,苍穹顿时被看不见的画师调成了灰中带白的颜色。参加瓷展开幕式的各色人等,陆续到场,聚集在美术研究社前面的空地上,如饥似渴地等待着一次瓷器的豪宴、一场瓷艺的盛典。从不会在重要场合缺席的爆竹在天上地下放纵地翻着筋斗,用带着硝烟味的声响大吵大闹过后,热烈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先是浮梁县副县长致辞。原定是县长致辞,不知为何临时换成了副县长?方浩心里一阵纳闷。

接着是美术研究社社长讲话。社长显得气弱无力的讲话刚刚开了个头,空中骤然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主持开幕式的是已经成为美术研究社副社长的祝鸿来,他带着斥责大声喊道:“听着,各位好好听着,爆竹不要再乱放了。没有放完的,等开幕式结束后再放!”

但主持人的話没有起任何作用,接着是更猛烈、更密集的“噼噼啪啪”声在空中震响,在耳边回荡。更让人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成散兵线围了过来,枪上的刺刀闪着让人胆裂的寒光。人们这才明白,刚才响在天空的并不是爆竹声,而是子弹飞出枪膛的声音。在场的人顿时一个个心惊胆战,继而面如死灰,转向本能地拔腿逃开。但刚跑了几步便木然而惊恐地站住了,手提着长枪的士兵已步步逼近。谁也别想逃开,谁也不敢逃开,有的人像双腿骨折了似的一下瘫坐在地上。

众人心悸腿软,也头脑发蒙: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多士兵?又荷枪实弹地跑到这瓷器展览会上干什么?

答案很快有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军人大踏步走上了主席台,站在了副县长刚才致辞的地方。这是一个身材敦实的黑脸汉子,眉毛又浓又乱,一脸杀气。他把手中乌黑的手枪朝天一举,子弹带着“啪啪”两声脆响飞向天空,枪口冒起淡淡的蓝烟。现场一阵骚动,但很快像空空的柴窑一样安静了。

这位军人把枪提在手里,操着北方人的口音大声喊着:“老乡们!大家听着,我们是北京政府的军队,刚从战场上下来。现在国家像一座窑顶塌陷、窑门歪斜的柴窑,全得靠我们用枪杆子顶着。但是,马要夜料牛要草,军队打仗要给养。本人是孟连长,今天特奉师长的命令,前来借粮。”

众人们一个个像遭了鞭抽棍打一样,“哎哟”“哎哟”地惊叫了起来。

孟连长接着由大喊改为了大吼:“为了不打扰百姓,我们的大部队暂时驻扎在浮梁县城边,只有我带了一个连的兄弟前来办事。事情办得顺利了,我们会很快撤离;如果不顺利,大部队将随时开进景德镇。”

军队借钱要粮应当找政府才对。大家赶忙用目光看着副县长,副县长一脸恐惧,一脸无奈。原来,昨夜这孟连长便带了几个兵丁闯进了县长家里,凶狠地索要军饷。县长声泪俱下地求告:县里财政困难,钱库空空,就是把我扒了皮也熬不出几两油来。他又告诉这位连长,景德镇有一些富人,可以筹划到一些军饷,恰好今天有这个瓷器展览会的开幕式,有钱人大都会出席。于是,这孟连长今天带着士兵来到了这里,这也是县长今天没有露面的原因。

全场寂然无声,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出。

孟连长又大声喊着:“我知道,你们景德镇有三尊大佛、四大金刚、十八大罗汉,还有五位观音,另有许多腰缠万贯的行会帮会的头人,统统留下来。如果谁想开溜,嘿嘿,那你就得想好了,是你的腿跑得快还是我的子弹跑得快。”说完抬起手,对着人们头顶的上方又是“啪啪”两枪。

孟连长接下来念了有诨号、有头衔人的名单,这些人一个个心惊肉跳,顿时像被猎人的夹子夹牢了脚脖子的动物一样,无法动弹。其他人则像被浓烟熏了窝的山蜂,慌乱地四散离去。

被孟连长点到名字的人全被带到了室内。方浩本不必留下,但他还是留下来了。自己是研究社的书记长,是这次展览的实际负责人,从道义上来说,这个时候不应当离开。

那孟连长见刚才是祝鸿来主持开幕式,便认定祝鸿来是一群鸭子中游在最前头的那一只。他伸出一个胡萝卜似的指头,指着祝鸿来:“我人生地不熟,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办理。你如果办不妥这件事,嘿嘿,那下场……”未等把话说完,便又是抬手一枪,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块瓷画板应声落地,掉在包装瓷器用的稻草上,摔成了三四块。祝鸿来的心里也有瓷板掉地的声音。

方浩心中猛地一震。这中枪落地的是王青先生的画作,就是准备作为礼物送给方浩和江云炻的那幅《比翼鸟》。因为这幅画艺术水准很高,还别有来历,所以方浩对这幅画感情殊深,便作为王先生的代表作挂在了美术研究社,每当看到这幅画,他心中都会涌起难以言表的温暖,唤起无比美好的回忆。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幅费了先生万千心血、系着他万千感情的瓷画,却落得如此一个让人伤心的结局。

方浩本能地冲到了墙角下,把碎瓷块一一捡拾起来,捧在手里怔怔地看着。两只鸟已变成各在一块碎片上,一只鸟的脑袋开裂,那本活灵活现的双眼已经失神,似是渗出了泪水,那泪水中还隐隐带着血色。

方浩把破裂的瓷块细心地捡起来,包在一张大宣纸里。

孟连长见状,耸了耸眉毛:“难道你们景德镇人连破瓷片也舍不下?真是猪把虎崽当儿子,怪了。”

方浩忍不住接话:“我们制瓷人把瓷器看成自己的孩子,连猪和狗都会心疼自己的孩子,何况是人。”

“哼,那今天我倒想知道,是‘孩子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孟连长的话语和表情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祝鸿来担心横生不测,不仅方浩可能马上会有杀身之祸,连自己和在场的人都可能一起遭殃。人在矮檐下,都不能不低头,何况在真刀真枪面前?叫你下跪就得让膝盖着地,让你喊爹就不能叫叔,便赶忙装出笑脸,接过话来:“当然是性命重要。孟连长,我们听您的吩咐。”

孟连长的怒气似乎小了些:“那就好。你一头白发,吃过的盐比很多人吃过的米还多,看来还是懂点人情世故。”显然孟连长把祝鸿来看成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也认定这是一个软柿子。他瞪着眼冲着祝鸿来说,“我们几千人马,人吃马喂,开销不小。不过这次要钱不多,你们凑成100万块大洋即可。”

祝鸿来心里一阵惊怵,我的天哪,100万块大洋要卖多少船瓷器才赚得来?

孟连长指了指端着枪的士兵:“当然,你们不愿拿也行,那就只好让士兵上街,逐铺逐店、挨家挨户收取了。”

方浩心想:这不就是纵兵劫掠吗?他对着孟连长侧目而视。

祝鸿来战战兢兢地回答:“老总,我们尽量想办法,尽量想办法。只是……”

孟连长看了一眼丧魂落魄的祝鸿来,还有一个个脸色惊恐的其他人,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做生意一般是一个出价、一个还钱,虽然这不是生意,但我还是给你们一点情面,80万块吧。”此刻他心里想的是,100万块大洋不过是随口说的一个数,看来是多了点,只要80万块大洋到手,便是大功告成,以速戰速决为上。

“好。我们认真去办,认真去办。”祝鸿来回答。

孟连长这时收起了枪,脸上由乌云堆积变成了晴天多云:“这就对了。我希望是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而不是墙上那块瓷板上两只鸟的下场。”

“老总,是,是。”祝鸿来的头像舂瓷石的水碓一样上下动着。

“你到底怎么办,我不管,一个时辰后给我结果就中。听说景德镇瓷器天下有名,这里摆了许多瓷器,我今天倒要好好见识见识。”孟连长说罢,向门边的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

祝鸿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对着屋子里惊魂未定的人们说:“事情大家已经明白了,阵势大家也清楚了,大家说说怎么办吧?”他左一个大家,右一个大家,用意很明显,这事关乎大家的身家性命,千斤重的石头众人合力一起抬。

“大家”是一个个又惊又忧又怕,惊的是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忧的是肯定要出血破财,怕的是破了财也性命难保。

有人小声地说:“80万块大洋,数目实在太大了。能不能再说些好话,请孟连长再减一些?”

祝鸿来压低声音喝道:“真是现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用性命当码子讨价还价?有本事,你向孟连长说去!”

无人再开腔,屋里像坟地一般悄然无声。这时,传来了门边的士兵拉动枪栓的声音,屋内人顿时又是一阵惊恐。

不能犹豫了,祝鸿来很快提出了一个方案:“各人先报一个出钱的数额,然后再细作商量。”

刚才提出要商减大洋数量的人又说话了:“祝老板,你先报个数,我们好比照着拿。”

祝鸿来在心里骂着:你这个狡猾而又吝啬的家伙。但此时无法争长论短,因为一个时辰内不能给孟连长满意的答复,首先挨刀出血甚至脑袋落地的便是自己。他比平日做生意时更快速地在心里盘算着:在场的有称作大佛、金刚、罗汉、观音的30人,另有20来个行会帮会头人。船搁滩头众人推,由今天在场的人和行会帮会共同承担,各行会帮会共出50万块,其余30万块由今天在场的有诨号的人分摊。

他的想法说出来后,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开始讨论有诨号人的分摊办法。祝鸿来想,不能再左推右搡耽误时间,还是自己先带头报个数,尽快把事情了结:“30人分摊30万块,一人正好1万块。没啥好说的,我出1万块吧。”

但接下来,各人认领的数目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有鄢老板一人参照祝鸿来的数额报了1万块,其实他远不如祝鸿来有钱,家产只是勉强够罗汉级别,但他选择了“花金耗银事小,息事宁人为上”。其他的人有几个报了8千块,更多的只报了7千块,还有一些人只报了5千块。大多数人的想法是:你祝鸿来的富有程度尽人皆知,我们无法同你拉手比齐。祝鸿来粗粗统计了一下,总共凑成了约20万块,还差10万块。

祝鸿来急了,不能再又咳又喘了。他一脸阴沉地说:“事情必须尽快办妥,我再提一个方案,请大家掂量。”接着他说出了新的方案:在每个人认领的基础上,把30人大致分为二等,前10个人每人再出4,000块,后20个人每人再出3,000块,加在一起便正好是10万块。

祝鸿来表示自己再出4,000块。鄢老板也表示再出4,000块,还苦口婆心地劝大家咬咬牙,一起渡险河、过难关。

大家一阵抱怨、叫苦后,表示认可。但有一人三番五次说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不愿再加。

祝鸿来没有多加犹豫,很大方地表示:这3,000块的缺口不劳大家再凑,算在我头上,我一共出一万七千块。

大家不再出声,80万块大洋的数量终于凑齐。

祝鸿来便赶忙出门去找孟连长,以求尽快了结这攸关性命之事,离开这生死之地。

孟连长正好把陈列着的各种瓷器大致看完,见祝鸿来走了过来,伸出了大拇指:“景德镇瓷器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漂亮。”又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祝鸿来见孟连长看上去情绪很好,心中的害怕减了三分,迅即在心里萌动一个念头:也许可以要求再少给一些?

祝鸿来开始习惯性地讨价还价了:“孟连长,事情办得还算是顺利。只是反复商量,各人连衣缝裤边都抠过摸过以后,觉得还是稍稍有点困难,恳请孟连长高抬贵手,作一点点豁减。”说话间,他把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尖快而轻地碰了好几次。

“豁减?减多少?”孟连长说着,脸上一副让人难捉摸的表情。

祝鸿来一听这话,又一看孟连长的神情,心中暗想,听说恶鬼强盗都会有发慈悲、生善心的时候,莫非今天要应验?便壮着胆子说:“能凑成78万块,并且下午就可以送来。”

孟连长拍了一下大腿:“中,那就78万块,老子办事就图个痛快。我看这景德镇确实不错,名气大,瓷器好,人也不坏,我孟平山这回就算和大家交个朋友吧。”

祝鸿来心里说:哼,谁会与强盗交朋友?但一阵惊喜掠过全身,想不到硬著头皮一开口,又省下2万块大洋,省下的可也是赚下的,并且这是对着枪口省下、赚下的,价值更不一般。

祝鸿来和孟平山一起来到众人面前。

祝鸿来告诉大家:已和孟连长谈妥。大家马上回去取钱,我和方浩在这里等着大家,下午向孟连长交割。祝鸿来很识相,知道孟连长不会让自己离开,所以主动提出留下来,等于做了人质。他也料定,这些兵匪只是勒索钱财,不会轻易夺人性命。

孟平山把手一挥:“就这样,你们都抓紧去取钱,谁也休想耍刁使滑,半块大洋也不能少。”

大家脚下生风,仓皇出门而去,屋里桌椅板凳挪动、倒地的声音一阵乱响。

孟平山这时半眯着眼,对祝鸿来说:“祝老板,你这一头白发还真没有白长,将来还准能成大事。”

“哪里哪里,主要是孟连长特别关照,大家明白事理。”

接着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谈了起来,似乎是一对老熟人,甚至像朋友似的开始聊家常。

孟连长告诉祝鸿来:自己老家附近有一座很像瓶子的山峰,父亲便把他取名为孟瓶山,小名叫瓶子。他不喜欢这个名字,16岁从军时,他进到一个古寺里,焚香跪拜,请老和尚为他掐算人生前程。和尚给了他一句四个字的偈语:“遇瓶则动。”他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请求老和尚细说分明,但老和尚却像入定了似的,不再言语。他自己琢磨好几天,觉得悟出来了,便是名字中的“瓶”字需要改动,便改名为孟平山。

方浩还从那口无遮拦的孟连长嘴里听出来了:这孟连长属北洋军阀刘宝提师长的部队,在湖南和江西交界的地方,因为长官轻敌,外加指挥失当,被北伐军打得抱头鼠窜,军队要从这里向徽州祁门方向撤退。

下午,被摊派了钱款的行会、帮会和个人都如数带着大洋,由人车推肩挑,送到了美术研究社。祝鸿来自己先一一点数收下,那些交了钱的老板便一个个像逃避瘟疫般的跑开了。

各人、各行帮会的银圆送交完毕后,太阳已经西斜,屋里光线开始变弱。孟连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叫士兵们就地取材,拿来许多绘画写字用的纸张,把大洋十个十个地裹成一卷,再十卷十卷地打包成一捆,又十捆十捆地打成大包,再一大包一大包地往准备好的推车上搬运。当最后一批银圆点数打包的时候,孟连长带着几分满足地笑了,因为他发现,总数竟然比78万块还多出了3千块。

祝鸿来也变得像跨过了鬼门关一般的轻松,他朝孟平山弯了弯腰:“祝孟连长一路顺利。”他盼着这个魔鬼快快消影遁形。

却不料,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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