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之间的“非暴力沟通”

杨林柯

一位朋友曾向我求助：她的女兒有些抑郁，不想上学，甚至有悲观厌世的自杀倾向，希望我能和她的女儿聊聊天。因为她女儿不接受心理医生的帮助，这位母亲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找到了我。

通过三次聊天，我了解到问题主要还是出在母亲身上，因为母亲在和女儿的日常交流中时不时会冒出“你去死吧”这样暴力的语言。在母亲看来，这也许是自己一时的情绪发泄，而女儿的感受却是：母亲不爱她了，不想要她了。于是她内心很受刺激，情感上很受打击。女儿讲到这里，在电话里哭了好几分钟。

联系多起因为语言交流而引发的校园内外的暴力案件，我想到了“非暴力沟通”这个话题。所谓非暴力沟通，是一种沟通模式和处理冲突的方法，旨在促进沟通双方理解、共情，达到和平解决问题的目的。它由美国心理学家马歇尔·卢森堡在20世纪70年代创立。

非暴力沟通强调以尊重和善意的方式与他人进行沟通。它鼓励人们明确表达自己的感受、诉求和观点，同时倾听和理解他人的感受和需要。这种方法的目标是建立一种互相尊重的沟通模式，以便更好地解决冲突，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促进合作。

非暴力沟通的核心概念包括四个方面。一是观察：观察和描述客观事实，避免主观判断和评价。二是感受：表达自己对事物的感受，包括喜、怒、哀、乐等，而不是仅仅陈述对他人的评价或指责。三是需求：识别和表达自己的需求，以便他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动机和关注点。四是请求：明确地向他人表达请求，而不是提出命令或要求。非暴力沟通的方式，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彼此的情感和需求，以促进有效的沟通、协商，从而营造更加和谐的人际关系。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主要依赖语言。语言是一种能量，好的语言和坏的语言在听者内心引起的反应是不一样的。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教师的教育教学也主要是通过语言展开的。语言是教师最主要的工具，能不能使用好这个工具，是教育教学能不能达到预期效果的重要一环。教师和学生之间能不能有效地沟通，这考验教师的智慧，也是对教师的性格、脾气、修为的一种磨炼。那么教师要如何做呢？

一是要学会倾听和共情。倾听是“非暴力沟通”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当学生在讲述自己的实际情况、表达自己的感受时，教师应尽量理解并设身处地地站在学生的立场上思考问题。通过倾听和接纳学生的情感，教师可以获得学生的信任与尊重。比如学生迟到这个事，有时因为教师和学生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很容易引发误会。为了杜绝迟到，有些班主任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地把迟到的学生猛批一通，或者按照规定惩罚一顿，这显然是不合适的。再比如某校一个男生因为在一次考试中看手机被巡查老师发现。女老师认为他是作弊，男生坚持说自己只是看时间，师生之间你来我往，相持不下。女老师声音越来越大，男生也毫不示弱地辩解，双方最后竟然发生肢体冲突，导致该女老师骨折住院，男生被开除学籍。这是由语言的暴力发展为肢体暴力的不幸案例。如果师生之间都能学会倾听与共情，能够从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二是要观察和描述。印度哲人克里希那穆提说，不带评论的观察是人类智力的最高形式。在工作中，家校合作是教育有效展开的重要内容。比如，很多学校每学期期中考试后都会召开家长会。有些班主任不小心就把家长会开成“告状会”，导致师生关系和亲子关系的紧张。其原因在于教师对学生的外在行为观察和情境描述并不一定符合学生的实情，而且教师不冷静的主观评价或情绪性的语言，容易给家长带来一定的压力，也会使家长把这种压力转移到学生身上。所以教师应该注意描述的客观恰当，不要把自己的主观评价或想象加进去，这样可以减少冲突和误解。在介绍孩子平时表现的时候，教师可以多使用一些肯定性的语言，这样可以使对话更积极和有效，对学生的成长也会更有利，同时这也是对孩子父母的尊重。因为从人性角度讲，每个孩子的父母都希望听到自己孩子好的一面，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教师的肯定。

三是客观地表达感受和需求。教师可以清楚地表达自己对学生行为的感受，并识别自己的需求。例如，课堂纪律不好，学生乱讲话，不好好听课。这时教师不用生气，可以停下几秒钟，待学生静下后，告诉学生：“我当然希望我讲的内容能够引起你们的兴趣，能够让你们互相交流，甚至引起你们的共鸣。但当我讲课的时候，你们的说话会打断我，这样会让我感到困惑和被忽视。我们是一个学习的共同体，我希望我们能够相互尊重。同学们不要急于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讲完后会留出时间让大家讨论的。”这样就把自己的感受和需求都讲清楚了，很容易让学生明白如何去做。

四是学会使用“我语”。非暴力沟通鼓励教师使用“我语”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感受，而不是使用指责或攻击性的语言。例如，对腼腆的孩子可以说：“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多参加一些课堂的讨论？”对调皮的孩子说：“我希望你能够保持安静，以便每个人都能集中注意力听课。”教师可以把自己的感受讲出来，比如：“我感到很失望，因为我看到你没有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当我听到你在公开嘲笑某某同学时，我感到很担忧，因为这可能会伤害他的自尊心。”……使用“我语”可以帮助教师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感受，而不会给学生或其他人带来攻击性或指责的感觉。同时，这也为其他人提供了更好地理解教师的意图和情感状态的机会，从而更好地建立有效的沟通和合作关系。

五是提出请求而不是命令。当使用非暴力沟通的方式时，教师可以用请求而不是强制命令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期望，这可以促进学生的合作和参与。例如，课堂上教师可以说：“我能否请你保持安静，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上课？”“你们能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完成我正在讲解的内容？”“我希望与你们合作，请求你们每个人都参与来完成今天的课程。”“你能不能将你的手机放下，以便能够专注于课堂？”

六是寻求共同解决方案。非暴力沟通鼓励教师和学生一起探索解决问题的方法，寻求共同的利益。通过合作和协商，教师可以建立起学生的责任感和自主性。比如：“今天某同学提出的问题很好，我一时也没有想清楚，同学们能不能帮助我解决这个问题？”“班规的每一条都和同学们有关，我希望每个人都参与进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总之，教师可以通过倾听、共情、清晰表达感受和需求、使用尊重和合作的语言，以及寻求共同解决方案等方式来进行非暴力沟通，尊重学生的权利和尊严，尊重他们作为个体的独特性，避免使用贬低、侮辱或指责、威胁性、强制性的语言。敬畏生命，就应该对语言有所敬畏，因为语言既可以成就人，也可以毁灭人；既可能是一扇窗，也可能是一堵墙。避免使用暴力语言如：“你真笨！”“简直太蠢了！”“滚出去！”“你看人家多聪明！”……

教师的语言使用不当，很可能起不到教育应有的作用。以前有位教师批评学生：“你要是考上大学，把鼓背到我家门口来敲。”结果这个学生憋着一口气真的考上了大学，去看该老师，老师红着脸，非常尴尬。还有一个班主任嫌班上一个女学生总是找男生说话，就批评她：“你不用学习了，找个男人赶紧嫁了。”女生当即趴在桌子上哭了。没过一周，该班主任在校外被几个陌生少年打伤。

教师应该力求使用尊重、支持和建设性、肯定性的语言，才有利于学生的身心发展，并获得学生的尊重，同时也有利于自己的职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