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出一条柔韧的芝士

倪晨翡

要写创作谈，所以打开了备忘录。这是我的写作习惯，随时随地记下大脑里某个时刻突然萌生的想法，以防忘记，也为了难得的有可以讲述这些想法的机会。备忘录记录的文字和想法大多没有在文本中呈现，只有那么一两点可能契合故事的发展。对我来说，写作小说的过程总是指向一个未知的目的地，有时中途自己几乎可以确定地给出一个预设的结尾，但最后却又往往走向殊途。

其中一条是：披萨饼，游戏。

我不是多么爱吃披萨，口感奇怪，容易腻，但它的那种融合、复杂甚至混乱的状态让我联想到家庭关系。两个家庭的破碎，一个新家庭的诞生，“我”和李西，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家庭，却不得不被混合为一个新家庭。我觉得这种家庭的关系很像是披萨饼上粘连各种不同食材的芝士。两个家庭的破碎和重组，是因为双方的大人吗？因为他们的感情走向断裂，在制作的过程中遇到了新的食材，对新口味产生好奇。但大人说到底也不过是青椒、培根之类的某种食材，而不是烹飪者。那烹饪者是谁呢？是命运吗？

芝士的拉扯中也存在着对抗，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人是渺小的，有时甚至束手无策。芝士也是某种形式的暴力。因为芝士的关系，原本陌生的两个孩子也被缠住了腿脚，李西在芝士里跳舞，而“我”则试图挣脱，但无论是跳舞还是挣脱，都使得这张芝士网越缠越紧。喜欢谁，不喜欢谁；爱谁，不爱谁；跟谁在一起，不跟谁在一起，归结到情感上似乎不应该用所谓的对与错去评判，但从伦理的角度出发，即使是一个重组家庭里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女孩，哪怕仅仅是暧昧，也已经踏入了伦理的沼泽。伦理本是个中性词，但说出口总让人无意往贬义处想。所以，我想到了披萨，想到了芝士。我想用文字做一个披萨。

我经常写孩童和家庭，喜欢写，但也受限于目前我的能力所及。我也尝试写一些所谓更宏大的题材，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证明自己。写出来的不满意，随之释然了，我写我想写的，不强求。孩童和家庭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祖辈、父母以及自己的家庭，童年以及还没有降临到身边的孩子，这意味着孩童和家庭永远是生活的现在时。“披萨伦理”是关于这类生活的一次尝试。这条柔韧的芝士大部分时间是暗藏的，人们生活在生活其中，几乎不会有意识地觉察这条或数条芝士的柔韧度。断裂和粘合时有发生，被牵引出的那一刻也不必多么大惊小怪，因为那也是生活的一种。我们本该坦然接受生活的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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