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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随水远行

2023-11-24陈甲元

湖南文学 2023年11期
关键词:祖师爷法师布袋

陈甲元

旺强在坐北朝南的厅屋里指挥满脸络腮胡的姐夫和瘦高的在家务农的弟弟搬东西。橘黄的太阳自东方山冈的树杈上方升起,阳光被墨绿色的厅屋木门切开,洒落在厅屋的深灰水泥地上,也抚慰着厅屋门前不远处几丛青绿的万年青。脱掉都市流行服装的旺强,穿上几年前黄旧的,前面披领、身后开叉的老式西装,看上去,就与故乡的山水真正地融为了一体。他嘱咐姐夫将堆在厅屋南北角的几麻袋稻谷背往杂屋,又指挥弟弟将松木椅凳移往放电视机的左侧客厅,好腾出厅屋一大块空地来。接着,旺强又转身进入紧挨客厅的灶屋。灶屋里热气腾腾、白雾蒙蒙,像年节里喜庆的霧影。姐姐和母亲都系着暗红色的围裙忙碌着。姐姐蹲在角落里用清水细细地洗菜,通红的萝卜和紫色茎叶的菜苔已洗了一大堆,躺在身旁铁桶的篾箕上滴着水;母亲在砧板上用力剁着排骨,排骨已剁了一小堆,红白粘连、骨髓外涌的排骨丢盔弃甲,在母亲身前的砧板上已碎了一摊,像极电影电视里拼杀后混乱惨烈的战场。旺强扬起西服袖口抹了抹发汗的额头,稳了稳心神,重点看了看母亲,他第一次发现,母亲剁排骨的神情很特别,她每剁一刀,在旺强看来,都像是剁在她自己身上,那种钝痛的表情可以用“硬”和“狰狞”形容。旺强又一次看了看厨房蒸汽锅往上升腾着的白雾,缓着语调,对灶屋的两人轻声说:饭菜做好后,多烧几锅开水吧,宽面我买好了,晚上要给三只鸡脱毛,灶里莫停火,到时候,煮点鸡汤面做个宵夜。

从灶房里出来,穿过走廊,到厅屋门前,旺强看见了沿着屋门口斜坡缓缓而上朝厅屋走来的杨法师。杨法师穿着中长式样青色呢子服,背着个青黑布袋,布袋鼓鼓凸凸,里面放了不少物器。可能物器有些重量,也许是斜坡有些角度,旺强觉得杨法师有些气喘。但杨法师的脸色却依然平静如水,和旺强往日在村路旁和小卖部见到的杨伯伯有所不同。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今天的杨法师都像有另外一层物质附了体。与往日和蔼的、农人装束的他判若两人。旺强突然一激灵,醒悟到今天的杨法师跟往日的杨伯伯是有区别的,往日的杨伯伯,是父亲的朋友,可亲可爱的长辈,是朴实的农人。今日的杨伯伯,更多的是法师的身份,今日他背负了祖师的重要使命,在陈氏家人的要求下,来到陈家,是来除妖降魔、治病救人,来渡尽苦厄、救济凡人的。想到这一层,旺强对杨法师也就生了更多一层的敬慕和尊重。往日望着的杨伯伯只有三层楼那么高,今日的杨伯伯在他眼里就有了七层甚至更高的身影。他谦恭、热情地招呼杨法师坐下,早就清洁一身、穿戴整齐的祖父见杨法师进来,立即站起来恭敬地双手作揖、敬烟,行旺强从来没见他对哪位亲友和乡邻行过的大礼。行大礼的时候,祖父老化僵硬的脊背努力地朝着杨法师弯下去,苍老的眼窝里似有液体要滚落下来、这让旺强看着祖父后背那张“弯弓”很是心疼,生怕祖父的脊椎骨突然咔嚓一声,瞬间断成两截,那就真是要命的事情。杨法师接过烟,再接过姐姐奉上的茶后,缓慢地将茶举起在唇边比画着画了几个小椭圆,吹凉吹散热雾后,舌不出唇地、庄重地抿了一口,转向旺强轻声问道:最后的诊断结果出来了?旺强平静地回答:出来了。是肺癌晚期?是的。还有其他症状吗?前期有些间歇性疼痛,近期有所好转,只是吃得少,吐得多,身子越来越虚弱。杨法师再不说什么,睃一眼紧挨厅屋的房间,房间的木板门框漆成棕黄,地板的瓷砖是前些年村里流行的大众的米黄,席梦思是十年前新房建成后邻镇街集专业做床的老师傅做的,床上盖着绿色枝叶、红色月季花图案的棉被,棉被下的父亲躺在床上睡着了,可能还要个把小时才得醒。杨法师收回瞟向棉被的眼神,寡淡的脸色就越来越绷紧了。

三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没有话,客厅的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滥情的电视剧,一个妖娆性感的小三正和一个净水器公司老总在床上调情,被老总的老婆带人抓个正着,瞬间,酒店的房间里酒杯碎裂,桌椅打翻,照相机、手机的拍照灯一阵乱闪,狗吠人叫,一屋子的人乱成一片。剧情狗血,庸俗捣乱,很不好看。倒是和客厅一角小方桌上不时续换的热气腾腾的烟茶一起,给房里添了热闹与暖和的氛围。坐了一会,杨法师抬眼,透过绿色木窗框住的毛白玻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黄昏。屋外的山头、田土和村道上暮色已起,天地的界限像奇大蚌壳的蚌贝将要慢慢合拢,仿佛要将众人都闭合在混沌和迷雾中,封锁在一季冬寒里。杨法师轻声说了句,开始吧!爷爷和旺强就都得令般地站了起来,门口察言观色一直待令的姐夫和弟弟听见响动也走了进来,等着分配他们的活计。放神仙牌位的高脚桌、长凳、香炉、香、烛、钱纸、鞭炮、盖有天地银行印章的冥币,旺强早两天就准备好了,姐夫和弟弟也早已将它们搬到了适当的位置。杨法师说,都到厅屋去吧,晚饭之前把神请了,晚上放船!接着,他不紧不慢,先从凹凸布袋里翻出青色白边的法衣,双手高举抖动着穿上,再去厨房水缸里舀清水净手,净手回来后,他又不声不响地自布袋里抽出一块红布,然后将师尊的牌位自布袋缓缓请出,恭敬地供奉在厅屋正中。牌位下面是香炉,将香烛点燃,钱纸码齐叠放好,摆放好相关法器,再紧紧法衣,请神的仪式就算正式开始了。鞠几个躬,烧几页钱纸,听杨法师喃喃自语,时而柔和,时而兴奋,看通红的烛光摇曳,再看钱纸在风的作用下诡异地沿地奔跑或飞旋在空中,凝望火红烛光映衬下峨冠博带似要开口说话的祖师爷,旺强相信杨法师能进入到一层虚空、幽冥的境界。旺强甚至越来越相信,在凡尘的世界之外,还另外有一个虚体的世界存在着,另一个世界,住了很多很多的神仙、幽灵、魔兽。他们属于宇宙的另一个体系,他们能看见我们凡俗的生活。而我们,只能从偶尔的缝隙里窥到他们一点点的微光。

当旺强那天傍晚进山冲找到杨法师的时候,杨法师正在猪圈房顶忙着俗世的活,凛冬快来了,猪圈顶棚上的茅草被初冬的冷风吹漏了一个大洞,杨法师正同几个乡亲认真地补着那个窟窿:钉木板,换茅草,堵石块。像是修补着这些年他们倥偬而忙乱的时光。冬雾,猪圈,茅草,农人和山村的剪影很古老,加上旺强悲愁的思绪,让旺强有时日恍惚的感受,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几千年,一瞬间被拉回到了刀耕火种的先民时代。旺强甚至惊奇地觉得,今日傍晚自家弥漫的通红烛光和前几日傍晚杨法师家周边缓慢坠地的光亮,有着相通的质地和色彩。

父亲醒了,醒了的父亲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要起来跟杨法师打招呼,旺强和弟弟见父亲很坚决,就帮父亲穿好棉大衣,再裹好保暖的毛毯,一人扛一只肩膀,一人一只手在父亲手下做成手椅,牢固地托住他的身躯,帮他到杨法师身前简单说话。父亲已经很单瘦了,原来一百四十几斤的身子现在估计只有九十几斤,兄弟俩托着他僵硬的髋骨都觉得有些硌手。父亲求生的欲望是强烈的,即使虚弱,他说也一定要到祖师爷跟前烧纸,祈求祖师爷保佑。

晚饭后,杨法师开始“做船”,将一张加厚的白纸对折几次,再横折几次,再从内里旋形抽出,船的雏形就出来了,船舱内载着一些做工粗陋的黄色马蹄印纸钱和花花绿绿的天地银行的冥币,船的正中间,是象征着父亲灵魂的用红纸剪好的小纸人,用一根竹签稳稳地插在船中。这个旺强也见识过,旺强从小在横村长大,看过杨法师多次做法事时将船做好,郑重地双手托着,在金色铜锣砰砰捶响声、牛皮鼓咚咚敲响声中,在鞭炮噼啪炸响声中,在烟熏火燎的迷烟中,在乡邻踊跃的簇拥和“哼哼”“吼吼”的奇怪呓语中,来到村庄低处的河流,将纸船放走。没有人统计过杨法师在横村的河流中究竟放走过多少纸船,扶助过多少病民。也没有人质疑过祖师爷的通灵和杨法师的法力,很多年了,村民们形成了一个共识:船顺利地漂走了,病情好转了,是吉兆,是祖师爷显灵,是某家的福气,是病主的造化;突然有风,水流突然奔涌,以致船翻了,沉了,那是祖上无福,病人命中注定,不关杨法师和祖师爷的事,祖师爷已经尽力了。

杨法师在前头引路,他身躯高大,虎虎的后背上插着画有古老符咒的三角形旗幡,双手托着轻轻的纸船,恍如托着几十斤重物事般庄重。精神似乎也在祖师爷的通灵下焕发了新鲜的活力。旺强亦步亦趋地跟在杨法师身后,紧跟旺强的,是敲着铜锣的邻居老丁,再往后就是打着火把的姐夫、弟弟和邻居老罗以及其他拥护的乡邻。到河滩有好几里路,一行人炸着鞭炮,敲着锣鼓,打着火把,秩序井然。旺强呼吸着夜色里带草木气息的空气,心无旁骛地脑子里满是祖师爷凝神的样子,祖父在他去请杨法师前曾郑重告诫他,只有内心专注,在做法事的时候,病人和病人的直系家属眼前只有祖师爷,才能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于是,旺强所有的意念就有意识地朝着祖师爷靠拢,到河滩中央时,旺强觉得他在祖师爷的牵引下,甚至有了新的发现,蹚在河滩齐腰深的茅草中,他觉得,这一路放船的行程,像极了人生的旅程,人生很多时候是需要点起火把照路的。

杨法师在河边站定,放大声音,请了几路师尊后,迅疾果断地将点燃的纸船放入流淌的河流,冬季水流不大,火船顺着杨法师和众人的心意越烧越旺,顺着流水缓缓漂向远方,平稳而梦幻地朝着下游驶去,没有突然而至的风将船吹动、刮翻,火船流动的速度跟流水的节奏天然地契合,这是个好的征兆,说明父亲的灵魂平安顺畅,没有任何波澜。杨法师又激动地高声吟哦,唱词古老,大意应该是感谢师祖,一切顺利,护佑黎民,我师不辱。众人又齐敲锣鼓,以示敬仰。旺強再次跪倒在河滩拜谢祖师爷显灵。放船回来后,旺强要姐夫把刚祭船的鸡提到厨房加火快炖,放几片老姜,加点面条做宵夜。杨法师面带喜色地来到父亲床前,跟躺在床上等消息的父亲说船行平稳,情况不错,比较顺利。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就好了很多,脸上就添了浅笑和欣慰。夜宵后,照例是谢祖师、敬酒、鸣炮。杨法师推辞了几次,但临走时旺强还是霸蛮将红包放到了他的法衣里。杨法师再次要将红包从法衣里拿出来,旺强就用力抓住杨法师的手,杨法师的手掌在旺强的大手里鱼尾般柔弱地摆动了几下,就温驯地偃旗息鼓了。

送走杨法师后,家里有了短暂的安静。旺强坐在电视房里靠着火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父亲的鼻息均匀,已经在祖师爷的庇护下沉沉睡去了,可见他的心灵已得到抚慰。姐姐说,今晚她睡父亲脚下,照顾父亲,如父亲半夜惊醒,要水喝,哪里不舒服要揉揉的时候,被子掉了的时候,她可以及时跟上。说这是她做女儿应尽的孝心。听姐姐这样说,旺强就来到了楼上自己的卧室。外面依然安静,偶尔听得到几声犬吠,那是旺强自小就熟悉了的横村夜晚的声响。夜已经很深了。想着这一年多,父亲被确诊为晚期癌症患者以来的种种经历,想着前几天杨法师家门前弥漫的冬雾和慢慢落地的微光,他始终没有睡意。

寒夜的冷风又起了。它起于苍茫,归于苍茫,如大手般自横村上空吹拂而过。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声音里夹杂着大姐呼唤他的声音。打开门,只见大姐手里拿着一对像两只小手掌一样的浅灰色的竹卦站在门口,说是刚才打扫卫生时在厅屋角落里发现的,应该是杨法师留下的。旺强熟悉这用竹蔸制成的卦,这种卦在村庙里和杨法师那样的私坛,是弟子们用来领会菩萨和祖师意图的必备工具。而且旺强知道,方圆几十里,像杨法师那样的私坛弟子都有个规矩,就是所有的法器、道具都不能留在主人家过夜,否则,当晚的做法效果将大打折扣,对做法事的人家来讲,这也是不祥之兆。于是,旺强下楼,在杂物间里找到一个墨绿色的小布袋,将竹卦放在布袋里,披一件厚外套,转身就出了门。

出了门的旺强惊奇地发现,这个季节,午夜后的夜色并不如大多数人想象的那般漆黑和凝重,他甚至不用打开手电筒都能分辨出路的拐弯和坑洼,他想,这也许得益于他少年时求学的艰苦经历。读初中时,因为家居山地,路途遥远,他经常要起早摸黑。所谓起早,就是经常要在凌晨五点左右起床,在家里啃过母亲热在灶窝里的玉米或红薯后,赶几十里路去上学。所谓摸黑,就是傍晚放学后,走十几里平坦的村庄路,然后趁夜色走十几里山路赶回家。这可能也锻炼了他夜晚走路的“火眼金睛”。小时候,旺强跟着父亲走遍了横村的横冲竖冲,走过乱坟打堆的杨梅岗,走过梯田层叠的木家湾,也没少走过去往杨法师家的山间路,现在,当年引领他走路的父亲已病入膏肓,许久不见的杨法师也颇现老态。想到这一层,旺强突然想起有一年父亲和杨法师说的话,那时的旺强年纪尚小,父亲和杨法师也正值壮年,旺强跟着父亲去杨法师家做客。好像是暮春与初夏相接时节,父亲和杨法师先是在屋内聊了一些农事,然后转身出来,一人端一碗农家自制的烟茶眺望屋门前远近的青山,当日阳光晶亮,草木深绿,逶迤秀丽的青山在太阳的照耀下绿得耀眼,似要滴出水来。突然一阵山风吹过,摇动对面山岭上茂盛的树木,像一阵风吹皱深沉的水。当水波再次随风起伏翻涌的那一刻,父亲若有所思、语调平静地对着杨法师说道:老杨,看眼前这景象,我想起了很多,还真是只有青山守人,没有人守青山的道理啊。

杨法师的家近了。远远望去,他家家用的、瓦数不高的照明灯点亮在寒夜里,散发微弱的光芒,和今晚点亮在旺强家祖师爷像前的烛光有异曲同工之妙,有强烈的飘摇和梦幻感。旺强往上提了提手里的绿布袋,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吱呀”一声,旺强发现前面不远处杨法师家的木门突然打开了。紧随打开的木门走出屋外的是一个头扎红布、腰挂手电、手捧竹篮的人。寂静的寒夜里,旺强被这刺耳的声响和这个人诡异的装扮吓到了,虽然他立马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和他刚分开不久的杨法师。他条件反射般地顺势跳到紧邻坡路的一条水沟里,差点弄丢了手里的小布袋。好在冬季是枯水季,山间水沟本没有多少积水,旺强在水沟底先是触着一层软泥,再踩牢硬处后,身躯就紧贴着沟墙以躲避杨法师,待感觉杨法师踩着滞重的步子,步步走远后,他一翻身跨上山路,好奇地跟在了杨法师身后,保持着不被他发觉的距离。夜晚的山风又起了,走在旺强前面的杨法师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让旺强误以为杨法师发现了自己,正想开口招呼并将布袋交给他,但杨法师在颤抖过后,却缓了缓神,依然心无旁骛地捧着他胸前的竹篮向村河方向走去,仿佛那平常的竹篮,已被注入了神秘和沉重的分量。

到了河边的平坦地后,眼前的杨法师开始了今天第二次“做船”的仪式,他确实是累了,没有锣鼓,没有乡邻陪伴,没有鸡牲,孤单的杨法师,在对着浩渺的夜空请了几遍清风祖师、山神土地、各路神仙后,从竹篮里拿出一只瓷碗,到河边舀了半碗清水,将头上的红布解下来,盖在瓷碗上。接着,他又从竹篮里拿出一张白纸,找到附近一块大点的方石,将一张加厚的白纸放在石板上横竖对折几次,再从内里旋形抽出,船的雏形就出来了。往船舱内放上一叠纸钱和几张天地银行纸币,将红通通异常醒目的小纸人,用一根竹签插牢在船中后,他站起身,干了红布下的半碗清水,从裤兜里摸出了打火机。

前几天傍晚,杨法师从猪圈屋顶爬下来,神情疲惫地领着旺强进了自己的小法屋,到私坛前向祖师爷“报备”,旺强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杨法师在听到父亲的病情后,神情是相当慌乱的,近距离的旺强甚至在低矮的小法屋里,看到了杨法师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说也奇怪,那天杨法师在祖师爷面前点燃香烛,焚纸祈告后,怎么也找不到旺强今日布袋里手提的竹卦。一老一小急忙慌乱着找寻,直到杨法师摸索着打开壁柜中间加了一把醒目铜锁的屉子后,才发现抽屉里安靜地躲在病历本下面的一对“小手掌”。虽然杨法师极力遮掩,但眼尖的旺强还是扫到病历本上患者的姓名是杨法师。杨法师名字上方,印章盖上去的淡蓝色的“肿瘤科”三个大字,和父亲病历本上的三个字,又是多么的一致!

夜空比之前更加明亮了,却又始终无法挣脱夜的黑。“我祖不负,显应通灵”的唱词又一次在夜空唱响。远处,脚下的小船越漂越远了。年轻的旺强,使劲踮起脚尖,也无法追逐到小船更远的身影。

责任编辑:胡汀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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