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视角下青少年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

谢懿

摘   要： 文章实证探究青少年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与家庭支持氛围的中介效应。结果显示：父母的体育意识对子女体育意识的正向影响显著；家庭支持氛围在父亲体育意识影响青少年体育意识时的中介效应显著，且性别负向调节此中介效应；性别正向调节母亲体育意识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影响。研究结论：青少年的体育意识存在家庭代际传递效应，且父亲体育意识能在提升家庭支持氛围的基础上强化青少年体育意识；相较而言，父亲体育意识更易改善家庭支持氛围，从而更易提升男性青少年体育意识，而母亲体育意识对女性青少年体育意识的促进功效更大。

关键词： 青少年体育意识；代际传递；家庭支持氛围；中介效应

体育意识（Sports Consciousness）是个体对体育的感觉、思维和判断的综合体现1，具有调控和引导体育行为等作用。2 为使青少年形成终身体育的良好习惯，国务院在《全民健身计划（2016—2020年）》等重要文件中强调，要将青少年作为实施全民健身计划的重点人群，大力普及青少年体育活动，提高青少年身体素质。本文认为，应提高青少年体育意识。家庭是青少年接受教育的起点，实证探讨家庭因素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内在影响机理，是发展家庭体育的关键环节，是提升青少年体育素养的必要前提，亦是社会、学校亟待攻关的重要论题。

近年来，学界在探讨家庭因素与青少年认知的关系时发现，青少年某些思维、决策与父母有关，存在代际传递效应。3 代际传递（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是亲代的观念、感受等无需特定教习便可传给子代的一种现象。4 在体育领域亦有类似观点，即体育行为是一种亲代与子代双向互动的社会化模式。5 沟通环链模型理论认为，亲代对子代的支持、鼓励以及亲子之间的情感互动（如建立家庭支持氛围）是实现代际传递的核心环节。6 从该理论来看，当考虑体育意识代际传递时，具有支持、互动情境的家庭支持氛围可能具备中介效应。家庭支持氛围（Family Support Climate）是父母营造的可直接激励、支持、干预子女进行锻炼的互动环境。1 一方面，父母体育意识是营造家庭支持氛围的前提。代际传递垂直模型认为，亲代会将自认合理的价值观通过教育或互动传递给子代2，具备较强体育认同感的父母更易促进家庭体育的发展。3 另一方面，家庭支持氛围能够决定青少年体育意识的发展。研究表明，家庭支持氛围为子代体育自主意向、行為认同感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外部资源4，子女获得父母的支持、鼓励越多，参与体育的自主意志越强。56 综上，具备较强体育意识的父母更易建立积极和谐的家庭支持氛围，从而促进子女体育意识发展。

基于此，本研究构念观念并试图解决如下问题：青少年的体育意识是否存在代际传递效应？家庭支持氛围在父亲体育意识或母亲体育意识影响子女体育意识时是否皆具中介效应？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效应是否存在性别差异？研究旨为制订家庭体育促进策略提供一定参考。

一、研究对象与方法

1.被试

依据分层整群抽样原则，以J省为例，在省会城市和地级市各选取约900组初中生家庭（实际为1673组家庭）。调研以家庭为单位，由青少年及其父母共同完成。以“反向题检验”“编码信息（学号后8位）漏填”“任意家庭成员未完成填答”等为筛查依据，以“独生子女”“来自双亲家庭”为纳入标准，确定1470组家庭为有效数据样本，有效回收率87.87%，这些家庭结构完整，子女都与父母共同生活。其中，青少年年龄14.16±1.889岁，男701人，女769人；父亲年龄44.14±11.246岁；38.43%为本科/大专及以上学历，61.57%为高中及以下学历，收入5000元/月及以下占46.64%；母亲年龄40.95±4.577岁，35.90%为本科/大专及以上学历，64.10%为高中及以下学历，收入5000元/月及以下占69.23%。此外，间隔21天对45组家庭进行重测，最终配对样本量为37组家庭问卷。研究在测试前均获得被试知情同意，所有施测程序符合科学研究的伦理规范。

2.测量工具

（1）公民体育意识测试问卷

采用尤传豹等7 的公民体育意识测试问卷。问卷由青少年、父亲、母亲分别作答。问卷含认知认同、情感态度、行为意愿和体育意志4个维度共18个题项。问卷所有题项采用李克特（Likert）五点法，从“完全不符合（1）—完全符合（5）”计分，问卷总分越高，表示个体体育意识越强。

（2）家庭支持氛围量表

采用李佳薇等8 编制的家庭支持分量表，以及李克特五级量表，从“从不这样（1）—总是如此（5）”计分，以总分表示青少年感知在体育锻炼方面的家庭支持水平。

（3）施测过程

在被试知情并同意的前提下，利用问卷星网络问卷调查平台，于2022年4月统一对抽样家庭进行问卷调查。

3.数据处理与分析

将有效数据导入SPSS26.0分析软件。运用探索性因子分析、验证性因子分析等考察测量工具的信度和效度。数据经标准化、中心化处理后，采用描述性统计、相关性分析等，考察父亲与母亲体育意识、家庭支持氛围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等。其中，考察间接影响时，分别从父亲、母亲两个层面利用Process插件进行分析。另外，利用公式R2mid=r2MY-（R2Y， MX-r2XY）计算家庭支持氛围中介效应量（R2mid），其中，r2MY为中介变量与因变量的相关系数平方，R2Y， MX为自变量与中介变量对因变量的总体回归效应变异率，r2XY为自变量与因变量的相关系数平方。

4.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哈曼（Harman）单因素法考察共同方法偏差，即排除人口统计学资料（性别、年龄等）和问卷编码，将所有题项进行单因素未旋转探索性因子分析，共提取11个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第一因子变异率为15.968%（＜40%），证实施测的共同方法偏差可接受。

二、研究结果

1.父母体育意识、家庭支持氛围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直接影响

如表1所示，以青少年性别、年级、父母经济收入、父母受教育程度等为控制变量，对父亲体育意识、母亲体育意识、家庭支持氛围、青少年体育意识进行偏相关性分析：父亲体育意识、母亲体育意识、家庭支持氛围与青少年体育意识两两皆显著正相关（p<0.001）。

以父亲体育意识、母亲体育意识和家庭支持氛围为自变量，以青少年体育意识为因变量，采用强行进入法进行三组回归分析（见表2）：父亲体育意识、母亲体育意识和家庭支持氛围分别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正向影响显著（p<0.001），三者分别解释了56.3%、49.0%和17.6%的变异。另外，表3的回归分析显示：父亲体育意识对儿子和女儿体育意识的正向影响皆显著，解释了54.5%和49.2%的变异；母亲体育意识对儿子和女儿体育意识的正向影响皆显著，解释了48.1%和56.3%的变异。

2.家庭支持氛围的中介效应分析

为考察家庭支持氛围分别在父亲体育意识、母亲体育意识影响青少年体育意识时的中介效应，以及青少年性别的调节效应，本研究采用自助法（Bootstrap）进行了两组间接效应分析。

首先，以父亲体育意识为自变量的分析发现（见表4和表5）：方程1，父亲体育意识对家庭支持氛围正向回归显著（F（3，1466）=527.259，95%CI=[0.506，0.857]，p<0.001），性别的负向调节效应显著（FInt_1 （1，1466）=14.925，95%CI=[0.101，0.308]，p<0.001）。方程2，父亲体育意识（T=19.273，95%CI=[2.854，3.500]）和家庭支持氛围（T=3.333，95%CI=[0.118，0.454]）对青少年体育意识正向回归皆显著（p<0.001）；且性别在父亲体育意识（F（1，1464）=8.090，95%CI=[-0.483，-0.089]，p<0.01）和家庭支持氛围（F（1，1464）=15.704，95%CI=[0.108，0.318]，p<0.001）影响青少年体育意识时的负向调节效应皆显著。综合以上数据，说明家庭支持氛围在父亲体育意识影响青少年体育意识时的中介效应显著，根据中介效应量测算公式1 得知，家庭支持氛围的中介效应量为0.4228，即家庭支持氛围的中介效应量为42.28%。另外，性别负向调节了父亲体育意识、家庭支持氛围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影响。具体而言，相较于女儿，父亲体育意识更易通过家庭支持氛围提升儿子的体育意识。

然后，以母亲体育意识为自变量的分析发现（见表6和表7）：方程1中，母亲体育意识对家庭支持氛围的回归不显著（p=0.294>0.05）。方程2中，母亲体育意识对青少年体育意识正向回归显著（T=17.174，95%CI=[0.857，1.078]，p<0.001），家庭支持氛围对青少年体育意识回归不显著（p=0.616>0.05）；性别在母亲体育意识影响青少年体育意识时的正向回归显著（F（1，1464）=23.365，95%CI=[0.142，0.336]，p<0.001），在家庭支持氛围影响青少年体育意识时回归不显著（p>0.05）。综上，家庭支持氛围在母亲体育意识影响青少年体育意识时的中介效应不显著，但性别正向调节了母亲体育意识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影响。具体而言，相较于儿子，母亲体育意识对女儿体育意识的促进功效更大。

三、研究讨论

1.青少年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效应讨论

本研究证实，青少年的体育意识存在代际传递效应，所得结果与汉密尔顿（Hamilton）1 观点一致。代际传递理论认为，亲代会将自身对待事物的价值认知通过言传身教的形式传给子代，使子代获得“代替性经验”1，而子代往往通过对亲代的观察和模仿来丰富社会认知、掌握社会技能。2 体育意识强的父母通常具有积极的正向情感体验、坚持参加锻炼的决心等，会将体育参与感受和健康思维理念传授给子女，以便提升子女体育意识，促进其成长；在自我意识发展敏感期，青少年往往会通过父母的言行来获得经验，并形成相应的价值认知。综上，父母亲体育意识越强，青少年的体育意识也会越强。

此外，亲代体育意识对同性、异性子代皆具显著影响：一方面，人类社会行为普遍存在亲缘性和遗传性3，且随着个体性别角色认知的发展，青少年较易形成同性亲代相似的体育认知、运动偏好，使得代际传递在同性之间的效力更大；另一方面，受亲子依恋的影响，青少年普遍对母亲具有更高的依恋倾向4，而一贯的社会性别观念又使得父亲在体育方面更具权威性，因此，亲代体育意识对异性子女体育意识同样具有促进功效。可见，促进青少年体育行为，应从强化父母体育意识入手，注重父母对子女的关爱、引导。

2.家庭支持氛围的中介效应讨论

家庭支持氛围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影响显著。三元交互决定理论和完美主义理论认为，人类的发展是环境行为、认知、情感交互的结果。5 研究表明，相较于欧美国家，我国家庭的亲子关系更为紧密，家庭支持氛围对青少年认知能力的发展至关重要。6 数据分析表明，父母的陪伴、技术指导等情感支持所营造的家庭氛围有助于提升子女的身体自尊、激發热情，从而丰富情感体验；父母对子女的物质支持有助于满足其多维的锻炼需求与期望，进而提升自主意愿和行为意志；父母与子女在体育方面的经验分享等信息支持氛围有助于发展子女的体育审美观、丰富体育价值认知，从而提升体育认同感。足见，家庭支持氛围对于培养青少年体育素养、提升体育意识具有重要的促进功效。

其次，家庭支持氛围在父亲与子女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中具备中介效应，而在母亲与子女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中不具备中介效应，所得结果与董宝林7 相关研究的部分观点存在些许差异。既有研究将父亲与母亲统一作为“亲代”加以考量，认为愿意支持、鼓励子女从事体育活动的父母往往自身具有一定的体育健康认知和锻炼体验感受，倾向于将自身对体育的认识通过营造良好的亲密关系教习给下一代。而本研究将父亲和母亲作为两个独立体，分别考察其对子代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分析结果表明，在原生家庭中，不论父亲还是母亲，皆能将自身对体育的认识和理解通过言传身教为子女提供可效仿的认知观念、可参考的思维依据，实现代际传递。诚然，受社会文化影响，体育运动普遍被认同是“展示男性阳刚之气的社会活动”8，而且，囿于传统的家庭成员分工模式，相较于以“家庭事务”为主的母亲，父亲在体育运动方面可能更具话语权和组织说服力，在体育情感、工具、信息等方面给予子女的帮助更易营造家庭支持氛围，亦更易被子女感知并产生认同感和代替性经验，从而强化主体体育意识。9 基于此，建议在家庭情境中，父亲和母亲应充分发挥引领和示范作用，特别是父亲应尽量为子女营造一个易于沟通互动、可被感知和认同的体育支持氛围，这样有助于发展家庭体育、强化子女的体育意识。

3.性别的调节效应讨论

研究证实，青少年的性别能够负向调节父亲体育意识、家庭支持氛围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影响。相较而言，父亲体育意识更易提升儿子的家庭支持氛围，亦更易促进或强化儿子的体育意识，所得结果与前人部分观点一致。1 在传统家庭成员分工模式下，父亲在体育方面更具有影响力和权威性2，加之，男性青少年普遍比女性青少年活泼好动，对参与体育运动、体育赛事观赏等充满热情。因此，体育意识较强的父亲更善于在家庭互动中为子女提供体育信息、指导等，而男性青少年则更易感知到同性长辈（父亲）的支持，并在代替性经验中强化体育意识。

分析还发现，在母亲体育意识影响青少年體育意识时，青少年的性别能够正向调节母亲体育意识对青少年体育意识的影响。相较而言，母亲体育意识对女儿体育意识的影响力更大。根据“文化濡化”学说、社会性别理论和代际传递理论的相关观点：价值观、社会认知的代际传递具有一定遗传性，它是亲代的个人主义价值观结合了公认的社会宏观价值观以某种形式传承给子代，并且，受传统文化意识影响，这些特质的代际传递往往在同性亲子之间更有效。早在儿童时期，个体便通过观察权威者而形成了性别认知图式，随着年龄增长，在个体性别角色认知的影响下，青少年往往通过模仿同性亲代的观念、决策来认识世界、掌握社会技能。因此，相较于男性青少年，女性青少年更易接受母亲所传达的自认为积极健康、适合自我发展的体育意识观念，亦更易认可母亲对体育的态度观点、行为意愿等。

4.研究展望

研究实证探讨了青少年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效应，以及家庭支持氛围的中介效应、性别的调节效应，所得结论可为制定青少年家庭体育促进策略提供一定参考。诚然，研究尚存不足：青少年体育意识的代际传递效应可能受多因素综合影响（如亲子依恋、亲子沟通），本研究仅从个体环境感知的角度探讨家庭支持氛围对此代际传递效应的增值贡献，在研究构思上或存局限性。未来应综合考察家庭诸多因素在青少年体育意识代际传递效应中的作用，以使结论更具稳定性和可推广性。

Effects of Gender on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Adolescent Sports Consciousness and Family Support Atmosphere

XIE  Yi

（Shanghai Xiangming High School， Shanghai， 200020）

Abstract：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mediating effects of the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adolescent sports consciousness and family support atmosphere through empirical research. The findings show that parental sports consciousness not only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impact on childrens sports consciousness; family support atmosphere shows a significant mediating effect when fathers sports consciousness affects that of adolescents， and gender negatively moderates this mediating effect; nevertheless， it positively moderates the mediating effect when mothers sports consciousness affects that of adolescents. Therefore， this paper has reached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 there exists an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effect on adolescent sports consciousness， and fathers sports consciousness can help increase that of adolescents with its role in building a stronger family support atmosphere; moreover， in comparison， fathers sports consciousness is more likely to improve the family support atmosphere， thus increasing boys sports consciousness while mothers sports consciousness has a greater effect on the enhancement of girls sports consciousness.

Key words： adolescent sports consciousness，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family support atmosphere， mediating ef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