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短视频中银发网红的身份建构研究

薛孟寒 景晓平

DOI：10.3969/j.issn.1673-3851（s）.2023.05.008

收稿日期：2023-04-06  网络出版日期：2023-08-15网络出版日期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 （19YJA740024）

作者简介：薛孟寒（1998—  ），女，江苏宿迁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语用学方面的研究。

通信作者：景晓平，E-mail：xiaoping_jing@126.com

摘  要：基于语用身份理论，以抖音短视频中银发网红发布的家庭场景短视频为语料，探讨银发网红的身份建构情况。研究发现：短视频中银发网红建构了多种家庭类身份（教导者、关爱者和调解者），较多的个人身份（倾诉者），以及少量的社会身份（产品宣传者）。另外，研究发现银发网红的身份建构与短视频创作需求、老年人的家庭角色以及新媒体技术对老年人的影响等密切相关：首先，精彩多样的视频内容为建构丰富的身份奠定了基础；其次，老年人的家庭角色赋予了银发网红建构家庭类身份的主动性；最后，新媒体技术极大促进了老年群体在数字世界进行自我话语呈现与社会参与。

关键词：身份建构；银发网红；抖音短视频；语用身份论；话语实践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3851 （2023） 10-0569-07

Study on the iIdentity construction of silver-haired Internet celebrities in short videos on Douyin

XUE  Menghan， JING  Xiaopi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Nanj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Nanjing 210094，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the theory of pragmatic identity， the present study of short videos set in family scenes and released by silver-haired Internet celebrities on Douyin shows that in short videos， silver-haired Internet celebrities construct various family identities including instructors， caregivers and mediators， followed by many personal identities—talkers and a small number of social identities—product promoters. Besides， the study finds that the identity construction of silver-haired Internet celebrities is closely related to short video creation needs， the family role of the elderly and the influence of new media technology on the elderly：firstly， the wonderful and diverse video content lays the foundation for constructing rich identities; secondly， the role of the elderly in the family gives the initiative of silver-haired Internet celebrities to construct their family identities; finally， new media technology has greatly promoted the self-discourse presentation and social participation of the elderly in the digital world.

Key words：identity construction; silver-haired Internet celebrities; short videos on Douyin; pragmatic identity theory; discursive practice

身份及其建構是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非常重要的问题，受到了不同学科的广泛关注［1］。身份原本是一个社会学概念，指的是社会个体或群体的社会属性［2］14。陈新仁［2］24从语用学角度，将语用身份定义为特定的社会身份在语言交际语境中的实际体现、运用甚至虚构。在身份研究发生话语转向的思潮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学者关注身份在话语中的动态建构、磋商、管理与传播［2］1。

近年来，老龄化和数字化是当前中国社会两大鲜明的特征，老年群体作为“数字弱势群体”在新媒体浪潮中逐渐边缘化［3］。当前老年群体的身份研究大多关注老年人身份的他者建构，这种他者视域下的研究往往蕴含着“衰退论”［4］，且集中于传统媒体语境。近年来，也有学者对新媒体语境下的老年群体相关媒体报道展开了研究。刘文宇等［5］发现与传统媒体报刊相比，微博多元化的话语特点塑造了更加多样化的老年人身份。Jing等［6］研究发现，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的微博新闻呈现出建构老年人积极身份的趋势。值得关注的是，不少社会语言学研究开始对老年个体的自我身份建构及变化展开探索［4］。相关研究倾向于探究老年人对年龄［7］、死亡［8］、衰弱［9］等生命议题话语中呈现的身份建构情况。

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以抖音为代表的新媒体平台的广泛使用促进了老年群体的积极数字参与［10］。数据显示，银发人群对于短视频平台具有较高黏性。在短视频蓬勃发展的背景下，老年群体在互联网世界积极呈现自我，使“银发网红”成为网络世界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11］。“银发网红”群体作为老年人在数字世界的代表群体，也不断挑战着人们对老年群体的刻板认知。关于银发网红的研究大多从传播学视角关注银发网红的生成机制［12］、媒介形象［13］、社会影响［14］以及未来发展［15］等。目前新媒体平台为老年群体提供了融入数字世界的主要途径，有学者开始从传播学［16］、语用学［4］等视角探索老年人在新媒体中的身份建构，但较多聚焦于微信这一社交平台，对老年群体在其他新媒体平台的身份建构情况的关注度尚显不足。银发网红群体在新媒体平台呈现了生动多样的话语特征，然而目前关于银发网红的研究视角相对单一，缺乏对银发网红群体话语呈现的语言分析。鉴于此，本研究借助语用身份论，基于银发网红在抖音短视频中的话语呈现，考察银发网红的身份建构情况，这不但可以丰富老年人网络身份建构的相关研究，而且有助于进一步掌握老年群体数字生活參与情况，扭转大众对老年群体的刻板认知。

一、研究设计

（一）研究问题

本研究拟回答以下问题：抖音短视频中银发网红建构了哪些身份？建构这些身份使用了哪些话语策略？银发网红身份建构的动因有哪些？

（二）语  料

本研究的语料来源于抖音短视频平台中银发网红用户发布的有关家庭日常互动的短视频。考虑到家庭是逐渐被边缘化的老年人活动的主要场所［17］，为保证语境的相对统一，本研究将短视频语料选定在银发网红的家庭互动场景中，这些家庭生活场景容易唤起观众对家庭生活的记忆或向往，产生强烈的共情效应［18］。参照李豪等［11］对银发网红的界定，本研究涉及的6位银发网红均为在70岁以上、粉丝量排名靠前的老年人，其具体信息如表1所示。本研究从6个银发网红账号中各随机抽取10个家庭互动的视频并进行人工转录，得到时长约2小时30分钟共计约24500字的语料，时间跨度为2020年1月至2022年8月。

（三）研究方法

本研究基于语用身份论对收集到的语料进行定量和定性分析。陈新仁［2］24将语境化的、语言使用者有意或无意选择的自我或对方身份，以及说话人或作者在其话语中提及的社会个体或群体的他者身份统称为语用身份。依据语用身份中个人身份、人际身份和群体身份的类型划分［2］26和对语料的分析，本研究从不同维度探讨银发网红在抖音短视频中建构的语用身份，主要包括个人、家庭以及社会。本研究中个人属性［19］的身份主要揭示银发网红的个体表征，往往与其人格、态度、性情、谈话方式等相关；家庭属性的身份，表明在家庭活动中银发网红与家庭成员对话时所展现的人际表征；社会属性的身份展现银发网红的群体表征，指的是源自个体隶属于特定社会群体的自我概念［20-21］。

本研究数据处理过程分三步：首先根据陈新仁［2］38提出的与身份建构相关的话语实践类型，如语篇特征、话语内容、言语行为、称呼语、语法选择、词汇/短语选择、语音特征选择以及副语言特征等，对银发网红的语用身份进行识别、标注与统计。然后，对建构银发网红语用身份的语言及其他策略进行分析与归纳。最后，根据所得数据分析银发网红语用身份建构的影响因素。

二、银发网红的身份类型与话语策略

基于语用身份的理论框架，本研究对短视频中银发网红的语用身份进行了统计，具体身份分布情况如表2所示。

根据表2可见：首先，抖音短视频中银发网红主要建构了家庭属性身份（53.79%），其中包括教导者身份（35.17%）、关爱者身份（16.55%）和调解者身份（2.07%）；其次，银发网红建构了较多的个人属性身份：倾诉者身份（43.45%）；最后，银发网红也建构了少量的社会属性身份——产品宣传者身份（2.76%）。

（一）家庭属性身份

本研究发现银发网红在相关短视频中建构了包括教导者、关爱者以及调解者在内的家庭属性身份。在传统家庭生活中，老年群体往往愿意通过给予教导、表达关爱以及调解冲突等方式，来达到爱护家庭以及维护家庭稳定的目的。

1.家庭教导者

教导者身份在银发网红建构的各类身份中占比相对较高。韩敏等［18］指出，老年群体通常热衷与年轻群体交谈，向年轻人传递人生经验，给予教导，以期充分体现其人生阅历丰富的价值。在家庭代际沟通中，年长者倾向于通过建议或批评等言语行为、表指令的祈使句、平和或严厉的语气和手部动作等副语言来建构教导者身份，从而达到教化和引导的目的，如例1所示。

例1  语境：外孙和姥爷闲聊关于生孩子的话题。

姥爷：头一回你跟我说抱重孙。你要不吹，现在那孩子比大葱都高了。你真厉害！这一天净口头生儿子！（皱着眉头，晃动手指）

外孙：我这是没做好准备呢。

姥爷：你永远没做好准备。我八十多岁我还没做好准备呢。（平和的语气）过吧！都是意外！

外孙：反正我有孩子不听话我也得揍他！

姥爷：怎么的？敢打我重孙子？你真反了呢（激动的语气）。爱护他，教他，他就懂事了。（平和的语气，晃动手指）

外孙：我懒，我整不明白，我必须得揍他！

姥爷：你说啥！敢不敢跟我俩比划比划！（生气的语气，抬手要打外孙）（姥爷的耀扬，2020/3/4）

例1中，当外孙主动提及要生孩子的话题时，姥爷通过反讽的修辞手法对外孙“口头生儿子”的行为实施了批评；接着当外孙为自己一直不生孩子辩解时，姥爷选择采用较为平和的语气进行交流，奠定了轻松的谈话气氛，建立彼此之间的信任［22］，同时姥爷以自己为例，给出了“过吧！都是意外！”的建议；在外孙表示以后用武力教育不听话的孩子时，姥爷一方面通过反问句“怎么的？敢打我孙子？”和感叹句“你说啥！敢不敢跟我俩比划比划！”对外孙进行严肃批评，一方面也通过建议言语行为“爱护他，教他，他就懂事了。”向外孙传达了自己对于教育孩子的观点。在和外孙交流的过程中，姥爷实施批评和建议言语行为时，语气和手部动作的变化表现出姥爷谈话时投入且认真的态度，使得姥爷传授的经验更具说服力。姥爷通过以上话语实践呈现出一个态度坚定、谆谆教导的家庭长辈形象，建构了教导者的身份。

2.家庭关爱者

关爱是家庭亲情维护的主要内容，关爱者身份主要通过关怀、尊重、了解及责任心等途径来实现［23］。在中国传统文化中， 老年人重视自己对后代的责任和义务，在各方面对子女以及孙辈不计回报地付出［24］。在家庭生活中，作为长辈的老年人积极承担起了关爱者的身份，给予晚辈爱与呵护。短视频中银发网红主要通过建议、劝说等言语行为、表示关爱的话语内容、温和的语气以及手部动作等建构关爱者身份，如例2所示。

例2  语境：奶奶哄重孙子吃零食。

奶奶：好吃哦，快吃嘛！（宠溺的语气，往重孙子的嘴里喂零食）

孙女：奶奶，你又在喂人家吃零食。

奶奶：（重孙子要给奶奶零食吃）你吃你吃。哎呀，我不吃。

奶奶：少吃一点嘛。（回应孙女）

孙女：你就是这个样子！

奶奶：晚上不让他吃那么多。（认真的语气，摇着头）（蔡昀恩，2021/7/8）

在例2中，面对迟迟不张嘴吃零食的重孙子，奶奶通过劝說与建议两种言语行为、表关爱的话语内容、宠溺和认真的语气以及手部和头部动作这些不同层面的话语实践建构了关爱者的身份。一开始，奶奶通过“好吃哦，快吃嘛！”来对重孙子进行劝说，希望重孙品尝美味的小零食。其中语气词“哦”和“嘛”拉近了奶奶与重孙子之间的距离，更显亲昵，同时奶奶宠溺的语气以及往重孙子嘴里递零食的动作也表达了奶奶对晚辈迫不及待的关爱。接着，当重孙子要给奶奶零食吃时，“你吃你吃”这一重复的劝说以及“哎呀，我不吃。”都传达出奶奶对重孙子无尽的疼爱。最后，面对孙女的责怪，“少吃一点嘛”和“晚上不让他吃那么多。”委婉地表达了奶奶让重孙子品尝一点零食的建议，同时，认真的语气和摇头的动作都表明了奶奶对重孙子真挚的关怀，凸显了她此时关爱者的身份特征。

3.家庭矛盾调解者

中国家庭是典型的代际交换模式［25］，这种代际关系更强调亲情、人伦以及家庭成员间的和谐共处。在此背景下，老年人作为一家之长，常处于道德伦理的制高点，更有责任和义务去维护家庭的团结和稳定，而不是去加剧冲突［17］。本研究的语料中较少发现家庭冲突的相关视频，因此，在银发网红建构的身份中，调解者身份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主要通过劝说类言语行为、严厉语气与温和语气的切换以及皱眉和手部动作等副语言特征来建构自身作为调解者的身份，如例3所示。

例3  语境：女儿和妈妈在玩闹，姥姥赶紧调解冲突。

女儿：她不听话！她不听话！

姥姥：你别打，打下挺疼的。（皱眉，拽着女儿手里的皮带）

女儿：她不听话！

姥姥：她不听话，她不是在那录呢嘛！（一直拽着女儿手里的皮带）

女儿：她不听话！

姥姥：她不听话，她不听你的话呀？打下挺疼的！（继续拽着皮带）

女儿：抽她！

姥姥：拿来！

女儿：抽她！

姥姥：松开！

姥姥：我我我我揍她去嗷。（温和的语气）你咋就不听你妈呐？咋就不听！（轻轻打外孙女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外孙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胡涵溪，2020/2/8）

例3中的姥姥由于女儿“执意”要教训外孙女，一开始直接通过指明“打下挺疼的”来劝说女儿不要用其打孩子，接着又解释外孙女没有不听话来对女儿进行进一步的劝说。之后，姥姥直接采用祈使句“拿来！”和“松开！”来对女儿实行强制命令，以此制止女儿打外孙女。最后，机智的姥姥又为了安抚女儿，转而对外孙女进行了假意批评。姥姥在劝阻女儿的时候给出了皱眉的面部表情以及牢牢拽住皮带的手部动作。同时，姥姥在进行调节冲突时呈现了丰富的语音特征变化，有行使命令时的重音，也有劝说时的温和重复“我我我我揍她去嗷”。总的来说，“银发网红”姥姥在上述语境中使用多样化的手段建构了协调家庭冲突的调解者身份。

（二）个人属性身份：倾诉者

老年人在晚年时期普遍面临着大量的空闲时间无所事事，以及缺乏社会互动与社会资本的压抑［12］。银发网红们在互联网世界积极的自我呈现反映出老年人自我表达的强烈需求，能够积极主动地对家庭成员表达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在本研究的语料中，银发网红的倾诉者身份主要通过自我表露这一话语策略建构，即个体将与自己相关的信息、情感、态度、经历等表露给目标人［26］。同时，银发网红皱眉、微笑等面部表情以及激动、无奈的语气为倾诉者身份的建构起到了一定的辅助作用，如例4所示。

例4  语境：外孙安慰因姥爷住院而伤心的姥姥。

外孙：姥，别emo了。带你玩咱年轻人现在都玩的。乐呵乐呵，来。

姥姥：乐呵啥，我能乐起来么？（伤心流泪）（我是田姥姥，2022/6/7）

在例4中，“银发网红”田姥姥通过使用反问句的表达方式直接拒绝了外孙的建议，具体反问的内容“乐呵啥，我能乐呵起来么？”表露出田姥姥内心的痛苦情绪。此外，田姥姥在说话时伤心流泪的表情表现出她面对老伴生病住院的悲伤之情。面对外孙的劝导，田姥姥坦诚地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对外孙子邀请参与玩乐的想法进行了直接拒绝。总体来看，该例中的银发网红在和家人互动时使用激动的语气、伤心的面部表情进行自我表露，建构了其倾诉者身份。和传统老年人在表达方式的内敛含蓄［27］有所不同，短视频中的银发网红老人以直率爽朗的倾诉者身份赢得了不少粉丝的喜爱，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人们对于老年群体的刻板印象。

（三）社会属性身份：产品宣传者

银发网红的社会属性身份随着短视频的蓬勃发展应运而生。一些互联网平台积极挖掘老年网红的商业价值，通过短视频发布、直播带货等多个渠道掀起老人带货的新浪潮［14］。在本研究所收集到的短视频语料中，银发网红的产品宣传者身份出现频率较低且集中于银发网红账号为“末那大叔”的短视频作品中。语料分析发现，“末那大叔”短视频中的爷爷主要通过提及产品名称、评价语，伴随认真的表情、手势动作等副语言特征来建构其产品宣传者的身份，如例5所示。

例5  语境：孙子和爷爷比赛谁的茶泡得好。

孙子：老爸，你尝尝我和爷爷谁泡得好。

儿子：好，谢谢爸！（接过爷爷手里的茶杯）你爷爷的这个更醇厚，甘甜，有回味。为啥呀？

爷爷：我用的是农夫山泉泡茶山泉水。（看着孙子，挥动手臂进行解释）茶好不好喝关键在水。十分水，八分茶，茶亦十分。

儿子：原来是来自名茶之乡武夷山啊！好水生好茶，难怪泡茶这么好喝！（末那大叔，2022/4/14）

例5中，爷爷回答儿子茶水更好喝的原因时首先提及了所用泉水的名称。在广告类视频中通过提及产品名称来增强产品号召力是广告商常用的手段之一。因此，爷爷的“我用的是农夫山泉泡茶山泉水。”直接为其构建产品宣传者的身份奠定了基础。接着“茶好不好喝关键在水。十分水，八分茶，茶亦十分。”暗示了“银发网红”爷爷对农夫山泉泡茶山泉水的高度评价，其中“关键”二字起到了强化作用，突出这款山泉水的品质之高。同时，爷爷坚定的神情、挥动手臂等肢体语言传达了产品的积极效应，同步强化了口头台词对产品功效的支持力度，表明了自己是产品功效的验证者，增强可信度，助推消费者的购买欲望［28］。总体来看，爷爷恰到好处地将短视频内容与产品宣传相结合，通过和家人的和谐互动，唤起观众对温馨家庭生活场景的记忆或向往，从而产生强烈的共情效应［18］，将视频观众转化为产品消费者并最终达到销售产品、获得广告收益的目的。

上述关于银发网红在家庭互动语境中身份建构的分析表明，银发网红在建构不同属性的身份类型时采用了不同层面的话语策略。首先，在家庭属性身份中，教导者身份建构策略主要包括建议、批评等言语行为和表指令的祈使句；关爱者身份建构策略主要包括建议、劝说等言语行为和表示关爱的话语内容；调解者身份主要由劝说言语行为建构。其次，个人属性的倾诉者身份主要通过自我表露来建构。最后，社会属性的产品宣传者身份主要通过提及产品名称和评价语等方式来建构。与此同时，丰富的语音和副语言特征也是银发网红建构上述身份必不可少的选择。具体来看，银发网红在建构教导者身份时倾向于使用平和或严厉的语气和手部动作等副语言；关爱者身份则主要通过温和的语气以及手部动作等副语言建构；在建构倾诉者身份时，皱眉、微笑等面部表情以及激动、无奈的语气频繁出现；认真的表情、手势动作等副语言有利于银发网红建构产品宣传者身份。

三、银发网红身份建构的动因

抖音短视频中银发网红在家庭互动语境中通过言语行为、话语方式、话语内容选择、语音以及副语言特征等话语实践建构了多种语用身份，包括家庭类身份，如教导者、关爱者和调解者，个人身份——倾诉者，以及社会身份——产品宣传者，这些身份的建构与短视频创作需求、老年人的家庭角色以及新媒体技术对老年人的影响等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一）短视频创作需求

银发网红多样的语用身份建构主要来自精彩多样的视频创作设计。对于银发网红来说，缺乏个性化的设计和新鲜的内容，账号的发展就无从谈起［15］。短视频创作需要个性化的设计和有趣的内容，否则会对视频流量、粉丝黏性等造成影响，因此银发网红账号通常会持续不断地呈现多样化和个性化的视频内容，吸引普通观众的注意力，让粉丝保持长久的关注。因此，短视頻创作需求为银发网红语用身份的多样性奠定了基础。

（二）老年人的家庭角色

银发网红主要通过建议、劝说、批评等言语行为频繁建构了多种家庭属性身份，这一方面与本研究的语料选取有关；另一方面则与中国家庭老年人的角色有关。在孝文化氛围浓厚的中国，老年人作为家里的长辈，往往家庭地位较高，同时中国老年人倾向于对子女以及孙辈承担着无限责任［24］，因此，在家庭生活中，他们往往愿意建构教导者、关爱者甚至调解者的身份，以此达到教育、关爱晚辈以及维护家庭稳定的目的。

（三）新媒体技术的赋权

银发网红在短视频中主要通过自我表露建构了大量的倾诉者身份。黄立鹤［27］指出，老年人情感特点包括消极情绪情感增多、情感不稳定、表达方式内敛含蓄等。与传统老年人不同的是，在新媒体技术的影响下，银发网红群体借助短视频平台进行积极的自我表达，在和家庭成员互动时愿意坦率地向其吐露自己的内心世界，积极表达自己的观点、态度等，突破了老年群体语用交际的刻板印象。这样的积极自我表露能增进老人的自我认知，促进与家人关系的发展，还有益于老人自身的生理和心理健康［29］。吴炜华等［12］也指出，为了满足自身的情感、社交等需求，银发网红在新媒体技术的赋权下主动进行自我呈现与表达，构建了积极而活跃的老年主体性探寻与一种被数字赋能的再青春化的文化生态。此外，新媒体平台为银发网红实现自身的再社会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银发网红在短视频中通过提及产品名称和评价语等方式建构了少量的社会属性身份，即产品宣传者。韩敏等［18］指出银发群体更容易得到消费者的情感支持，从而在同等条件下收获更加优异的市场回报。不容忽视的是，银发网红在短视频中产品宣传者身份的建构是老年群体在新媒体时代由家庭走向社会的一个突破。尤其对于离开工作岗位的老人来说，积极参与社会活动有利于保持生命的活力［30］。

四、结  语

本研究主要基于语用身份理论框架，对抖音短视频中银发网红的身份建构情况进行了探讨。研究发现：银发网红建构了多种语用身份，主要包括多样化的家庭属性身份，如教导者、关爱者和调解者，较多的个人属性身份——倾诉者，以及少量的社会身份——产品宣传者。实现身份建构的话语策略包括自我表露、言语行为、语音以及副语言特征等，表现出银发网红在数字网络世界积极运用短视频社交平台的多模态资源进行积极的自我呈现和身份建构。银发网红群体在短视频中积极身份的建构刷新了以往媒介对老年群体消极的刻板印象。与人们固有印象中的老年群体相反，银发网红将老年群体积极向上的一面充分予以展现，这不仅有利于增加老年群体的自信心，而且对于建构大众对老年群体的全新认知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时也有助于老年群体对自身价值与内在能力的再度挖掘和重塑，进而推动社会积极老龄化的实现［15］。

本研究还存在着一些不足，比如所选语料相对有限，且局限于家庭互动语境，后续研究可以扩大语料范围和交际语境，探讨不同语境下银发网红群体的语用身份建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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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唐亚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