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来郭象思想研究综述

张敏

【摘要】郭象是魏晋玄学的集大成者，郭象玄学对理解魏晋玄学的脉络，以及把握中国思想史的发展过程有着重要的意义。近十年来，研究郭象思想的文章数量不断增加，研究内容、研究角度、研究方法等都呈现多样性和丰富性。本文主要从郭象《庄子注》对庄子的诠释与建构、郭象哲学思想研究、郭象美学研究三个方面对郭象思想研究现状进行梳理，以期对郭象思想研究的问题、方向和意义有一个整体的把握。

【关键词】郭象；《庄子》；《庄子注》

【中图分类号】B2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1-0072-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1.023

郭象是魏晋玄学的集大成者，“郭象上承老庄，兼综儒道，开启佛禅，在中国思想史的发生、发展和流变中实际上具有十分关键的作用。”[1]郭象玄学对理解魏晋玄学的脉络，以及把握中国思想史的发展过程有着重要的意义。由此可见，郭象玄学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学界对郭象玄学研究的文章逐年增多，呈现出研究内容更丰富，研究角度更新颖，研究方法更多样的特点。对郭象思想研究现状进行梳理，有助于从整体上把握郭象思想研究的问题、方向、方法与意义。

一、郭象《庄子注》对庄子的诠释与建构

郭象对《庄子》的注解并非忠于庄子的原意，而是在注解的过程中构建出了自己的思想体系。因此，庄子义与郭象义之间必定有所区别。本问题的研究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是，郭象《庄子注》的诠释方法；一是，郭象对庄子思想的诠释与建构。

（一）郭象《庄子注》的诠释方法

刘梁剑《论郭象〈庄子注〉中的“寄言出意”与“忘言寻旨”——以经典诠释学为视域》（《天津社会科学》2016年第3期）认为郭象的诠释方法主要是“寄言出意”与“忘言寻旨”。周光庆《郭象〈庄子注〉诠释方法论新探》（《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7卷第１期）则认为郭象《庄子注》的诠释方法有三种，分别是“要其会归而遗其所寄”“顺其章法以探微索隐”“参与论辩以阐发义理”，并且这三种诠释方法互补互动自成系统。李耀南《郭象〈莊子注〉詮釋學探賾》（《诸子学刊》2019年第2期）认为除了字义疏证和文意串解应当看作是郭象解《庄》的方法之外，还有三种诠释方法分别是寄言出意、要其会归而遗其所寄、“迹”与“所以迹”的区分。

（二）郭象对庄子思想的诠释与建构

刘国民《论郭象对庄子之知的诠释和建构》（《学术界》2022年第2期）中指出郭象对《庄子》玄学之知进行了重新地建构；他的《郭象对庄子理想人格的建构》（《学术界》2020年第7期）則主要讨论了从庄子到郭象之理想人格的发展和演变。他的《“忘境”：从〈庄子〉到郭象〈庄子注〉》（《现代哲学》2019年第1期）指出郭象《庄子注》重视阐释“忘”的思想。刘氏通过对庄子之神人的忘境与郭象之圣人忘境的内涵与意义进行比较，指出郭象之忘境是对庄子之忘境的发展和转折。他的《诠释与建构——郭象的“人性与仁义之辨”》（《社会科学战线》2021年第6期）文中提出，郭象在诠释《庄子》文本时，对儒道两家的人性与仁义之辨思想重新建构。除此之外，还有他的《郭象对庄子“小大之辨”“逍遥游”思想的重构》（《学术界》2018年第7期）、《“内圣外王之道”——郭象〈庄子注〉对〈庄子〉的强制阐释》（《学习与探索》2023年第2期）等也值得关注。

二、郭象哲学思想研究

（一）名教与自然

这部分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名教与自然的关系的研究，还有就是对郭象“自然”内涵的探讨。汪韶军《郭象论名教与自然——兼驳学界对郭象玄学的一个普遍误解》（《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25卷第2期）指出，郭象哲学并非欲证明名教即自然，学界所支持的郭象哲学是对名教与自然的调和的说法是对郭象玄学的误解。刘笑敢《“自然”的蜕变：从〈老子〉到郭象》（《文史哲》2021年第4期）主要就郭象的“本性自然”和“外在自然”进行了分析。除此还有叶树勋《郭象“自然”观念的内涵及其相关问题》（《现代哲学》2018年第5期）、李若晖《“敬畏自然”还是“天人合一”》（《哲学分析》2021年第12卷第6期）、张青的论文《王弼与郭象的“自然”范畴比较研究》（陕西师范大学，2018）、吴雁鹏的论文《郭象名教观研究》（兰州大学，2021）等也值得关注。

（二）独化

“独化”是郭象哲学思想体系中一个核心的范畴，也是学界一直以来关注的热点，目前，学者们主要集中于对郭象独化的内涵、思想体系、意义等的探讨。王晓毅《郭象“独化于玄冥之境”的意象与意义》（《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38卷第1期）运用魏晋玄学的“言意之辩”方法，将郭象“独化于玄冥之境”的文字还原成图象后，对“独化”“玄冥之境”的内涵进行解读，又从本末体用角度分析认为，郭象玄学又可称之为“性本体论”，其目的是否定天命论（宇宙本原论）与君权神授，将人性的需求（自然）作为社会体制（名教）存在的基础，以此确立臣民的政治主体地位，为魏晋士族社会的“自治”理论与实践，奠定哲学基础。刘国民《郭象自生、独化说新释》（《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7卷第1期》对郭象的“自生”和“独化”概念做了全新的解释。刘氏认为，“自生，即自然而生，即气之结聚依据自然之理而生物，既没有原因，又没有意识和目的。独化（第二义），即自然而化，事物生成后依据性、命、理而发展变化，既没有原因，又没有意识和目的。自尔，即自然”[2]。黄圣平《郭象论“有”及其“自生”与“独化”——在传统时间观视域下的一个探究》（《哲学分析》2020年第11卷第2期）指出，“郭象对‘有’‘有物’之‘自生’和‘独化’的探讨是在其时空观的思想背景下进行的，对其思想中的时空架构部分，尤其是其时间观的分析也有助于厘清和衡定其哲学思想中的古典性和传统性特征”[3]。以及他在《郭象“独化”论思想体系析微》（《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45卷第1期）中，从一纵一横的角度，对郭象“独化”论思想体系之逻辑链条和内在结构进行分析。刘晨《郭象人生境界说刍议》（《学术探索》2016年第9期）认为，玄冥之境是郭象的人生境界说，文章从四个方面对该问题进行论述，分别是“玄冥之境”的含义、实质、现实意义和评价。以及他的《无心而顺性即是独化——郭象玄学意义上的“心性论”刍议》（《学术探索》2015年第12期）和《无心而顺性与习以成性——郭象玄学意义的功夫论刍议》（《学术探索》2015年第8期）等，相关论文有，杨书琪《郭象“独化”论思想研究》（中南财经政法大学，2019）、吕正荣《郭象独化思想的有机主义解释》（吉林大学，2020）等也值得关注。

（三）治道

“郭象是复归于玄学的主题，着眼于自然与名教的结合，而重点在于阐明一种内圣外王之道”[4]，“明内圣外王之道”是郭象玄学的旨趣所在，在其思想中占有重要位置。对该问题的研究如：罗彩《魏晋玄学对儒学的“接着讲”——以王弼、郭象的圣人观为例》（《现代哲学》2022年第3期）本文以魏晋玄学的代表性人物王弼和郭象的圣人观为例，分别从圣人人格、圣人系统、圣人政治三方面，来探究玄学是如何实现对儒学的继承与改造的问题。何繁《天理自然：郭象君主观念的一个新诠释》（《江汉学术》2020年第39卷第1期）通过自然哲学对郭象的君主观念作出了新的解释。罗彩《郭象玄学的政治理想：“治之具”与“治之道”的统一》（《周易研究》2017年第1期）文章从三个方面：“治之具”乃圣王遵循“治之道”的自然结果、“治之道”乃圣王实施“治之具”的价值主导原则、“治之具”与“治之道”相统一的圣王理想进行分析。罗氏认为，郭象“君主无为即臣民自治”的政治理想，为调和当时社会的“贵无”与“崇有”两派以及“有与无、有为与无为、名教与自然、社会体制与个体自由之间的矛盾提供了一套理论方案”[5]。除此值得关注的还有，梁涛《郭象玄学化的“内圣外王”观》（《中国哲学史》2015年第2期）、白辉洪《有物与无心——郭象的圣人形象及其困境》（《中国哲学史》2019年第5期）、刘思禾《中国古典自由思想探源——以郭象政治思考为中心》（《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5年第2期）、刘晨的论文《郭象政治思想研究》（陕西师范大学，2016）等。

（四）比较研究

郭象思想比较研究主要是将其与西方、禅宗的比较。韩林合《郭象独化说新解——兼与维特根斯坦的相关观点比较》（《文史哲》2018年第4期）通过对郭象“独化”说与维特根斯坦的对象理论及其区分原因和理由的学说进行比较，来对郭象“独化”学说的众多问题做出解答。徐良《“同一性”与“玄同论”——海德格尔和郭象的本体论思想比较研究》（《学术界》2021年第2期）主要从本体与玄冥玄同、自然与独化自得、思想与玄通妙识三个方面，对海德格尔和郭象的本体论思想进行比较。王久才《郭象“独有论”与巴门尼德“存在论”透析》（《北方论丛》2016年第6期）主要从“独有论”与“存在论”内容表述异同、“有”与“存在”特征和属性的异同、“独有论”与“存在论”发展流变的异同，三个方面对二者的思想进行分析。以及贾晋华《〈小品般若经〉远离说与郭象朝隐论之比较研究》（《宗教学研究》2017年第1期）也值得关注。

（五）其他个别论题的研究

邓晓芒《论郭象从道家向儒家的转向》（《学习与探索》2023年第2期）指出，郭象在其《庄子注》中从向秀提出的“无心说”出发，总体郭象《庄子注》从向秀的“无心说”出发，并对其有所超越，从而在在魏晋玄学内部完成了一个从道家形而上学向儒家实学的转向。这一转向从抽象到具体分为三个层次，即从“无心”转向“独化”、从“贵无”转向“崇有”、从“清谈”转向“名教”。张怀承；陈永豪《论郭象的和善思想及其现实意义》（《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4年第43卷第3期）认为，郭象的和善思想是建立在“崇有”“独化”的基础之上的，并具有个体自足性、流变不常性、自然无为性和整体圆融性四个特质。研究郭象的和善思想对我实现整个族群和团体乃至社会的和善具有重大的意义。除此还有，罗彩《郭象思想研究三十年及前瞻》（《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2卷第1期）、李延仓《郭象〈庄子注〉易学思想蠡测》（《周易研究》2014年第4期）的文章，以及相关论文：管亚苹《郭象〈庄子注〉伦理思想研究》（湖南師范大学，2021）、李姗姗《郭象生命价值思想研究》（东南大学，2018）、马德伦《郭象〈庄子注〉中的空间观——一种现象学的解读》（中山大学，2016）、李白《郭象群己和谐思想研究》（华东师范大学，2019）、陈煜《郭象哲学中的秩序观》（华东师范大学，2019）、张月《郭象〈庄子注〉中的生死观》（厦门大学，2020）、李家明《郭象自得思想研究》（华东师范大学，2019）等也值得关注。

研究郭象哲学思想的相关书籍有：黄圣平《独化而相因——郭象〈庄子注〉思想探微》（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2）、刘国民《郭象〈庄子注〉对庄子思想的诠释和建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韩林合《游外以冥内——郭象哲学研究》（商务印书馆，2022）等。

三、郭象美学的研究

（一）郭象哲学思想的美学意义研究

李昌舒、薛飘飘《郭象“独化论”与魏晋美学转向》（《北方论丛》2019年第2期）指出，郭象提出的“独化论”“对传统道家的本体论进行颠覆，他以宇宙万物各有其本性为出发点，赋予世间万物（包括自然和人）以平等、独立的审美价值，使得魏晋时期的山水意识和个体精神得以展露，影响了魏晋时期的自然主义美学和个体主义美学，山水田园诗、山水画、人物品藻等艺术类型莫不受其‘独化论’哲学的影响，形成此时期独具特色的艺术风貌。”[8]余开亮《郭象哲学与魏晋美学思潮》（《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50卷第6期）以魏晋美学研究中较少被人关注的郭象《庄子注》玄学为例，来探索一种哲学美学与文艺美学的互动写作范式，以重估郭象哲学在魏晋美学史写作中的地位。以及他的《郭象哲学与魏晋山水审美经验的嬗变——兼及晋宋之际的“诗运转关”说》（《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8年第32卷第5期）指出，郭象哲学对促进魏晋山水审美经验由情感化山水观向玄化山水观的转换，提供了理论依据。还有他的文章《郭象玄冥观与审美意象创构的玄学理路》（《学术月刊》2019年第51卷第2期）以郭象《庄子注》的玄冥观为切入口，试图从由庄向玄、玄儒融通、玄佛合流的思想脉络，来探索郭象玄学对审美意象的历史地位。朱海坤《逍遥与政治——郭象玄学与两晋审美趣味》（《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2卷第2期）指出，郭象的适性逍遥的观念促进了东晋门阀士族心态的转变，并为东晋审美趣味的形成奠定了思想基础。洪之渊《郭象玄学与东晋赏物模式的确立——兼及山水诗发生之理据问题》（《文学评论》2014年第5期）、李小茜《郭象玄学与山水诗之兴起》（《北方论丛》2014年第5期）等也值得关注。

（二）郭象美学思想的研究

黄文杰《郭象独化论的美学意蕴》（《当代中国价值观研究》2016年第1卷第4期）认为郭象的独化论美学包括：物各有性与本真存在之决定、自是非彼与人生在世之解构、无心于物与审美还原之进路、玄冥之境与终极存在之呈现四个方面。最后作者又对“自我建构与独化论美学之囿”进行了分析。曲经纬《郭象〈庄子注〉对庄子美学的继承和发展》（《美与时代（下）》2022年第9期）从美学本体观、审美态度、审美心理、审美实践四个方面，讨论了郭象《庄子注》对《庄子》美学思想的继承和发展。刘运好《论“迹”与“所以迹”：郭象本体论诗学》（《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37卷第1期）以郭象本体论哲学为逻辑起点，本体论诗学为研究重点，对郭象哲学体系中所蕴含的本体论诗学展开讨论。刘氏认为，郭象所建构的本体论哲学体系和本体论诗学体系，是对《庄子》诗学的扬弃与发展。

郭象美学思想研究的相关著作有：余开亮《郭象〈庄子注〉与魏晋美学思潮》（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3）、曲经纬《庄禅摆渡：〈庄子注〉与玄学美学》（东南大学出版社，2020）、李小茜《郭象哲学与中古的自然审美》（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6）等。

四、结语

综上所述，近十年来随着学界对郭象思想研究的探讨不断深入，郭象思想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从研究内容看，郭象哲学思想的研究仍是一个热点，对郭象美学思想的研究较之以往也有所重视；从研究角度看，学界除了对郭象哲学思想的范畴进行深入的探讨外，还有对郭象生死观、空间观、治理观、伦理观、秩序观等角度进行研究；从研究方法看，除了以往常用的诠释学方法之外，还有现象学研究方法和比较分析方法等运用到郭象玄学思想的研究中。总体上说，目前学术界对郭象玄学思想的研究硕果颇丰，但也存在着一些薄弱环节与不足之处，主要表现在：一，对郭象哲学思想的研究较多，其中郭象“獨化”论研究是一个热点，这有助于对郭象“独化”思想的深入的理解，但研究不均衡的现象，不利于从整体上把握郭象哲学思想；二，对郭象美学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挖掘郭象哲学思想的美学意义，郭象美学思想的理论内涵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三，对郭象思想的现代意义还有待挖掘。

参考文献：

[1]程剑平.应当重视郭象对中国美学史研究的意义[J].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02）：28.

[2]刘国民.郭象自生、独化说新释[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47（01）：116.

[3]黄圣平.郭象论“有”及其“自生”与“独化”——在传统时间观视域下的一个探究[J].哲学分析，2020，11（02）：70.

[4]余敦康.魏晋玄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5]罗彩.郭象玄学的政治理想：“治之具”与“治之道”的统一[J].周易研究，2017，（01）：96.

[6]汤一介.郭象与魏晋玄学[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3.

[7]陈琰.郭象《庄子注》美学思想研究[D].武汉大学，2010.

[8]李昌舒，薛飘飘.郭象“独化论”与魏晋美学转向[J].北方论丛，2019，（02）：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