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概念图标的意象表达研究

张珍妮　刘珂珂　彭韧

关键词：意象 意象思維 意象选择 图标设计 图形创意

中图分类号：J5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3）18-0110-04

引言

在当今信息时代，各种信息终端不断涌现，操作界面成为用户关注的焦点，在界面中，图标不但是交互的重点，还起到了重要的沟通和传达信息的作用，图标设计是界面设计中面临的重大课题。生活中的实体物质一般都有其具体的形象，可以使用表意的方式来表达。但面对复杂的抽象的概念时，因缺乏其有形对应物，设计过程中往往面临两重挑战，一是对该概念象征物选择的合理性和精准性，即该概念用什么来象征。二是图形表达概念象征物的识别性和多义性，即如何清晰而完整地传达概念。尤其是设计多元概念、多重内涵图标时，需要明确内涵与象征（物），即意与象之间的对应关系并准确地用图形表达。

人的思维活动是非常复杂的行为，是人类大脑意识的产物，分类也很多，有的把思维分为直观动作思维、具体形象思维和抽象逻辑思维；有的分为经验思维和理论思维；有的分为直觉思维和分析思维；有的分为聚合思维和发散思维等，在不同的学科中有着不同的分类和解释。在艺术设计领域，意象思维是一种主要的思维方式，影响着创意和表达水平。它贯穿到设计流程的每个阶段，将复杂的情感内涵融入图形语言，能进一步传达独特的设计理念。设计师运用意象思维进行图标设计，可以使设计更具逻辑性、方向性与合理性，易于用户理解图标的设计理念和内涵。下面我们将对此展开研究和分析。

一、意象图形

（一）意象

意象是表象的一种，是创作主体通过想象力对实际生活中的事物进行加工，融入了主观情感的客观物象或艺术形象。意，指思想、情意，是主体在创作时的意图和意念，表达的思想感情、人生体会、审美理想、艺术追求等。象，指具体可感的形象，是由想象创造出来，能体现主体之意，并能为感官所直接感受、知觉、体验到的非现实的表象[1]。如在古诗中诗人常常对月思乡，鸿雁寄情，其中月、鸿雁即为象，思乡之情即为意。

意象的概念最早来自中国，在《周易·系辞》中就有“观物取象”“立象以尽意”的说法，用来记录天地万物和变化规律，后来在诗歌中借用并引申，运用最为广泛。艺术家们融合主观情感和客观物象，借景抒情、托物言志，郑板桥的“竹”就是一种节气、骨气的象征，是一种人格的写真，其中的意象内涵通过艺术作品反映出来。而在现代设计领域，如图形创意过程中，设计师创造的是有内涵和象征意义的图形，即意象图形，传递丰富的思想和独特的精神。

（二）意象图形

图形，即在平面上绘制出的形象。在现实生活中，图形可以跨越国界、人群等进行交流，表达情感，是一种视觉化的语言。扁平化图形在界面设计中逐渐成为主流，通过化繁为简，尽可能用简洁但不简单的方式将事物表现出来。扁平化设计就是摒弃不必要的装饰，采用抽象、简化等方法设计的图形。扁平化去除了冗余和复杂的装饰效果，而注重凸显信息本身，就像是中国风的水墨画，注重意象、写意，追求“似与不似之间”，给人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在移动设备上，在较小的屏幕空间显示尽量多的内容，直观、简洁，能更好地优化界面信息，给用户更好的体验。

意象图形是融入了文化内涵与价值取向，寄托了审美、文化与精神的图形，是用来反映主观情感的特殊视觉图形语言[1]，在时间和空间上突破“象”的有限性，超越具体的事件，揭示作品的意味，追求无限的“意境”[3]。北京2022 年冬奥会会徽（图1）展现滑冰和滑雪运动员的英姿，体现冰雪两大运动的理念。抽象的线条代表山峦、赛道、滑道和丝带，为会徽增添了欢快喜庆的视觉感受。

意象图形强调“意”，从内涵延伸的角度来增强了观察者的认同，提升了平面设计内容的接受度[3]。意象图形的文化意义、功能等价值属性，能让观者感受到特定的感性认知，如氛围、情绪和理念。冬奥会会徽就融汇了中国汉字符号、书法形态及冰雪运动元素，将具象的形态穿插有序地进行了抽取象形[5]，结合现代的艺术形态呈现出中国的新时代形象和梦想。在图形创意过程中，通过将语义转化为意象图形语言，以传达设计理念。

二、意象思维

意象思维方式也可以理解为象征，是用一种具象物来说明抽象的概念或想法。意象思维是一种理性与感性兼具的思维方式，其中感性的作用更加突出，通过主观意识选择意象，并将对应客观物象有秩序地组织起来。意象具有外在视觉性的形式特征、文化意义等价值属性的内涵特征以及传递感性认知的情感特征[6]。

意象思维与抽象思维和艺术思维不同，是赋有某种特殊含义和文学意味的具体形象，而抽象思维是从诸多事物中抽取共同的、本质性的特征，简化或删去其他特征，不关联具体形象；艺术思维是遵循个性的情意，注重情感上的加工，形成新的艺术形象，是极端个性化的。

（一）中国传统意象思维

中国传统的意象思维与西方的求真思维相比，更倾向于用情感判断来代替人的认知[7]，所以古人往往善于创造文学或美学，缺乏对科技的发明和创新。意象思维主要分为3 类：符号意象思维、玄想意象思维和审美意象思维[8]。审美意象思维在艺术设计领域运用广泛，中国的山水画、诗歌等通过审美意象来呈现其艺术情趣和思想境界，如齐白石的画、王昌龄的诗，借物抒情，将主观情感融入具体形象，以表达独特的情思。中国传统意象思维富于灵感，富于创造性。汉字的基本特征就是象形，用汉字这一意象概括地描述事物，在抽象、简化、演变的过程中贯穿了主体对事物的理解和意志。这在设计活动中也至关重要。

（二）设计中的意象思维

在美学领域，意象的类型主要有4 种：仿象，通过模仿对象物的外形神态等创造意象；兴象，引导对象物以引发联想；喻象，以物来象征意义；抽象，将客体提炼升华等方式来创造意象世界。意象思维是一种创造性的思维活动，设计本身也是创造性的活动，在平面设计中，设计师通过图形的主题、内容和形式来表达某种意义，以触发认同和共鸣，本身就有意象思维的特征。图形是艺术设计特有的信息构建和传达方式之一，将中国传统意象思维迁移其中，不仅便于表达视觉形式效果，而且可以更好地强化了信息传播的力度。

三、意象表达

在圖形创意过程中，设计师的思维活动作用于整个设计流程中，其中意象思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意象表达是将意象思维的过程和结果以视觉化的方式展现出来。

在“立象以尽意”的美学和哲学观点中，“立象”对应构思，“尽意”则对应表达。在构思阶段，对事物规律进行观察、概括与总结，张岱年在《中国思想偏向》中借助象征式意象、物语式意象、借代式意象和谐音式意象4 种方式获取器物寓意。例如，古代“鼎”的寓意便是来自谐音“顶”，象征“尊贵”“盛大”等意义。在表达阶段，提炼事物的规律和深层属性，整合创造出目标形象，呈现其潜在含义。

英国设计协会提出的“双钻模型”将解决问题的过程拆解为“方向选择”与“执行”两步，在意象表达“立象”——意象获取、意象筛选。“尽意”——意象图形化、图标规范化的设计流程中也得以体现。在确定概念的前提下，发散地获取意象，在收拢的过程中进行筛选。通过实际操作和评估等手段后再次发散式地在大量意象中选取与组合，意象的选定是多次、循环往复的过程，以选择传达语义更准确、变形组合更协调的意象图形。而在传统的图形创意过程中，灵感思维起到较大的作用，概念象征物是单次的选择过程，主要依靠后期的图形创意手法（图2）。

（一）意象表达流程

意象具有整体性、多义性、独创性，其中独创性是最为重要的特征之一[9]。意象表达的重点是“立象”和“尽意”，而从流程来看包括“释意”“立象”和“尽意”几个环节并反复迭代。

1. 意象获取

意象获取包括意象的解读、联想、发散和罗列，内涵丰富，有文化情感的意味和个性化的主张。在意象获取阶段，意象思维中的审美意象思维起着支配作用，将艺术情趣、思想境界融入审美意象中。设计师在感知对象形象的基础上，调动以往的审美经验，沟通当前感知的形象与头脑中积淀的众多形象的联系，展开审美的选择、联想、想象，对各种相关的形象进行组合、加工、改造，并融入自己的思想、情感，从而创造出对象形象与自己心意状态相融合的孕育于胸中的审美意象[10]。在生活中，我们通过五感与客观世界进行信息交流。在图形创意中，主要通过视觉输入。设计师应具有一定的敏锐性，能有意识地观察、记忆并解读所感知到的事物，积累一定的素材，如某一具体物象的形象、其特征等元素。设计中通常基于设计目标进行联想、想象，根据图标功能、风格、内涵总结出关键词、符号载体，展现其思想意识、文化传统、设计理念等。如图3：

标志图形是通过简洁抽象的图形通过视觉传达概念与理念的象征符号，在社会生活中起到至关重要的功能。笔者以中国工程科技知识中心图标设计为例（图4），在意象较为复杂、抽象、多元的情况下，分析意象表达的流程与运用，阐述意象思维在设计活动中的作用，提出图标设计创新模式。

2. 意象选择

面对较为抽象的设计理念、设计目标，相关意象的选择需遵循一定的标准，根据构思的概念进行意象发散和筛选（图5）。首先，可借鉴古人对意象的选择原则，将文字转译为现代设计图形。古人对意象选择的原则通常有3 种，一是谐音，如“杨柳”与“留”谐音，以折柳送别的画面表达挽留之意；二是利用客观景物，如夕阳西下表达凄凉落寞；三是用典，如李商隐的《锦瑟》中以“庄周梦蝶”的典故入诗，形容人生变幻无常。其次可运用设计中的常用方法来甄别意象。如通过访谈、焦点小组等方式收集观点和主张，再通过问卷调查、市场研究等方式进行归纳总结。可与专家进行访谈和交流，或根据调查数据来确认最具有代表性的意象。此阶段意象的筛选主要集中在释义上，需注意意象和意象图形是否服务于设计目标，能否较好满足了设计需求，设计方法是否处理到位，是否易于理解和阅读。应明确设计的用户人群、使用场景等，进行一定的特征描述与范围限定，选择关联度较高的意象。最后还可以尝试将意象进行预组合，在释义上冲突的予以区别，整合出适合图形化的意象组合。

以图4 的标志设计为例，首先明确“中国工程科技知识中心标志”这一设计目标，于是在概念构思阶段提出知识、中心的主题，引申出数据海、网络、搜索、汇聚、集中的设想，收集并归纳相关意象，如知识：海洋、数字、书本、大脑；网络：网、地球、芯片；搜索：放大镜、眼睛、灯泡、问号等设计元素。在意象的筛选阶段尝试选择了海洋和网作为基本图形，进行高度凝练和融合。（表6）

3. 意象图形化

意象图形化也可称为概念的视觉化，是将语言描述的概念转译成视觉化的形象符号。对于具象的概念可以轻松对应其客观物象完成视觉化；抽象的概念用通感的手法也可以找到相应的意象图形；多重含义的概念一般需要进行结构再重组，很难尽数表达，需要巧合与灵感。

在图标设计中，特别是扁平化图标设计，不是简单拼凑、整体描绘，而是需要对象征物进行特征提炼、概括简化、组合重构。在意象思维的艺术表现中，仿象是最常用的手法。通过模仿客观事物外在造型，获得较为具有很强辨识度的简单图形，人们能够快速地识别其含义。

抽象的手法往往辅以使用，设计师对象征物或意象进行提炼和升华，从外形、色彩、肌理、构造等方面概括出事物的显著特征（图7），如海洋往往抽象为几段波浪线，或是卷曲的一片浪花。网通常使用交错的线条表达。在抽象图形的基础上，还可进一步解构、重构。

除抽象外，朱熹“以彼物比此物”的喻象手法使图形富有象征意义。所谓“喻象”，是指主体在客观世界摄取物象，并赋予其一定的象征意义[11]。当设计师使用长期符合大众认知、传统文化的图形，如象征知识和灵感的灯泡，象征君子的梅兰竹菊等，便能引起普遍的文化和情感认同，图形语言的传达将更准确快速。

最后，灵活、综合运用意象思维、逻辑思维和图形创意的设计手法如“异质同构”“双关”“共生”“正负图形”等，将不同的事物进行替换、结合等实现意义转嫁，将外在没有联系但内在存在某种关联的客观意象有机组合，形成寓意较为复合、抽象的形式语言，传达更深刻的含义，给观者独特新颖的视觉感受。海洋和网看似没有联系，但在视觉表现上有着较大的相似度，表意上也不存在冲突（图8）。在意象结合的过程中，如有表现和表意不合理之处，还可返回意象收集与意象选择阶段，重新挖掘元素之间的共通点，以创造更协调、和谐的图标。（图9）

4. 图标规范化

图标经过设计主体的加工后，需要在细节上使其规范化，符合严格的标准化制图规范，使图标看起来更严谨、更专业，也便于在更多的媒介中显示（图10）。在制图上，图标需要准确标示，细节需要规范统一。在组合规范上，有时还需要使用辅助色，提供单色稿、反白稿等，以满足不同使用场景的需要。充分调研现有相关标志，在设计中应予以回避。

最后，可以根据情况优化传达的有效性，除意象表达手法外，综合运用其他图形创意方法，对设计流程的各个部分进行修改、反思（图11），建立抽象概念与意象图标设计的映射关系。标志很好地将三层含义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大海，网络和汇聚。波浪与网的形象组合作为造型主体，海洋象征数据海、海量数据；网象征网络，互联互通。此外标志中暗藏眼睛的形象，有搜索、探索的含义。

意象认知是主体对客观事物产生的主观感受[12]，图标的视觉语言要较为准确和高效地引起人们思想、态度、情感的认同，对文化、品牌形象等的认知，读解出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以有限的物质空间表现无限的精神空间[13]。

意象图形不僅具备现实物象的特征，而且寄托了超出物象的人文价值、精神内涵，既能实现信息传播，又能给人以美的视觉享受，成为当代视觉艺术的主要信息媒介[14]。现今的概念图标设计中，提取和传递古今意象的迭代变迁，使得画面具有了双重的信息量[15]。这种方式形成中国独特的美学意蕴，富有丰富的遐想空间，承载着中国民族内涵和文化自信。

（二）意象表达系统

在图标设计中，运用意象思维是重要表达方法之一（图12），能够有效地实现表达和传递图标含义。通过建立标志的形象与表达的意义之间的内在关联，实现概念和内涵的准确表达。意象表达主要针对设计中概念象征物选择的合理性和精准性问题，为意象获取和选择提供了有效的设计依据。1. 意象获取。设计师通过多感官感知客观对象，融合思想和文化的意象收集，并进行归纳和限定。2. 意象选择。确定意象，分别赋予其象征含义，同时对各个设计要素进行一定的甄别。3. 意象图形化。此时可以灵活运用意象思维艺术表现以及图形创意设计手法呈现复合、多义意象图形。在构建多重意象图形的过程中可返回意象获取与意象选择的阶段再收集、再设计。4. 图标规范化。在实际运用中需要对图形进行推敲和再设计，去繁化简，确定标准、规范的视觉画面。最后还可以继续反思、迭代，反复推敲和优化图标，以引起观者的意象认知与情感共鸣。图形表达概念象征物的识别性和多义性这一挑战难度较高，需要深入挖掘设计元素，灵活并综合运用其他设计手法。

结语

图形创意是设计乃至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优秀的图形语言可以以简洁的方式准确而清晰地表达深刻的主题。笔者针对抽象图标设计中的意象构思和表达两大难点，从意象出发，以意象思维为基础，分析意象在图标设计流程中的实际应用与作用，提出了实现图标意象化的设计方法，以表达抽象的概念和理念。在图形创意中运用意象思维和意象表达方法，使设计流程更具逻辑性与方向性，使图标富有趣味性和互动性，易于理解和学习，引起想象空间和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