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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四川平昌薅秧歌(山歌子)特征

2023-09-20郑英

艺术大观 2023年25期

郑英

摘 要:平昌薅秧歌俗称“山歌子”,是农耕时代人们在劳动生产过程中产生并流传的民歌,是最具巴山民歌代表性的一类。平昌薅秧歌作为巴山民歌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其歌词题材多样、风格鲜明,是极具地方特色的民歌,歌曲旋律具有自己的曲牌体系(目前流传下来的有7-8种曲牌)。薅秧歌一般是以口传(多以家族式一辈一辈口头)的形式传下来。平昌薅秧歌在内容、特点和风格上,由于地处大巴山特殊的地理环境、人们劳动的方式、人们的风俗习惯等影响,极具地方特色,体现了平昌本土劳动人民的文化和精神面貌;也体现了平昌当时劳动人民劳动生产、生活环境和情感等方面的音乐特点,从而也是平昌世代劳动人们最真实的生活写照。对于了解平昌劳动人民的生活、文化、历史等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关键词:四川平昌;薅秧歌;山歌子

中图分类号:J6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25-00-03

本文试以平昌薅秧歌的音乐和歌词特征两个方面,通过大量的文字材料的案头工作、网络媒体的搜索、当地文化馆及专家的走访、笔者母亲的亲口讲述与现场亲唱和体验、记录曲谱并进行整理、实地采风及对其音乐结构的分析等方法,对平昌薅秧歌进行认真和翔实的研究与体验,从而希望平昌薅秧歌在这个文艺大发展的时代环境下,能够作为巴山民歌中的一部分,得到人们的传承和保护,从而为巴山民歌增彩。

一、音乐特征

以平昌薅秧歌——《大田薅秧薅上梁》为例,这首歌曲是通过平昌薅秧歌改编而成的,作为地方性民歌的薅秧歌,它具有浓郁的地域特色,此民歌为2/4拍,节奏轻快,旋律舒展而又动听,采用民族五声调式和交替调式(薅秧歌最大的特点就是交替调式的使用,特别是羽、徵调式的交替)。此曲由前奏和传统的带再现的三段式构成,主要的音乐内容是以反映田间劳作时的状况为主,节奏具有一定的自由性,此曲的演唱形式主要是由一人领唱,多人附和齐唱的一种演唱形式[1]。

前奏为(1-17)小节,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为领唱部分,第二部分为A段进入之前的8小节前。

引唱为1-9小节,整个前奏节奏极其自由,曲调高亢而又悠长,曲调上具有一定的“呐喊性”特点。整个前奏为A羽调式,曲调上运用了大量的装饰音,如在音乐的一开头进入时,曲作者运用了倚音的导入,使整个旋律充满了浓浓的民族韵味,不仅如此,在第二、四、六小节处,曲作者又继续加入了波音的装饰,进一步使旋律在听觉上不是那么的死板。整个前奏可以划分为两句,前四小节为第一句,后三小节为第二句,第一句以角调式为主,第二句为羽调式。在旋律进行上,主要以级进和三度小跳的平稳进行为主。从旋律线条来看,整个线条迂回曲折;从音域上来看,大多为高音区,音色嘹亮、高亢。10-17小节为A段进入之前的引子,由8小节构成,可细分为两句。第一句四小节,又可划分为两个乐汇和一个乐节,形成1+1+2的综合性特点,引子由羽音进入,羽音结束,可认为是主题进入之前的调性巩固。

主题A段(18-41小节),由4个乐句构成,每一乐句为四小节。第一个乐句为E角调式,由两个乐节组成的周期性结构,整个乐句的旋律进行几乎以三度进行为主,旋律婉转动听。这一句结束之后,作曲家加入了一个多人的伴唱,其伴唱部分的旋律来源于前一句的末尾两小节,在材料和调性上起到一个巩固的作用。第二句同第一句一样,由四小节构成,仍可划分为两个乐节,A羽调式。整个乐句在音程使用上几乎是采用三度进行。结束之后,作曲家仍然插入了伴唱旋律,材料上使用的手法同上一伴奏材料一样。第三乐句在材料使用上较第一、第二句相比较有所转折,即采用了五个音,D商调式,由四个小节构成。不难发现,第一、第二句分别采用四个音。旋律从G徵音进入,向下跳进四度而后反向级进,从听觉上来分析,四度音程的引进,对于演唱者和听者来说,都是一种新材料的使用,并与前两乐句形成对比。第四个乐句同样为四小节,从材料使用上来看,具有对前三个乐句的一个总结性的韵味,A羽调式。该乐句结束后,加入了四小节的伴唱,典型的结束型写法。在材料上运用了再现原则,因为前两小节的材料再现了第一乐句的开头,后两小节是最后一个乐句的末尾材料,形成合尾的效果。纵观整个段落,从作曲手法上来看,四个乐句形成“起-承-转-合”的一个逻辑关系,第一和第二乐句的开头材料相同,第三乐句引进四度的音程材料,并且使用了五音组,可认为“转”,第四句回到主调,末尾的材料也运用了第二乐句的材料,可认为“合”。因此形成“起、承、转、合”的结构特点[2]。

B段(42-75小节),由八句构成,每个乐句都是四个小节构成,组成方整型的结构特点。但是依然可以划分为“起、承、转、合”的四片式。前三句为羽调式转角调式,可以划分为一片,整个音域都是高音区进行,歌词上作曲家采用的配词较少,大多使用一词对应一个拖长的时值音进行,旋律上多以三度和四度跳进进行。第四句和第五句为商调式转宫调式,可以划分为第二片,因为这两句在音符的使用上都采用了宫、商、角、羽四个音,并且在开头都是从羽音进入,强调三度进行。这一片可认为起到了一种承接的功能,仔细分析,我们可以隐约看到,第三句不管是在节奏上还是音符的使用上还是保留了小附点节奏型以及羽音和宫音的三度进行。第五句和两小节的伴唱句为第三片,角调式,在音符的运用上极其简短,只运用了商、角、徵三个音,但旋律线条却抑扬得当,旋律依然婉转动听。第七、第八句为第四片,回到羽调式,具有收束的功能,材料上片段化地再现了第一、第二片。

再现段(77-91小节),仍然为四个乐句,但沒有采取原顺序再现呈示段,而是利用了倒装再现的写法,即第一句再现呈示段的第三句。第二句和第四句变奏再现原主题材料,整体来说,为变化再现[3]。

结尾句(92-108小节),典型的民族民间音乐的写法,羽调式,由三句构成,第一句利用节奏变奏,引进十六分音符进行同音反复,在听觉上节奏的紧凑给人一种加速音乐结束进程的写法,可分为两个乐汇和一个乐节,形成1+1+2的综合性写法。第二句、第三句具有依次对前一句总结性的意味,因为在律动上节奏也越来越宽,旋律越来越悠长,形成一气呵成的特点。

整体来说,该曲运用了纯五声调式和交替调式写作,曲调奔放、嘹亮,既有浓浓的乡土气息,又有独特的地域性民歌特点。在作曲手法上,作曲家依然继承传统但又不过分拘泥于传统,如采用新颖的再现性写法将音乐内容表达得淋漓尽致正是作曲家的独到之处。

二、歌词特征

(一)歌词内容

作为人们劳作时的民歌薅秧歌,在歌词内容上十分丰富,多以反映劳动人民在劳作时的情景,也有反映男女之间感情的。语言朴实、诙谐幽默,具有即兴编唱、朗朗上口、借景抒情的特点。以平昌薅秧歌《大田薅秧薅上梁》为例,“太阳出来吔,照山梁哎,称着天晴噻,好薅秧哎。称着天晴噻,好薅秧。(白:薅起来哟)!(独)大田嘛,薅秧啊薅上梁哎,(伴)薅上梁哎,(独)梁上那个有个大堰塘,(伴)大堰塘哎,(独)好哇一个堰塘啊,莫得那个水吔,好贤妹依儿哟嗬,莫得哟嗬郎。(伴)好贤妹呀,莫得哟嗬郞吔。(独)哎,大田嘛薅秧,薅上梁哎,梁上那个有个嘛,大堰塘,大堰塘哎。堰塘里莫水嘛,靠天落哎,(伴)靠天落哎,(独)贤妹那个莫得郎噻,哥哥来帮忙。大田哎,薅秧啊,行对行哎,行行那个秧苖嘛,向着太阳。家乡的今天嘛,多精彩吔,幸福的道路越走越宽敞。吃不隆咚呛,擦不隆咚呛,吃不隆咚,擦不隆咚,吃不隆咚呛,依儿哟嗬哟,哟嗬哟,越走越宽敞。”

(二)歌词结构

平昌薅秧歌的第一句常常是与薅秧情景息息相关的,如“大田嘛薅秧啊薅上梁哎……”,余下的几句通常由第一句的内容而发展。如“梁上那个有个大堰塘……”,多采用上下句(一问一答)的结构。作为巴山民歌的薅秧歌,歌词具有鲜明的巴山方言特点,不仅有婉转动听的情歌、小调,还有高亢嘹亮的山歌和号子。其所表达的情感之丰富,所能寄托的思念之深远,所能激发的能量之巨大,绝非一般民歌之能比擬,是当地人民最动人的生活、生产、情感的写照[4]。

平昌薅秧歌歌词基本上都是人们在生活、娱乐和生产过程中即兴创作,一代一代口头流传下来的。在传承过程中,不同的时代和演唱者对其不断修改和加工,从而形成了一系列的趋于完善的,具有当地特色的歌词。

(三)衬词、衬句的特征

作为巴山民歌最具代表性类别的平昌薅秧歌,非常注意衬词、衬句的使用。其衬词、衬句的运用具有独特的作用,和戏曲中的帮腔起着同样的作用。歌词中“吔”“哎”“噻”“哟”“嘛”“啊”“哇”“依儿哟嗬”“哟嗬”“呀”“哟嗬”“啰”等虚词的使用极为丰富多彩,可谓每个小句皆有虚词的变化,这种对于衬词、衬句的大量使用,使每个句段之末尾从字词角度而言,不仅有助于对情感的抒发,而且使听众听起来更有共鸣感。同时,平昌薅秧歌同其他民歌一样,大多具有即兴创作的特点。它需要歌唱者(领唱者)边唱边思考,根据当时所处的环境而即兴歌唱,而这些衬词也恰好给了我们的领唱者思考的时间。当然,衬词、衬句也使得句段的意蕴更加悠远[5]。

平昌薅秧歌的歌词在结构构成中作用非凡。其曲式结构往往由歌词结构所决定,乐句划分也常常和歌词的分句相一致,两者紧密地融为一体。虽然总的方向是如此,但因歌词情感处理的需要和旋律发展的要求,它们又不尽相同,而是千变万化的。因此,曲调绝不是歌词结构的翻译和再现,而有其自身的独特性。

以平昌薅秧歌之《大田薅秧薅上梁》为例,“太阳出来吔,照山梁哎。”准确地描述出了大巴山的山丘地貌,可以想见这里的劳动环境艰苦,在山丘上进行稻作的生产是多么的不容易。

但歌词中就出现了“大田嘛,薅秧啊,薅上梁哎”的词句。从这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描述性词句中可以看出,当地人民对生活的艰难没有埋怨,当然也说不上对如此恶劣自然环境的赞美。可他们勤奋朴实,像老牛一样任劳任怨,这是何等的一种积极乐观、昂扬不屈的民族精神!

但现实困难必须面对:由于平昌所处的特殊地理环境,大多为大丘林地区,有的人住在山上,有的人住在山下。住在山上的人需要在山梁上进行耕种、栽秧,引水灌溉是个大问题。为了解决水源的问题,人们一般都要在山梁上修筑水塘(堰塘),以用于收集雨水,储存水源。但这基本上属于靠天吃饭,只是解决了雨水的收集问题,遇到农忙时节,水的供需矛盾就凸显出来了。

“好哇一个堰塘啊,莫得那个水吔”。歌词写到这里也埋下了如何解决用水矛盾的伏笔。平昌人民显然是浪漫多情的,人们总是对生活充满热情,歌词以借喻的手法笔锋一转,“好贤妹依儿哟嗬,莫得哟嗬郎”一句将人们对雨水的渴望比拟成了未婚女子对如意夫君出现的期盼。大家需要注意的是,当地人民的感情是大胆而炙热的,他们不需要忸怩,不需要矜持,更不会“千呼万唤始出来”。在儒家的传统伦理观念中,女子应当是含蓄而内敛的。而我们在这首薅秧歌里,看到的是年轻未婚女子的爱情观不是待字闺中,待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是表现出女子对爱情的主动追求,她们对待生活就和对待爱情一样:热情奔放、大胆率性。在此,也就隐喻了人们对恶劣自然环境的主动改造的热情和创造美好明天的信心[6]。

这首平昌薅秧歌的创作还结合了显与隐相结合的手法。歌词中虽然没有直接写出巴山人民在水量不足的困境下,如何解决靠天蓄水的问题。但是,我们可以从歌词中的显句“贤妹那个莫得郎噻,哥哥来帮忙”中体会出其内涵。在这句歌词中,巧妙地运用了隐去的手法来体现当地人们如何去解决水不足的问题,从而也体现出了歌词更深层次的内涵:就像巴山女孩对于爱情的主动追求一样,巴山人民同样会为了生活永远保持艰苦奋斗、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紧跟时代的脚步,努力去解决生活中所遇到的困难。歌词中不仅体现了巴山青年男女之间对于纯真爱情的追求,也体现出了巴山人民的善良、朴实、勤劳、勇敢、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本质特征。

歌词的最后,完全是一种欢欣鼓舞的心态了,写作手法上也注意了以“向着太阳”来与歌曲的首句“太阳出来吔”遥相呼应。“行行秧苗”,这里显然不只是稻田里的秧苗,它同时也是巴山人民的象征,象征他们对生活的满怀希望,象征他们奋发昂扬的生活态度。在“太阳”——共产党的领导下,巴山人民正大踏步向前开创美好的未来。

参考文献:

[1]高炳.跟着山歌游中国[N].人民日报海外版,2017-02-22(012).

[2]何学元.渐行渐远的旺苍民歌[N].广元日报,2009-12-14(002).

[3]郝志伦.巴蜀秧歌习俗源流初探[J].达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0(03):1-3+118.

[4]孙伟,王黎黎.重庆木洞山歌的艺术特色与保护研究[J].四川戏剧,2010(04):110-112.

[5]王晓.浅析纳溪民歌《薅秧歌》的唱腔特点[J].大众文艺,2015(11):135-136.

[6]杨胜兴.长江流域薅草锣鼓的历史考证[J].音乐研究,2017(05):5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