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传兵分期辨治类风湿关节炎经验介绍
2023-09-10付皖兰李云飞庞利君束龙武曹云祥指导黄传兵
付皖兰,李云飞,庞利君,束龙武,曹云祥指导:黄传兵
1. 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 合肥 230012;2.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安徽 合肥 230031
类风湿关节炎(RA)是一种致残率高的慢性自身免疫性疾病[1]。中医称之为痹证、历节、尪痹[2]。据研究结果显示,RA 影响着我国0.34%~0.36%的人群,女性患者较多[3]。临床上糖皮质激素、慢性抗风湿病药、免疫抑制剂等常用于治疗RA,但其不良反应往往不容忽视。黄传兵从事风湿免疫性疾病临床工作二十余年,经验丰富,善于创新,将RA 中医辨证与西医分期相结合,应用于临床,收效甚佳。笔者有幸师承,受益良多,现将黄师治疗RA 经验浅析如下。
1 “脾肾亏虚、风湿瘀阻”为RA 病机关键
古今名医、经典对于痹证的病机认识总体可以归纳为正虚、邪侵[4-6]。正如《济生方》载:“皆因体虚,腠理空疏,受风寒湿气而成痹也。”《类证治裁》曰:“诸痹……风寒湿乘虚内袭,正气为邪气所阻,不能宣行,因而留滞,气血凝涩,久而成痹。”《孙文垣医案》有“阴血虚,则筋失养……营卫不行,故肢节肿而痛”的记载。《内经博议》言:“营卫之气不行以致肌绝,则痹聚在脾。”《证治准绳》曰:“痹病有风、有湿、有寒、有热……皆标也,肾虚其本也。”均提示RA 与正气不足、邪气入侵密切相关。基于以上理论,结合多年临床经验,黄师提出“脾肾亏虚、风湿瘀阻”致痹的重要论断。他认为RA 的发病多因素体虚弱,或年老久病,或汗出当风,或久居潮湿等,致外邪趁虚而入。脾肾是先后天之根本,脾虚则无力输布津液、运化水谷,肾虚则精血不足、元阳虚衰,气血化生不足,无力抵御外邪,风湿之邪留窜,遇寒相凝,遇热相结,阻滞气机,气不行血,血脉瘀滞,日久深入骨骱,内外相合,注于经络肌肉筋骨而致痹痛[7-10]。因此黄师临床诊疗时,尤其重视致病因素和发病机理,常以此为分期辨治关键。
2 分期论治
历代医家在继承《黄帝内经》论痹思想基础上,形成了基于外感和内伤的一系列论治方法。如张仲景提出的“治湿痹,微汗法、利小便”,李杲的“脾胃为本,升阳蠲痹”,王清任的“治病之要诀,在明白气血”,以及张景岳的补“真阴”治痹之法等,极大影响了后世医家[11-14]。黄师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认为,虽然古今医家治痹偏重不同,但均不离风、湿、虚、瘀。因此,治疗时当以此为切入点,分期治之。
2.1 从风、湿论治,以祛风除湿通络为主黄师认为活动期RA 本因正气不足,风、湿两邪先感,邪气注于肢体经络,气闭血阻,脉络不通,而致关节酸痛,部位不固定,肢体沉重,活动不利。《金匮要略》载“病者一身尽疼……名风湿”“风湿相搏,身体疼烦”,并予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桂枝附子汤治疗风湿病[6]。因此对于活动期RA,黄师多主张以风、湿论治,当祛风除湿通络治之。常用药有秦艽、防风、当归、羌活、独活、麻黄、白术、桂枝、川芎、海风藤、徐长卿、威灵仙、寻骨风、清风藤。感邪后患者因体质的不同进而出现寒热转化[15]。素体阳虚,外邪侵袭,易从寒化,致关节冷痛,遇寒加重。黄师常在祛风除湿通络基础上,灵活配伍制附子、艾叶、川乌、草乌、细辛、干姜温经散寒,芍药、甘草柔筋止痛。素有阳盛或感邪郁热,易从热化,致关节红肿热痛,得寒则舒。祛风除湿通络总则不变,加薏苡仁、泽泻、萆薢、黄柏、豨莶草、苍术、络石藤、知母、金银花、忍冬藤清热燥湿。
2.2 从瘀论治,以活血化瘀通络为主黄师认为久痹必瘀。缓解期RA 多因早期未能有效控制,邪闭日久,正邪交争,反复发作,而致脉络瘀阻。诚如《素问》所言:“病久入深,营卫之行涩,经络时疏,故不通。”《景岳全书》载:“盖痹者闭也,以血气为邪所闭,不得通行而病也。”可见瘀血的形成是痹证的重要病理环节[16-17]。患者多表现出关节部位刺痛、肿胀、畸形,痛定不移,夜间明显,活动障碍等。当以瘀论治,活血化瘀通络治之。常用药有川芎、桃仁、当归、红花、鸡血藤、延胡索、大血藤、姜黄。此外,久痹必有湿痰败血瘀滞经络[17]。痰、瘀可单独致痹,也可相互搏结,发为顽痹[18]。对此黄师常选取半夏、茯苓、白芥子、土茯苓、陈皮祛湿化痰,配僵蚕、蜈蚣、全蝎、乌梢蛇虫类药物增强搜风剔络、化痰散结之功。临床上将其应用于改善关节肿胀、疼痛、僵硬效果明显。
2.3 从虚论治,以健脾滋肾和络为主《素问》言:“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灵枢》载:“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指明正虚在RA 发病中起决定性作用[19]。历代医家在“气血阴阳营卫及肝脾肾不足”方面均有论述[20]。黄师受新安医家固本培元理论的影响,认为脾肾亏虚是RA 发病的内在基础。正如汪机所述“诸病亦多生于脾胃”,孙一奎创脾虚生痹、命门动气说致病观,强调“固先天之肾,培后天之脾胃”为治痹根本大法[21-22]。对于RA 缓解期,黄师提出久痹必虚的致病特点。其中虚,当以脾肾论之。究其原因,盖因痹久失治、误治,邪渐入里,正气难复,病情迁延难愈,致脏腑功能虚损,脾肾本就虚衰,然再次受累,伤及根本。患者多表现出关节隐痛、麻木、变形,活动度下降,腰膝酸软,乏力倦怠,面白无华,怕冷畏寒,纳差,头晕等。黄师主张以虚论治,提倡健脾滋肾和络之法,常用自拟方剂健脾滋肾方(黄芪15 g,熟地黄、白术、茯苓、菟丝子、山药、女贞子、金樱子、覆盆子各10 g)加减治疗。此方是黄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在辨治RA 中的创新。其中黄芪补中益气健脾,山药健脾滋肾益胃,白术健脾益气除湿,共为君药;熟地黄、茯苓合用助君药健脾养血通脉,共为臣药;菟丝子、女贞子、金樱子、覆盆子四药充分体现种子果实类中药形、味、质、归经特点,补中益肾生津,共为使药。全方补泻兼施,共奏健脾滋肾和络之效。现代药理研究证明,方中诸药具有抗炎镇痛、免疫调节、改善肾灌注、保肝等作用[23-30],被广泛用于治疗RA 脾肾亏虚证。临床应用时,针对关节屈伸不利者,加伸筋草、独活、川牛膝、白芍祛风除湿、舒筋柔筋;骨质破坏受损者,加骨碎补、龟板、补骨脂、续断益肾强骨、通脉活血;久服西药胃气虚损者,加大枣、砂仁、粳米、甘草顾护胃气、调畅气机。
3 病案举例
患者,男,60 岁,2021 年9 月15 日初诊。主诉:反复多关节疼痛10 年余。现病史:患者10 年前受寒后出现双手近端指间关节肿痛,双手晨僵>1 h,开始未重视,但半年间逐渐依次出现双腕、双膝肿痛,在当地医院明确诊断:RA。中西医结合施治,然病情反反复复。现服来氟米特片,每次10 mg,每晚1 次;甲泼尼龙,每次4 mg,每天1 次。刻下:双腕、右侧中指掌指关节隐痛,双手指畸形呈纽扣花样,双手握拳不实,活动受限,乏力倦怠,腰酸怕冷,失眠,纳少,大便稍稀,尿量正常;舌质淡,苔薄白,脉沉细。28 关节疾病活动度(DAS28)评分:2.56 分。血红蛋白(Hb)109 g/L,血沉(ESR)30 mm/1 h,丙氨酸氨基转移酶(ALT)8 U/L,天门冬氨酸氨基转移酶(AST)15 U/L,白蛋白(Alb)33.4 g/L,球蛋白(Glo)49.0 g/L,类风湿因子(RF)134.4 U/mL,抗环瓜氨酸肽抗体(CCP)423.0 RU/mL,超敏C-反应蛋白(hs-CRP)21.5 mg/L。中医诊断:尪痹(脾肾亏虚证);西医诊断:RA。以健脾滋肾、和络止痛为治则,予健脾滋肾方加减治疗。处方:黄芪、鸡血藤各15 g,白术、熟地黄、茯苓、菟丝子、山药、女贞子、金樱子、覆盆子、白芍、淫羊藿各10 g,炙甘草6 g。共14 剂,每天1 剂,水煎取汁200 mL,分早晚2 次温服。嘱患者避风寒、调饮食、畅情志。
2021 年9 月29 日二诊:患者关节隐痛、活动受限较前改善,腰酸乏力、怕冷缓解,但纳少,胃脘部胀满,眠浅,二便正常,舌脉同前。复查血常规无异常,ESR 20 mm/1 h,ALT 10 U/L,AST 18 U/L,Alb 37.6 g/L,Glo 44 g/L,hs-CRP 10.8 mg/L,RF 106.0 U/mL。在初诊方的基础上去熟地黄、女贞子,加酸枣仁15 g,谷芽、麦芽、莱菔子各12 g(包煎)。继服21 剂。煎服法及调护同上。
2021 年10 月20 日三诊:患者病情改善,舌淡红,苔薄白,脉沉。复查RF 65.3 U/mL,ESR、ALT、AST、Alb、GLO、hs-CRP 以及血常规均正常。投2.3 中健脾滋肾方原方,继服14 剂。煎服法及调护同上。
按:该患者为中老年男性,隐匿起病,反复发作,迁延久治,损伤脾、肾两脏,致气血不足、肾阳虚衰,经脉闭阻,脉络失和,出现多关节隐痛、畸形,伴活动受限。初诊时,黄师在健脾滋肾方基础上,佐淫羊藿补肾强筋、祛风除湿,鸡血藤活血补血、疏风通络,白芍、炙甘草养血柔筋止痛。二诊时,患者主症减轻,但饮食量少,纳食不香,胃脘部胀满,眠浅。上方去熟地黄、女贞子,加酸枣仁宁心、安神,谷芽、麦芽健脾开胃、行气消食,莱菔子降气除胀。三诊时,患者病情明显改善,检验结果满意。故投健脾滋肾方原方维持治疗,嘱其定期复查生化以及炎症指标,视情况调整用药。
4 小结
RA 治疗过程漫长。黄师临床辨治RA,以固本培元理论为指导,以本虚标实为主线,紧抓“脾肾亏虚、风湿瘀阻”病机关键,创新性探索,形成了活动期治风、湿,缓解期治虚、瘀的特色辨治方法,并将健脾滋肾方广泛应用于临床。对于改善患者症状、检验指标,提高患者生活质量,效果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