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主人翁:新中国第一次劳动模范表彰会议再考察
2023-09-06吕云超王志强
吕云超 王志强
内容提要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举行了大规模劳动模范表彰会议。表彰会议的举办规格高、参与人数多、影响广泛,体现了以“人民当家作主”为核心的人民性特质。久经欺辱与压迫的普通劳动者在表彰活动中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和赞扬。这次会议不仅是一个动员和激励的“仪式”,其深刻意义还在于通过劳动模范表彰,让普通劳动人民在已然成立的“人民当家作主”的新国家实现身份转换、身份认同以及“主人翁”意识的树立和成长。表彰会议取得良好效果,在社会上掀起了学习英雄、争当模范的高潮,也推动了全体人民的主体意识和“主人翁”意识塑造。
关键词 劳动模范 表彰 主人翁
吕云超,南京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王志强,南京师范大学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红色文化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新中国成立初期大众文艺中的英雄人物塑造及精神示范研究”(21CDJ029)的阶段性成果。
荣誉表彰是对有一定功绩和贡献的组织和个人进行公开褒扬、奖励的组织性活动,其因在体现集体意识、培育先进典型、提升集体凝聚力、增强集体竞争力、激发团队热情等方面功能突出,而成为各国惯常措施。1950年9月至10月,我国召开了规模浩大的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这是新中国举行的第一次劳模表彰大会,也是中国首次从国家层面对“劳动者”进行集中而盛大的表彰活动。在中国这样一个封建统治达千年之久的国度,历代政权建立稳固后,首要的是对“打江山”的将士大加褒奖、封官授爵;而新中国却一改传统的“王侯将相”式英雄建构,给过去从未登上大雅之堂的“草民”授予“劳动模范”荣誉并予以公开而盛大表彰,实为中华民族有史以来第一次。不仅如此,这次表彰的举办规格之高、参与人数之众、影响之广之大,均为近代以来国之罕见。久经欺辱与压迫的普通劳动者,在表彰活动中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和赞扬。正是这种新旧社会的急剧变动和天渊之别的身份差异,加之表彰活动的强大仪式功能及后续系列活动的效应扩散,让全体劳动人民在身份认识、身份认同上实现快速转换,油然而生的“翻身感”和主人翁意识随之确立。
从学术史来看,学界已关注到新中国的劳模表彰问题,已有研究多集中于两个层面:一是从宏观层面对新中国建立初期劳模表彰的缘由、沿革、经验价值等方面进行考察;二是从微观层面对劳模群体和个体进行研究。问题是,现有研究对表彰这一仪式的功能关注较多,而劳动模范自身在表彰中的自主自觉性及其所承载的以“人民当家作主”为核心的人民性特质在一定程度上被遮蔽,尤其是对于普通劳动者在表彰过程中的身份转换、身份认同以及“主人翁”意识的成长问题的探讨阙如。实际上,劳模表彰既是完成巩固政权与发展生产等政治任务的需要,更是人民当家作主、塑造“主人翁”的体现。基于此,本文关注并力图揭示:新中国劳模表彰不仅是一个动员和激励的“仪式”,其更深刻意义还在于普通大众在劳动模范表彰的过程中,如何在已然成立的“人民当家作主”的新国家中树立起内生的“主人翁意识”。
一、為何表彰“他”:表彰对象的转移及其多重缘由
表彰对象,意即表彰和荣誉的主要领受、获得者,表彰决定了“谁是英雄”。然而,从大历史上看,各民族崇敬和表彰的对象往往并非“劳动者”,而是传统英雄史观中的王侯将相、英雄豪杰等所谓“杰出人物”。相比之下,长期以来普通劳动者则极少被作为英雄模范对待,甚至与英雄有云泥之隔,毫无相干,更遑论奖励表彰。那么,新中国为何在建立之初专门举行劳动模范表彰会议,以高规格表彰普通劳动人民?
第一,从根源上说,首要的缘由在于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性特征与新中国的国家性质。19世纪40至50年代,在研究人类社会起源与发展历程的基础上,马克思创立了被称为“两大发现”之一的唯物史观,打破了传统英雄史观对英雄概念的狭隘理解。在唯物史观视域中,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即人的劳动)是人赖以生存的基础,人类正是“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1];劳动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属性,是人类社会以及人本身的创造者。通俗地说,一个人只有从被他者奴役下的劳动(异化劳动)与生活状态中脱离出来,迈入为个体的自由全面发展而“自觉劳动”的阶段,才能成为“劳动的主人”进而成为“真正的人”。但不幸的是,由于“过去一切阶级在争得统治之后,总是使整个社会服从于它们发财致富的条件,企图以此来巩固它们已经获得的生活地位”,因而,马克思断言,“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2],而大多数人则始终处于被奴役状态。据此,结束少数人统治的历史,建立“多数人的统治”,成为马克思笔下新革命阶级和力量的最终目标。只有这样,人们才能从“异化劳动”向“自由自觉劳动”转化,实现人的本性回归[3]。由此,马克思提出了“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这一新的群众史观,对劳动者地位给予了全新的认识。这一理论为世界各地马克思主义政党以及之后建立的社会主义国家确立了人民性的价值旨归。苏俄(联)作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率先实现“多数人的统治”,使广大劳动者成为国家的主人。之后,英雄的形象在社会主义的苏联得以彻底改变。这一转变,始于20世纪30年代苏联的斯达汉诺夫运动。斯达汉诺夫是顿涅茨克矿区的一名采煤工人,他在1935年8月31日创造了一班工作时间内用风镐采煤102吨的记录,超过普通工人采煤定额13倍。他的事迹被公开后,苏联给予了极高规格的宣传和表彰活动。以此为契机,苏联为提高社会生产率、满足社会需求,在全国范围内发动了以斯达汉诺夫为名的各行业生产竞赛运动,先后推选并表彰了汽车业中的布塞根、制鞋业中的斯美塔宁、森林业中的穆辛斯基等一系列劳动模范,先后颁发了“社会主义劳动模范”等一系列荣誉奖章。其后,受苏联的影响,诸多国家的社会主义政党以及之后建立的社会主义国家纷纷开展评选、表彰“劳动英雄”等褒奖劳动者的运动,展现了社会主义国家中人民群众作为“主人翁”的鲜明身份和特征。如此,同样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新中国,其国家性质决定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与中华民族历史上任何政权相区别的、非“少数人统治”而是“多数人统治”的新国家,人民群众和普通劳动者成为国家主人。当时,代行宪法职能的《共同纲领》明确规定:“中国人民由被压迫的地位变成为新社会新国家的主人”[1],“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政权属于人民”[2]。故此,新中国一改过去“奖励军功”的惯常程序,而将国家的主人——普通劳动者作为表彰的对象,这是国家性质的崭新体现。
第二,回到中国来说,实际上,崇尚劳动本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也始终重视劳动及劳动者的地位。中华民族向来重视对辛勤劳动这一美德的培养,并将其视为修身、齐家和治国的重要途径。在中华民族历史上,有着诸多崇尚勤劳的神话,如因勤劳能干而被尧封赏的后稷、辛勤钻木取火的燧人等。《墨子·非命下》指出:“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3]自唐代始,二月二被定为“耕事节”或“劳农节”,作为中国古代崇尚劳动、歌颂劳动者的传统节日。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十分注重工农劳动者的地位。1921年,党通过的第一个党纲规定:“本党承认苏维埃管理制度,把工农劳动者和士兵组织起来,并承认党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实行社会革命。”[4]同年,毛泽东在湖南劳工会刊物《劳工周刊》上发表的文章指出:“劳工神圣,一切东西都是劳工做出来的,劳工会是劳工的团结体,谁也应该同情的。……不劳动的不得食!”[5]1922年,党的二大通过的《关于共产党的组织章程决议案》提出:我们共产党“要组成一个做革命运动的并且一个大的群众党,我们就不能忘了两个重大的律:(一)党的一切运动都必须深入到广大的群众里面去。……我们的活动必须是不离开群众的”[6]。在此过程中,党逐渐开始探索崇尚、表彰、奖励劳动者的相关工作。1932年3月,中共中央第一次就建立劳动模范问题发出《关于革命竞赛与模范队的问题的通知》,要求全党以最大努力“发动群众积极性,用组织模范队和革命竞赛的新方式”“转变全部工作”[7]。1938年边区政府在延安举办了工人制造品竞赛展览会,奖励并宣传一批先进工厂、合作社及劳动英雄,由此边区的劳模运动正式拉开序幕。随后,为了有效地开展生产运动,1939年1月边区政府举办了第一届农业展览会。到了1939年11月,陕甘宁边区政府陆续颁布了《陕甘宁边区人民生产奖励条例》《督导民众生产运动奖励条例》等,对在生产运动中取得重大成绩的劳动者颁授“劳动英雄奖章或奖状”[8]。从1940年起,为了解决国民党停发军饷和经济封锁而造成的“一斤棉花一尺布,不让进边区”[9]“没有衣穿,没有油吃,没有纸,没有菜,战士没有鞋袜,工作人员在冬天没有被盖”[10]等经济困难,中共领导根据地开展了“吴满有运动”“赵占魁运动”“黄立德运动”等劳动英雄运动。以1943年11月在延安开展边区第一届劳动英雄及模范生产工作者代表大会为例。这次大会仅参加开幕式的群众就达五万人,毛泽东、朱德、林伯渠等领导人纷纷发表讲话。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中国劳动人民空前荣典”的大会[1],林伯渠在会上指出,“象这样盛大的劳动英雄大会和生产展览会,在全边区、全中国都是空前的”[2]。民主革命时期党领导的边区劳动英雄表彰活动充分展现了中国共产党对劳动者的尊重和褒扬,为解决边区经济困难、维护边区政治稳定发挥了重要的促进作用,也为后来新中国高规格表彰英雄模范提供了实践经验和社会基础。
第三,新中国之所以表彰劳动模范,其直接原因是当时的国内外局势。在新中国成立前的一百多年里,“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的长期统治,造成了社会经济的不正常状态”[3]。新中国成立后,面对西方国家对我国政治上孤立、经济上封锁、军事上威胁,面对内部生产萎靡、交通梗阻、工人失业和农民失地的艰难局面,中共迫切需要调动工人、农民及一切劳动者掀起经济建设的高潮,进行“迎接国家建设新任务的一次总动员”[4]。在这一严峻形势下,新中国第一次劳动模范表彰会议必然着眼于当时国家亟待解决的问题。需要注意的是,新中国第一次劳动模范表彰会议是与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同时召开的,这有其特殊历史背景。毛泽东在第一次劳动模范表彰会议上说: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必须建立强大的国防军,必须建立强大的经济力量,这是两件大事。这两件事都有赖于同志们和全体人民解放军的指挥员、战斗员一道,和全国工人、农民及其他人民一道,团结一致,协同努力,方能达到目的”[5]。为推动国防建设和经济建设,1950年7月21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第42次政务会议通过《关于召开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和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在这一《决定》中,明确指出了劳动表彰会议举办的四项目的:“为了表扬部队中的战斗英雄,表扬工人、农民及士兵中的劳动模范……为了鼓励全国人民共同效力于解放全部国土,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建设新中国的伟大事业。”[6]此外,邓小平在这次会议上的发言,也明确指明会议的“中心题目”是建设国防和经济,他指出:“无论战斗英雄会议,还是劳模代表会议,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建设,就是建设国防、建设经济。”[7]另外,这次会议被称为“新中国开国功臣、建国功臣的大会合”[8],真正凸显了对劳动者和劳动模范的重视。
二、成为“主人翁”:劳动模范表彰会议召开与劳动者身份转变
身份,指人的出身和社会地位。从政治意义上看,身份政治是与身份承认、身份认同密切相关的,要求社会规范和制度体现“身份本身以及基于身份的其他诉求,或者直接源于他人的承认,或者部分地依赖于他人的承认”[9]。同样,从政治视角看表彰这一仪式,政治仪式因其依靠心理、情感、认知的象征性活动而实现权力认同、政治团结与权威建构,从而成为人们政治生活中的不可或缺的一种类型和方式[10]。劳动模范表彰会议让劳动者这一以往被轻视甚至忽视的身份以“表彰”这种象征性的仪式活动展现出来,逐步推进劳动者身份的转变。
与延安时期劳动模范表彰活动有所不同的是,新中国的劳动模范表彰活动并非“由上而下”推进的政治运动。早在全国性的劳动模范表彰会议召开前,全国各地就纷纷开展恢复经济建设的生产竞赛,并相继召开了各种地方性的劳模表彰大会。1950年5月起,太原、武汉、张家口、郑州等地已开展了一系列劳模表彰大会或劳模座谈会。在此基础上,政务院决定1950年9月召开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和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
从名称上看,这次会议名为“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并无“表彰”二字,但实际上,这次会议是以表彰劳动模范为主要内容的会议。不仅如此,与革命时期劳动模范表彰活动相比,新中国成立后全国第一次劳动模范表彰会议的范围更广、规格更高、程序更多更严格。
一是在劳动模范的推举程序上,劳动者的政治身份被重新定义。政务院关于召开劳模表彰会议的《决定》发出后,为了公正地选拔参加会议的劳动模范,国家层面成立了专门的领导机构。1950年7月31日,政务院指定若干人组成专门机构——“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筹备委员会”负责会议筹备工作。同日,该筹备委员会发出《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筹备委员会关于召开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的计划》(以下简称《计划》),明确了劳动模范的具体条件。如在工业方面,规定在生产节约、生产技术发明与改进、护厂斗争、支援前线、恢复交通、组织生产、医务工作等有显著贡献或成绩者,可当选为劳动模范代表;在农业方面,规定满足“带领组织群众实行生产互助精耕细作勤劳增产,发家致富有显著成绩者”“创造引进新的品种、新的农具、新的科学技术,为农民效法显著有成绩者”等7个条件之一者,即可当选为劳动模范代表[1]。《计划》以诸多具体、详尽的规定和程序来规范地方的选拔操作,选拔标准十分清晰,大幅减少了评选过程中人力、物力的浪费和消耗,以保障各地劳动模范代表评选工作的正常展开。通过广泛选拔,全国自下而上推选出一大批工作能力强、群众基础好的劳动模范代表。参加会议的劳动模范代表共464名,其中工业劳模208人、农业劳模198人。这些代表中,有支援前线的模范、新中国成立前后的护厂模范,也有来自工厂、矿山、农村的劳动模范,都是各条战线上做出突出贡献、被广泛认同的“英雄”。这是对劳动者身份的新认识,也意味着对“劳动”概念的新定义。
二是在劳动模范赴京参会的迎送上,肯定了劳动者的新政治身份。代表名单确定后,为迎接各地代表赴京参会,国家对劳动模范采用了极高规格的接待和欢迎仪式。7月31日,中华全国总工会发出《关于准备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的通知》,要求“全国工人阶级都应动员起来,开展群众性的生产竞赛,用实际行动来迎接这个大会”[2]。8月4日,农业部等三部门联合发布《关于参加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选送农业代表工作的联合指示》要求:在劳模代表集合来京时,各大行政区应统一派人带领、招待,当地应举行规模较大、群众广泛参与的欢送活动[3]。在西南区,当选的劳模代表赴京时,“全市各热闹街口设立壮丽的欢送鼓动棚。当为五色彩球所环绕的英模专车徐徐通过市区时,欢呼与鞭炮声响成一片……重庆市陈锡联市长向英模代表致辞送别”[4]。处于东南地区的南京城内也出现同样热闹的场景,“华东军区和第三野战军司令部、政治部、和党和政府南京市委员会、南京市人民政府又设宴为英雄模范代表们饯别。代表们出发时,各部首长和各界代表都陪送到下关码头。工人和学生们扭着秧歌打着腰鼓欢送他们。鞭炮声、欢呼声不绝,码头上喜气洋溢”[1]。劳动模范到北京时,董必武、林伯渠、陈云等国家领导人还亲自到车站迎候,对劳动者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欢迎。
三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对劳模的肯定,让劳动者的新身份得到国家承认和认同。1950年9月25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陈云等领导人出席表彰大会开幕式并对劳动模范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和赞誉。一同出席的还有中央人民政府各部委、各民主党派和人民团体的领导以及外宾800多人,可见其规模与表彰规格。毛泽东致祝词并主持中秋晚会,向劳动模范敬酒。他在祝词中称劳动模范“是全中华民族的模范人物”,“是推动各方面人民事业胜利前进的骨干,是人民政府的可靠支柱和人民政府联系广大群众的桥梁”[2]。朱德在主持开幕式时,重点强调普通劳动者在工作中的成绩和价值,他说:你们“在各个不同岗位上始终不懈地努力工作,并带领着广大群众去完成国家所给予的各项工作任务。你们的努力获得了可贵成绩,产生了重大的作用”[3]。陈云在会上称劳动模范“是全国劳动人民的表率”[4],还提出把劳动模范的事迹在全国推广开来,通过召开这个会议,“把诸位代表的英勇事迹与发明创造集中起来。也就是说,把全国劳动人民的智慧集中起来,加以推广”[5]。之后,刘英源、刘玉厚代表出席会议的劳动模范在会上致答谢词。刘英源将其在新旧社会的遭遇进行了比较,指出:“过去工农是受压迫的,谁能到这里来开会?现在旧中国变成新中国了。到会代表就是明证:在解放之前和解放之后……从受压迫、受剥削、受歧视变到受尊敬、受爱戴。”[6]
四是在劳模表彰的社会影响上,劳动者的身份認同实现结构性跃升。在表彰会议期间,广大劳模代表们还受到了极高的礼遇。李顺达等模范获得毛泽东亲笔题写的“生产战线上的模范”奖状,入选大会主席团,同党和国家领导人一同坐在了主席台上。10月1日,代表们与国家领导人一起登上天安门观礼台,参加了新中国第一次国庆典礼。会议期间,相关部门举办了“劳动模范成绩展览会”,展览历时1个月,观众达100余万人[7];组织200多场劳模讲演,让劳动模范走到各个机关单位、生产厂矿介绍工作经验。在新闻宣传上,运用各种媒体对劳动模范进行广泛宣传报道。参与大会采访的新闻机关、杂志社及各文艺团体的记者、作家达195人,先后经由通讯社、报社、电台发布的新闻、特写、通讯、访问记等,据不完全统计有528篇[8]。会议期间,中华全国总工会专门致祝词,对战斗英雄和劳动模范给予极高赞誉:“您们在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中、在为恢复和发展经济的艰巨的建设事业中,是有着辉煌的贡献,您们是人民的功臣,是中华民族优秀的儿女!”[9]
劳动模范表彰会议的召开,推进了广大劳动者从“被压迫者”到“主人”的身份转变。早在上古时期,中国就出现了功勋奖励制度的雏形——“爵制”,到宋代确立义门、孝行、妇德、隐逸等旌表制度[10],直至国民党统治时期对抗战将士的表彰嘉奖,表彰对象始终是王侯将相、英雄豪杰[1]。新中国成立后,在“人民当家作主”的旗帜下,中国建立起“多数人的统治”的政治秩序,普通劳动者也从被压迫地位转变为“国家的主人”。因而,新中国奖励表彰的对象也从传统英雄变成了普通劳动者,正如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张澜在劳模表彰会上所讲(由章伯钧代表宣读):“过去在反动统治之下,我们劳动人民只有做牛做马的痛苦,是不让我们成为英雄、成为模范的,哪里还有像今天这样的光荣。在共产党的领导之下的一切人们,都可在为革命为群众的事业中,尽量发挥自己的天才知识和创造性,获得伟大的成就,使自己成为英雄,成为模范,被人民敬佩,被人民表扬。”[2]在这次劳模表彰会议中,广大劳动模范在被尊重、被表扬的亲身经历中加深了对“人民当家作主”的理解和认同,从被压迫的被统治阶级身份,迅速转变为“国家的主人”。在闭幕会上,他们与战斗英雄代表们联名发布了《告全国军队与劳动人民书》《声援朝鲜反美侵略》《慰问死难烈士家属与荣誉军人》的电报[3]。这充分说明,广大劳动者逐渐实现对新身份的认识与转换,正如陈云所说:“我们晓得,任何劳动模范成功的原因……因为他有国家主人翁的新的劳动态度。”[4]
正是在表彰这一颇具正向激励性的仪式作用下,广大劳动者在政治结构和社会阶层上从“被压迫的底层”走向“被尊敬的上层”,在表彰舞台上的身份由“不见”迅速转变为“显见”,劳动者的身份被重新定义,显著提高了劳动者身份的他者承认和自我认同,在较短时间内推进了劳动者身份上的“翻身”。
三、主体的觉醒:劳动模范形象与劳动者“主人翁”意识塑造
唯物史观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社会实践和历史的主体。显然,这一“主体”不仅要有主体的“身份”,更要有主体的自觉意识和思想。故此,新中国成立后,人民“翻身”不代表“翻身感”生成[5],客观上“当家作主”并不意味着人们主观上的“主人翁”意识形成。在“新中国站在每个人民的面前”[6]已成事实的情况下,如何将一个个从事日常生产活动的普通劳动者纳入“工人阶级”这一国家统治阶级的范畴中去,如何让人们从“身份转换”走向“身份认同”,让翻身解放后的人们生成“主人翁意识”,这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的重要工作。对于一个新生政权来说,能否尽快完成此项工作,将对其巩固发展产生直接影响。
然而,改变人的思想岂是易事!由于遭受了几千年的封建统治,广大劳动人民长期以来无法树立“主人翁”意识,甚至“被剥削”“被压迫”的意识也很薄弱。如在土地改革运动中,一位贫农说:“我给地主干活,人家管我饭吃,年底还给工钱,这都是说好了的。要是年底不给工钱或者不给饭吃,我可以告他。可是人家确实给钱了,也给饭吃了,那还有什么错处……要是地主不把土地租给我们,我们就得挨饿。”[7]有农民看了电影《白毛女》后说黄世仁是远处的地主,他们当地的地主却是好人[8]。在对待劳动的态度上,他们多抱着“劳动下贱”“穷是命里注定”[“9]劳动就是吃苦”等观念,难以认识到劳动人民的主人翁地位。在此背景下,新中國劳动模范表彰会议对劳动者“主人翁”意识塑造发挥了重要作用。
劳动模范普遍展现的“翻身”形象,生动地诠释出劳动者的身份转换和主人翁地位。劳动模范要展现何种形象?在这个问题上,国家最初的评选标准是以“业务能力”为主。例如,在《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筹备委员会关于召开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的计划》中,国家对劳动模范应展现的形象进行了细致的“画像”。归结来看,主要是各个行业的“特殊贡献者”“特殊功绩者”“显著成绩者”“优秀工作者”等。但实际上,在之后评选出的劳动模范中,除了这些“业务能力”形象,还体现着鲜明的“政治”形象——“翻身”。这一“翻身”形象意为新中国成立初期评选出的劳动模范皆经历新旧社会的急剧变化,大多在新中国成立前因剥削压迫而生活贫寒,而到新中国成立后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和环境,且均把“翻身”归因于中国共产党。如著名的“气死牛英雄”劳动模范郝树才,新中国成立前曾逃过荒、给地主当过羊倌、父亲曾被民团抓去坐牢,在共产党执政之后生活才得到改善,新旧社会的强烈对比,使他对共产党的感恩之情溢于言表[1];女工模范李凤莲曾是一个“童养媳”,后来在中国共产党的培养教育下成为“劳动英雄”[2];刘英源“从小就给人家当牛当马”,11岁到英国烟草公司打工,12岁给日本人“背孩子”,13岁给人“拉磨放猪”,14岁到哈尔滨当发电工人,“被人压迫着干”,后来成长为劳动模范[3]。
正因新中国成立之初劳动模范大多是“苦出身”,曾经生活贫苦、被人瞧不起;所以新中国成立后,他们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能够成为劳动模范,内心深处迸发出对中国共产党、新中国以及党和国家领袖朴素而炽热的情感,“翻身感”和主人翁意识油然而生[4]。早在1949年局部地区刚刚解放时,一些劳动模范就不自觉地生成了“翻身感”。1949年5月13日,南京市第一次全市工人代表座谈会召开,代表们自豪地说:“过去蒋介石在这里做寿,今天我们工人阶级在这里聚会。我们成了南京的真正主人!”有位代表闪着激动的泪花说:“工人当家作主的这一天终于盼到啦!过去我们没有家,现在这里——总工会办事处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要爱护她,要常到家里来啊!”[5]在1949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上,“炮弹大王”甄荣典谈自己的感想:“我能出席这样一个历史上没有过的大会,这就是证明中国工人阶级的地位变了。过去是牛马,现在是主人了,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今天变成了事实。”[6]“毛泽东号”司机长李永在参加政治协商会议时,接受记者访问时说:“若是在国民党时期,开这样全国性的大会,一个普通的工人,连瞧也不敢瞧一眼的。但是今天,我能代表工人阶级来向大会致祝词,这是说明在人民政府和共产党领导下,我们工人真正做了主人”[7]。“觉悟了的工人,以主人翁底态度来从事工作的”[8]。女工翟珍淑是一个真正的跨越阶级的“翻身英雄”,“她生长在天津繁华都市的贫民窟里,父亲是一个贫苦的厨工。饥饿和穷困驱使无产者投入廉价的劳动市场,忍受残酷的剥削。……十二岁那年便被剥夺了求学的权利,跨进日本鬼子开办的双喜纺织工厂,当一个擦机器的女工童工”[9]。她在参加新政协时也对记者说:“我出席政协会议是代表大家的。这不单是我一个人的光荣,而是全体女工和整个中国工人阶级,数十年来艰苦奋斗,流血牺牲所获得的光荣成果。”[10]
在劳动模范表彰会议期间,东北几位劳模代表说:“我们无产阶级从被压迫被剥削的地位变成国家政权的领导阶级,在工厂和矿山里参加了生产管理,不但在政治上翻了身,并且在文化上也翻了身,生活上也大大的改善。”[1]东北煤矿劳模张子富给毛主席写信,明确写道:“我们深刻地感到,只有在工人阶级领导的政权下,才能有这样会议的召开。”[2]农业劳动模范李瑞兰给《人民日报》来信说:“去年我参加了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我穿上制服,就想起过去穿的破衣服;我穿上胶鞋,就想起过去打赤脚,冬天把脚都冻破了。我睡觉时铺上毛毯,就想起过去睡着光地;……首长们对我们劳动人民的热情,比亲弟兄还亲。使我深深感到:劳动人民已经做了国家的主人。”[3]除了认识到劳动人民主人翁地位,劳动模范们都明确将“翻身”的主要原因归结于党的领导。赵国有明确讲道:“没有党的领导,咱那能创造出新纪录?”田桂英和梁军异口同声地说道:“不是共产党解放了咱们,咱们妇女怎能当上司机、拖拉机手?”于松如也深深感到:“要不是毛主席和共产党的领导,我们的技术是不会发扬的。”[4]在会议的总结报告中,也有以下论述:“许多代表表示能到北京,在皇宫里开会、讲话、见毛主席,过去做梦都没想过。代表们切身地感到劳动光荣,劳动人民受到无比的尊敬,真正从牛马不如的生活中翻了身。因而认识到人民政府真正是自己的政府。”[5]
劳动模范既是劳动明星,更是政治正确性的样板,不仅需要在生产上发挥先进作用,还“需要在各种政治活动和社会活动,对广大群众进行教育”[6]。因此,诸多劳动模范感受到自己的劳动与社会的发展和祖国的强大之间的密切关系,充分意识到自己的主人翁地位,并将个人的幸福与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融为一体,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7]。“护厂英雄”卢俊林说:“我们现在是站在主人翁的地位了,是给自己的工厂做工了……我一定要领导做好工作!”[8]唐山市省煤旗帜李秀俊“当过学徒,织过布。因欠地主的债,从小就替地主干活”,解放后“李秀俊逐渐体会到工人阶级已成为国家的主人,对共产党有了清楚的认识。他常常在想,怎样才能把自己的力量贡献给自己的国家,报答共产党的恩情?”[9]京郊劳动模范刘金荣“过去替地主插秧的时候,一天只插八分地,顶多也只是一亩,现在替自己干活,一天能插秧一亩四分地”[10]。开荒修堤劳模江善讲说:“现在人民政府对咱这样好,谁还不愿卖力气呢!”[11]农业劳动模范李顺达甚至在“开完县劳模会回村后一点都没休息,就把在全国劳模会上奖给他的新衣服换掉,‘着着实实地干了起来”[12]。直到全国劳动模范代表会议即将闭幕时,全体劳动模范代表与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的全体代表共同发布《告全国军队和劳动人民书》指出:“我们的政府在举行第一次盛大的国庆纪念的时候,把我们召集到北京来举行这样盛大的会议,并要我们参加庆祝国庆典礼,单就这件事情,已经表明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政府,比以前任何朝代根本不同,是真正人民的国家,人民的政府;这表明我们这些在过去长久被人轻视、被人压迫的劳苦大众真正翻了身,真正成了國家的主人翁了。”[1]此外,一些文艺作品在会议前后也广泛宣传劳动模范“翻身”及获得主人翁地位的事迹,如年画《劳动换来光荣》《我们的老英雄回来了》《数他劳动强》等。
劳动模范“翻身”的形象,直接反映出新旧社会劳动者地位的差异和劳动者在新中国的主人翁地位。这些劳动模范并非个案,而是代表着新中国大多数劳动人民,他们的形象在报纸和新闻上“展示”,极易引起多数人“感同身受”而生成“主人翁”意识,不仅在现实中、更在心理层面上实现“由自上而下的被动应循到自下而上的自觉担当”[2]之转变。
概而言之,劳模的“主人翁”意识如何一步步生成?除了在身份上的承认和认同,新中国通过表彰这一仪式对劳动者“翻身”的形象进行展示,让劳动者从心理层面建构起“主人”的意识,并在多层次的政治展示和“对广大群众进行教育”中,实现对自己身份和精神状态的自我建构和塑造。正是在这种从“成为主人”到“感受主人地位”再到“自我展示和教育群众”的逐步过渡中,“主人翁”的思想意识自然不断塑造和成长。
四、结语
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劳动模范表彰会议,与革命时期党的表彰活动有着明显差异。革命时期党领导的英雄表彰活动更似一种为避免“饿死”“解散”[3]而采取的“不得已”之举,而新中国劳动模范表彰,却是新中国作为“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的鲜明体现。不仅如此,由于劳动模范来自人们生活的田间地头,因而产生良好的表彰效果,社会上掀起了学习英雄、争当模范的高潮。国家层面的表彰会议结束后,全国各地也参照中央的做法,上行下效,对本地的劳动模范进行表彰。通过表彰仪式、条幅标语、宣传画、电影展演、戏剧表演、歌曲传唱等多种形式,他们的事迹被广泛传播,吴满有、赵占魁等一系列普通劳动者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英雄人物,也变成人们纷纷传唱的对象。这一系列后续成效,使得更多劳动者逐渐重新认识自己的劳动及其价值,实现新的身份转换、身份认同以及“主人翁”意识的成长。
当然,“主人翁”的塑造不是一时的,而是持续性的工作。作为新中国国家荣誉制度的初次尝试,新中国第一次劳动模范表彰会议后,劳模表彰活动以及作为民众代表的劳模们出席各类大型庆典与常规性节日的庆祝活动逐步演变成为定制。随着时间的推移,劳动模范表彰的对象和成分也开始发生新的变化。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人民当家作主的理念在国家表彰中不断得到显现和升华。
〔责任编辑:史拴拴〕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65页。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11页。
[3]田鹏颖、王圆圆:《马克思唯物史观视阈中的劳模精神——兼论劳模精神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中的地位》,《广西社会科学》2017年第11期。
[1][2]《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年版,第1页,第4页。
[3]张岱年:《中华思想大辞典》,吉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931页。
[4][6]《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1页,第162页。
[5]《毛泽东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6页。
[7]姚荣启:《中国劳模史》,中国工人出版社2020年版,第19页。
[8]陕西省档案馆等编:《陕甘宁边区政府文件汇编》第1辑,档案出版社1988年版,第207页。
[9]《要求国民政府撤销封锁停止扰害边区》,《解放日报》1944年8月23日。
[10]《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92页。
[1]《英模表彰制度的由来》,《党建》2012年11期。
[2]雷云峰:《陕甘宁边区大事记述》,三秦出版社1990年版,第236页。
[3]《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69页。
[4]姚力:《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劳模表彰及其社会效应》,《党的文献》2013年第4期。
[5]《中共中央文件选集(一九四九年十月—一九六六年五月)》第4册,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32页。
[6]《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关于召开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和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的决定(一九五零年七月二十一日政务院第四十二次政务会议通过)》,《人民日报》1950年7月26日。
[7]《邓小平文集(一九四九—一九七四年)》上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49页。
[8]《张澜副主席的讲词》,《人民日报》1950年9月26日。
[9]谭安奎:《身份政治:根源、挑战与未来》,《探索与争鸣》2020年第4期。
[10]任剑涛:《仪式政治的古今之变》,《探索与争鸣》2018年第2期。
[1]《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筹委会关于召开全国工农兵劳模代表会议的计划》,《人民日报》1950年7月31日。
[2]《全国总工会发布通知准备全国劳动模范代表会议》,《人民日报》1950年8月1日。
[3]《农业部林垦部水利部联合发出指示认真选送农业劳动模范代表出席全国劳动模范代表会议》,《人民日报》1950年8月5日。
[4]《西南区英模代表启程来京新疆和浙江两军区英模亦动身》,《人民日报》1950年9月14日。
[1]《西北区英模代表启程来京华东军区暨三野英模代表亦出发南京市各界人民及驻军热烈送行》,《人民日报》1950年9月21日。
[2]《毛泽东年谱(一九四九—一九七六)》第1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197页。
[3]《朱德副主席讲词》,《人民日报》1950年9月26日。
[4]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年谱》中,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66页。
[5]《陈云副总理致开幕词》,《人民日报》1950年9月26日。
[6]《工人日报》1950年9月23日,转引自姚荣启:《中国劳模史(1932—1979》,中国工人出版社2020年版,第244页。
[7]《周恩来总理命令公布关于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的总结报告》,《人民日报》1950年12月19日。
[8]《站在工业建设的最前面——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旁听记》,《人民日报》1950年9月29日。
[9]《祝贺英雄模范,学习英雄模范!中华全国总工会致祝词贺英雄模范两代表会议》,《人民日报》1950年9月28日。
[10]杨建宏:《论宋代的民间旌表与国家权力的基层运作》,《中州学刊》2006年第3期。
[1]张树华、潘晨光、祝伟伟:《关于中国建立国家功勋荣誉制度的思考》,《政治学研究》2010年第3期。
[2]谢增寿、何尊沛、张广华编:《张澜文集》下,群言出版社2014年版,第510—511页。
[3]姚力:《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劳模表彰及其社会效应》,《党的文献》2013年第4期。
[4]《陈云副总理致开幕词》,《人民日报》1950年9月26日。
[5]王志强:《新中国成立前后农民“翻身”与“翻身感”研究述评》,《中共党史研究》2020年第2期。
[6]《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79页。
[7]韩丁:《翻身:中国一个村庄的革命纪实》,韩倞等译,北京出版社1980年,第144页。
[8]李巧宁:《建国初期山区土改中的群众动员——以陕南土改为例》,《当代中国史研究》2007年第4期。
[9]陕甘宁边区财政经济史编写组、陕西省档案馆编:《陕甘宁边区劳模运动》,《抗日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财政经济史料摘编·农业》第2编,第752—753页。
[1]新华社国内专稿组编:《闪光的脚印》,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页。
[2][3][6][7][8][9][10]王火:《劳动模范的故事工人阶级的旗帜》(第3版),劳动出版社1950年版,第17页,第18—19页,第9页,第22页,第25页,第27页,第32页。
[4]姚力:《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劳模表彰及其社会效应》,《党的文献》2013年第4期。
[5]《七十年征程:江渭清回忆录》,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45—346页。
[1]《东北劳模代表刘茂有等五人订生产计划和保证书为国庆节日准备献礼》,《人民日报》1950年9月22日。
[2]《东北煤矿劳模张子富等代表十六万矿工上书毛主席报告决心努力生产》,《人民日报》1950年9月25日。
[3]李瑞兰:《用巩固工农联盟的实际行动来纪念党的三十周年纪念日农业劳动模范李瑞兰来信》,《人民日报》1951年6月25日。
[4]陈迹:《站在工业建设的最前面——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旁听记》,《人民日报》1950年9月29日。
[5]《周恩来总理命令公布关于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的总结报告》,《人民日报》1950年12月19日。
[6]《劳模工作情况》(1953年4月29日),上海市档案馆藏,C1-1-114-3,转引自:刘亚娟:《国家与都市之间:上海劳模形象建构与流变的个案研究(1949—1963)》,《中共党史研究》2016年第5期。
[7]许锋华、余侨:《新中国成立初期劳模精神的生成逻辑、核心内容与新时代价值》,《劳动教育评论》2021年第2期。
[8]王火:《劳动模范的故事工人阶级的旗帜》(第3版),劳动出版社1950年版,第41页。
[9]史连枢:《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代表介绍》,《人民日报》1950年9月18日。
[10]《介绍京郊劳动模范刘金荣》,《人民日报》1950年9月25日。
[11]《有党和毛主席我才有了今天我要完成党给我的学习任务——劳动模范李凤莲的信》,《人民日报》1951年6月26日。
[12]《全國劳模会议后的李顺达》,《人民日报》1950年12月24日。
[1]《全国英雄模范两代表会议全体代表告全国军队和劳动人民书》,《人民日报》1950年10月4日。
[2]明芳、石路:《从“劳工神圣”到“大国工匠精神”:中国共产党劳模精神的百年建构与嬗变》,《当代教育论坛》2021年第5期。
[3]《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6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