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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整降元及四川战局的变化

2023-08-07韩翠林

今古文创 2023年23期
关键词:南宋蒙元

韩翠林

【摘要】宋元之际出现了许多叛宋降元的将领,蜀中名将刘整就是其中一员。刘整入元时,元军正处于蒙哥汗病死军中,久攻川蜀不下的困境。忽必烈也刚刚即汗位,忙于平定内乱,并没有将主要精力投放到南下攻宋,南宋与蒙军在四川一直处于相峙的态势。但刘整降元事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双方在四川的势力,一方面泸州很大一部分地域归蒙军统辖,阻止了宋军直接攻取成都;另一方面刘整仕元,在四川参加多次战争,有力地阻挡了宋军的进攻,且驻守潼川,有力地支持蒙古在两川的统治。

【关键词】刘整;南宋;蒙元

【中图分类号】K24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23-0061-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3.019

一、元朝攻宋陷入困境

元朝在灭金之后,对南宋大概经历了三次大的战争,时间长达半个多世纪。窝阔台时期对宋征伐,主要是掠夺有生力量,然而不对攻陷地方进行占领,因此这一时期对南宋的进攻战略为:“惟利剽杀,未拓土地,抄掠以后,即弃之而去。”蒙哥时期,逐渐改变这一策略,开始对攻陷地区进行占领。为对南宋做长期战争准备,蒙哥汗十分注意在南宋边境近地建立屯驻基地。川蜀战场,汪德臣在沔州筑城进一步深入蜀境,在四川北境益昌建立了第一个据点;荆襄战场,蒙哥听取谋士姚枢的建议,“秋去春来之兵,分屯要地”。以守备为主,战时则进行战争,平常则耕田自足,为战争做准备,即“寇至则战,寇去则耕”,“积谷高廪,边备既实,俟时大举,则宋可平”。蒙哥接受这一建议,在边境开始普遍屯田;两淮战场,张柔移镇亳州,又派下属张信屯驻颍州,对两淮战场的宋军形成逼迫之势。

蒙哥汗一方面做战前准备,另一方面令忽必烈出征云南。征云南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攻下云南,从南面配合北军夹攻川蜀地区。忽必烈率军,行至忒剌,将所率军队分成三路,中路,东路和西路。东路军在宋军四川制置使余玠死去,新任属帅余晦无能情况下,顺利渡过了大渡河。西路军经兀良合台率领进入云南境内,进攻大理都城北面的龙首关。之后,三军会师,顺利拿下大理。攻下大理之后,忽必烈北还,留兀良合台收复云南其他诸部。经过两年的征战,蒙古军在兀良合台的率领下,陆续征服大理诸部族,“大理五城八府四郡,洎乌、白等蛮三十七部。兵威所加,无不款附”。1256年,段兴智将大理地图献给蒙哥,蒙哥封予段兴智“摩诃罗嵯”称号,并令其继续管理云南各族。兀良合台也在大理国原有基础上,确立了蒙古贵族对云南的军事统治,为后来建立云南行省奠定了基础。虽然蒙古军用武力平定云南在一定程度上消耗了蒙军的力量,但是从长远来看,攻下云南无疑使得南宋面临腹背受敌的境遇。

虽然对云南的攻伐相对顺利,也取得了良好结果,但蒙哥时期对宋攻占的主战场是在四川,攻下云南主要目的是为了南北夹攻川蜀。川蜀战场总共经历了三次大的战争。

第一次是南北夹攻四川。忽必烈征云南北还后,兀良合台留驻四川,征服四川诸部之后,兀良合台由云南自南向北攻四川,贴哥火鲁赤自北向南攻四川。再加上早在蒙哥汗即位初期,带答儿就驻守汉中,三路大军南北汇合于成都,之后三路军各自还军。这次战争是宋蒙战争以来,蒙古军在建立云南基地后首次开辟的自南向北、南北夹击的作战局面。

第二次是纽璘攻打四川。汪德臣在利州立足后,与宋在剑阆二州展开了争夺,为蒙哥图蜀灭宋打开了局面。纽璘在汪德臣经略利州的基础上,从利州出发,渡过白水,大军直抵夔门,另一支在刘黑马的率领下,在西川防备松散下,乘机占领了成都城,并在成都旧址上新建了由蒙古军统领的成都城。成都失守后,宋理宗意识到成都的失守会影响到整个川蜀地区的安危,于是命蒲择之率川蜀地区的宋军攻打成都蒙军。适逢驻守成都的蒙古将领阿答胡死,各将领推举纽璘为长,纽璘在江箭滩与宋军激战数日,后冲破防线进入成都。纽璘帅成都,乘五月时节成都阴雨连绵时机,与援军汪德臣内外夹击打破宋军对成都的重重包围。冲破重围后,纽璘领军围攻兵家必争之地云顶山城,克后西川各地相继降服。至此,蒙古军巩固了在西川的势力,宋军退出了对西川的统治。

第三次是蒙哥汗亲征川蜀。亲征四川制定的攻宋计划为,左翼军进攻荆襄,右翼軍随蒙哥出发攻巴蜀,云南的兀良合台北上。实际的战况是,1257年秋,东路塔察儿左翼军南下作战不利,率军北撤。1258年春,蒙哥亲自率军攻蜀,塔察儿李璮进行牵制性作战。南路战况在兀良合台的率领下,自云南向南宋疆域进发,整体上未取得大的盛况,又返回了云南。西路战况,蒙哥将辎重留在六盘山,驻跸汉中,继而入利州,取苦竹隘,拔长宁山城,降大获城、青居、大良诸城,溯嘉陵江而下,与宋军会于钓鱼城下。蒙哥决定武力征服钓鱼城,一方面切断钓鱼城与外面的联系;另一方面命令纽璘军加紧对重庆下游进攻。宋廷方面,一方面命蒲泽之攻成都,分散蒙军;另一方面加紧对长江下游的应援。蒙哥汗部署军力完备后率兵围城,宋军依据天然地势进行防守,坚守不移,蒙军屡攻不克,士气低落。宋理宗为解合州之危,命吕文德率军进重庆支援。吕溯嘉陵江而上与蒙古军战于三槽山,蒙古军不利。蒙军及时改变战术,三战三捷,吕文德率军退守重庆。蒙军围攻钓鱼城五个月不能下,汪德臣殁于军前,蒙古军锐气被很大挫伤,再加上暑热,发生霍乱,蒙军大受影响。蒙军既无力攻取,又不忍撤兵。从六月起,蒙哥汗即“不豫”,七月上旬死。蒙哥死后,留3000人继续制衡钓鱼城,汪氏和纽璘军留驻四川,余下军力由其儿子阿速台率领北撤至六盘山。至此,钓鱼城战役宣告结束。蒙哥时期大举战宋战役也基本结束。虽在蒙哥死后忽必烈率东路军进展顺利,一路南下渡过长江攻下军事地位重要的鄂州,鄂州“西可以援蜀,东可以援淮,北可以镇荆湖”,且“荆湖之路稍警,则江浙之诸郡焉得高枕而卧!”兀良合台奉命由广西到长沙配合忽必烈攻伐,军临潭州城下(今天湖南长沙),引起宋廷的恐慌,致使宋廷内部提出将都城从临安迁到宁海军之议。由此可见在蒙哥死后,忽必烈与兀良合台的进攻对南宋的统治造成巨大威胁。但考虑到蒙哥时期对宋战争主攻方向与主要兵力集中在川蜀地区,宋廷为应对,也将主要兵力部署在川蜀方面,“湖南、江西地僻兵稀”,这才使得忽必烈等能够取得如此战绩。

纵观蒙哥时期对南宋发动的大规模战争,消耗了蒙元大量军力,以失败告终,蒙元攻宋战局陷入困境。郝经分析蒙哥死后宋蒙双方的态势,宋方“既上流无虞,吕文德已并兵拒守,知我国疵,斗气自倍。两淮之兵尽集白鹭,江西之兵尽集隆兴,岭广之兵尽集长沙,闽越沿海互舶大舰,以次而至,伺隙而進”。蒙方“举天下兵力,不能取一城,则我竭彼盈……且诸军疾疫已十四五,又延引月日,冬春之交,疫必大作,恐欲还不能”,故蒙军“盘桓江渚,情见势屈”。再有“国内空虚,塔察国王与李行省(指李璮)肱髀相依,在于背胁;西域诸胡窥觇关陇,隔绝旭烈大王;病民诸奸各持两端,观望所立,莫不觊觎神器,染指垂涎。一有狡焉,或启戎心,先人举事,腹背受敌,大事去矣!且阿里不哥已行赦令,令脱里赤为断事官、行尚书省,据燕都,按图籍,号令诸道,行皇帝事矣……若彼果决,称受遗诏,便正位号,下诏中原,行赦江上,欲归得乎?”虽然郝经对南宋军政实力的估算过高,但对双方的整体态势分析透彻,言明蒙哥汗时期攻宋陷入困境。

二、刘整降元

蒙哥不豫而死,元军久攻四川无功而返,阿里不哥与忽必烈汗位之争致使四川地区告急,宋元战局处于困境时,刘整于1261年以泸州15郡30万户求降。刘整叛宋可谓是南宋末年的重要事件,关于刘整叛宋降元的起因,据《宋季三朝政要》记载:(景定二年六月)“泸州太守刘整叛,先是北兵渡江,止迁跸之议者吴潜也,尽守城之力者向士壁也,奏断桥之功者曹世雄第一而整次之,似道功赏不明,杀潜杀士壁杀世雄,(整)惧祸及已遂有叛意,会俞兴为蜀帅而泸州乃其属郡,兴守嘉定时被兵,整自泸州赴援,兴不送迎亦不宴犒,兴遣吏以羊酒馈之,整怒,杖吏百而去,兴有宿憾,乃遣吏至泸州打算军前钱粮,整惧,赂以金瓶,兴不受,复至江陵求兴母书嘱之,亦不纳,整惧,以城降北。”翻看《宋史》与《元史》关于此事的相关记载,可知《宋季三朝政要》记载应为事实。刘整叛宋的直接原因为以贾似道为主的当政高层对军中钱粮行“打算法”,俞兴又早与刘整不和,刘整怕被迫害,最终选择投降蒙元以保全自身,但是《宋季三朝政要》的记载将刘整背叛的原因都归于贾似道与俞兴间接与直接的逼迫,而没有注意到当时的大背景与刘整个人的原因。忽必烈汗即位后,大量起用汉人幕僚群体,并用汉法治理中原,一定程度上减少对宋战争中的屠城嗜杀,并对降将也给予优厚的待遇。“由于蒙军良好的军律与得体的治理,客观上减少了战争中南宋将士的伤亡,同时也稳定了民心,打消了他们对投降后遭遇杀戮和迁徙的顾虑,为南宋将领投降创造了有利的外部条件。”这些作为刘整降蒙前,蒙古对宋降将政策转变的背景,但蒙古对宋降将的整体政策虽然有所转变,还不足以令其对蒙作战屡立战功的将领突然叛宋,前面已经分析了威胁到刘整自身利益、安全,令其不能正常生存下去的因素,但对刘整个人因素尚未提及。宋人周密在《癸辛杂识》中记载其所疏漏的部分:“蜀将刘整号为骁勇,庚申保蜀,整之功居多。吕文徳为策应大使,武臣俞兴为蜀帅,朱禩孙为蜀师,既第其功,则以整为第一,整恃才桀傲,两阃皆不喜之,乃降为下等定功。整不平,遂诟问禩孙其故,朱云:‘自所目击,岂敢髙下其手?但扣之制密房,索本司原申一观,则可知矣。整如其说,始知为制策二司降而下之,意大不平,大出怨詈之语。俞兴闻之,以制札呼之禀议,将欲杀之。”这里提到了将俞兴与刘整矛盾的细节方面。刘整被降为“下等定功”,追问朱禩孙缘由,朱推脱于上,被刘整知道降功是为上司所作,进而生怨,言语上有所不逊。俞兴为此有杀刘整之意,于是刘整心生叛意。虽然刘整确实功劳被抢,但是也能反映出刘整恃才傲物的个人性格。有勇有谋的刘整在南宋军中不得志,从主观上希望投靠蒙军得到重用也是其投降的一方面因素。对于刘整以“蜀之冲要”“西南要会”的泸州请降,蒙军大多将帅都非常疑惑,认为刘整无缘无故投降是不可信的,只有刘黑马与刘元振父子二人认为:“宋权臣当国,赏罚无章,有功者往往以计除之,是以将士离心。且整本非南人,而居泸南重地,事势与李全何异,整此举无可疑者。”刘元振前去泸州受降,刘整相迎,振“弃众而先下马,与整相见,示以不疑”,后俩人“联辔而入”,遂泸州被蒙军占领。忽必烈在得知刘整投降消息后,任刘整为行夔府路中书省兼安抚使。刘整投降、泸州落入敌手的消息传入临安后,理宗立即下令:“泸南刘整之变,宜急措置。”时任四川制置史的俞兴率军讨伐,刘元振带领的受降蒙军与刘整军应对俞兴的讨伐。俞兴一方面封锁水上交通,防止蒙军增援,另一方面带兵逼近刘整,刘整出战,被俞兴所败,泸州几乎被攻下。刘元振左右劝告,“事势如此,宜思变通,整本非吾人,与俱死,无已也。”刘元振没有听取这一建议,与刘整共同积极防御。八月时,蒙古援军到泸州,与泸州城内军民夹击俞兴军,俞兴败走,死伤者十八九。俞兴败军后,宋廷命吕文德率军攻泸州。文德改变以前的战略,采取步步坚壁合围,逐一击破的战术,很快就收复了泸州。但刘整在宋军步步紧逼,难以拒守时就奉忽必烈命令,将泸州百姓迁徙到成都与潼川,应召入朝。吕文德所收复的泸州境地,只有泸、叙、长宁、富顺,其余州郡,都被蒙军所占领。

三、降元后四川战局的变化

虽然宋朝收复了泸州一部分失地,但是刘整降元事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宋元双方在四川的势力均势。西川,宋军丧失成都后,以嘉定为据点多次向蒙军展开攻势。忽必烈命纽璘等驻守成都,设置成都经略司,刘黑马任成都经略使,其主要任务为经略西川,防止宋军从嘉定、泸州进攻,并进一步扩大蒙军在西川的势力。刘整投降后,虽然泸州后复被宋军占领,但是宋军终究不易经泸州直接攻打成都,因而蒙军的主要精力由分置俩头到集中兵力遏制嘉定一方的宋军,这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蒙方的军力,使得蒙军能集中全力攻打嘉定,攻下眉、简两城,更加遏制了宋军攻打成都的道路。刘整个人参加的多次战役,也对蒙军在西川的占领发挥了一定作用。1263年五月,宋安抚高达、 温和进攻成都,刘整以蒙古潼川都元帅身份前往西川救援,高达等改变战略,转攻潼川,与刘整在锦江相遇,被刘整所打败。1265年,南宋昝万寿等率军攻打成都,于成都附近云顶山、金堂峡取得胜利。1266年,刘整率兵进攻云顶山,与宋将夏贵相遇,双方投入激战中。

在川中,刘整于1262年奉命入朝,忽必烈授予刘整成都、潼川两路行中书省,兼都元帅。后改任为潼川都元帅,并置帅府。潼川位于凯江、涪江之間的交会处,又介于东西两川军政中心成都与重庆之间,有着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忽必烈又于1263年八月下令:“令成都路运米万石饷潼川,给钞付刘整市牛屯田”,又派刘元礼等军,与刘整一起戍守潼川;除此之外,还将原归成都路的绵州划归潼川管理。于是刘整驻守的潼川就成了蒙军在川中设置的一个重要统治据点。潼川帅府的建立有力地支持了蒙军在两川的统治。宋军几次从嘉定对成都发动的进攻,都因刘整及时驰援而未获成功。1265年秋,宋四川制置使夏贵率军进攻潼川。刘整部下刘元礼“众寡不敌,诸将登城望(夏)贵军,有惧色”,刘元礼尽全力出战,鼓励士兵“以死战取功名”,并“持长刀大呼”,投入战斗,大败宋军。刘整虽因应援西川未归,未参加此战斗,但是刘整作为主帅,对潼川的经略,以及以潼川为据点辅助支援川中蒙军也是有功劳的。

对于刘整降元的影响,远不止对四川战局的变化。长期在南宋军中任职的刘整,掌握了许多南宋军事情报,“上下数千里间,要害厄塞,深浅远近缓急之势,备御屯战之宜,舟骑粮草之数,纖细不遗”。可以说刘整个人活动对宋元战局有着重大影响。王曾瑜先生对刘整个人做了很高的评价:“宋元后期战争的关键决策人物不是伯颜,而正是降将刘整。刘整使元朝完成了重大的战略转变。第一,将主攻方向将四川转移到襄阳与樊城,并且避免强攻,实行长围久困。第二,编练了强大的水军。这两项转变产生了巨大成效,元灭南宋的五次重大战役,即破襄樊之战、破夏贵大军的阳逻堡之战、破贾似道大军的丁家洲之战、破张世杰海军的焦山之战、最后亡宋的崖山之战,或是水陆协同作战,或是单纯的水战。”王先生从军事战争角度分析了刘整降元后的影响,更有人认为南宋的灭亡,刘整该负主要责任,认为“亡宋贼臣,整居岁首”。对于刘整降元的影响与作用,还应该结合当时大背景多加研究探讨,不能妄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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