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表演艺术类课程辅助活动：目标、特征及对“双减”的启示

郭姝宜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教师教育学院）

扎实推进课后服务是落实我国《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以下简称“双减”）工作目标的重要举措[1]，而艺术类活动作为课后服务的关键组成部分，对推动学生全面发展、提升学生身心健康水平有着积极作用。2022年2月，我国政府印发《关于利用文化和旅游资源、文物资源提升青少年精神素养的通知》，指出义务教育学校要积极开设艺术类课后活动，提高课后服务质量[2]。然而，目前我国课后服务总体而言处于起步阶段，仍面临服务内容单一、经费保障不到位、优质师资缺乏等困境。

相比之下，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Co-Curricular Activities,CCA）作为新加坡政府主导的中小学课后服务的重要形式，自上世纪中期至今不断发展，内容丰富，教育内涵深厚，能在学校放学后照顾学生的同时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满足学生多元发展需求。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主要分为体育运动（Physical Sports）、制服团体（Uniformed Groups）、表演艺术（Visual and Performing Arts）、俱乐部与社团（Clubs and Societies）四类[3]，其中的表演艺术类活动从内容设置开设、评价体系到人力、物力、财力资源保障等多方面都已具备较为完善的体系，并取得了令人满意的育人效果。在此背景下，本文梳理了新加坡艺术类课程辅助活动的先行经验，以期为我国“双减”政策背景下艺术类课后服务活动的质量提升与制度完善提供借鉴。

一、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的宗旨

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的前身为课外活动（Extra-curricular Activities），是主要面向中小学生的课后服务项目。新加坡中小学通常在上午结束学科课程，而家长中午仍然在工作，难以接子女回家，学生便留在学校参加下午的课程辅助活动，在该活动期间教师不得进行课本知识的教学。

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在学生的全面发展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它有助于学生形成正确价值观、发展社会情感技能并获得二十一世纪能力（21st Century Competencies）——公民素养、全球化意识和跨文化技能、批判性和创造性思维、沟通协作和信息技能等，使学生做好应对未来挑战的准备。另一方面，参加课程辅助活动，学生能挖掘兴趣、发觉自身的优势和短板，了解自己在课堂之外的一面。由于新加坡是移民国家，种族多元，所以开展课程辅助活动还可以令文化背景不同的学生建立友谊、形成团队意识，这增强了学生对校园、社区和国家的归属感与责任心，并提升了社会凝集力。最为重要的是，课程辅助活动能培养学生的良好品格与适应能力，让学生更有机会在活动中发展、反思与应用有益于未来成长的理念、本领和技巧。每一类课程辅助活动都各有其价值意蕴[4]，而表演艺术类活动旨在培育学生的优雅品味、对多元文化的欣赏力和包容精神、对艺术独到的见解与创造力[5]、对艺术的不渝热爱，并以美塑造其人格。同时，表演艺术类活动有助于发展学生创造性表达技能和二十一世纪能力，并引领学生终生欣赏和参与艺术活动。

二、艺术类课程辅助活动的主要特征

（一）丰富而有特色的活动内容

自十九世纪中期至今，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不断发展，活动种类逐渐增多，内容日益丰富。现今的表演艺术类活动主要分为四类——美术、音乐、话剧和舞蹈。新加坡教育部大力鼓励小学生参加课程辅助活动，并要求初中生至少参加一项课程辅助活动[6]。新加坡教育部明确要求学校必须开设广泛的课程辅助活动以满足学生多样化发展需求，因此新加坡中小学通常会设置种类丰富的表演艺术类课程辅助活动（见表1）。

表1 新加坡部分中小学表演艺术类课程辅助活动表

新加坡多元文化荟萃，中小学类型多样，并且学校在课程辅助活动内容设置上自主性较强，所以各校的课程辅助活动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校园特色。比如，南华小学由粤籍先贤熊尚父创立，保留了东方优良传统文化，其课程辅助活动设置也体现中国特色，开设了中国舞、古筝合奏等活动；而莱福士女子中学有英国文化背景，课程辅助活动内容带有西洋色彩，如莱福士话剧、国际舞蹈等。

（二）科学的评价方式

从宏观层面看，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具有一套完整的评估框架，即LEAPS 2.0，用以整体评价学生在活动中的表现。LEAPS 2.0从参与度、服务、领导力和非学术成就四个维度来评价学生，并且为了鼓励学生全面发展，LEAPS赋予了每个维度同等的分值，不厚此薄彼。依照学生四方面的平均得分，LEAPS 2.0把学生的“全人状况”分为尚可（Fair）、良好（Good）和优秀（Excellent）三个级别[7]，获评优秀和良好等级的学生会获得加分，加分可以在升学起到作用，这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学生参与课程辅助活动的热情。就每项具体的课程辅助活动而言，学生也将得到评价。表演艺术类的活动对学生的评价贯穿活动始终，有形成性评价与总结性评价，并且评价主体多元，主要分为教师评价、学生互评和学生自评三种。新加坡教育部为华乐团、合唱、乐队、舞蹈和话剧五种活动分别发布了开展指南，并在指南里详尽地说明了评价方法与评价标准。例如，教育部建议华乐团依据教师提问、纸笔测试、日记、音乐作品集、表演与创造性任务等多种方式来评价学生在韵律、音准、力度和分句四方面的表现，每方面都设有初级（Novice）、接近熟练（Nearing Proficient）、熟练（Proficient）和高级（Advanced）四个等级。每项活动的评价标准并非一成不变，指导员可以依据具体情况有所调整[8]。

（三）专业的师资队伍

新加坡政府与学校会共同把控师资，严格考察指导员与教练的专业素质和道德品质，从而保证课程辅助活动开展的科学性与安全性。首先，学校只能聘请在新加坡教育部专门注册过的课程辅助活动指导员。所有注册者必须年满18周岁，并在申请时提交自己的专业领域、工作经历、相关的资质与经验（选交）、在相关专业机构的注册信息和真实材料承诺书。此外，若要申请注册为舞蹈类课程辅助活动指导员，需提供“教育部学校安全舞蹈练习概述”课程的完成证书。该课程由南洋艺术学院（Nanyang Academy of Fine Arts）开设，完成此课程后，指导员将知晓如何教导学生安全地进行舞蹈练习、预防和处理学生练舞造成的身心损伤以及设计因材施教的教学方案。注册有效期为两年，课程辅助活动指导员在受聘期间必须保证拥有注册者的身份[9]。除校外专门的指导员以外，校内任课教师也会兼任课程辅助活动指导员，校方在选择校内指导老师时会综合考虑其人品、工作能力、与活动相关的以往经验，尽量确保其能胜任工作。

（四）专门的场地

专门的场地有力地提升了学习与游玩环境的舒适性，利于课程辅助活动顺利开展。一般而言，新加坡中小学一半的教室为上学科课程所用，另一半是为开展课程辅助活动所用，而不同的课程辅助活动教室也有着不同的布置。常见的视觉与表演艺术类活动场地包括演讲大厅、乐队练习室、琴房、话剧舞台、舞蹈教室等。校园是开展课程辅助活动的主阵地，学生也可以在校外参加活动。以艺术类活动为例，新加坡教育部同国家艺术理事会合作开展了战略伙伴CCA（Strategic Partnership CCA），在该项目下开设了民族舞活动，这项活动的教学场地不处于校内，而是在其他舞蹈场地或线上进行，参与的学生将由专业舞者亲自指导[10]。对于部分服务类的活动，学生还可以在社区里完成。

（五）充足的资金

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的稳健进行离不开财力的保障。新加坡政府制定了财政政策，对学生、教师和学校给予相应的资金补贴。1933年，新加坡教育部发起“教育储蓄计划”（Edusave Scheme），此后教育部为每个新加坡公民都创建一个教育储蓄账户（Edusave Account），在公民上小学与初中（或处于7至16岁）时，每年向其账户里发放教育基金，学生可用以补贴校内学习活动的费用。新加坡政府在“教育储蓄计划”中还加入了教育储蓄奖与教育储蓄奖学金（Edusave Awards and Scholarships），学生在课程辅助活动中的行为表现是评选奖学金的重要依据。符合相应资格的课程辅助活动指导员与教练也能获得津贴。此外，各中小学还可以向教育部申请外聘教练和器材添置的费用补助。每年年初，学校根据前一年的各项课程辅助活动提交的财务预算方案，进行审核并拨款，由学生和指导教师共同管理和使用这笔经费。

三、对我国艺术类课后服务活动的启示

（一）重视艺术活动，发挥育人价值

目前，我国课后服务开展工作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部分学校对“双减”内核的理解不够深刻，缺乏对如何促进中小学生全面发展、成人成才的深入思考，导致课后服务方案停留于应付任务层面。而艺术类课程作为“副科”，非升学的重要参考，长期以来缺乏师生与家长应有的重视。在此背景下，艺术类活动在课后服务尚未最大程度地发挥育人价值。义务教育阶段学校应当把握党中央与国务院进行“双减”部署的重要意义，认识到音乐、美术等艺术活动对中小学生身心发展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因为艺术类活动不仅能使学生探索兴趣、发展天赋，还可以发展学生的观察能力、想象能力、形象思维能力和创造能力，在调剂生活的同时提高学习效果。中小学在课后服务中若能认真组织开展艺术类活动，学生的身心发展将得到长足的提升。

（二）学校因地制宜，开设特色艺术活动

内容单调乃至千篇一律的课后服务活动是对学生吸引力低的重要原因，这便要求各中小学依据校情，立足于自身优势，在课后服务中注入校园特色，争取将特色课后服务打造成学校“招牌”。由于我国幅员辽阔，地广物博，孕育了多姿多彩的地域文化，加之我国为多民族国家，聚居于同一地区的不同民族人民也可能各有其独特的文化。学校可以充分利用民族与地域特色，尤其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积极开展文艺类课后服务活动，这不仅丰富了活动内容，还有利于增强各民族凝聚力和传承传统文化。例如，藏族弦子舞、苗族木鼓舞、山东大鼓、陕北民歌、南京剪纸等活动都可以走进中小学课后服务。此外，学校在开设课后服务活动时，应该充分尊重学生兴趣，支持学生多元发展需求。因此，学校应在广泛征集学生意愿后，开设多种艺术类活动，给予学生充足的选择空间。

（三）加大经费投入，完善财政支持

有充分的资金保障，课后服务才能行稳致远。课后服务作为一项提升民众幸福感与获得感的民生工程，应当坚持公益性原则，以政府补贴为主、少量收费为辅，让更多的学生拥有参与课后服务的机会。目前，我国政府对课后服务的资金支持政策亟待完善。首先，教育部门应当深入基层，考察中小学开展课后服务的实际需要，加大经费投入。由于我国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课后服务推进的情况也受到影响。部分落后地区的学校经费有限，无法承担购买高质量的活动装备与布置活动场地的费用，这导致在该地区课后服务难以广泛开展、普惠性不强。由此，政府可以对经济欠发达地区的中小学增加补贴金额，并定期开展审计检查，明确公示学校课后服务经费，加强监管，提升课后服务质量。我国还可以借鉴新加坡的“教育储蓄计划”，为中小学生设立助学金与奖学金，激励学生积极参加课后服务，并在丰富的活动中全面发展。

（四）严格把控师资，建设专业化队伍

新加坡课程辅助活动的指导员都必须在教育部注册，政府与学校对指导人员的执业资质进行严格审查，要求其专业素质与道德品质均处于较高水准，从而确保活动安全、科学地开展。反观我国，课后服务教师多由校内任课老师兼职，艺术类课后服务活动亦是如此。然而，这种做法存在一定弊端：一般学校内的音乐与美术学科教师人数较少，难以如主科老师般轮岗，以致工作压力大，课后服务积极性不高；在专业教师人数不足情况下，由其他学科教师带领开展艺术类活动，可能由于缺少专业知识带来安全隐患。我国可以参考新加坡的指导员注册制度，对课后服务的指导员专业能力提出统一要求，并进行登记管理，更方便于校方聘请专业人士。学校也应积极建设艺术类课后服务的教师队伍，除了聘请专业人员之外，对于兼职带领艺术类活动的非专业教师，学校应加强其专业知识培训，使其有效指导艺术类活动，同时减轻校内教师的工作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