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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白居易的诗歌主张

2023-06-20胡卫娜

青年文学家 2023年14期
关键词:鹪鹩白居易人生

胡卫娜

人生既有成功的喜悦,一帆风顺时的意气风发,也有一些不如意或挫折。与欢乐相比,这种不如意的、悲苦的事情在人生当中可能更多,借用晋代羊祜的话:“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晋书·羊祜传》)白居易很好地处理了社会现实和人生理想之间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断地发展并完善了他的思想。

早年的白居易刚直尖锐,充满书生意气。他在这段时间写了很多的针砭时弊的诗篇。《秦中吟十首》代表了白居易少年的锋锐之气,以及扶正祛邪的高昂之志。这也对他的仕途产生了影响。白居易因为上疏皇帝请求紧急抓捕刺杀宰相的刺客,为权贵所恶,被贬为江州司马。由于连续被贬,白居易的心情受到很大的影响和打击,因此他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为了避祸远嫌,“不复愕愕直言”,“世事从今口不言”(《重题》)。

白居易做杭州刺史和苏州刺史的时候,无心在朝中参与党争,而是自愿做地方官。白居易主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尽心上》),他将自己的作品分为四类,讽喻、闲适、感伤、杂律。前两类体现他“奉而始终之”(《与元九书》)的兼济、独善之道,所以较受重视。这一时期的主张和白居易的后半生的主张“穷则独善其身”是一致的。他在《与元九书》中回顾早年的创作情形时写道:“自登朝来,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为时为事而作,首要的还是“为君”而作。他也说“但伤民病痛,不识时忌讳”(《伤唐衢二首》其二),并创作了大量反映民生疾苦的讽喻诗,但总体指向是“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寄唐生》)。因为只有将民情上达天听,皇帝开壅蔽、达人情,政治才会趋向休明。

《琵琶行》与《长恨歌》是白居易写得最成功的作品,其艺术表现上的突出特点是抒情因素的强化。与此前的叙事诗相比,这两篇作品虽也用叙述、描写来表现事件,却把事件简到不能再简,只用一个中心事件和两三个主要人物来结构全篇,诸如颇具戏剧性的马嵬事变,诗人寥寥数笔即将之带过,而在最便于抒情的人物心理描写和环境气氛渲染上,则泼墨如雨,务求尽情,即使《琵琶行》这种在乐声摹写和人物遭遇叙述上着墨较多的作品,诗人也是用情把声和事紧紧联结在一起,声随情起,情随事迁,使诗的进程始终伴随着动人的情感力量。除此之外,这两篇作品的抒情性还表现在以精选的意象来营造恰当的氛围、烘托诗歌的意境上。《长恨歌》中的“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和《琵琶行》中的“枫叶荻花秋瑟瑟”“别时茫茫江浸月”等诗句,或将凄冷的月色、淅沥的夜雨、断肠的铃声组合成令人销魂的场景,或以瑟瑟作响的枫叶、荻花和茫茫江月构成哀凉孤寂的画面,其中透露的凄楚、感伤、怅惘意绪为诗中人物和事件统统染色,也使读者面对如此意境、氛围而心灵摇荡,不能自已。

在《琵琶行》中,诗人把自己和沦落为商人妇的歌女相提并论,一时间红袖青衫俱湿,开创了文人和商女惺惺相惜的先河。《琵琶行》的思想感情深深地打动着千百年来许多失意的文人,相似的经历,让他们之间产生了心灵上的共鸣。

诗人的新乐府诗也比较出名,深刻地反映了当时农民的生产、生活问题。例如,《观刈麦》中的“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写出了农忙时节,举家忙碌的情形,“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这几句刻画出劳动妇女的典型形象,活儿累,收获少,但是没有办法,她们带着孩子在农忙时节拾麦穗,换个其他时间是不是还得沿街乞讨?诗人把这样的社會现实描写得逼真到位,把无法解决的社会问题归咎于自己,写出了对百姓的同情。

“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纷纷。竹柏皆冻死,况彼无衣民……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唯烧蒿棘火,愁坐夜待晨。乃知大寒岁,农者尤苦辛。顾我当此日,草堂深掩门。褐裘覆絁被,坐卧有余温。幸免饥冻苦,又无垄亩勤。念彼深可愧,自问是何人。”(《村居苦寒》)诗人把农民的穷苦和自己的温饱作对比,发出这种出自肺腑的“自问”,这在当时社会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从根本上讲,白居易是个关心百姓疾苦的好官。

人生的不顺利对诗人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他的心情受到打击,思想发生了大转折。白居易有兼善之志,他行在独善,选择了一种隐居式的生活方式。但是,白居易的内心是经历过一番彷徨、纠结和矛盾的。他在年轻的时候写过很多的讽喻诗,是对百姓疾苦的真切关怀;但后来他的经历让他的思想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能比较好地处理自己人生理想和现实困难之间的矛盾。

白居易写了很多的闲适之作。《适意》比较准确地反映出白居易这一时期的心境:“十年为旅客,常有饥寒愁。三年作谏官,复多尸素羞。有酒不暇饮,有山不得游。岂无平生志,拘牵不自由。一朝归渭上,泛如不系舟。置心世外事,无喜亦无忧。终日一蔬食,终年一布裘。寒来弥懒放,数日一梳头。朝睡足始起,夜酌醉即休。人心不过适,适外复何求?”此时的白居易有点儿放纵,以妓乐诗酒放情自娱。他认为,人应当坚守自己的理想,以等待时机到来。当时机来临时,人要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时机没来临之前,就好好修养自己。不过,即便如此,白居易还是比较勤政的,他在《秋寄微之十二韵》中写道:“清旦方堆案,黄昏始退公。可怜朝暮景,销在两衙中。”白居易在西湖堤上修堤蓄水灌田。人们为了纪念他,名所筑之堤为“白堤”。白居易离开杭州时,当地百姓与他依依惜别,足见白居易是个好官。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不会做出来。他在暮年时所作的《达哉乐天行》写道:“先卖南坊十亩园,次卖东郭五顷田,然后兼卖所居宅……”白居易对自己的财产以诗歌的形式做了一次清点汇报,在当时社会来看,白居易还是比较清明的。

白居易以超然的心态去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困境,晚年的他在东都洛阳为官,写下一首《我身》:“赋命有厚薄,委心任穷通。通当为大鹏,举翅摩苍穹。穷则为鹪鹩,一枝足自容。苟知此道者,身穷心不穷。”诗的前两句是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命运的安排,可能会让有些人顺利一些,也可能会让有些人的命运坎坷一些,经历的苦难挫折多一些,一切皆有可能。白居易认为,要“委心任穷通”,把心灵释放出来,不要被“穷”或“通”所绑架,如果是“通”,那么人生就是比较通达的。“通当为大鹏,举翅摩苍穹”,通达时兼济天下,做出一番功业,这个典故出自《庄子·逍遥游》,“大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其翼若垂天之云”,古代的人常用大鹏作为一个人展翅高飞,实现自己事业与理想的象征之物,如李白的《大鹏赋》。“穷则为鹪鹩,一枝足自容”,鹪鹩在树枝上就可以容身,可以过一种自给自足的生活,如果人比较穷困的话,就要像鹪鹩一样,待在一个树枝上,不要往别的地方去了,那个树枝足以容纳,足以过一种自在的生活,这显然就是一种“独善其身”,选择一种归隐回避的方式,度过自己的余生。

白居易是位智者,他对待“穷”与“通”有不同的方式,“通”当“兼济天下”,像大鹏一样;而“穷”当“独善其身”,像鹪鹩一样。所以,他总结道:“苟知此道者,身穷心不穷。”(白居易《我身》)如果明白了这个道理,即使肉体备受折磨,但内心是超脱的,是自由的,白居易显然认为自己就是“身穷心不穷”。

很多古人爱喝酒,借酒浇愁,以至很多古代著名的诗,都跟酒有关。白居易在《把酒》一诗中写道:“把酒仰问天,古今谁不死。所贵未死间,少忧多欢喜。穷通谅在天,忧喜即由己。”“把酒仰问天,古今谁不死?”端起酒杯,喝到一定程度后,诗人突然对人生就有一种体悟,每个人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无论生前是显达还是穷困,最后都要死去,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但是,生就不一样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把握方式。所以说,“所贵未死间”,重在当下,人活着的时候,要“少忧多欢喜”。白居易认为与其沉浸在忧患当中不能自拔,不如多做一些开心的事。“穷通谅在天”,人可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可以来调节自己,调整自己当下的心情。因此,白居易说“忧喜即由己”,忧伤或是高兴都看自己会不会调整心态。这也是白居易经历很多人生风浪和波折后所得到的感悟。由此看出,白居易是一位非常超脱的人物。

人的命运有很多种,人既然摆脱不了挫折和苦难,那就要正确处理自己和外在的社会环境的关系。坚持自我,毫不妥协,认准一条路一直走到底,这种选择与屈原当时的选择类似,不可否认,在当今社会,屈原的精神依然很可贵。但是,活在当下的我们不要因为一些不是特别原则性的事件,而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棱角,在社会这条大河的冲刷之下,很多人变得圆滑,像鹅卵石一样,放弃自我,没有棱角,没有个性,屈服于现实。这种没有人格、没有灵魂的人,只能算是行尸走肉。我们要学习白居易在保全自我的同时,又最大限度地适应社会,这是一种比较可取的方式。所以,当我们遇到与社会现实发生矛盾的时候,一定要采取对自己好的方式去应对,社会现实不可能为个人而改变,个人必须要修正自己适应社会,修正并不是要放弃自己的人格,仅仅是修正,所以要主动去适应社会,把二者很好地兼容起来。主动很重要,我们要早点儿明确自己的人生选择,主动地适应社会,把自己有限的时间过好,不留遗憾。

白居易的诗歌主张和诗歌创作,以其对通俗性、写实性的突出强调和全力表现,在中国诗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在《与元九书》中,他明确说:“故仆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为诗。谓之讽喻诗,兼济之志也;谓之闲适诗,独善之义也。”同時,他提出了自己的文学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而他的诗歌主张,也主要是就早期的讽喻诗的创作而发的。早在元和初白居易所作的《策林》中,他就表现出重写实、尚通俗、强调讽喻的倾向:“今褒贬之文无核实,则惩劝之道缺矣;美刺之诗不稽政,则补察之义废矣。……俾辞赋合炯戒讽喻者,虽质虽野,采而奖之。”诗的功能是惩恶劝善、补察时政,诗的手段是美刺褒贬、炯戒讽喻,所以他主张:“立采诗之官,开讽刺之道,察其得失之政,通其上下之情。”他反对离开内容单纯地追求“宫律高”“文字奇”,更反对齐梁以来“嘲风月、弄花草”的艳丽诗风。在《新乐府序》中,他明确指出作诗的标准是“其辞质而径,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直而切,欲闻之者深诫也;其事核而实,使采之者传信也;其体顺而肆,可以播于乐章歌曲也”。这里的“质而径”“直而切”“核而实”“顺而肆”,分别强调了语言需质朴通俗,议论需直白显露,写事需绝假纯真,形式需流利畅达、具有歌谣色彩。也就是说,诗歌必须既写得真实可信,又浅显易懂,还便于入乐歌唱,才算达到了极致。

然而,杜牧为李戡所作的墓志铭,就记载了李戡对白居易的批评:“诗者,可以歌,可以流于竹,鼓于丝。妇人小儿,皆欲讽诵。国俗薄厚,扇之于诗,如风之疾速。尝痛自元和以来,有元白诗者,纤艳不逞,非庄士雅人,多为其所破坏,流于民间,疏于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语,冬寒夏热,入人肌骨,不可除去。吾无位,不得用法以治之。”

《旧唐书》对于白居易的文学成就给予高度的肯定:“昔建安才子,始定霸于曹、刘;永明辞宗,先让功于沈、谢。元和主盟,微之、乐天而已。臣观元之制策,白之奏议,极文章之壸奥,尽治乱之根荄。非徒谣颂之片言,盘盂之小说。就文观行,居易为忧,放心于自得之场,置器于必安之地,优游卒岁,不亦贤乎。”《新唐书》描述白居易“于文章精切,然最工诗”,又说“居易在元和、长庆时,与元稹俱有名,最长于诗,它文未能称是也”,对白居易的人品也给予极高的肯定:“观居易始以直道奋,在天子前争安危,冀以立功,虽中被斥,晚益不衰。当宗闵时,权势震赫,终不附离为进取计,完节自高。而稹中道徼险得宰相,名望漼然。呜呼,居易其贤哉!”这种评价的变迁可能与宋代古文运动的兴起有密切的关系。

白居易在文台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仅在于他的诗文,更在于他的诗文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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