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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英》《茎》
——论五代十国的音乐著述(上)

2023-06-10王小盾袁梦

中国音乐 2023年2期
关键词:五代史经籍崇文

○王小盾 袁梦

公元907年,唐王朝经几十年动乱,终于亡于梁王朱温。在接下来的54年里,中原相继经历了五个朝代,史称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南方则出现前蜀、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荆南、北汉等十个割据政权。本文所说的“五代时期”和“五代十国”,指的就是这54年和其间出现的大小政权。这是一个大分裂时期,篡弑相夺,战乱频仍,民众流离失所。史家评论说:“五代之际,礼乐崩坏,三纲五常之道绝,先王之制度文章于是扫地矣,盖篡逆贼乱之始也。”①〔宋〕欧阳修:《晋问》,载《欧阳修全集》第五册,卷一二三,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第1,976页。又说:“自古乱亡莫甚于五代……五代之际,率皆凶卒小盗,公行而无愧,脍胾生民而尽之,礼义廉耻,无发遗矣。”②〔宋〕李清臣:《五代论》,载《全宋文》第七十八册,卷一七一三,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年,第374页。意思是:这是一个强权肆虐、文明沦丧的时代。就宫廷音乐而言,五代也是惨不忍睹的:“咸、镐为墟”,“《英》《茎》扫地”。后唐庄宗曾试图有所振作,但“所存者不过边部郑声”;至后周世宗才有参详乐悬制度,“考正其声”的举措。③《旧五代史·乐志》,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1,923–1,924页。

不过,放在几千年历史中观察,五代时期仍然有其意义,即代表了社会文化的一次重大转折。日本学者谷川道雄的说法是:“从唐朝衰亡期经五代至宋朝建立之间,中国社会发生了具有决定的性质变化。”④〔日〕谷川道雄:《内藤湖南的世界》“序说”,马彪等译,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年,第26页。历史学家通常认为:从社会史角度看,这时出现了由贵族社会、门第社会向平民社会的转变;从经济史角度看,这时出现了由实物经济向货币经济的转变。⑤钱穆:《理学与艺术》,《宋史研究集》第7辑,台北:台湾书局,1979年,第2页;〔日〕内藤湖南:《概括的唐宋时代观》,载刘俊文主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史论著选译》,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11–18页。从音乐史角度看也有相应的特点:由于“咸、镐为墟”“《英》《茎》扫地”,中国的宫廷乐舞在五代时期由盛转衰,从此让位给民间俗乐,特别是,让位给新兴于江南地区的俗乐。

那么,若从音乐文献学的角度来作考察,我们又会得出怎样的认识呢?

一、五代十国的音乐典籍及其分类

这一时期音乐学的代表是音乐典籍。社会文化的变化影响了它的分类。

中国书籍史上影响最大的图书分类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是《汉书·艺文志》所代表的六部分类法。音乐书见于其中三处:一是“六艺略”的“乐”类,著录6家乐书和雅琴之书;二是“诗赋略”的“歌诗”类,著录28家歌诗和2家“声曲折”书;三是“兵书略”的“阴阳”类,著录《师旷》8篇—大致可以看作雅乐理论、乐府作品、乐人杂记之三分。第二种是《四库全书总目》所代表的四部分类法。音乐书也见于其中三处:一是“经”部“乐”类,主要著录考辨雅乐及律吕之书;二是“集”部“词曲”类,主要著录文人的歌辞作品;三是“子”部“艺术”类,主要著录琴谱和《羯鼓录》《乐府杂录》等“杂艺”之书—可以看作古来“乐”“音”“声”三分之音乐等级观的具体体现。⑥参见王小盾:《中国音乐学史上的“乐”“音”“声”三分》,载《隋唐音乐及其周边》,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2年。四部分类法始于魏晋之际的《中经》和《新簿》,此后被《隋书·经籍志》等官方目录书沿用,是中国目录学的主流,也构成传统的文献等级观和音乐等级观的支柱。

但是,在南宋初,绍兴二十七年(1157年),这一个目录学传统却被打破了。这一年,福建莆田人郑樵著成二百卷史学书《通志》,除帝纪、年谱、世家、列传、载记外,设二十略,与正史中的“志”“书”相对应。其中《艺文略》8卷,便创立了一个由12大类82小类构成的图书新体系。《艺文略》第三大类是“乐”,下分乐书、歌辞、题解、曲簿、声调、钟磬、管弦、舞、鼓吹、琴、谶纬等11个小类。⑦参见〔宋〕郑樵:《通志二十略》,王树民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第1,508–1,510页。为什么要这样分类呢?郑樵说:为了做到“人守其学,学守其书,书守其类”⑧《通志二十略》,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第1,804页。—也就是尊重学术实际。其具体原则有五:一是“类书不类人”,打破经学时代以“家”为法的传统;二是以类相从,保持前后一贯;三是循名责实,重视书的内容;四是按学科分类,把综合类和专科类分开;五是反复考证核实。⑨参见张玲:《郑樵图书分类五原则》,《图书馆学刊》,2009年,第3期,第95–97页。显而易见,这是因应唐以来学术史、书籍史的发展变化而建立的体系。如果说五代十国是这一发展变化的重要段落,那么,我们便可以参照《通志·艺文略》来为五代十国之书作分类,也就是把五代十国的音乐书籍列入以下小类:

(一)乐书7种

1.后周窦俨《大周正乐》:《通志·艺文略》录为“一百二十卷”,不著撰人。《崇文总目》《宋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文献通考·经籍考》等书亦著录为一百二十卷,与《宋史·窦俨传》所说“撰《周正乐》成一百二十卷”⑩《宋史》卷二六三,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9,097页。合。《玉海》卷一〇五引《中兴馆阁书目》作八十八卷,云:“周显德间,中书舍人窦俨撰。俨承诏订论历代乐名、乐仪、乐议、乐音、乐图、乐章、乐器、乐曲及夷乐之名甚备。案俨末卷《论叙》云:‘诏编乐书,叙论谱记凡八十四卷,象八十四调,新曲谱三十六卷。合前为十二帙,象期之数’今书八十四卷具存,曲谱惟有黄钟大吕四卷,余皆缺。”⑪〔宋〕王应麟:《玉海》,扬州:广陵书社,2003年,第3册,第1,922页。《宋史·艺文志》亦云:“《大周正乐》八十八卷,五代周窦俨订论。”⑫《宋史》卷二〇二,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5,054页。《旧五代史·周世宗纪》载:“(显德五年)十一月丁未朔,诏翰林学士窦俨,集文学之士,撰集《大周通礼》《大周正乐》,从俨之奏也。”同书《乐志》亦云:“(显德五年六月)命中书舍人窦俨参详太常雅乐。十一月,翰林学士窦俨上疏论礼乐刑政之乐……其二曰:‘伏请命博通之士,上自五帝,迄于圣朝,凡乐章沿革,总次编录,系于历代乐录之后,永为定式,名之曰《大周正乐》,俾乐寺掌之。依文教习,务在齐肃。’诏曰:‘窦俨所上封章,备陈政要,举当今之急务,疾近世之因循,器识可嘉,辞理甚当,故能立事,无愧莅官。所请编集《大周通礼》《大周正乐》,宜依。仍令于内外职官前资前名中,选择文学之士,同共编集,具名以闻。委俨总领其事。所须纸笔,下有司供给。’”⑬《旧五代史》卷一一八,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1,576页;卷一四五,第1,936–1,937页。关于其书内容,除《中兴馆阁书目》所谓“论历代乐名、乐仪、乐议、乐音、乐图、乐章、乐器、乐曲及夷乐之名甚备”外,《玉壶清话》卷二有云:“(窦)俨素蕴文学,为周世宗所重,判太常寺,校管籥钟磬,辨清浊上下之数,分律吕还相之法,去京房清宫一管,调之二年,方合大律。又善乐章,凡三弦之通、七弦之琴、十二弦之筝、二十五弦之瑟、三漏之籥、七漏之笛、八漏之篪、十七管之笙、二十三管之萧,皆立谱调,按通而合之。器虽异而均和不差,编于历代乐章之后,目曰《大周正乐谱》,乐寺掌之,依文教习。”⑭〔宋〕释文莹:《玉壶清话》卷二,载朱易安等主编《全宋笔记》第一编,郑州:大象出版社,2003年,第6册,第102–103页。

2.后周陈游《乐苑》:《通志·艺文略》著录于《大周正乐》之后,云:“五卷,陈游。”《崇文总目》《遂初堂书目》《宋史·艺文志》等亦著录此书。《文献通考·经籍考》经部“乐”类载:“《乐苑》五卷。《崇文总目》:‘不著撰人名氏,叙乐律声器凡二十篇。’”⑮〔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八六,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592页上。查唐宋文献,未见此陈游。今故依《通志·艺文略》之序次判为五代之书。

3.后周和岘《乐说》:《通志·艺文略》著录,云:“五卷,和岘。”按和岘乃后晋宰相和凝之子,后唐长兴四年(933年)生,入宋后为太常博士,端拱元年(988年)判太常寺兼礼仪院事,是年卒。《玉壶清话》卷五载其事迹云:“国初,王朴、窦俨讲求大乐,考正律吕,无不谐协。朴、俨没,患无继者。后和岘,故相凝之子也,礼乐二学,特胜前儒。太祖天性悟音律,末年郊飨,觉雅乐声高,谓乐臣曰:‘必圭黍尺度之差。’诏岘平之。”⑯《玉壶清话》卷五,第125–126页。据王朴、窦俨年代,此《乐说》应成于后周末年或宋初。

4.后周佚名《显德正乐目》:《通志·艺文略》录为“一卷”,不著撰人。《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卷一“目录类”亦著录为“一卷”。张兴武《补五代史艺文志辑考》认为“当为《显德正乐》一百二十卷之总录”。⑰张兴武:《补五代史艺文志辑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457页。

5.南唐李煜《续乐记》:《通志·艺文略》未著录。其事见徐铉《大宋左千牛卫上将军追封吴王陇西公墓志铭》,云:“王(李煜)酷好文辞,多所述作。一游一豫,必以颂宣;载笑载言,不忘经义。洞晓音律,精别雅郑。穷先王制作之意,审风俗淳薄之原,为文论之,以续《乐记》。”⑱〔唐〕徐铉撰,李振中校注:《徐铉集校注》卷二九,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四册,第1,226–1,227页。

6.佚名《蜀雅乐仪》:三十卷,《通志·艺文略》未著录。书名见《宋史·艺文志》“乐类”,云:“蜀雅乐仪三十卷。”⑲同注⑫。顾櫰三、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列入“声乐类”。据后文关于西蜀雅乐的讨论,此书应该产自前蜀王建之时,同韦庄制定刑政礼乐一事有关。

7.后周王朴《乐赋》:《宋史·艺文志》“别集类”著录,云“王朴《乐赋》一卷”。明柯维骐《宋史新编·艺文志》录入“集类·别集”,清顾櫰三、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录入“声乐类”,焦竑《国史经籍志》录入“集类·赋颂”。按以赋体写音乐,是兴于唐代的传统。据《隋唐五代音乐文献概论》统计,唐代人所作音乐赋共157篇,其中至少有9场以音乐为主题的试赋,譬如开元十三年的《花萼楼赋》、贞元五年的《南风之薰赋》、贞元十年的《风过箫赋》、贞元十七年的《乐德教胄子赋》、元和二年的《舞中成八卦赋》、开成三年的《霓裳羽衣曲赋》。⑳王小盾、陈珺璐:《隋唐五代音乐文献概论》,载《黄钟》,2022年,第1期,第115页。

(二)歌辞2种

1.后周赵上交《周优人曲辞》:《通志·艺文略》录为“一卷”,不著撰人。《崇文总目》记作者名为赵上交。《文献通考·经籍考》经部“乐”类云:“《周优人曲辞》二卷。《崇文总目》:‘周吏部侍郎赵上交、翰林学士李昉、谏议大夫刘涛、司勋郎中冯古纂录燕乐优人曲辞。’”㉑《文献通考》卷一八六,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592页上。

2.后周赵上交《历代歌》:《通志·艺文略》录为“六卷”,不著撰人。顾櫰三、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声乐类”云:“《周优人曲辞》二卷、《历代乐歌》六卷,并赵上交撰。”㉒〔清〕顾櫰三:《补五代史艺文志》、〔清〕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载《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第19卷,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41、75;40、124页。张兴武《补五代史艺文志辑考》云其因连写抄录而致误㉓张兴武:《补五代史艺文志辑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118页。。今暂列于赵上交名下。

(三)声调1种

后周王朴《律准》:《通志·艺文略》未著录。顾櫰三、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格令类”记云:“《律准》一卷,王朴撰。”㉔〔清〕顾櫰三:《补五代史艺文志》、〔清〕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载《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第19卷,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41、75;40、124页。按其书本事见《旧五代史·周世宗纪》,云:显德六年正月,“枢密使王朴详定雅乐十二律旋相为宫之法,并造律准,上之。诏尚书省集百官详议,亦以为可”。又《王朴传》云:“其笔述之外,多所该综,至如星纬声律,莫不毕殚其妙,所撰《大周钦天历》及《律准》,并行于世。”㉕《旧五代史》,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1,579、1,682页。

(四)管弦2种

1.南唐蔡翼《小胡笳十九拍》:《通志·艺文略》著录,云:“一卷,蔡翼纂。”蔡翼为南唐人,宋人称“伪唐”。《文献通考·经籍考》经部“乐”类云:“《小胡笳子十九拍》一卷。《崇文总目》:‘伪唐蔡翼撰,琴曲有大、小《胡笳》。《大胡笳十八拍》,沈辽集,世名沈家声。《小胡笳》又有契声一拍,共十九拍,谓之祝家声。祝氏不详何人,所载乃小胡笳子。’”㉖同注㉑,第1,591页中。陈鳣《续唐书·经籍志》“乐类”载:“《琴调》一卷、《阮咸谱》一卷、《小胡笳子十九拍》一卷,南唐蔡翼撰。”㉗〔清〕陈鳣:《续唐书经籍志》,载《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第19卷,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0页。其说又见于徐炯《五代史记补考·艺文考》、汪之昌《补南唐书艺文志》、唐圭璋《南唐艺文志》。

2.荆南王贞范妹《荆南刻石曲谱》:《通志·艺文略》未著录。其本事见孙光宪《北梦琐言》,云:“王蜀黔南节度使王保义,有女适荆南高从诲之子保节。未行前,暂寄羽服。性聪敏,善弹琵琶。因梦异人,频授乐曲。所授之人,其形或道或俗,其衣或紫或黄。有一夕而传数曲,有一听而便记者,其声清越,与常异,类于仙家《紫云》之亚也。乃曰:‘此曲谱请元昆制序,刊石于甲寅之方。’其兄即荆南推官王少监贞范也,为制序刊石。所传曲,有道调宫、玉宸宫、夷则宫、神林宫、蕤宾宫、无射宫、玄宗宫、黄钟宫、散水宫、仲吕宫;商调:独指泛清商、好仙商、侧商、红绡商、凤抹商、玉仙商;角调:双调角、醉吟角、大吕角、南吕角、中吕角、高大殖角、蕤宾角;羽调:凤吟羽、背风香、背南羽、背平羽、应圣羽、玉宫羽、玉宸羽、风香调、大吕调。其曲名一同人世,有《凉州》《伊州》《胡渭州》《甘州》《绿腰》《莫靼》《顷明盆乐》《安公子》《水牯子》《阿滥泛》之属,凡二百以上曲。所异者,徵调中有《湘妃怨》《哭颜回》。常时胡琴不弹徵调也。”㉘〔宋〕李昉等:《太平广记》卷二〇五,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1,568–1,569页。又《十国春秋》卷一○三《列传》载:“王贞范……女弟故所称荆南仙女者,恒时梦异人授琵琶乐曲二百余调,命曰:‘此曲谱属元昆制序,当刊石于甲寅之方。于是贞范如女弟指为制序,刊所传曲,有:道调:玉宸宫、夷则宫、神林宫、蕤宾宫、无射宫、元宗宫、黄钟宫、散水宫、仲吕宫;商调:独指泛清商、红销商、风商、林钟商、醉吟商、玉仙商、高双调商;角调:醉唫角、大吕角、南宫角、中宫角、蕤宾角;羽调:凤吟羽、风香羽、应圣羽、玉宸羽;香调,大吕调。而曲名间有同人世者,如《凉州》《渭州》《甘州》《绿腰》《莫靻》《安公子》《水牯子》《阿泛滥》之属。摹本流传,一时咸诧以为异。”㉙〔清〕吴任臣:《十国春秋》卷一〇三,徐敏霞、周莹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1,466页。故事情节不免离奇,但其中细节卻大多符合当时现实。

按:《通志·艺文略》“管弦”小类共著录图书11部34卷,其中有凌秀等人《管弦记》,贺瓌智《琵琶谱》、段安节《琵琶录》,以及蔡文姬《胡笳录》《胡笳调》、刘商《集胡笳辞》—大抵是关于北方新乐器的记事、记辞之书。《荆南刻石曲谱》所记为琵琶故事,今故循例列入本小类。

(五)琴5种

1.南汉陈用拙《大唐正声新徵琴谱》:《通志·艺文略》著录,云:“十卷,陈拙。”此书亦见于《新唐书·艺文志》《宋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文献通考·经籍考》之著录。《新唐书·艺文志》题“陈拙《大唐正声新址琴谱》”㉚《新唐书》卷五七,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436页。。《宋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卷一“乐类”题“《唐琴谱》”,云:“《唐琴谱》十卷。辉按:《崇文目》有《大唐正声新拉琴谱》十卷,云唐陈拙撰。又有《琴谱》十三卷,云唐陈康士撰。《宋志》有《太宗九弦琴谱》二十卷、陈拙《琴籍》九卷。”㉛〔宋〕国子监:《宋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卷一,〔清〕叶德辉校刊,载《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册,第257页。《文献通考·经籍考》经部“乐”类题“《大唐正声新扯琴谱》”,云:“《大唐正声新扯琴谱》一卷。《崇文总目》:‘唐陈拙纂集,琴家之说,不专声谱。’”㉜同注㉑,第1,590页下。钱东垣《崇文总目辑释》云此书“旧本‘拉’讹作‘祉’,今校改《唐志》作‘新址’,《玉海》引《崇文总目》及《通志略》作‘新徵’并误”。㉝〔宋〕王尧臣等编,〔清〕钱东垣等辑释:《崇文总目辑释》卷一,载《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册,第20页。陈鳣《续唐书经籍志》记作者名为“南汉吏部郎中连州陈用拙”㉞《续唐书经籍志》,载《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第19卷,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0页。。其本传见《十国春秋》卷六二“南汉五”,云:“陈用拙,本名拙,连州人,用拙其字也。少习礼乐,工诗歌,长遂以字显……有诗集八卷传于世。尤精音律,著《大唐正声琴籍》十卷,中载琴家论操名及古帝王名士善琴者;又以古调缺徵音,补《新徵音谱》若干卷。”㉟《十国春秋》卷六二,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891页。

据《十国春秋》,陈用拙所著《大唐正声新徵琴谱》又名《大唐正声琴籍》。其说又见《中兴馆阁书目辑考》卷一“乐类”,但著录为“《琴籍》九卷”,并说“第四卷今阙”。㊱〔宋〕陈骙等编,〔民〕赵士炜辑考:《中兴馆阁书目辑考》卷一,载《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册,第373页。《宋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卷一“乐类”亦载:“陈拙撰《琴籍》十卷。”㊲《宋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卷一,载《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256页。《宋史·艺文志》“乐类”则载云“陈拙《琴籍》九卷”㊳同注⑫,第5,054;5,055页。。据陈鳣《续唐书经籍志》“乐类”,此书又名“大唐正声琴籍”,作者为“南汉吏部郎中连州陈用拙”㊴同注㉞。。由此看来,《琴谱》《琴籍》为同一书,而十卷本与补编本则各为一书。

2.南唐蔡翼《阮咸谱》:《通志·艺文略》著录,云:“一卷,蔡翼撰。”蔡翼事迹已见前文《小胡笳十九拍》条。《崇文总目》《宋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亦著录《阮咸谱》一书。《文献通考·经籍考》经部“乐”类载:“《阮咸谱》一卷、《琴调》一卷。《崇文总目》:‘伪唐蔡翼撰。’”㊵同注㉑,第1,591页中。《崇文总目辑释》卷一“乐类”则云:“《阮咸谱》二十卷。原释《阮咸谱》《阮咸曲谱》,不著撰人名氏,有宫、商、角、徵、无射宫、无射商、金羽、碧玉、凄凉、黄钟调,凡十篇,总十二卷。见《文献通考》。”㊶《崇文总目辑释》卷一,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22页。陈鳣《续唐书经籍志》、徐炯《五代史记补考·艺文考》、唐圭璋《南唐艺文志》说同。

3.南唐蔡翼《琴調》:《通志·艺文略》未著录。前文引《文献通考·经籍考》云:据《崇文总目》,此书原存一卷,为南唐蔡翼所撰。《宋史·艺文志》亦在“乐类”著录“蔡翼《琴调》一卷”㊷同注⑫,第5,054;5,055页。。徐炯《五代史记补考·艺文考》、钱东垣《崇文总目辑释》、陈鳣《续唐书经籍志》、汪之昌《补南唐书艺文志》、唐圭璋《南唐艺文志》等书说同。

4.南汉陈用拙《补新徵音谱》:《通志·艺文略》未著录。前文引《十国春秋·陈用拙传》记此书,云:“又以古调缺徵音,补《新征音谱》若干卷。”陈鳣《续唐书经籍志》“乐类”亦云:“《补新徵乐谱》,无卷数。”㊸同注㉞。而顾櫰三、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声乐类”录为“一卷”本,云:“《补新徵音》一卷,陈用拙撰。”㊹同注㉒,第41页、125页。

5.后梁王邈《琴谱》:《通志·艺文略》未著录。然早见录于《崇文总目》。《文献通考·经籍考》经部“乐”类云:“《琴谱》二卷。《崇文总目》:‘梁开平中王邈撰。’”㊺同注㉑,第1,591页中。《宋史·艺文志》、徐炯《五代史记补考·艺文考》、陈鳣《续唐书经籍志》诸书皆沿用此说。

以上五小类,皆为《通志·艺文略》所建,即著录宋前各朝共有品种的音乐书。但以下一个音乐典籍小类,作品宏富,乃是五代人的新创:

(六)词曲9种

1.后梁李燕《穆护词》:始由《崇文总目》著录。《崇文总目辑释》卷四“五行类下”载云:“《穆护词》一卷,李燕撰。”又《宋史·艺文志》“五行类”载:“李燕《穆护词》一卷,一作《马融消息机口诀》。”按《穆护》为民间歌曲,六言体,流行于黔南巴蜀之地,文人采之以记五行灾福之说。事见《墨庄漫录》卷四,云:“苏阴和尚作《穆护歌》,又地理风水家亦有《穆护歌》,皆以六言为句而用侧韵。黄鲁直云:‘黔南巴僰间,赛神者皆歌《穆护》,其略云“听唱商人《穆护》,四海五湖曾去”。因问“穆护”之名,父老云:“盖木瓠耳,曲木状如瓠,撃之以节歌耳。”’予见淮泗村人多作炙手歌,以大长竹数尺,刳去中节,独留其底,筑地逄逄若鼓声;男女把臂成围,抚髀而歌,亦以竹筒筑地为节。四方风俗不同,吴人多作山歌,声怨咽如悲,闻之使人酸辛。柳子厚云‘欸乃一声山水绿’,此又岭外之音,皆此类也。”又《西溪丛语》卷上载:“山谷《题牧护歌后》云:‘向常问南方衲子“牧护”是何种语,皆不能说。后见刘梦得作夔州刺史,乐府有《牧护歌》,似是赛神语,亦不可解。及来黔中,闻赛神者夜歌“听说侬家牧护”,末云“奠酒烧钱归去”,虽长短不同,要皆自叙五七十语,乃知苏溪、夔州故作此歌学巴人曲,犹石头学魏伯阳作《参同契》也。’予长兄伯声尝考‘火祆’字,其画从天,胡神也,音酰坚切,教法佛经所谓摩酰首罗也。本起大波斯国,号苏鲁支,有弟子名玄真,习师之法,居波斯国大总长如火山,后行化于中国。……《教坊记》曲名有《牧护字》,已播在唐乐府。《崇文书》有《牧护词》,乃李燕撰六言文字,记五行灾福之说。则后人因有作语为‘牧护’者,不止巴人曲也。祆之教法盖远,而《穆护》所传,则自唐也。苏溪作歌之意,正谓旁门小道似是而非者,因以为戏,非效《参同契》之比。山谷盖未深考耳。且祆有祠庙,因作此歌以赛神,固未知刘作歌诗止效巴人之语,亦自知其源委也。”㊻〔宋〕姚宽撰:《西溪丛语》卷上,《全宋笔记》第四编,第3册,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20–21页。

2.前蜀王衍《甘州词》:刻石之词,诸书未著录。事见《蜀梼杌》卷上,云:“咸康元年(925年)九月,衍与母同祷青城山。宫人毕从,皆衣云霞之衣。衍自制《甘州词》,令宫人歌之。其词哀怨,闻者凄怆。衍至青城,住旬日,设醮祈福。太妃、太后谒建铸像,及丈人观、玄都观、金华宫、丹景山、至德寺,各有唱和诗刻于石。”㊼〔宋〕张唐英撰:《蜀梼杌》,《全宋笔记》第一编,郑州:大象出版社,2003年,第8册,第47–48页。又见《五国故事》卷上,云:“(王)衍之末年,率其母后等同幸青城,至成都山上清宫,随驾宫人皆衣画云霞道服,衍自制《甘州》曲辞,亲与宫人唱之曰:‘画罗裙,能结束,称腰身。柳眉桃脸不胜春,薄媚足精神。可惜许,沦落在风尘。’宫人皆应声而和之。衍之本意,以神仙而在凡尘耳。后衍降中原,宫妓多沦落人间,始验其语。”㊽〔宋〕佚名撰:《五国故事》卷上,《全宋笔记》第一编,郑州:大象出版社,2003年,第3册,第243页。又见《青箱杂记》卷七。

3.后蜀李珣《琼瑶集》:王灼《碧鸡漫志》卷五载此书,云:“李珣《琼瑶集》有《凤台》一曲,注云:‘俗谓之《喝子》。’不载何宫调。今世道调宫有慢,句读与古不类耳。”“《花闲集》和凝有《长命女》曲,伪蜀李珣《琼瑶集》亦有之,句读各异。然皆今曲子,不知孰为古制林钟羽并大历加减者。”㊾〔宋〕王灼:《碧鸡漫志》卷五,《全宋笔记》第四编,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2册,第212页。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一〇二《诗话记》亦云:“李珣,梓州人,事王宗衍。有词,名《琼瑶集》。其妹为昭仪,亦有词藻。”㊿〔明〕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一〇一,《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92册,北京:北京出版社,2012年,第646页上。此书有杨世文校点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清沈辰垣等编《历代诗余》卷一〇一“词人姓氏”条载:“李珣字德润,先世本波斯人,家于梓州。王衍昭仪李舜弦兄也。为蜀秀才,尝与宾贡。有《琼瑶集》一卷。”51〔清〕沈辰垣等编:《历代诗余》卷一〇一,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5年,下册第1,277页。《十国春秋》卷四四《李珣传》所载略同。清陈鳣《续唐书经籍志》“别集类”则云:“《琼瑶集》,无卷数。蜀李珣譔。”52《续唐书经籍志》,第22页。

4.南唐李璟、李煜《南唐二主词》:始由《直斋书录解题》著录。其书卷二一“歌词类”记云:“《南唐二主词》一卷,中主李璟、后主李煜撰。卷首四阕,《应天长》《望远行》各一、《浣溪沙》二,中主所作。重光尝书之,墨迹在盱江晁氏,题云:‘先皇御制歌词。’”53〔宋〕陈振孙撰,徐小蛮等点校:《直斋书录解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614–615页。《文献通考·经籍考》集部“歌词”类引用此语,云:“《南唐二主词》一卷。”54《文献通考》卷二四六,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943页上。徐炯《五代史记补考·艺文考》、顾櫰三等《补五代史艺文志》、汪之昌《补南唐书艺文志》同此说。唐圭璋《南唐艺文志》又有注云:“明吴讷《唐宋名贤百家词》传抄本中有《南唐二主词》一卷。以后有万历吕远本,清康熙侯文灿《十名家词》本,清光绪金武祥粟香室丛书复刻侯本,清宣统农风阁丛书本。今人王仲闻有《南唐二主词校订》。”55唐圭璋:《补南唐艺文志》,载《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3辑,第356页。

5.南唐李煜《李后主词》:南宋尤袤《遂初堂书目》“乐曲类”始著录此书,不著卷数。唐圭璋《南唐艺文志》于《李后主词》题下注:“见尤目,无卷数。”56《补南唐艺文志》,载《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3辑,第356页。

6.南唐冯延巳《阳春录》:又名《阳春集》。始著录于《通志·艺文略》“文类”之别集类,记为“《冯延巳集》一卷,伪唐”。又著录于《遂初堂书目》“乐曲类”,记为“冯延巳《阳春集》”57《通志二十略》,第1,770页。〔宋〕尤袤:《遂初堂书目》,载《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册,第501页。。其后《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歌词类”亦载,云:“《阳春录》一卷,南唐冯延巳撰。高邮崔公度伯易题其后,称其家所藏最为详确,而《尊前》《花间》诸集,往往谬其姓氏。近传欧阳永叔词亦多有之,皆失其真也。世言‘风乍起’为延巳所作,或云成幼文也。今此集无有,当是幼文作,长沙本以寘此集中,殆非也。”58《直斋书录解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615页。《文献通考·经籍考》集部“歌词”类引此说,云“《阳春录》一卷,陈氏曰”云云。其后著录此书的书目有:《宋史·艺文志》,“别集类”载“冯延巳《阳春录》一卷”;徐炯《五代史记补考·艺文考》,“集类”载“《阳春录》一卷”;陈鳣《续唐书经籍志》,“别集类”载“《阳春集》一卷,南唐平章事冯延巳撰”;顾櫰三、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声乐类”载“《阳春词》一卷,冯延巳撰”59同注。《宋史》卷二○八,第5,359页。顾櫰三《补五代史艺文志》、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第19卷,第43、125页。。又唐圭璋《南唐艺文志》“别集类”载“《阳春录》一卷,冯延巳撰”,并注云:“原见《崇文目》,《陈录》《宋志》并同。《尤目》作《阳春集》,无卷数……明吴讷《唐宋名贤百家词》传抄本中有《阳春集》一卷,以后有侯文灿《十名家词》本,粟香室丛书复刻本,四印斋所刻词本。近人陈秋帆有《阳春集笺》。”60唐圭璋:《补南唐艺文志》,载《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3辑,第356页。

7.南唐周后《霓裳谱》:顾櫰三、宋祖骏《补五代史艺文志》“声乐类”著录,云:“《霓裳谱》一卷,李后主周后撰。”汪之昌《补南唐书艺文志》“声乐类”亦录之,题“《霓裳羽衣》曲谱”61〔清〕汪之昌《补南唐书艺文志》,《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第19卷,第151页。。马令《南唐书·昭惠后传》记其本事,云:“唐之盛时,《霓裳羽衣》最为大曲。罹乱,瞽师旷职,其音遂绝,后主独得其谱。乐工曹生亦善琵琶,按谱粗得其声,而未尽善也。后辄变易讹谬,颇去洼淫,繁手新音,清越可听。后主尝演《念家山》旧曲,后复作《邀醉舞》《恨来迟新破》,皆行于时。”62〔宋〕马令、陆游:《南唐书(两种)》,南京:南京出版社,2010年,第53页。《碧鸡漫志》卷三引李后主《昭惠后诔》之注文云:“《霓裳羽衣曲》,经兹丧乱,世罕闻者。获其旧谱,残缺颇甚。暇日与后详定,去彼淫繁,定其缺坠。”63〔宋〕王灼:《碧鸡漫志》卷三,《全宋笔记》第四编,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2册,第192页。

8.后蜀赵崇祚《花间集》:《遂初堂书目》著录,于“总集类”录为“《花间集》”,于“乐曲类”录为“《唐花闲集》”64《遂初堂书目》,载《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册,第500、501页。。《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歌词类”有叙录,云:“《花间集》十卷,蜀欧阳炯作序,称卫尉少卿字宏基者所集,未详何人。其词自温飞卿而下十八人,凡五百首,此近世倚声填词之祖也。诗至晚唐、五季,气格卑陋,千人一律,而长短句独精巧高丽,后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晓者,放翁陆务观之言云尔。张跋云:赵崇祚字宏基,蜀人。”65《直斋书录解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614页。《文献通考·经籍考》集部“歌词”类引此语,云“《花间集》十卷,陈氏曰”66同注。云云。《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词曲类”亦有叙录,云:“《花闲集》十卷,后蜀赵崇祚编。崇祚字宏基,事孟昶为卫尉少卿,而不详其里贯。《十国春秋》亦无传。案蜀有赵崇韬,为中书令廷隐之子。崇祚疑即其兄弟行也。诗余体变自唐,而盛行于五代。自宋以后,体制益繁,选录益众。而溯源星宿,当以此集为最古。唐末名家词曲,俱赖以仅存。其中《渔父词》《杨柳枝》《浪淘沙》诸调,唐人仍载入诗集,盖诗与词之转变在此数调故也。于作者不题名而题官,盖即《文选》书字之遗意。惟一人之词,时割数首入前后卷,以就每卷五十首之数,则体例为古所未有耳。陈振孙谓‘所录自温庭筠而下十八人,凡五百首’,今逸其二。坊刻妄有增加,殊失其旧。此为明毛晋重刊宋本,犹为精审。前有蜀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欧阳炯序,作于孟昶之广政三年,乃晋高祖之天福五年也。”67《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九,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823页下。按孟昶广政三年、晋高祖天福五年,即公元940年,为《花间集》成书之年。

9《.尊前集》:此书在北宋初已流传。《碧鸡漫志》(成书于1149年)卷五论李白《清平乐》三首云:“《尊前集》亦载此三绝句,止目曰《清平词》。”又“麦秀两岐”条下注:“今世所传《麦秀两岐令》,在黄钟宫。唐《尊前集》载和凝一曲,与今曲不类。”68《碧鸡漫志》卷五,《全宋笔记》第四编,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2册,第209页,214页。其后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阳春集”题下有注云:“《阳春录》,崔公度伯易题其后,称其家所藏最为详确,而《尊前》《花间》诸集,往往谬其姓氏。”69《直斋书录解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615页。所谓“崔公度伯易题其后”,乃指崔公度为《阳春录》作题跋之事,时在元丰年间(1078—1085)70〔宋〕罗愿:《新安志》卷一○“记闻”,《宋元方志丛刊》第8册,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7,764页。。宋末,张炎《词源》《词源》亦以《尊前》《花间》并举,云:“古之乐章、乐府、乐歌、乐曲,皆出于雅正。粤自隋唐以来,声诗间为长短句,至唐人则有《尊前》《花间集》。”71〔宋〕张炎:《词源》,《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255页。《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词曲类”引此语,揣度其意云:“似乎此书与《花间集》皆为五代旧本。”72《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九,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823页下。论者以为,《尊前》与《花间》同录13名词人之作品,互不重复,可见《尊前》编者确有为《花间》作补录之意。其所录65个词调298首作品,均出自唐五代人之手,而以《花间集》序作者欧阳炯最多,很可能由欧阳炯编成。73参见蒋哲伦:《〈尊前集〉和早期文人词》,《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4期,第39页。另外,书中共有13处注明宫调,所注较随意,显然用于酒筵歌唱;作品内容多关美色、宫怨、相思和宴饮,与《花间集》创作旨趣相近。有鉴于此,今参考《花间集》之创作年代,将《尊前集》列为五代作品。关于《尊前集》的版本,较早有两本:一为天津图书馆藏明吴讷所编《唐宋名贤百家词》一卷本,一为国家图书馆藏明万历顾梧芳所刻二卷本。今通行之校点本均出自此二本。

以上考得五代十国音乐典籍26种。若把未分卷的典籍计为一卷,则总共有208卷。若取《尊前集》之二卷本,且视之为后蜀之书,则西蜀(前后蜀)的音乐著述共有5种44卷。今分类列表如下。(见表1)

表1 西蜀音乐著述分类

据初步统计,隋唐五代音乐典籍约有147种74王小盾、陈珺璐:《隋唐五代音乐文献概论(正編)》,《黄钟》,2022年,第1期,第115页。,五代十国在其中占17.6%的比重。同时间长度(五代十国54年,约等于隋唐五代总长的14.2%)相比,五代十国是并不逊色的。其中最重要的音乐学术事件发生在后周、南唐和西蜀。后周在世宗执政的五年间,就创作了6种133卷乐书和律学之书;南唐、西蜀则是新型音乐著述的中心—生产了至少8种18卷曲子辞著作。下文将要谈到:这同君主的倡导有关。不过,若同《通志·艺文略》之分类加以对照,那么又可以知道,五代十国的音乐著述,更重要的一个特点是:反映了音乐史的演进。请看下表。(见表2)

表2 五代十国的音乐著述分类

此表说明:五代十国人的音乐著述,在乐书、歌辞(乐府歌辞)、声调(律吕)、管弦(新器乐)、琴(古器乐)等方面继承了传统,在题解(乐府诗题解)、曲簿(太常寺曲目)、钟磬、舞(舞谱)、鼓吹、谶纬等方面有所空缺,但增加了“词曲”一类,亦即增加了一批面向新型曲子辞的著作。从音乐史的角度看,这意味着,五代十国人的音乐著述忽略了清乐时代的几种热门知识,但保持了对雅乐理论和制度的关注,进而发展了古琴演奏、曲子辞创作等艺术品种—总体来看,表现了艺术化、俗乐化的倾向。(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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