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与张太雷:雷惊燕衔春 相呼动云天
2023-06-08姚江婴
姚江婴
张太雷、瞿秋白都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重要领导人。他们从相识、相知到张太雷猝然长辞,不过十五六度春秋,却共同见证了中国现代史上一个风雷激荡的时代,亦见证了彼此的激越青春與热血赤诚。张太雷和瞿秋白同庚、同乡,年少时是中学同窗,稍后于北京、苏俄两度重逢,难得襟抱相投,欣然相从。归国后,他们志同道合,在第一次国共合作中携手并进。面对大革命失败,他们临危不惧,戮力同心,同袍共赴。1927年12月,年仅29岁的张太雷在广州起义前线英勇牺牲。其后三年间,瞿秋白连续论述广州起义,反复赞颂、怀念张太雷,写下了《悼张太雷同志》等多篇文章。
“长铗”“铁梅”年少同窗
张太雷,原名张曾让,学名张复,1898年6月17日出生于常州古城西门外西仓街外祖父家。张氏家族原为显赫一时的仕商之家,到张太雷父亲张亮采时家道已中落。因有否极泰来之感,张亮采为子取字“泰来”。1901年,张亮采在安源煤矿洗煤台谋了一个文牍的职位,3岁的张太雷遂随父母和姐姐迁居萍乡。矿区设有学堂,但张亮采决意亲自教授儿女,工余悉心授以浅短唐诗和《三字经》《百家姓》等,还亲手书写大字,让儿女们当字贴临摹。
1906年,父亲突患病身亡。不到8岁的张太雷随母亲、姐姐扶柩回到常州。1906年9月,张太雷就近考入公立西郊两等小学堂,学名张复。张太雷成绩优异,发展全面,书法喜临摹赵字,阅读《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等后会作两军对垒的游戏,一度尤爱下象棋。
1911年,13岁的张太雷小学毕业,考入常州府中学堂f今江苏省常州高级中学)。因其族兄张揆让和李子宽(瞿秋白远亲)同班,张太雷渐与李子宽及其同班同学瞿秋白(学名瞿双),吴南如等相识。
瞿秋白实际只比张太雷小半岁(两人同庚,都属狗),1899年1月29日诞生于常州城内青果巷的八桂堂之天香楼。瞿秋白父亲瞿世玮嗜爱老庄,信奉道教,学过剑术,亦通医道,尤擅山水画。瞿世玮表面上是簪缨望族的留守代表,内里却没有一点房产家业,且拙于营生。好在妻子金衡玉才貌双全、外柔内刚,担负起了持家重任。然1904年初,瞿世玮失掉了照管八桂堂的美差,不久举家迁居至母亲娘家城西织机坊庄氏星聚堂的九皋楼底层,瞿家的生活遂一落千丈。所喜长子瞿秋白聪敏好学,加之瞿世玮手授心传,渐渐于文史、绘画、篆刻等各方面都显示出非凡天资。1905年,瞿秋白就读冠英两等小学堂,成绩骄人。1910年春,年仅11岁的瞿秋白插班入读常州府中学堂预科一年级下学期。
同为常州名门世家之后,同样年幼即遭遇家庭重大变故,小小年纪体味到了命途多舛、世态炎凉,又同样别无选择地背负起家庭复兴的唯一希望,少年瞿秋白和张太雷碰在一起,自有诸多意绪默契相通。他们切磋文史学问,交流书法、象棋,议论国事、抨击时弊,共抒救民于水火的襟抱……每每相激相呼,聊得风生水起。
瞿秋白与张太雷在学校都是学霸,瞿秋白国文尤其出色,张太雷则是英文突出。张太雷身健气壮,爱好运动,擅于踢足球、打乒乓球、踢毽子,自号“长铗”,总是精神勃勃的样子。瞿秋白则面色较白,头发深黄,身材较瘦小,不好运动,且因心境一直较幽郁,显得有些孤僻,曾自号“铁梅”。
虽然瞿秋白的体格稍弱,但在骨子里,却是与张太雷一样意绪活泼,“有肝胆,不畏强御”。据钱穆回忆,当时学校管理过严。一日,舍监室出示,家在城中者周末离校也要告假。“时低余两级有一同学名瞿双,因其发顶有两结故名。后易名霜,遂字秋白。其人矮小文弱,而以聪慧得群誉。周末晚餐后,瞿双独自一人直入舍监室,室内壁上有一木板,悬家在城中诸生之名牌。瞿双一人肩之出室,大声言,今晚全体告假。户外数十人呼哗为助。士辛师一人在室,竞无奈何。遂大群出至门房,放下此木板,扬长离校。”另据瞿秋白的发小羊牧之回忆,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前,瞿秋白为锻炼身体,也踢起足球,曾在操场上指着自己的辫子对张太雷说:尾巴似的东西,我们非把它剪掉不行!
是时,因支付不起房租,瞿家已迁居城西庙沿河觅渡桥附近的瞿氏宗祠。据羊牧之回忆,假日,同学常来瞿家秋白的卧室及读书之所叙谈,张太雷亦常来之一。他们说说笑笑,有时还把壁上悬挂的玉屏箫拿起来吹吹。当时的张太雷穿长衫,还未戴眼镜,常来邀约秋白出去红梅阁、艤舟亭等名胜古迹去玩。去艤舟亭玩的那天,小伙伴们玩得很高兴,各自假山石畔坐着,说笑着,谈到苏东坡。秋白感慨:“浩浩长江起沧海,纷纷过客似浮萍”,东坡的遭遇确似一叶浮萍,而他的学问,又是千秋金石。我们虽也是时代的过客,但不要似浮萍才好。张太雷则回应说:“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我们的好景只要抓住现在,管他将来不将来。
1915年5月,袁世凯接受日本无理要求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之后,张太雷和瞿秋白积极参加反日、反袁斗争。这年初夏,两人因对校方开除同学李子宽提出质问而受到打压。学监于放假之日揭帖于窗,谓“某班近起风潮,张复(张太雷)、瞿爽(瞿秋白)素行不谨与李某相似,如不悔改,下期毋庸来校”云云。张太雷、瞿秋白不堪无辜受辱,加之家境皆困,学费难以为继,遂相继离校。
旧雨重逢 同怀相随
1915年,张太雷考入北京大学法科预科,但很快决定转考天津北洋大学法科。1916年初,张太雷如愿进入天津北洋大学法科临时预备班学习。1918年9月,张太雷被大学法科美籍教授福克斯创办的《华北明星报》聘为编辑,随后又结识了俄籍汉学家、俄共(布)秘密党员鲍立维,任其英文翻译兼助手,开始接触苏俄进步报刊、文献,秘密翻译一些“社会主义革命文献”。
而瞿秋白则于1917年春辗转赴京,同年9月考入俄文专修馆学习。在校期间,瞿秋白攻读甚勤,成绩优异,名遍全校,却孤独依旧,如他以后在《饿乡纪程》里这般自述:“从人北京到五四运动之前,共三年,是我最枯寂的生涯。友朋的交际可以说绝对的断绝。”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张太雷、瞿秋白不约而同投身其中。在斗争中,他们与景仰已久的李大钊相识并来往。据李子宽回忆,“五四运动起,秋白被推为俄专学生代表,与各校联系活动。张太雷时任天津北洋大学学生代表,屡次来京,旧雨重逢,与秋白过从颇密。太雷服膺社会主义较早,在津已参加社会主义文献之译述工作,虽进行工作相当秘密,但我辈亲近同学已知其事。就我所得印象,秋白思想之转变得力于此一阶段,太雷掖进之力应不在少。我之发现秋白倾向于社会主义亦即在此时间……其后秋白、太雷不时偕来北大访李守常先生,来时辄到我室,我所得印象益以清晰,卒知有时访问李为接洽活动经费……”
1920年3月,李大钊在北京大学组织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张太雷、瞿秋白随后参加。
1920年10月16日,俄文专修馆还未毕业的瞿秋白以北京《晨报》和上海《时事新报》特派记者的身份动身离京赴苏俄采访。在他看来,十月革命后的苏俄是天地间“放出一线微细的光明”的光源所在,怀抱着“总想为大家辟一条光明的路”的初心,瞿秋白决意“宁死亦当一行”。当天,火车途经天津,瞿秋白先看望了二表姐一家。是时,“张昭德及江苏第五中学同学吴炳文(吴南如)、张太来(张太雷)三位同志都在天津,晚间抵足长谈”。瞿秋白、张太雷等人抵足长谈的内容,至今未见任何记载。考虑到是年春,张太雷、瞿秋白都已加人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张太雷经鲍立维推荐又已与俄共(布)中央和共产国际的全权代表维经斯基多有接触,且就在10月,李大钊创建了北京的共产党早期组织,张太雷随后加入,瞿秋白于风格细腻的《饿乡纪程》中对于老同学的晚间聚谈罕见地不抒发一丝印象或感慨,本身就包含了特别的信息。
1921年2月,经李大钊、维经斯基、鲍立维等人商量决定,张太雷秘密启程前往伊尔库茨克,参加新设立的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工作。在途经哈尔滨的时候,张太雷发了一封家书,向妻子陆静华坦陈自己求索“学问”、寻找“永远的幸福”的襟怀。此时的他,因立志“愿化作震碎旧世界惊雷”,已将名改为太雷。
1921年3月,书记处正式成立,张太雷任书记处中国科临时书记,成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派往共产国际的第一位红色使者。张太雷精神勃发,立即展开工作,他在给远东书记处的报告里作为直接参与者详细汇报了当时国内建党的情况。5月中下旬,张太雷获准成为出席共产国际三大代表,前往莫斯科。
在莫斯科,分别半年多的张太雷与瞿秋白在异国他乡赤潮澎湃的热烈氛围中再次相遇了。在《多余的话》的附录《记忆中的日期》中瞿秋白写道:“一九二一五月张太雷抵莫介绍入共产党。”很快,精通俄文亦懂英文的瞿秋白就密切协助张太雷一起紧张地整理、修改代表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提交给共产国际三大的报告《致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的书面报告》。这是中共历史上第一次向共产国际介绍中国国内全面情况的报告,主要汇总了张太雷收集到的中国有关材料。6月22日至7月12日,张太雷以中国共产党代表身份(拥有发言权)参加了共产国际三大,瞿秋白则以记者身份列席,并进行采访。在大会第23次会议专题讨论东方问题时,张太雷作了5分钟简短而有力的发言,尖锐地指出日本侵略远东各国的危害,并介绍了中国青年学生反对旧的社会制度,工人开始觉醒,多次举行罢工等情况。张太雷的精彩发言,作为中国共产党在共产国际舞台上的第一次亮相,赢得全场如雷掌声。7月9日至23日,青年共产国际二大在莫斯科召开,张太雷作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代表出席,并当选为青年共产国际执委会委员,瞿秋白则以翻译身份参加了大会。
1921年8月,中共一大刚结束,张太雷回国抵上海。瞿秋白留在莫斯科,同年9月即到创办不久的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中国班当翻译兼授课。
志同道合携手并进
张太雷回国后不久就担任了由列宁推荐的共产国际驻远东代表马林的翻译兼助手。其时,中央局书记陈独秀与马林意见分歧很大,张太雷灵活变通又不失原则地奔走于两人之间,着力协调。1921年12月,张太雷陪同马林奔走湖南、桂林、广州等地,先后会见孙中山等人。1922年8月,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在杭州西湖举行特别会议,讨论与国民党合作问题。会议争论激烈,张太雷准确、谨慎地翻译了马林的主张,并分享了陪同马林与孙中山数次会晤的亲身体会,积极主张国共合作。会后不久,张太雷等人继陈独秀、李大钊之后成为最早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
瞿秋白于1923年1月回国抵北京。5月下旬,张太雷、瞿秋白来到广州,共同协助马林和陈独秀等人筹备中共三大。其时,张太雷、瞿秋白和马林、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毛泽东、向警予等一起住在中共中央办公所在地东山“春园”。张太雷、瞿秋白作为助手与马林同住在三层。会前,分工起草文件,瞿秋白起草了党纲草案,张太雷则参与起草了三大的青年运动决議方案,另外两人还负责把共产国际有关决议翻译成中文。
中共三大于6月12日至20日召开。会议第一天上午由陈独秀代表中央作工作报告。下午马林报告国际形势与国际工运问题,张太雷作翻译。第三天,各地代表汇报工作,瞿秋白简要介绍了共产国际第四次代表大会的情况。中共三大的中心议题是讨论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的问题。在一个多星期的会议上,几乎天天都在辩论此问题。张太雷支持陈独秀、马林的意见,言辞灼灼地主张实行国共合作。瞿秋白则谈了富有逻辑、思辩精微的16条,为陈独秀、马林、张太雷等人的发言作了很好的补充。会议期间,马林自己带来打字机,每每连夜整理会议记录后打成英文,再交由张太雷、瞿秋白翻译并整理成中文印发。
大会完成了预期目标,张太雷、瞿秋白的能力和才华也深得马林赞赏,会前会后数次高度评价张太雷、瞿秋白。
三大后不久,1923年8月,张太雷作为“孙逸仙博士代表团”的成员启程访问苏联。完成使命后,张太雷留在莫斯科,履行其青年共产国际执委会委员的职责。1924年6月,共产国际五大在莫斯科召开,张太雷任中国代表团秘书兼翻译。他精神充沛,毅力惊人,工作有条不紊,深得守常(李大钊)的赞许,极称其能,说他“学贯中西,才华出众”。
三大之后的瞿秋白,则同邓中夏等人一起筹办了上海大学,担任了教务长、社会学系主任等职。1923年9月下旬,斯大林的特使鲍罗廷来华在上海会晤陈独秀等人,会后即向陈独秀提出希望瞿秋白做他的翻译。10月6日,鲍罗廷到达广州,很快取得孙中山的信任,瞿秋白也从此作为鲍罗廷的主要助手,以及共产国际、中共中央、国民党中央三方面之间的重要联络员,频繁奔波于广州与上海之间,参与了一系列国民党改组活动。
1923年12月,瞿秋白在致恋人王剑虹的信中奉上一首旧作小诗:“万郊怒绿斗寒潮,检点新泥筑旧巢。我是江南第一燕,为衔春色上云梢。”1924年1月初,瞿秋白和王剑虹结婚,住在上海慕尔鸣路彬兴里307号。
1924年1月20日至30日,中国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广州举行。瞿秋白被选为国民党候补中央执行委员。2月,瞿秋白由广州返沪,除继续担负上海大学的工作外,还参与了国民党上海执行部的领导工作和上海《民国日报》的编辑、撰稿工作,同时也负责中共刊物《新青年》《前锋》《向导》等的编辑撰稿。
1924年8月,张太雷回国抵达上海,很快投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局工作,并到上海大学由瞿秋白主持的社会学系任兼课教授,教授英文和政治课。
1925年1月,瞿秋白和张太雷一同出席了中共四大。瞿秋白任大会政治决议案草案审查小组组长,并首次当选为中央执委会委员,进入新的中央局。张太雷则首次当选为中央执委会候补委员,负责团中央工作(后被团的三大选为总书记)。张太雷参与讨论和起草的四大《对于民族革命运动之决议案》,第一次正式提出了“无产阶级之领导权地位”的问题。而这一问题的最初缘起,可追溯到瞿秋白译介共产国际文件时提出领导权问题。
1925年5月6日,张太雷受命接替瞿秋白,赴广州担任鲍罗廷的翻译和助手。鲍罗廷其时兼具苏联政府派往国民政府的代表和共产国际派往中共的代表双重身份。作为他的翻译兼助手,张太雷参与了国民党中央及国民政府主持的一系列重要活动,同时在中共广东区委担任领导工作。
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后,瞿秋白奋不顾身地领导和组织上海民众开展罢工、罢市、罢课等反帝斗争,并担任中共中央创办的《热血日报》主编,用通俗、生动、极富战斗性的报道和评论,揭露帝国主义的血腥罪行和军阀政府的卖国行径。而身处广州的张太雷,与瞿秋白遥相呼应,和陈延年等一起投入到了省港大罢工的斗争中。
自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逝世后,国民党右派加紧了夺取革命领导权和反共活动。瞿秋白、张太雷都较早觉察到了暗流涌动,并不约而同地以笔为枪,撰文予以剖析和痛击。针对国民党新右派的“戴季陶主义”,瞿秋白撰写了《中国国民革命与戴季陶主义》一文,指出戴季陶主义是国民党新右派反共反工农的旗帜,必须彻底地予以粉碎。1926年3月和5月,蒋介石先后制造了中山舰事件,抛出“整理党务案”,排斥和打击共产党人。张太雷义愤填膺,笔挟风雷,在其主编的《人民周刊》发表《广东革命的危机仍在呵》《三月二十日的戒严》《到底要不要国民党》等反击檄文。为此,6月28日,蒋介石在黄埔军校的“纪念周”训话时指责张太雷“使两党生起恶感”。8月12日,张太雷撰文《关于蒋介石同志对“要不要国民党”误会之解释》,有理有据地予以批驳。
1926年11月,张太雷与鲍罗廷等人离开广州,随国民政府迁往武汉。1927年3月中旬,在上海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前夕,瞿秋白奉命离开上海也抵达武汉,负责筹备中共五大。1927年4月,张太雷开始担任中共湖北区委书记。
临危不惧同袍共赴
五卅运动之后,中国工人阶级力量变强,国共两党间隙逐渐增大。在激烈复杂的斗争中,瞿秋白、张太雷都敏锐地意识到革命领导权问题.农民问题和武装斗争等问题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在中山舰事件后,张太雷就“向陈延年同志提出我党应组织十万红军,以革命的武装反对反革命的武装”。1927年2月,瞿秋白抱病完成长达7万多字的《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矛头直指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
宁汉国民党合谋反共的征象已然显露之时,1927年4月27日至5月9日,中共五大在武汉召开。瞿秋白在会上点名批判彭述之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张太雷予以有力支持。在大会的小组讨论中,张太雷与彭述之辩论说:“不能因为合作,就把党的政策右倾,如不要搞农民运动,农民运动过火,工人不准武装,一切迁就国民党以图合法生存等等,请问这还有什么共产党?有什么无产阶级?”瞿秋白、张太雷在五大上都当选为中央委员。在随后召开的五届一中全会上,瞿秋白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张太雷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
1927年6月,张太雷主持中共湖北省委制定《关于对于国民党的工作及工运、农运工作之策略要点》,提出武装农民上山、整军经武等策略。7月12日,中共中央进行改组,由张国焘、李维汉、周恩来、李立三、张太雷五人组成中央政治局临时常务委员会。15日,汪精卫宣布“分共”,公开背叛革命,随即大肆逮捕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革命群众。危急情况下,五人常委毅然决定举行南昌起义,发动湘、鄂、赣、粤四省秋收起义,召开中央紧急会议三件大事。17日,鲍罗廷和瞿秋白、张太雷等在庐山仙岩旅馆召开紧急会议,策划南昌起义事宜。
8月7日,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即八七会议)。瞿秋白主持会议,并作了关于新的方针和任务的报告。会议确定了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方针,提出了整顿队伍、纠正错误而“找着新的道路”的任务,并选出以瞿秋白同志为首的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张太雷出席了会议并当选为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会上,张太雷对于一些关于自己的误解也不多作解释,只说了一句“过去决定去广州”(现存会议记录中张太雷仅有的话),表明自己愿意到形势严峻的斗争前线。
8月9日,瞿秋白主持召开中央临时政治局第一次会议。当讨论到由谁到广东主持武装起义时,张太雷再次请缨。11日,张太雷被任命为中共中央南方局委员、中共广东省委书记。会后,张太雷很快南下,投入到筹备武装起义的艰巨任务中。
12月9日,起义军转运武器的米店暴露,张太雷果断召开省委紧急会议,决定提前一天举行广州起义。12月11日凌晨3时左右,广州起义总指挥(革命军事委员会书记兼管军事)张太雷和叶挺等人主持起义誓师大会,起义爆发。经过激战,凌晨6点,张太雷主持召开广州苏维埃政府第一次会议,张太雷任广州苏维埃政府代理主席、人民海陆军委员。次日,敌人发起反扑,各路敌军援兵也在逼近。枪炮声中,张太雷前往西瓜园广场参加拥护苏维埃大会,并发表讲话。会后,他驱车赶往大北门指挥战斗。车行至半途,张太雷不幸遭敌袭击,身中三弹,壮烈牺牲,年仅29岁,成为我党第一位牺牲在战斗前线的中央政治局成員。
得知广州苏维埃政府成立,身在上海的瞿秋白激动不已,随即撰写《伟大的广州工农兵暴动》,盛赞起义是空前壮举,是中共“新战略之实行”。而当张太雷牺牲的消息传来,无异于晴空炸响焦雷。瞿秋白抱痛接连写下了《广州工农兵暴动的信号!——悼我们五千多白色恐怖之下的死者并继续他们的斗争》《悼在广州死难的五千七百工农兵士》《悼张太雷同志》等文章。在1928年1月2日撰写的《悼张太雷同志》中,瞿秋白沉痛、真挚地评价了张太雷在广州起义中的表现以及为了革命不惜牺牲一切的精神:“他受共产党的指挥而组织广州的暴动,能够绝对服从党的命令,极其艰苦的工作。暴动的前后,他尤其是非常的劳瘁。……他加入党之后,便抛弃一切而为党工作……他在党里历次担任负责的工作,他的坚决与耐苦是一般同志所知道的。”
1935年2月,瞿秋白在福建长汀被俘。自知时日无多,36岁的瞿秋白在狱中写下数篇文稿,三处提到张太雷:在《多余的话》及其附录《记忆中的日期》中都清楚说明当年是张太雷介绍他入党;在《未成稿目录》中,则列出若还有时间,希望能写一篇《忆太雷》。
(责任编辑:李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