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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书法的艺术特色研究

2023-06-05刘紫云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3年2期
关键词:书风艺术特色朱熹

摘 要:我国书法艺术的发展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书法艺术的风格彰显了时代的特点。南宋时期的书法进入了一个承上启下的转折期,朱熹作为南宋重要的书法家之一,在吸收前人书法艺术特色的基础上融合理学思想,将内敛型的书风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关键词:朱熹;书法;艺术特色;书风

朱熹作为南宋重要的书法家之一,一改北宋以来“尚意”的书风,其笔锋沉着有力,浑然自成,颇有魏晋之意,目前流传下来的书法作品以墨迹和碑刻为主。其书法风格形意俱存,融合了自身对于理学的理解,将书风同“理”联系起来,开创了以“理”为本的书论。其对于书法所着重的“追篆籀意”“自在书风”“不与法缚”的意境追求,对后世都产生了重要影响。朱熹在书法上的建树对于书法艺术的发展而言是一座里程碑,其特色鲜明,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书法的发展。

一、朱熹书法风格的形成

(一)对“二程”理论的继承

朱熹被誉为理学的集大成者,“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是对于他的极高评价。在理学方面,朱熹自幼受其父朱松的影响,师从李侗,素好金石,在对于理学义理阐发的同时,也对前人的书学理论进行了深入研究。朱熹十分推崇程颢、程颐对书法作品评价的相关思想,依托于其内在的理学路径,构建出了一种以“理”为核心思想的书法特色。在朱熹书风形成的初期,当时大多书法家延续北宋之时的“意造书风”,苏轼等人的书法备受推崇。而与苏轼同处一时期的程颢、程颐等人认为苏轼刻意求新及对于“奇”“险”等视觉效果的强烈追求,不但破坏了书法本身的自然构造与和谐美,而且也造成了书法家的审美观与原义的背离。“二程”直接指出“意造书风”的方式具有明显的局限性,只侧重于视觉上的美感而忽略了书法本身应该具有的教人向善的功能,不能够发挥“其善恶是非劝诫有以起发其意”的作用[1]。

(二)对苏轼书风的批判

朱熹对于“意造书风”批判思想的来源在于“二程”的观点,他在继承“二程”对苏轼书风批判的同时,将其上升到了个人伦理认识的高度上。苏轼在书法创作中强调以“意”为体,以“法”为用。苏轼强调“自在无法”的重要性,认为要将个人才学及抱负施展于书法之中,打破“有法”对于个人的限制。苏轼所追求的书法风格是一种向内而求的创作,也就是在书法创作中不应该单一地追寻千篇一律的格式,延续过往的书风,而应在书法创作的基础上加以个人心性的发挥,贯穿变革之风与追求创新的精神,追求的视觉效果以极为“险”和极为“奇”为主。

在朱熹看来,一味追求书法风格上“狂”“怪”“奇”是一种不入流的创作。朱熹对于苏轼与黄庭坚的批评是极为严厉的,他指出:“字被苏、黄之流胡乱写坏了,近见蔡君谟一帖,字字有法度,如端人正士,方是字。”[2]在朱熹看来,蔡襄的书法是值得赞赏的,其对于“法度”的精准,如君子一般值得认可,从字中可以窥得人品。基于这种观点,朱熹在其以“理”为核心的哲学观下构建了在书法艺术中重视“守常”与遵循法度的理论。朱熹把书法的创作视为一种对“天理”的遵循,强调书法在书写风格上秉持原有的特色,不能以夸张、执意做作的风格博人眼球,应该把书写的重心放在字体的端正上,要起笔有力,似古法创作一般有所特点,以此才能正书法之道。朱熹曾言“只一点一画,皆有法度”[3],从中可以了解到,朱熹对书家书法作品的看法不仅继承了“二程”之前对于“意造书风”流于媚世的批判,更把书法创作中的旨意上升到了与合乎理义相对应的高度上,将个人书写艺术中真性情的流露视为逾越道德的体现,真正的书风应当有绳墨为则,一点一画的书写皆需要遵循法度,合乎“理”。

二、朱熹书法艺术特点

朱熹既是理学家,也兼具书法家和诗人的身份。朱熹在行书和草书方面较为擅长,其书法特色以大字最能显现。明陶宗仪《书史会要》中曾评价道,“朱子继续道统,优入圣域,而于翰墨亦工。善行草,尤善大字”。也就是说,朱熹在吸收前人书法风格的基础上,融合自身义理,在书法翰墨方面工笔极佳。朱熹将其理学思想融入书法创作,构建了以“理”为本的书法创作路径,主张以古为鉴,在仿照古风书法的创作中凸显自己的深意,整体以古淡和平的内敛之风为主,同当时的主流书法作品风格不大相同。

(一)追篆籀意

朱熹对于书法的见解同南宋时期“尚意”书风不同,与当时的主流书法作品不同的是他对于书写意境的追求。朱熹认为,北宋所推崇的“尚意”从根本而言无视传统古书风格的继承,毫无法度。朱熹继承了家族对于金石文字的研究,对金石情有独钟,这为他早期的书法风格埋下了伏笔。朱熹崇尚书写中追篆籀意的境界,认为古书是最好的,对当时书法中追求“尚意”所不屑。朱熹早年书法风格直取魏晋之意,习得曹操与钟繇之书,行文之字古朴有力又不失风韵,笔墨精妙,字法俊逸,颇有古书之味。

从目前的朱熹所保留的大字书法(图1)中可以发现,朱熹的大字起笔雄厚有力,不拖泥带水,自成一派,在结尾之处更是回锋圆润,与大篆行笔相同。尤其行笔处不是简单的一笔带过,而是一笔多次回头,以循序渐进、不紧不慢的行笔方式造就了书写上的佳绩。在其行笔方式下,字体沉劲有力,不软绵,也不过于锋利,凸顯出了一种稳重古朴的实在之风,与古代钟鼎文字有异曲同工之处,在字中特别注入了篆籀气息。朱熹尊古学古,却不一味沉浸在古书风的条条框框之下,他以古为新,遥接了古代篆籀的独特眼光与厚重古朴的气息,其书风有些大胆独造,意境高远,在整个唐宋的书法家中别具一格,自有风韵。

(二)自在书风

经过数十年的研究与磨炼,朱熹的书法炉火纯青,其大字书法别具一格,自成一派,而再视其小字,更是婉约清丽,别有一番雅韵,然其成就最高者,莫过于他的擘窠大字。朱熹的大字笔意深远,古朴端庄而不失其味,起笔饱满,雄厚有力,以轻重交替的方法挥斥方遒,长短相宜,偶有飞白游丝,自在相承,末笔宽博有力,承载厚重。在圆转之处,习得颜真卿书风的韧劲,在方折处,似松柏之挺秀,兼有篆隶的古朴之感。行草十分灵动,可以窥得其用笔食古而能化,一点一横皆似魏晋书风的古韵,意境高远,书体自然。结体部分大多平稳厚实,似泰山之巍峨,又如汪洋大海,浑然一体。其高拔处如秀木林立,直指云天;其疏旷处如辽源之广,寂静自在;其蜿蜒曲折处,似峰回路转,悠悠荡荡,令人回味无穷。

品析朱熹大字的意境,好似龙盘虎踞,有威风凛凛之感。又或似南山永固,凝重厚实与古朴自成一体。品朱熹之字犹如阅书万篇,能够指教人之心相,仿圣学之所在,端正己心。在牌匾楹联或摩崖石刻上留有朱熹的大字,尤其是其榜书《千字文》,整体可谓鸿篇巨制,堪称奇伟之作,让人望而喟叹。历代书家对朱熹的字评价甚高:“紫阳文公书法尤闳肆博大,其擘窠大书,浩逸之气直可方驾鹤铭;即寻常著书草稿,纵横浩荡,扩大有寻丈之势”,“神妙全在转运藏锋,若不用力而腕底竟有千斤之力,此种境界求元、明殊不可得……”[4]。

(三)不与法缚

朱熹书法追求的最高境界是一种有法却又无法的境界,正如其所说的:“此本马庄甫所摹刻也,玩其笔意从容衍裕而气象超然,不与法缚,不求法脱,真所谓——从自己胸襟流出者。”[5]在朱熹看来,不论是书法还是任何画作,都应当有一个法度准则,这个法度准则是贯通于“道”和“理”之间的。“道”与“理”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最高范畴,是一切事物之所以然的根本。“道”为“体”,“理”为用,只有在书写的过程中秉持这一准则才能够体现出形意俱佳的书风,遵循这一个规范,笔力到了,就不会有写不好的字。朱熹对书写中“不与法缚”的要求也体现了他“以理论书”的特色。

朱熹非常重视书法中的法度和功力,十分推崇蔡襄、朱鸿胪、喻工部等谨守法度的书家,曾言:“蔡忠惠公书迹遍天下,而此帖独未布。今岁南来,始得见于其来孙谊之家,乃知昔之君子所以事亲者如此,其爱且敬也。孤露余生,无所为孝,捧玩摧咽,不能仰视。遂请其真,摹而刻之,以视世之为人子者,庶以广蔡公永锡尔类之志,非独以其字画之精而已。然又偶得善工,且属诸生黄干临视唯谨,知书者亦以为不失用笔之微意云。”[6]朱熹十分赞赏蔡襄的字画笔力浑厚,是谨守法度的佳作,世人可以此书为对照,可以临摹其下笔之势,以此知晓书法中所流露的高深意境。

三、朱熹书法对后世的影响

书法不仅表现作者的精神风格,也会展现创作时的情景寓意,讲究书法之气与书法内容的统一。朱熹的书法行云流水,追求古意,却在古风之中展现出勃勃生机的面貌。在有所规范的同时,显现出浑厚之力,在整体感觉上呈现出了一种收放自如、苍茫辽阔之意,观如此性情,无不对其笔触赞叹。明代海瑞曾对此题曰:“是书风流韵逸,雅致超群,实乃天然妙品。”而朱熹的书法不仅为当时南宋书坛千篇一律的书风打开了新的局面,其笔触的浑厚功力及自在的书风更对后世有深刻影响。

(一)对南宋、元的影响

作为理学集大成者的朱熹,十分推崇“二程”之学,以“道”为体,重视在书法上的实践,以书风为用。其书法遵循法度,有“书如其人”的主张,力求工笔端正,书风自然。同时又主张“不与法缚,不求法脱”,以超脱于工笔的格式追求深远的意境,这些都深刻影响到了南宋以后书坛的发展。生活在南宋晚期的魏了翁就深受朱熹书学的影响,在继承朱熹书学的同时对其进行了发展。魏了翁在吸收朱熹书学的同时,对朱熹书学中偏激和片面的地方予以了修正,弥补了朱熹书论中的不足。魏了翁的书风在一方面继承了朱熹所重视的“追篆籀意”和“不与法缚”的特点,将“法”与“逸”相结合,同时也强调凸显“意”的外在表现。另外,魏了翁也主张“以书论人”的方式,即从个人书法的笔触中窥探书家的人格品质,将书风本身同个人德行联系在了一起。这种将道与艺相互结合辩证看待的方法,不仅使其理学构建体系更加完整,更促进了后世对于朱熹书风的研究。

在元代,程朱理学正统地位的确立更推进了朱熹书学思想的盛行,朱熹书法中所强调的“义理”之要更被儒者接受,形成了以“理”承“法度”,寻求书法之意的风气。元代崇尚朱熹学说,以赵孟頫为首的元代书法家实践和发展了朱熹的书学思想。尽管元代早期理学思想在书论上的表现还是比较零散的,但是到了元代郑杓新的理论的出现,进一步发展了朱熹的书学看法。与朱熹稍显不同的是,郑杓认为书写不能刻意寻求规矩与法度,而应当在潜移默化中自成一体,在法度中寻求自在。郑杓《衍极》的诞生,将书法理论系统化,从而完全体系化了朱熹的书学思想。

(二)对明清的影响

明清之时科举考试以四书五经为主,朱熹所作的批注被视为科举考试的标准答案。与此同时,朱熹的书学迎来了发展的顶峰,适应科举的“台阁体”书法泛滥,遂成为这个时代书法审美的标准。朱熹反对以“狂”“怪”“奇”为视觉追求的书写风格,认为这种书风是一种对书法自然美的破坏,因此他曾批评道,“字被苏、黄胡乱指流写坏了”。凡是姿媚多态、欹倾不正的书风,在朱熹看来都是媚于世俗、不符合传统正道的。在明初之际,朱熹所遵循的书风逐渐被统治者重视,其所遵循的风格被视为标准,“台阁体”书法便是以朱熹的书法观为思想根源。这一时期的“台阁体”书法代表人物为姜立纲,其笔触恪守古法,每笔每画必求来历的精准便反映了这一时代的书写风格。尽管“台阁体”将唐宋至元末明初以来书法技巧予以明确的规范,却在审美意识上呆板停滞。明中晚期书画市场的兴起,使书法功能发生了转变,其欣赏功能被凸显了出来。因此,书法用笔也由精细谨慎向恣肆欹侧转变。華亭派董其昌,其书法初宗米芾,远师晋唐,行书温婉恬淡,草书流利潇洒,书风自成一派,尚有朱熹书风的影响。清初书坛,受浪漫主义思潮影响,虽有个性的书法家如王铎、傅山等,但整体书风未出明人窠臼。清中叶以后,碑学的兴起标志着书法的历史变革,其社会审美向雄强浑厚转变,朱熹书学的影响在此时已很微弱。

参考文献:

[1]程颐,程颢.二程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1:236.

[2][3]黎靖德,朱子语类[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3 259,3 210.

[4]刘正成.中国书法全集[M].北京:荣宝斋出版社,2005:43 136.

[5]崔尔平.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27.

[6]朱熹.朱熹集[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1 633.

作者简介:

刘紫云,中国计量大学人文与外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宋明理学、中国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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