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教授治疗老年女性生理性尿频经验总结

李清清，NGUYEN QUOC VIET

（1.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 南宁 530200；2.广西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广西 南宁 530200）

指导 林 辰

正常成人白天排尿次数为4～6次，夜间排尿次数为0～2 次，尿频是指单位时间内排尿次数增多；正常成人24 h 尿量约为1 000～2 000 ml，24 h 尿量超过2 500 ml 称为多尿［1］。尿频可以是生理性的，患者无相关器质性病变，常因精神紧张刺激、饮水过多、天气严寒等引起小便次数增多；尿频也可以是病理性的，如膀胱炎、尿崩症、膀胱结核、前列腺增生、尿道口周围病变等所致的尿频；同时，尿频还可以是某些疾病的伴随症状，例如急性肾盂肾炎、糖尿病、子宫肌瘤压迫膀胱、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等疾病表现出的尿频症状［2］。对于非生理性尿频，需积极寻找其病因并针对原发病进行治疗，必要时配合口服药物、膀胱训练、尿道扩张、外科手术等治疗方式［3-4］。中医药治疗生理性尿频具有独特的优势，临床常采用口服中药、针刺、敷贴、推拿等疗法，可获得较好的临床疗效［5-6］。

林辰教授系广西名中医、二级教授、广西中医药大学博士研究生导师，从事临床、教学、科研等工作三十余载，长期钻研壮医药学，深入研究壮医针灸，独创了“多维联用壮医外治疗法”［7］与“壮医环针法”［8］，善于运用壮医与中西医结合、内外治结合、药物与非药物结合的方法治疗各种临床常见病及疑难杂病。余有幸跟师学习，现将林辰教授治疗老年女性生理性尿频的经验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壮医学中无尿频的相关病名，根据其症候表现认为病位主要在于“咪腰（肾）”。林辰教授认为，老年女性生理性尿频的发生主要与以下几个方面有关。一是患者年老咪腰（肾）虚，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老年患者肾精及肾气日渐衰少，肾的生理功能下降。肾主水，参与调节机体水液代谢，肾的气化及升清降浊功能失职，水液排泄障碍，可发为尿频；肾主蛰藏，肾精气不足，封藏不固，致咪小肚（膀胱）失约，可见尿频之症；肾开窍为前后二阴，前阴司生殖与排尿，故肾虚可出现排尿障碍相关症状。二是嘘（气）虚，气对水液有固摄作用，可防止水液流失过多，当气虚不固津，尿液失于固摄则排泄失常，可见多尿、尿失禁等。三是与女性的生理结构与生理功能有关，“经、带、胎、产”是女性特有的生理现象，女性需承担生育的任务，妊娠使盆底肌松弛，括约肌功能受损，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气虚下陷，该现象愈发明显，膀胱括约肌收缩功能欠佳，则小便次数增多。此外，老年女性经历绝经期，性激素水平发生变化，体内的雌性激素、孕激素水平降低会影响膀胱尿道功能，从而导致尿频症状的出现［9］。四是心理因素影响，老年人多睡眠较浅，低质量的睡眠容易给患者带来紧张、焦虑的情绪，精神刺激容易使膀胱逼尿肌收缩，产生尿意，从而使小便次数增多。综上，林辰教授认为，肾虚、气虚、情绪紧张等因素相互作用，使龙路、火路功能减退，天、地、人三气不能固摄机体，三气不能同步发而为病。

2 治疗经验

林教授治疗尿频以补肾益气缩尿、疏肝安神、调畅情志为主要治疗方法，注重将中药内服与针刺、心理疏导、调节日常饮食起居等综合运用，多法联用疗效更佳。

2.1 遣方用药 老年女性生理性尿频的发生主要与肾虚、水液代谢异常、气虚失于固摄有关；此外，良好的睡眠质量可以缓解患者焦虑情绪，直接或间接减少患者夜尿次数；因此林教授治疗本病以补肾益气缩尿、疏肝安神为主要治疗方法，以使龙路、火路通畅，水道、谷道、气道运行有序，天、地、人三气恢复同步。遣方用药以补肾益气药为主，配伍安神、疏肝解郁之品等，创建了治疗该病的中药基础方，药物组成：金樱子、覆盆子、酒肉苁蓉、盐杜仲、黄芪、党参、桑椹、远志、酸枣仁、醋柴胡、盐牛膝、丁香。方中金樱子酸甘涩平，归肾、膀胱经，覆盆子甘酸温，归肝、肾、膀胱经，两药能补能涩，补肾而又具有收敛固涩之性，可益肾固精缩尿，共为君药。肉苁蓉甘咸温，归肾、大肠经，既补肾壮阳，又益精血，经酒制后增强温阳补肾之功，杜仲甘温，归肝、肾经，为治肾虚腰痛之要药，经盐制后补肾作用更强，两者合用温补肾精；黄芪被称为“补气之长”，补气而又升阳举陷；党参补气，同时健运脾胃以防方中大剂补药滋腻碍胃；桑椹甘酸寒，可滋阴补血、生津润燥，补肾而又防方中药性之温燥，《滇南本草》言桑椹“益肾脏而固精，久服黑发明目”；远志交通心肾、安神益智，酸枣仁味酸，有收敛之性，善于养心益肝安神，为养心安神之要药，远志、酸枣仁合用安神助眠；柴胡疏肝气解郁结、调达气机、升举阳气，醋制后引药入肝经，加强疏理肝气的作用；上药共为臣药。牛膝补肝肾、强筋骨、利尿通淋，还可引药下行，盐制则加强补肾之功；丁香辛温，温中降逆、补肾助阳，与牛膝合为佐药。全方收中寓散、补而不滞、温不致燥，共奏补肾益气、疏肝安神之效。林教授在拟方时常注重药物的归经，多选用归肾、膀胱经之药物，以提高用药的准确性；同时，善用经炮制的药物，以增强药物功效，引药入经。临床根据患者症候表现加减药物，若腰膝酸软者，加菟丝子、续断、桑寄生、补骨脂、淫羊藿等以鼓舞肾气，加强补肾强腰之功；若伴尿痛、尿急、尿不尽等症，则加车前子、金钱草、木通、瞿麦以利尿通淋；若伴小便浑浊者，加萆薢以分清泌浊；若患者平素情志不畅、情绪易怒或低落等，则加大柴胡用量，由常规用量10～15 g 增加为15～20 g，再加合欢皮、香附、百合、川芎等以行气、疏肝解郁、清心除烦；若舌下脉络曲张，瘀血之象明显者，加红花、桃仁、当归、赤芍以活血化瘀。

2.2 针刺治疗 林教授治疗本病在予患者中药内服的同时常配合壮医针刺治疗，注重天圆地方的取穴原则，选穴较为固定，根据多年临床经验总结出了针刺基础方，取穴：天宫穴（TTg）［10］41-45，天三环3、6、9、12 穴（TTh3-3、6、9、12）［10］47、天二环6穴（TTh2-6）［10］111-112、腰一环6、12穴（RYh1-6、12）、腰二环1、2、4、5、6、7、8、10、11、12 穴（RYh2-1、2、4、5、6、7、8、10、11、12）、腿弯穴（DTw，双侧）、后下桩（DHXz，双侧）、地桩穴（DDz，双侧）［10］142-146。采用S 环针法或8 字环针法，进针深度视患者体质强弱及针刺部位肌肉丰厚程度而定，针刺治疗每周1～2 次，每次留针30 min，留针期间予TDP神灯照射腰部、双下肢等裸露的部位以免患者受凉；同时嘱患者留针期间将意念集中于腰腹部，意念无法集中者可选择安静入睡或闭目养神，忌聊天、玩手机等扰乱神志。天宫穴、天环穴分布在天宫（头部）之上，可传达“巧坞”之令，通调龙路、火路，开窍宁神，可用于治疗失眠、遗精、阳痿等症，针刺天宫穴，天三环3、6、9、12 穴，天二环6 穴可安神定志，提高患者睡眠质量，使患者进入良好的睡眠状态，缓解精神紧张，改善尿频症状；同时，天宫穴、天环穴为天部的穴位，可寓“升提”之意。腰环穴位于人部，可通路、散结、补虚，用于治疗谷道、水道疾病；选取腰一环6、12 穴，腰二环1、2、4、5、6、7、8、10、11、12穴以补肾强腰，益气缩尿。后下桩、地桩穴、腿弯穴补肾填精益气。诸穴合用，调气补虚，可恢复火路、龙路功能，使天地人三气复归同步，达补肾益气、强腰缩尿之效。

2.3 情志及日常起居调摄 林教授治疗本病注重患者的情志及日常生活起居的调摄。在就诊过程中，林教授耐心聆听患者诉求，言语温和，态度亲切，积极给予患者心理疏导，向患者解释病情，帮助患者排解不良情绪，减轻焦虑，树立治疗的信心。嘱患者培养一定的兴趣爱好，适当参与社交活动，以使精神上有所寄托，转移注意力，保持平常心态，精神刺激减少有助于减少尿意产生的次数，缓解尿频症状。同时，饮食上宜清淡且富有营养，忌暴饮暴食和肥甘厚腻。作息上宜规律，忌熬夜，避免夜间精神过于兴奋，以免影响入睡；此外，夜间应减少饮水量。运动上宜适度，患者可适当进行凯格尔运动以锻炼盆底肌、逼尿肌及括约肌，改善膀胱功能［11］，还可根据自身的身体状况及兴趣爱好选择一些中医传统运动，例如太极拳、八段锦、五禽戏等，适当的运动有助改善患者病情，同时又有助于调节患者情志，可获多效。但林教授指出，老年患者多有基础疾病，或是心肺功能相对欠佳，需特别注意运动强度与运动量，适度即可，切不可进行剧烈运动。

3 验案举隅

患者，女，86 岁，2022 年12 月27 日初诊，主诉为“小便次数增多10 余年”。现病史：患者自诉10 余年前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小便次数增多，白天6～10次，夜间1～2次，每次小便量少或正常，偶有腰酸，余无明显不适，当时未予处理。其后尿频症状日益明显，较为影响正常的日常生活及睡眠，遂至林教授门诊就诊。症见：小便次数增多，白天8～12 次，夜间4～6 次，尿清长，伴有腰膝酸软，头晕呈昏沉感，偶有心慌，头痛，四末不温，平素情绪易低落，无尿急、尿痛、血尿，无腹痛等，寐差，入睡困难，易醒，纳尚可，大便调。舌淡、质嫩、边有齿痕，苔薄白，舌下脉络曲张、色紫暗，脉沉细，尺脉不显。查体：神清，精神欠佳，心肺腹查体未见明显异常，双下肢轻度凹陷性水肿。西医诊断：生理性尿频。中医诊断：尿频（肾阳虚证）。治疗以温补肾阳、益气填精为法，予基础方加减，组方如下：金樱子20 g，酒肉苁蓉15 g，盐杜仲15 g，桑椹15 g，覆盆子10 g，盐牛膝10 g，黄芪15 g，醋柴胡12 g，党参15 g，远志15 g，酸枣仁12 g，丁香12 g，红花10 g，木瓜12 g，川芎10 g。7 剂，每日1 剂，水煎，分早晚2 次饭后温服，每次150 ml。针刺取穴：天宫穴（TTg），天三环3、6、9、12穴（TTh3-3、6、9、12）、天二环6穴（TTh2-6）、腰一环6、12 穴（RYh1-12）、腰二环1、2、4、5、6、7、8、10、11、12穴（RYh2-1、2、4、5、6、7、8、10、11、12）、腿弯穴（DTw，双侧）、后下桩（DHXz，双侧）、地桩穴（DDz，双侧）、腕内中穴（TWnz，双侧）。就诊当日针刺1次，采用S环针法，进针后留针30 min。嘱患者放松心情，规律作息，清淡饮食，适当进行膀胱功能锻炼。

2023 年1 月3 日二诊。患者诉小便次数较前减少，白天8～10 次，夜间3～4 次，进食后易腹胀，偶有腰酸，手脚冰凉较前好转，较易入睡，但易醒，无头晕头痛，无心慌心悸，纳可，大便调。舌淡红、苔薄白，脉沉细。查体：双下肢已无水肿。中药在首诊方基础上去川芎、木瓜，加炒六神曲15 g。14 剂，煎服方法同前。针刺取穴在首诊基础上去腕内中穴，在就诊当日针刺1次，针刺方法同前。

2023 年1 月31 日三诊。患者诉小便次数明显减少，白天6～8 次，夜间1～2 次，有时甚至可整夜不需排尿，偶有口干，无口苦、无腰酸腰痛、无腹胀腹痛、无头晕头痛、无心慌心悸等，纳寐可，大便秘结难解，2天1次。舌淡红、苔薄白，脉沉。中药在二诊方基础上去炒六神曲，加黄芩10 g、玄参10 g、麦冬10 g。14 剂，煎服方法同前。针刺取穴及方法同二诊。

3个月后随访，患者诉每日小便次数正常，睡眠质量良好，无明显不适。

按语：患者为老年女性，因小便次数增多来诊，患者24 h 总尿量正常，故诊断为生理性尿频。患者尿清长，伴有腰膝酸软，结合舌脉象，辨证为肾阳虚证。治疗以温补肾阳、益气填精为主，辅以疏肝解郁、安神，患者舌下脉络曲张、色紫暗，提示患者存在血瘀，中药处方予基础方加辛散温通之红花、川芎以活血化瘀；另患者有头痛症状，川芎上行颠顶，“头痛不离川芎”，川芎可止患者头痛；木瓜乃治脚气肿痛之要药，患者双下肢凹陷性浮肿，加木瓜以化湿消肿。患者偶有心慌，针刺予基础方加双侧腕内中穴以宁心安神定悸。二诊时，患者症状较前好转，患者已无头痛及双下肢水肿，予去首诊方中之川芎、木瓜；患者进食后易腹胀，加六神曲消食和胃，炒制则健脾消食之效更佳。患者已无心慌，针刺处方予去双侧腕内中穴。三诊时患者诸症继续好转，已无腹胀，予去二诊方之炒六神曲；患者偶有口干，大便秘结难解，舌淡红、苔薄白，脉沉，提示阳虚程度较前减轻，出现阴虚内热之象，此时更需注意制约药物温补之性，同时兼以清热养阴，但患者年老体虚，且肾阳虚之证候仍存，用药不可过于寒凉；故在二诊方中加清热泻火之黄芩以制方中之温性，加甘寒润之玄参、麦冬养阴生津润燥。

4 小 结

综上所述，林辰教授认为老年女性生理性尿频的发生多与气虚、肾精亏虚、精神刺激以及女性特有的生理解剖结构及生理功能特点有关，治疗上注重补肾益气缩尿、疏肝安神，采用中药内服与壮医针刺相结合的方法，取穴上选用壮医穴位，采用壮医S 环针法，体现了鲜明的民族医药特色，同时注重给予患者心理疏导，调畅患者情志，嘱患者调节日常生活起居，适当进行膀胱功能锻炼等，诸法合用，使天地人三气同步，疾病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