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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离婚》中的女性处境与路径探究

2023-05-30宁开玲

文学教育 2023年3期
关键词:离婚女性鲁迅

宁开玲

内容摘要:《离婚》是《彷徨》的最后一篇,发表之时正值离婚热潮,体现了鲁迅对女性问题的深邃思考。故事中的爱姑为着离婚这件事,奔波三年,同时受到夫权、父权和乡权的三重压迫,仍想坚持己见,讨个公道,但即使她再泼辣强势,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在彷徨无助中只能认下自己的宿命。而鲁迅对于女性出路的思考,还没有停止,在后续的《奔月》中可得以一窥。

关键词:鲁迅 《离婚》 爱姑 妇女解放 女性

《仿徨》一共十一篇,写于1924-1925年间,而《离婚》正位于最后一篇。1925年,鲁迅创作并发表小说《离婚》,正值国内外思潮激烈碰撞交流,青年们思想解放之际,也正好是离婚热潮轰轰烈烈开展之时,“‘离婚问题,作为新道德产生的严重社会问题,成为五四运动后报刊媒介热烈讨论的公共话题”[1]。故事叙述中的主角爱姑,本不欲离婚,面临外部世界的三重压力——父权、夫权和乡权的联合抵制,不同于原先的强势泼辣,在威权面前渐渐失掉了让对方“家破人亡”的勇气,结尾,她失去了所有的倚仗,“被离婚”后只能恭敬和气地离去,历时三年的离婚风波也偃旗息鼓。看似皆大欢喜,只可惜,两年前鲁迅就发表《娜拉走后怎样》,公开探讨回答女性的出路问题,到了1925年,似乎女性的出路问题还是无解,还是一样的“不是堕落,就是回来”[2]166,没有其他选择。本文通过分析爱姑“被离婚”面临的两难境地以及整合探讨鲁迅笔下的女性叙事文本,并梳理出一条新的女性路径。

一.外部世界的三重大山的压迫

首先是夫权的压迫。古代社会讲究三从四德,规训女子,有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爱姑从小生活在传统古板的封建家庭中,耳濡目染,本是一个传统安分的普通乡下女子。十五岁过门早早做了施家的媳妇,“自从我嫁过去,真是低头进,低头出,一礼不缺”[3]154,她是明媒正娶而来的,家境殷实,父亲得着乡里的尊敬,沿海的居民也略有几分惧怕,几分薄面,见了面都需做出恭敬有礼的样子,尊称一声“木叔”或是“木公公”。而她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门当户对的施家(施家出得起九十块大洋,送过慰老爷一桌酒席,又地处农村,男方家底一般不会差,至少是与庄家持平),若是丈夫疼爱,夫妻和睦,孝顺公婆,倒也幸福美满,只可惜丈夫压根瞧不起她,不仅没有好声好气,还经常辱骂——“开口‘贱胎,闭口‘娘杀”[3]155,身体上遭受毒打,精神上承受侮辱,两家家境相当,庄家在当地颇有名望,她自小被人高看一眼,而她嫁过去后并未有错处,本就憋了一口气在心里。但在当时的农村,丈夫打骂妻子是视为理所应当,做女儿的珍贵,可是做媳妇的是外人,并不得额外的疼惜,爱姑只能忍着。但值得注意的是,文中没有出现孩子的描述,可想他们婚后没有孩子。爱姑曾对八三说道:“我倒要对他说说我这几年的艰难,且看七大人说谁不错”[3]149,以及吃年糕汤时心里想:“我要细细地对七大人说一说,从十五岁嫁过去做媳妇起……”[3]152,除去离婚纠纷的这三年,爱姑嫁过去的时间不会少于两到三年。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本是皆大欢喜,新妇过门,碍着亲家的颜面,至少不会太令其难堪。爱姑虽性子泼辣,倒也礼数周全,但时间一长,三年不能生养,是大忌,并且丈夫也对她没有什么感情。由此我们可以大概梳理出一条脉络来:丈夫不喜,又未生养,爱姑在夫家不得宠,丈夫寻花问柳,公婆也非打即骂,爱姑憋了一肚子气,后来丈夫竟然找了个寡妇,如果是娶回来当妾,爱姑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生闷气,但是夫家当时已经放弃了她,决心赶她走。放着三茶六礼娶的清白人家的女儿不要,要娶一个寡妇,且公婆也不反对,反倒帮着儿子,这不是一件很正常很有脸面的事情,在乡里是会被说闲话、戳脊梁骨的,这恰恰反倒说明当时爱姑与夫家的矛盾已经白热化,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爱姑对自己的丈夫、公公是“老畜生”“小畜生”地骂,证明她对这个家也是被逼得顾不得半点礼数了。夫家要赶爱姑走,爱姑只能哭着回到娘家找父亲兄弟撑腰。

第二是父权的保护与败阵。给女儿取名爱姑,又给她找了个家境相当的婆家,已经能看出来父亲对女儿的疼惜与重视。庄木三想起女儿哭着回来,诉说亲家的可恶,又忆起他后来雪恨的种种,他本来要冷笑——“但这回却不,不知怎的忽而横梗着一个胖胖的七大人,将他脑里的局面挤得摆不整齐了。”[3]151庄木三看着女儿的被赶回家,又心疼又气愤,三媒六礼嫁出去的女儿竟然比不得一个寡妇,被抛弃回娘家,简直是奇耻大辱,自觉脸上也无光,家中子嗣多,他又是个有声望的人,自然吞不下这口恶气,定要讨个说法。刚开始,庄木三出于对爱姑的疼爱与对本家面子的维护,站在了女儿这边,给了亲家不少苦头吃,去年还率领六个儿子去“拆社”,狠狠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但是渐渐地,日子越过越久,战线拉得太长,他也倦了,疲了,累了,颓唐起来,而且对方赔贴的钱给得也多,劝说的人屡次三番地来,他开始犹豫,踌躇了,并抱怨“还是为她。……这真是烦死我了,已经闹了整三年,打过多少回架,說过多少回和,总是不落局”[3]148,那么,他只差一个台阶下罢了。七大人的出现是个很好的契机,慰老爷也来通了个气,让他带上红绿帖,正好又是新年会亲,是个喜庆日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六个儿子没来,没了帮手,没了气势,代表父权这头已经败下阵来,提前替爱姑决定了结局。庄木三面子有了,财也足了,心中自是满意,作为起事的带头人,又不好在女儿面前表露,有失颜面,于是装聋作哑起来——“竟说不出话”[3]153。

第三是乡权的镇压。《乡土中国》中写道:“文化本来就是传统,不论哪一个社会,绝不会没有传统的……但是在乡土社会中,传统的重要性比现代社会更甚。那是因为在乡土社会里传统的效力更大。”[4]72因为遵循礼,遵循传统,所以爱姑即使泼辣也一礼不错,施家的儿子找了寡妇就要休掉妻子,是不符合礼的,两家起了矛盾,闹得沸沸扬扬的,颇影响村中风气安定,乡里的头头就要出手。故事里胖子透露,这沿海十八村都知道施家的儿子姘上了寡妇这件事,证明闹得很大,所以乡里组织调解,大人物就要出面说和。先是调和,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说来说去,变成“走散”,但爱姑也不依,她既不想回去也不想走散,她就是要个理,要个说法,要个公道,给许许多多的苦头施家吃,事情闹得越大她越解气——“拼出一条命,大家家破人亡”[3]154,可见她的勇气。乡权的压力首先来自流言蜚语,可那时,在气头上并且在乡间习俗中站得住理的爱姑并不在意。其次,来自慰老爷,可她也毫不在意,心中轻视——“慰老爷她是不放在眼里的,见过两回,不过一个团头团脑的矮子:这种人村里就很多,无非脸色比他紫黑些”[3]151,她爹走得进高门大户,她从小比一般女子见识多,慰老爷在她眼里只是个随处可见的乡里人罢了,地位不高不足以说服她,震慑她。第三来自城里素未相识的七大人。七大人在乡里人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住在城里,身份地位就不一般,在八三是表现为“睁大了眼”,尊称一句“他老人家”,汪得贵也赞其为知书识理的人,大人物,专讲公道话,见过大场面。此时,爱姑的心里还是抱有期待的,认为自己占了上风,有了优势,大人物肯定站在她这边。

可是这七大人此人是虚有其表,败絮其中。一是把烂石一样的屁塞当个宝贝,用手摩挲还在鼻子旁边擦了两擦,行文充满了嘲讽意味。二是只会附和着说和,讲的全无道理,没有真凭实据,“公婆说走就走”的习俗是他一个人讲的,并没有实际证据,若是媳妇未犯错,公婆说走也不能直接走,也得顾虑媳妇的娘家,乡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乡里都不这样,可想而知文明开化、思想解放的府里、上海北京、外洋更不这样,完全是一顿胡诌。三是收了钱,用威权恐吓爱姑,做调解的人出了力,是要有调解费的,那“没有数过的一沓里的钱”便是。他并不听爱姑的辩解,无视她并且自顾自地使唤仆人给自己拿鼻烟壶,爱姑是乡下人,不懂这些,只单纯被七大人的虚张声势吓到了,且那时她陷入了夫权、父权、乡权的三重夹击,作为一个势单力薄的女性,她彻彻底底地孤立无援了。“作为士绅阶层代表的七大人,反倒成了伦理的破坏者和经济上的唯利是图者”[5],至此,爱姑所能依靠的外部世界完全叛变。

二.内心世界的泼辣强势与节节败退

在整个离婚事件中,爱姑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性格泼辣强势,她有自己的想法,也认真贯彻执行,虽然她渐渐地失去了所能够依靠的三种力量,但是作为爱姑自己,她始终没有放弃争取自己的权利。

第一,对待夫家的苛刻虐待,并没有忍气吞声。爱姑性子较烈不仅由于她出身较好,家里有钱,而且有父兄撑腰疼爱,有底气。面对婆家的“气杀钟馗”,不给一点好脸色,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一个耳光,她为维护自己的人格奋起反击,闹得他们寝食难安,一口一个“老畜生”“小畜生”地骂回去,绝不默默承受。但她明白,自己已为人妇,她此刻无法回娘家说理,回了也只是被劝回去。所以尽管在婆家待得毫无尊严,动不动挨打受骂,她也没走。直到丈夫看上了寡妇,家里更是鸡飞狗跳,“老畜生”“小畜生”都赶她走,尽管因为丈夫为着一个寡妇撇下了她而火冒三丈,但她也终于抓到机会,在伦理的天平上站稳了脚跟,痛痛快快回庄家诉苦,联合父兄惩治施家。她不依不饶,势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她既不留恋回去也不同意一拍两散,她为着诉苦闹翻了天,只想着让施家知道什么叫“人财两空”“家丑外扬”,试试撇下三媒六聘娶回来的糟糠之妻是个什么样的严重后果。最后,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去年拆了他们的灶,给了他们很大的侮辱,今年又让他们大大破财,为了离婚,施家父子又送礼又送钱,与各方周旋,遭人讥笑,比起半年前,“分明都见得苍老了”[3]152。就算是故事的最后,所有都站在了默认了二人走散的结局,但作为单枪匹马的她,仍旧想为自己争取一番——“爱姑觉得自己是完全孤立了;爹不说话,弟兄不敢来,慰老爷原本是帮他们的,七大人又不可靠,连尖下巴少爷也低声下气像一个瘪臭虫,还打‘顺风锣。但她胡里胡涂的脑中,还仿佛决定要作最后一回的奋斗。”[3]155她喊了声“七大人”,却是满心满眼的失望和惊疑,这本是她最后的指望了。她原认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可以随意指责施家,让众人都为她吃过的苦伤心难受,为她主持公道。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有钱是能使鬼推磨的,讲公道话的人不过是“伪君子爱财,取之无道”,她已经站在三方的对立面,再无取胜的可能。并且在士绅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女人,手无寸铁的妇道人家,闹这么久,也该收手了。在爱姑身上有种属于现代女性的坚韧,表现为孤立无援后的破釜沉舟,即使这坚韧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作为一个“粗笨女人”,她心里是没有那么多想法的,她为礼所束缚着,最终也只能为所谓的礼所屈服,不能再抬头看到更蓝的天空。

其次,也正是因为她不服输的性格,在这场对抗三方的拉锯战中,她节节败退。“从人物言语行动看,爱姑性情耿直,缺乏教养,言语粗鲁”[6]54,在婆家,她不甘受辱,定要骂他们回来,闹得天翻地覆,毫不吃亏。施家父子想要丢弃她,娶一个寡妇,那是不行的。退一步来说 ,要是爱姑性情温顺,能忍则忍,薄情的丈夫即使看上了寡妇也未免狠下心来赶她走,好歹有她一口饭吃,毕竟赶妻出门只为另娶个寡妇,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即使是一直帮衬自己的父亲,她也毫无遮拦地在一船的外人面前批评自己的父亲:“连爹也看得赔贴的钱有点头昏眼热了……”[3]150,在满屋的堂客中间,也作埋怨状:“就怨我爹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老发昏了”[3]155,侧面看出,家里对爱姑的确是有些溺爱在的,否则不会养成她这样一个口无遮拦的耿直个性,甚至在“体面人物”面前骂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辞来。“小畜生”逮住了机会申辩,博得些同情,又顺势而为激怒了毫不知情的爱姑,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得体。本来这件事情错处在他,这么一来,显得爱姑分明也有些错处缘由在其中,使众人好做决断一些了。最后,在七大人明为唤仆实为威吓的高声中,她失去了一切辩解的力气——“她觉得心脏一停,接着便突突地乱跳,似乎大势已去,局面都变了;仿佛失足掉在水里一般,但又知道这实在是自己的错。”[3]156她口不择言,犯了忌讳,触怒了大人物的威严,甚至有些害怕起七大人动用私刑,原先提出的赔偿也化为泡影,得不偿失。声音变得微细,又怕有变故,盯着父亲数钱,又不由得转过脸去看七大人打喷嚏,哆哆嗦嗦起来,直到手续办通,双方各不亏欠,才放下心来,气氛也变得缓和。爱姑虽然一开始没有一拍两散的退让想法,坚持为自己发声,表达了对夫权、父权、乡权的不满,但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又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命。小说的结尾,爱姑面对慰老爷的挽留,恭恭敬敬地地婉拒,礼礼貌貌地道谢,既是拒絕再留在这个令人尴尬的境地,也是迎接新生一天的开始,虽然表面上与施家不再敌对,但并不代表对对方认可。但是回家之后,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爱姑的出路无非也就是两种:要么再嫁,要么熬成老太太。

三.《奔月》:爱姑的第三种可能

正如娜拉一般,觉醒了的女性是无路可走的,她们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的悲惨处境,却无力颠覆它,只能在时间的长河中失去重生的勇气,梦醒了无路可走,是不是更加悲哀呢?不尽然,既然醒了就有机会逃掉,就有社会进步的诉求提出来。鲁迅在发表《娜拉走后怎样》的之前与之后,都有讨论女性出路问题的小说出来,这里就《明天》《祝福》《伤逝》《离婚》《奔月》几篇谈谈。严谨来说,这里面的女主人公不能全算觉醒的娜拉,只不过她们都面临相同的处境:无路可走。要么是依靠男性,回归家庭,要么就是堕落致死,似乎没有很好的出路,也没有独立生活的条件。《明天》的写作早于《娜拉走后怎样》,算是鲁迅对此问题的初步探索,小说里,单四嫂子的“明天”是一片寂静,她是个粗笨女人,只是觉得屋子太大太空,纺出来的纱寸寸都没有意思。宝儿的葬礼没有婆家也没有娘家的参与,只有一个对门的邻居王大妈搭把手,可以料定单四嫂子的的确确是形单影只了,没有任何亲人可以替她做主。结尾几条狗的哭泣,似乎也是在为单四嫂子的命运作注,何况,还有蓝皮老五和红鼻子老拱之类的觊觎。《祝福》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作单四嫂子的延续版,同样是传统妇女,称呼都类似,丈夫死了又没有孩子,只不过祥林嫂有力气,能干活,曾到过大户人家帮工,只可惜有个婆家,为了小叔子娶媳妇被卖进深山老林,但她命好,遇到贺老六,但她的命也坏,幸福来得太短暂,很快成了精神不济的幽怨寡妇,最后死在了鲁镇新年的一片咒骂声中。《伤逝》里,子君作为一个新式女子,与涓生自由结合,离开家庭,却也不免成为一个无法自食其力的家庭主妇,囿于琐事之中,渐渐失掉了恋人之间所必备的共性和吸引。涓生本想仗着子君逃离这寂寞和空虚,却因为生活无着,抛弃了这不顾一切为他脱离社会与家庭的女子,自私将她推回满是冷眼的火坑,间接造成了她的死亡。《离婚》里,早先爱姑有家人的疼爱和支持,能给夫家许多苦头吃,有了面子也有了钱,但她最终也只能屈服于三方压力,接受二人走散的结局,而不是最初一直坚持的不离异,直闹个天翻地覆。没有权利和地位的女性,似乎总是无路可走的。

但《故事新编》的《奔月》给了另一种解答,如果除去早就写好的《补天》一篇,其实《奔月》算是《故事新编》的头篇,也是一次革新的呼喊。在文中,羿可以算是现代人眼中的模范丈夫了,顾家,温柔,有能力,疼爱妻子,但嫦娥同样不差,她家境优越,长得漂亮,虽然妆花了些,人也有些憔悴,“但嘴唇依然红得如火;虽然并不笑,颊上也有浅浅的酒窝”[7]373,连羿都心中惭愧——“唉唉,这样的人,我就整年地只给她吃乌鸦的炸酱面……”[7]373只可惜,他说漏了嘴,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羿是体贴妻子,但他同样早就为自己做好了打算——吃下那颗金丹,他就万事不愁。而此时,嫦娥不再留恋于羿许下的种种承诺,她吃了一年的乌鸦炸酱面,她给过他时间了,当断则断,不等羿实现他的诺言,就先发制人地做出了反叛行为——吃下羿本来作为最后退路的金丹,独自飞升。嫦娥陪羿吃了一年的苦,本来没打算要走,但羿暴露了他的小心思,嫦娥反而能义无反顾地离去了,若是羿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嫦娥兴许还不会走。这种主动脱离的反叛精神让传说故事中的嫦娥拥有了全新的形象。从《明天》到《奔月》,女性的自主意识慢慢增强,传统妇女中,守寡、再嫁、出去做女工的路是行不通的,虽然拥有新式思想,脱离家庭自由结合,但没有继续幸福下去的能力和条件,囿于柴米油盐失去自我也是死路一条,而爱姑,无论是礼数周全还是潑辣强势,大闹一通,最终还是屈服于封建威权,同意离婚,回到娘家。而嫦娥,她遵循内心,不再等待,果断吃下金丹,飞升到了天宫之上,寻求别样的幸福和自由去了。

参考文献

[1]杨联芬.浪漫的中国:性别视角下激进主义思潮与文学(1890-1940)[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103.

[2]鲁迅.鲁迅全集·坟·娜拉走后怎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66.

[3]鲁迅.鲁迅全集·彷徨·离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54.

[4]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71-72.

[5]李哲.《离婚》:“城乡交错”的空间与乡民的“个人自觉”[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0(4):67.

[6]杨联芬.重释鲁迅《离婚》[J].文艺争鸣,2014(6):54.

[7]鲁迅.鲁迅全集·故事新编·奔月[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73.

(作者单位:河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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