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木版年画的数字动画设计研究

杜杰 马蓓蓓

关键词：木版年画 形式语言 剧本改编 叙事模式 动画设计

引言

木版年画最早兴起于明末清初，尤以康乾盛世为最[1]，凤翔木版年画便是其中分支，植根于古老厚重的西北黄土地，继承古代雕刻艺术的优秀造型传统和其他民间艺术，历经百年传承发展成为当地乃至全国民俗文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民间艺术品。近年来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使设计的视觉表现由传统的纸媒发展为以网络为传播平台的新媒体，而凤翔木版年画传统的表现形式已经不能完全让受众感同身受的体会到这一传统的民间美术工艺，这时数字媒体的出现就为传统凤翔木版年画的艺术表现带来了新的视觉表现形式。

一、凤翔木版年画的形式语言

文化内涵是木版年画的精神所在，凤翔木版年画艺术特色鲜明、表现手段纷繁，自成一个十分独特的审美体系。这就意味着在动画影片创作中应注重木版年画自身的文化内涵，无论是图案、色彩还是画面安排。

（一）表现形式

用线进行艺术创作是凤翔木版年画主要的绘画语言，线构成了其形式美的主体，这就要求在动画改编的过程中应注重线的应用，包括疏密、置黑布白线的组合[2]；除去线的应用，在造型处理上凤翔木版年画的创作与唐代画家张璪所提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绘画理论相仿，强调艺人们在创作时遵循“心”而并非真实，在他们的造型法则中现实的真实性要让位于艺术的理想性，无论是人物的头身比还是人与事物之间的体积比。

（二）色彩表现

木版年画顺应人们“年”的心理需求，色彩追求鲜明热烈，画面强烈又明快，用色以大红、米黄、桃红、金沙绿等颜色为主。在色彩关系上多使用对比色，比如红配绿、黄配紫等色彩搭配，采取的是相互对比的方式，以达到彼此强调的作用。

（三）艺术特征

木版年画的创作来自于年俗的特定要求，为了贴合百姓渴望生活殷实与富足的美好愿望，年画的构图大多不留空白，画面饱满而又充实。另外，凤翔木版年画在日常生活中还具有一定的装饰作用，这就要求在年画的画面安排上注重形式感和装饰性，使其在满足人们美好生活愿望的同时兼有装饰家宅、点缀环境的作用。

二、剧本与叙事模式是凤翔木板年画应用于动画的关键

本文所重点讨论的就是将凤翔木版年画这一寶贵资源变成动画的形式，一来是保护、发展物质文化遗产之需要，二来是对动画艺术有益的推动与实践。凤翔木版年画作为一个传统的视觉艺术，与动画这一现代传媒艺术固然有大多不同，将两者相融就必须首先要发掘两者相同之处；不论动画还是木版年画在本质上都是“艺术”，其目的和表现手段都是用一种特殊的视觉方式“叙事”，从而把故事呈现出来。动画创作首先可以概括为两大板块，分别是动画剧本创作和视觉化转换，动画剧本是一部动画创作的根本，因此选择哪种故事和如何表现故事，就是动画与传统年画创作的共同之处。在动画艺术方面，其独特的表现形式决定了在剧本创作阶段就要选择适合动画表现的内容，同时在动画剧本的创作中要把握木版年画的基本特征，从而营造一个具有原创性的虚拟空间[3]。另外，动画剧本的创作还包括内部叙事逻辑与外部视觉逻辑，在创作时需要考虑时间、空间等必不可少的要素，木版年画同样如此，艺人在雕刻木版年画时除了要考虑受消费者喜爱的年画种类之外还要考虑如何在固有的题材上表现其故事性，也就是选用哪种叙事方式合理的来表现已有的题材。综上所述，可以明确如何处理剧本和选择哪种叙事方式是凤翔木板年画改编为动画的两个关键节点。

（一）凤翔动画剧本创作中的题材选择

1.动画剧本的题材分类

故事题材的选择仍需要从动画和凤翔木板年画这两个角度切入，再将两者汇总。从动画制作的角度看，动画剧本在创作方法上分为两类，分别是改编类和原创类；而在剧本的创作题材上又大致分为现实、科幻、奇幻三大类[4]。在一部动画作品的表达中，针对不同的故事类型匹配合适的画面呈现方式，能够更好地突显动画故事的主题、深化思想。现实类题材大多改编自人们的真实生活，往往带有一定的警醒和教育意义；科幻类就是在有科学依据的基础上构建一个或多个虚拟场景，在虚拟世界中用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赋予主人公强大力量，故事构架通常表现未来世界；奇幻类与科幻类题材相反，它的故事构建不需要科学的支撑，完全由导演和编剧来决定其故事发生年代以及情节，这类的题材通常改编自神话故事，不受现实束缚。

2.动画剧本的创作难点

凤翔年画转变为剧本，其中最复杂的难点就在于其历史文本的多元性。凤翔木版年画在创作题材上大致分为六大类，据非遗传承人邰立平先生口述凤翔木版年画中最能代表其特色的就是门神画，“凤翔年画中的门神画是比较独特的一类，居家过日子，门户最为重要，即是出入的通道又是安全的屏障，而门神又有对外对内之分，对外需用武神把守，对内则用文神护持”。因为本文篇幅所限，经过仔细挑选在众多门神题材中，认为《秦琼敬德》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故事文本。秦琼敬德的故事来自于民间传说，属于奇幻类题材，据《西游记》记载，魏征为保护深受泾河老龙困扰的唐太宗李世明派出秦琼、敬德两员大将，守在宫门保驾。后来，唐太宗体念二人夜晚守门辛苦，遂即命画工绘制二人守门全身像贴在宫门之上，老龙误以为真便再也不敢来作祟。百姓看到此举也开始纷纷效仿，从此门神就传到了民间，秦琼与敬德便成了门神。这就为凤翔木版年画的动画改编提供了故事背景，改编经典故事也是动画剧本创作的主流形式之一[5]，遂本片决定采用门神画为创作题材。

（二）凤翔动画剧本创作中的视觉叙事与情节设置

1.剧本创作中的叙事方法

由于动画短片的剧本改编自经典故事，存在非现实元素，所以可以利用“多维度空间”作为切入点，将“多维度”融合在动画创作上可以不受现实条件的束缚，动画的时间维度与空间维度由导演自由架构，通过镜头语言、叙事手法伸缩时间，甚至可以逆转时间，使动画剧本在时间、空间、情感上有更多的发挥空间[6]。日本动画电影《未麻的部屋》就是采用“多维度空间”的叙事手法让观众的视觉与情感在虚拟的故事与现实之间来回切换，其画面呈现方式主要表现在利用同一物体进行场景的变换。

2.剧本创作中的情节设置

采用好莱坞三段式的情节模式来确定故事發展阶段之间的关系，将故事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即开端、中端与高潮。在故事开端建设冲突，故事的中端描述冲突并使冲突双方不断较量，最后在故事发展高潮描述冲突产生的最终结果。另外，由于在剧本创作时运用了多维度空间等多种叙事手法为中后期的动画视觉化转换增加了难度，使用剧本段落片段化方法可以分析三幕中每个段落承担的责任和作用，明确段落之间如何相互推进以及段落中的事件如何铺陈展开，进入故事高潮，展示人物弧光与矛盾冲突，从而将剧本内容明确化、清晰化。（图1）。

三、凤翔动画创作中色彩、角色等视觉单元的设计

凤翔木版年画动画改编的目的是为了将其年轻化，从而更能符合并融入现代大众审美，最终达到传承和保护这一传统民间工艺美术的目的。因而，动画画面的艺术风格也要从这个角度出发，既要使用凤翔木版年画中的一些独特元素，又要将其适当加工以符合现代大众审美。以此作为基点参考各种中国风的动画电影，例如深受观众喜爱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大闹天宫》《渔童》，这几种画面艺术风格相差较大，但都很好地在动画形式中融入了中国元素，并深受观众喜爱。那么，这就为凤翔动画短片的创作提出了两点可行方案，一是由于它们的共同点是都注重对原生故事中传统元素的提取，所以在动画短片的装饰元素中也要注重传统元素的应用；二是为凤翔木版年画动画改编的画面风格提供了一个全新思路，即在画面设计上参考凤翔木版年画传统的平面布局、形态以及装饰细节，将这些传统语言、符号与动画技术有机结合从而呈现出一个凤翔木版年画特有的画面风格。下面，本文将就动画之色彩设计、造型以及画面形式等视觉单元的问题进行深入的研究。

（一）凤翔动画创作中色彩的设计及其功能

一部动画短片一般是故事、场景、音效、角色等诸多元素的有机组合，而动画色彩是奠定影片风格的基础，不论是色相、明度、饱和度还是具体的着色方式都要与短片总体的艺术风格相符合，恰当的色彩运用可以丰富人物形象，并且唤起观众的情感共鸣[7]。

1.“动态”色彩的应用

游泽清在《多媒体技术及应用》一书中提到，影视动画不同于美术作品，是通过视觉暂留原理对人们的视觉器官进行误导，从而产生的连续动态画面，也就是让观者体验到“动态”的假象。这就表示在一段连续的画面中，色彩要和画面统一从而形成一个有节奏的整体，使得色彩能够在动画作品中成为一种能够诉说故事情节的语言，并有效地渲染动画情景所表达的故事氛围。动画影片中的色彩不同于绘画本身“静态”色彩而是“动态”的，随着时间与剧情发展不断发生变化的色彩。以动画电影《未麻的部屋》为例，分析动画场景在剧情发展不同时期的色彩变化（图2），导演主要运用蓝、橙、红色三种色彩对观众进行心理暗示，让观者不由自主的思考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可以得出动画色彩对于故事发展、人物情绪渲染都起到非常重要的暗示作用。事实上，动画影片中的色彩设计，多是对观者的心理暗示，即运用不同的色彩烘托不同的场景氛围以达到所需意境，从而形成不同的观影心理[8]。

2.凤翔动画的色彩设计

凤翔动画以门神作为创作题材，门神画作为神明画的一种，其功用主要是禳灾安寨、祭祀祈福，这就要求在动画版本的凤翔年画创作中色彩的选择要能给观者同样的心理暗示。邰立平先生创作的门神系列作品中主要有桃红、紫色、绿色、黄色和大红这几种颜色， 表1 秦琼敬德造型分析将这几种色彩采用不同的排列组合方式给观者喜庆感的同时又能结合人物造型给人以严肃、庄严的心理暗示，这就为凤翔木版年画的动画改编提供了色彩设计的有力依据。

课题根据剧本来决定影片色调时，同样采用了能够给观者以驱妖降魔、守卫门户的心理暗示的色彩，例如敬德造型中以大面积的紫色为主加以黄色、红色等饱和度较高的色彩，并且在场景中借助冷暖色调的对比来达到渲染气氛、烘托环境的目的，比如大面积使用紫色与橙色、绿色与红色等色彩能够直观地带给观者对画面温度的识别 ，并借用“温度”给动画影片当中的色彩赋予含义。因此，人物色彩与场景色彩设定必须与短片整体风格相同，即保持低明度与饱和度、年画人物色彩设定与年画故事的发展进程保持一致的变化趋势。

3.动画色彩的效力和功能

在动画创作中运用色彩对比与调和的手法能够给观众带来多重的心理暗示，也就是动画色彩的对比性。动画色彩的对比性不仅是角色与背景之间的对比，还包括角色与角色和视觉中心与辅境之间的对比，这种色彩的对比性贯穿影片始终。动画色彩的对比与美术作品的色彩对比相似，主要分为明度对比、纯度对比和色相对比；明度对比是将不同明度的两色组合在一起从而产生更加明亮或更加昏暗的效果，这就比仅仅用降低或提高明度的手法更加生动有层次，同时，大量运用色彩的对比可以为影片画面效果带来更多的活跃感而不显得呆板。这就为凤翔木版年画动画改编的色彩运用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二）对凤翔年画角色造型的合理改编

1.题材是角色设计的基点

动画题材的类型不同，所表达的情感内容就不同，随之画面艺术风格也各有特点。将画面艺术风格与所表达的主题相匹配，就能使一部动画的表达与思想的传递得到最佳呈现。前文提到，将《秦琼敬德》作为此次动画短片创作的原型，《秦琼敬德》属于奇幻类题材，所表达的是秦琼敬德英勇善战的英雄精神，因而，在内容呈现上要更加注重英雄人物的精神体现，画面中的情景与人物的动作设计要能够体现出主人公的英勇善战。

2.凤翔动画的角色设计

在动画创作时可以将木版年画中部分艺术元素进行创新再设计，尤其是人物造型设计。人物造型设计是指能够被视觉感知的、被假定性赋予生命的动画角色形象，以及根据故事剧情的需要围绕这些角色形象所涉及的外部环境，借助艺术造型手段被创造出来的过程。事实上，人物设定最根本的作用是通过视觉形象来定位整部影片中的画面风格，是动画艺术创作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9]。

需要明确的一点是，课题不是通过改变木版年画原生造型来作为将其改编为動画形式的主要目的，而是将其原生造型恰当的“简化”以符合动画传播的要求。角色设计的第一步是确定设计构思，此次人物造型设计参考了邰立平先生创作的《秦琼敬德》《坐虎秦琼敬德》与《骑马秦琼敬德》（表1），分析原生图式中的头部刻画、人物形态以及武器特征，再结合角色的性格、年龄、社会背景等要素作为角色设计背景。其次，在造型设计中应突出角色特点，也就是角色特点的突出表现，即将角色性格特点进行外化体现。以敬德为例，结合角色背景分析其人物形象，敬德是唐太宗时期的大将，英勇善战，年龄设定为中年男性，正派形象，这类的人物通常脸形较方、身材挺拔、双目炯炯有神，动作有力而迅速。在原有身体动态（图3中黑色实线）的基础上将其人物造型中的元素运用简化和概括的设计方法就形成了本次动画创作的敬德造型设计（图4）。

最后，在确定敬德造型设计后还应注重定位角色的群组关系。动画影片中的角色不是单独存在的，因此在根据剧本创作出主要角色形象后就要以此为标准创作其他角色，譬如凤翔动画中的秦琼、龙王造型应以敬德造型为设计标准，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群组关系。

（三）二维动画与实拍影像结合作为主要呈现方式

采用动画的绘制方法和设计工具对凤翔木版年画进行再设计的方法有多种可选择的形式。动画按维度大致分为二维动画、三维动画、定格动画和其他动画[10]，为了贴合凤翔木版年画在创作中结合了凤翔刺绣与剪纸扁平化的特点，遂决定运用二维动画方式对凤翔木版年画进行动画化再创作。

1.视觉转化单元的创作原则

在确定基本形式的基础上，下面就进入视觉转化的单元。动画剧本的基本视觉转化大致包括分镜头脚本创作、人物造型设计、场景设计等几个方面[11]，基于动画制作的复杂性与特殊性，对凤翔木版年画的动画化处理除遵循其主要艺术特征外必须注重影片创作过程中的“减法”原则。由于凤翔木版年画艺术处理较为复杂，如果原封不动地将其全部“照抄”过来，无疑增加了动画制作的难度。本文意在突出凤翔木版年画传统性的同时将其创新，那么意味着在使用“减法原则”的基础上可以在二维技术中加入一些新的视觉元素，经过多种方法对比发现实拍影像能够弥补二维动画在画面表现上虚拟化的缺陷，遂即在本片的画面呈现形式上使用二维与实拍相结合的手法，既突出了课题的独特性又充分地将二维动画的趣味性与实拍的真实性融入到画面中。这时，二维与实拍之间的元素互补为凤翔木版年画动画改编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2.二维与实拍的结合方式

（1）二维与实拍结合的案例

二维与实拍的结合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实现。比如系列动画《功夫兔与菜包狗》和动画短片《F键盘的梦想》以及法国动画《猴群》（表2）就将真实的实拍场景与虚拟的主人公结合起来，为画面风格体现带来了一种全新表达方式，并成为国内外包括迪士尼、皮克斯等著名动画制作公司中的流行创作手段[12]。

（2）二维与实拍结合方式下的凤翔动画

课题采用二维动画角色与实拍场景结合的方式并以此作为主要特色将木版年画中的故事呈现出来。二维角色与实拍场景是分开制作的，因此，在二者结合的过程中需要注意角色与场景之间的比例关系、光源统一与节奏一致。

在比例关系上，要协调实拍场景与二维角色的大小，即角色与场景在同一画面中出现时，二者之间相互参照。根据剧本将角色比重依次从大到小排序，龙、秦琼敬德、唐太宗，需要注意的是唐太宗在这部短片中是属于被保护的角色所以他的角色体积要小于秦琼敬德。

在光源设计上，要统一场景与角色之间的光源颜色，从而保证二者之间的真实性。光源的确定需要从两个方面展开，一是根据剧本需要将光源分为傍晚月光、白天自然光，二是根据人物情绪将光源分为冷光与暖光。譬如在老龙准备前去捣乱的镜头中，场景设定为白天，人物情绪烦躁，光源应设定为暖光（图5）。

在节奏设计上，要统一镜头的运动。凤翔动画在实际制作过程中是分层逐帧制作完成的，容易出现镜头不协调、不统一的问题，因此在制作过程中要注重规避此类问题。譬如在敬德与老龙打斗的镜头中手绘角色部分使用俯视镜头，那么实拍场景应该采用同样的镜头（图6）。

总体而言，实拍与二维的结合有多种呈现形式。课题使用二维角色与实拍场景结合的方式将木版年画中的故事呈现出来，运用这样的手法既突出了凤翔木版年画的传统性，又利用动画技术在叙述凤翔木版年画故事性的同时将其创新，这种制作形式就属于新创作环境下，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播方式多元化的一种体现。

结语

凤翔木版年画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一颗璀璨明珠，作为一种文化无时无刻不在对人们的生活造成影响。对于当今时代文化的发展来说，我们要善于利用新媒介交互性与易传性的长处，将传统非遗文化与现代技术深度结合，理解其内涵、造型、色彩、韵律，而不是对其“动态化”的简单过程，最终创作出具有中国民族特性的动画，也只有这样才能为传统木版年画注入新鲜血液，从而更能符合现代大众审美与观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