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之年自有狂,固北疆,战南洋”
2023-05-30刘舒扬冯群星
刘舒扬 冯群星
2018年12月27日,钱七虎在办公室接受媒体采访。
钱七虎为自己设想了一个可能的“结局”,“像华罗庚一样,他在讲台上做报告的时候倒下,我希望也如此,那对我而言会是很幸福的事”。
这是2022年岁末,85岁的钱七虎刚从一场发烧中恢复,立即重启工作,并在书房里接待了《环球人物》记者。将近1/3的地面上堆满了书稿和资料,还有两个木质书柜各填满一面墙。书柜外沿有一摞纸,最上面是某次学术报告的封面,空白处有他的圆珠笔字迹:聪明在于学习,天才在于积累。“记不得是哪一天写的了。”
这行字看似平常,仔细想想,却是钱七虎一生斗争精神的生动体现。每个人都有终其一生寻找并试图完成的命题,钱七虎也是如此。从少年到暮年,他人生鲜明的主题是:一次次冲破国际上的科技封锁,把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他自己的表达很平实,“我完成了一些任务,感到很高兴”。
2022年夏天,“八一勋章”颁授仪式后不久,钱七虎在沈阳出席了一场深地工程领域的论证会。一天前,他还在南京为军事训练营的参训学生做了一场题为“立志成才 报效祖国”的讲座,结束后由南至北赶到沈阳,以专家组组长的身份给出意见建议。
相识多年的东北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冯夏庭劝他:你不要做得太辛苦,行程不要那么紧张。钱七虎琢磨了一会儿:“这些事都挺重大的,人家请我,我也有一些想法,那就得去。”下午,他又匆匆忙忙从沈阳走了。
《环球人物》记者第一次见到钱七虎,就是他从沈阳回到北京的第二天。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他步履矫健地走进社区活动室,目光炯炯,记忆力惊人,哪年做了什么项目、出版了什么著作,几乎不需要回忆,只管流畅地说出来。
到这次冬日再相见时,钱七虎又在忙于第三版《中国大百科全书》土木工程卷纸质版的编纂工作,写字台上厚厚一沓稿子。“这都是大百科,网络版刚编纂完成,纸质版要压缩条目,怎么个压缩法,月底要开会讨论。”2022年是他担任《中国大百科全书》土木工程卷主编的第七年,由于是第一次进行工具书的编纂,他把第一版《中国大百科全书》土木工程卷放在手边当参考书,了解条目内容和写法。编辑张志芳数过,她已经收到过64份钱七虎的审读意见,均为手写,仅她自己给钱七虎打印过的文稿,就有一米高。“钱院士从来没有因为这不是个人著作,就放松编纂工作。”
追踪并了解地下工程领域的技术突破,更是他的主要工作。他高高兴兴地告诉我们,前几天,中国科学院金属研究所传来好消息,一款直径8米的主轴承已经研制成功。
主轴承是盾构机——一种隧道掘进专用器械的“主心骨”。中国机动车总量已经位居世界第一,为满足交通需求,隧道变宽是必然趋势。目前中国盾构机直径最大为16米,这是什么概念?“一层楼3米多高,也就是4层楼高这么大的盾构在转呢,所以它的主轴承也要做大。现在我们突破了,是个大成果。”这个“大成果”意味着,大型盾构机全国产化和关键技术自主可控的“最后一公里”顺利打通。
所以钱七虎欣然答应研制单位的会议邀请,“它的意义、影响,我也很想讲讲。这是我盼望已久干成的事,现在干成了”。他的语气轻快起来:“这一类的事还是不少的,我愿意干、想干、能干,人家也喜欢我去,所以我忙得很愉快。”
当然,钱七虎最关注的还是军队的事——防护工程,他的老本行,他自始至終的工作核心。退休命令早就下了,可枕戈待旦的紧迫感一点儿没少。“美国要遏制我们,要全方位封锁我们,不让我们崛起,经济、科技、教育都是这样的。好多专业,它不让我们去学;好多学校,它认为你有国防的背景,留学生它不接收。在南海挑衅我们,军事上围堵我们,这就是毛主席讲的,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他皱着眉头,语气坚定:“所以我们要有准备,包括工程上的。美国的弹一直在发展呢,我们防护工程也要发展,这就是需要我去忙的。”
年轻时的钱七虎与袁晖。
1994年,钱七虎与袁晖在昆山老宅前留影。
但钱七虎也懂得“科学地服老”。80岁之后,他不再坚持每天满负荷工作的习惯,改成工作半天、学习半天,晚上休息。游泳几乎是他唯一的爱好,但2020年一次突发的脑梗破坏了他的平衡感,“到水里好像不会呼吸了”,锻炼方式变成了更温和的散步、做操。他遗憾当初没有早点就医,那样后遗症会少一些,“至少不会游不了泳”。
现在的生活中,唯一可以称之为“难”的,是照顾患病的妻子。最近,妻子袁晖早期阿尔茨海默病的病情有点加重,变得寡言,吃饭需要人喂,用来延缓记忆力衰退的手指操也做不了了。采访间隙,钱七虎走到客厅,嘱咐保姆,几点几分给妻子吃药。
“钱院士本来就心细,吃药这个事情他一点都不马虎。”钱七虎的学生郭志昆记得,有一次出差走得急,老师没有跟保姆当面交代吃药的事情,马上打电话回家,“保姆手忙脚乱,钱院士急得对着电话直喊”。
袁晖退休前供职于国家机关,工作也很忙碌。她总问丈夫,老钱你今天做什么了?开什么会了?“我说都忘了,但她老记呀记呀的。”袁晖记了几大本“工作日志”:几月几日老钱在什么地方开会,从哪天到哪天,干什么事,做什么报告。件件详细、清楚。
记性这么好的人,“现在记不了了”。钱七虎的声音黯淡下去。袁晖还认得他,由他喂饭时能多吃一些。“我现在感到最大的幸福是家人平安,我的爱人吃得多了,我心里感到很舒服、愉快,她吃不下去,我很难受,不幸福。”
照护妻子告一段落时,他就钻进书房。“克服自己的情绪,集中精力,工作还是要干完的。活到老,学到老,革命到老。”他说。
1937年10月26日,钱七虎出生在一条乌篷船上。此前两个多月,淞沪会战爆发,日军逼近江苏昆山,在镇上任公职的父亲不愿给日本人做事,全家登上这艘小船,前去投奔在上海的姑妈。
啼哭的婴儿大概是逃难队伍中最不受欢迎的成员。钱父担心引来日军,嘱咐妻子捂住孩子的口鼻,情况危急时甚至可以“捂死他”。她没有这样做,钱家的第七个孩子,活下来了。
这一年11月15日,日军占领昆山,随后派了一个中队驻扎在杨湘泾(今昆山市淀山湖镇中心区域)东城隍庙。这里距离周庄不远,水网密布,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日军驻地位于当地一条有名的老街,四周筑有围墙,内有几间平房和一根挂着太阳旗的旗杆。
钱父在上海一家米店做了几年管账先生,结核病病重后,他携妻小回到家乡,也住这条老街上。点心铺、豆腐店、肉庄、茶馆……从东至西,一家紧挨一家,大都是前店后坊、店家合一的小本经营。
钱七虎7岁时,父亲病逝,母亲在老街开起了渔行养家糊口。宅子北面临街,道路狭窄,与对面房屋形成“一线天”景观;南侧枕河,搭有一米宽的木台,河对面吊几个大竹篓,一半没入水中,内有鲜鱼,需要时过桥来抓,摆在门前摊位售卖。
幼年的钱七虎。
1961年,在苏联留学期间的钱七虎。
钱七虎在镇上唯一的小学读书,日军的统治是一片浓厚的阴云。他亲眼看到日军拖回来一名被打死的抗日游击队员,将遗体丢在学校操场;他也亲眼看到被日军强迫当慰安妇的受害者们,“都是很恨的事情”。
“恨,但是自己感到没有本领,报国无门,斗争无门,无奈,这是童年时期最大的痛苦。”钱七虎告诉《环球人物》记者,那个时候,他懵懵懂懂地感知到,国家不够强大,百姓就没有自由和安宁的生活。
终于,新中国成立了,但朝鲜战争又很快爆发,中央军委和政务院联合决定,招收青年学生及青年工人参加各种军事干部学校,学习先进的军事科学。1951年,不到14岁的钱七虎报名了,由于红绿色弱,年龄又小,没能如愿。“为什么这么小就想参军?就是童年的影响,新中国成立了,扬眉吐气了,想去抗美援朝战场做斗争啊!”
这一年秋天,在政府助学金的支持下,钱七虎考入上海中学(以下簡称上中)。学校在黄浦江边,占地约500亩,实行寄宿制。不少老师都是留学归国、投身新中国建设的,教学水平很高。直到今天,钱七虎还记得,教立体几何的余元庆老师讲,三点决定一个平面,什么叫决定?可以且仅可以做一个平面,叫做决定,“讲得十分形象,我们都记得很清楚”。生物老师褚祈讲进化论,问大家为什么长颈鹿的脖子很长?为什么猴子变成人没有尾巴?“数理化本来是很枯燥的科学内容,但是我们听上中老师的课,感到享受,很有趣、很生动。”不是一位或几位老师,而是一个优秀的归国知识分子群体,“使得我们这批新中国的少年在科学道路上走出了第一步,打好了扎实的基础”。
1953年,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实行,苏联援助的156个工业项目要建设起来。在一次主题团日活动上,同学们讨论要如何树立伟大理想、如何为建设祖国奉献自己的一生,想为祖国造飞机、造大水电站、炼钢铁,“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1954年高中毕业,大家都抱着报国的理想去考大学,“拼命往外考,不愿意在上海那一个地方待着”。这一年,钱七虎来到了哈军工。
哈军工的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位于哈尔滨,刚成立一年,院长为陈赓。它的直接目标是培养军事工程师,为新中国国防技术现代化服务。毛泽东主席在为哈军工写的《训词》中说:今天我们迫切需要的,就是要有大批能够掌握和驾驭技术的人,并使我们的技术能够得到不断的改善和进步。
原本钱七虎是被派去留苏的,毕业前夕,上中的团委书记找到他:指定你去报考哈军工。他高高兴兴去了,成为哈军工第三期学员。毛主席那句训词,钱七虎至今还背得出来。“我们第一课就是革命人生观,讲人活着为了什么。陈赓院长每次来,都给学员们作报告,讲碰到困难,就想想长征两万五;个人有什么意志上难以克服的事,就想想前辈牺牲的历史。他就这么教育我们不怕困难。哈军工对我性格、信念的养成,影响是很大的。”
钱七虎挨过几次批评。一次是因为丢了教室门的钥匙,一次是因为不吃肥肉。吃饭时学员把肥肉挑出来放在桌上,队长看到了,把它们收起来,开大会批评,说老百姓饭都吃不饱,你们肉都扔掉了!“虽然不是批评我一个人,但是有我,心里很愧疚。”这构成了日后他性格的某些方面。
头一年预科,年末考试,根据成绩报志愿,再读5年本科。空军海军有“大盖帽”、装甲兵穿皮靴,都是英姿飒爽的专业。但作为班长,钱七虎带头填报了相对冷门的工兵工程系,学习防护工程。“上甘岭战役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坑道工事就是防护工程的一种,削弱了敌人火力的杀伤效果,保护了志愿军战士的生命,通过持久作战消耗敌人。高年级学生从朝鲜参观回来,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原来我们的胜利是这么来的,这就知道什么是防护工程。”
学习的紧迫感成了一种自发和自觉。6年里,钱七虎只回过一次家,从来没去看过松花江千里融冰的景色。这在哈军工是一种普遍现象。原炮兵工程系政治处主任苏广义星期天曾“押”着学生去松花江玩,还没到江边,人都跑光了,“他们说习题做不完,都半路跑回去赶紧做习题,我们看到这种情况,不批评他们,跑了就算了”。
可想学先进核心技术,是那么难。防护工程的教材全部由苏联教材翻译而来,偏偏缺失了最前沿、最急需的内容。“苏联1949年就有原子弹了,但是这部分内容的设计原理,书里是没有的。”这对钱七虎的触动太大了:“美国全面封锁我们,苏联老大哥帮我们,但是人家还留一手的。”
1960年,钱七虎以全优成绩毕业,第二年被派去苏联古比雪夫军事工程学院研究孔口防护。“防护工程中的人和设备都需要孔口提供空气,但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也会通过孔口对人和设备造成伤害,所以孔口要防护好。”此时中苏关系已经破裂,苏联开展相关实验的研究所属于绝密,钱七虎进不去,只能被迫修改方向,改做结构防护研究。
从那时起,20多岁的钱七虎就深刻明白:“我们买专利,这是对一般科技而言的。核心的科技,特别是国防科技,包括防护工程,你是买不来、要不来、讨不来的,只能靠自己。所以我很理解国家提出的关键科技自立自强。”有一次他走到列宁墓附近,看到长长的游客队伍,立即走开了,临行前工程兵政治部副主任李大同的话就在耳边:现在送你们出去,国家为每个人要花多少美元、金条啊,我们好多农民还吃不饱饭呢!“所以我的时间花不起啊,只想抓紧一分一秒学知识,学懂、学通,时间非常紧张。”
1965年回国后,钱七虎被分配到位于西安的工程兵工程学院担任教员,70年代初受命开展某地下飞机洞库防护门的设计工作。
原来设计的防护门虽然能扛住核爆炸的冲击,却严重变形,无法开启。“我们国家是积极防御战略,不打第一枪,但要打第二枪。核爆炸时,防护门保护飞机不受损坏,核爆炸后防护门一开,飞机马上飞出去,实施二次反击。”所以这个问题必须尽快得到解决。
变形的原因是计算不精确,这与计算理论和工具不够先进直接相关。理论落后,“相当于套用了设计普通房屋的设计方法”,钱七虎一边推进工作,一边补习理论基础,学习国外先進的计算理论与方法。
设备也落后,当时能满足计算要求的大型晶体管计算机全国只有3台,都在别的单位。利用节假日和别人吃饭睡觉的空隙,钱七虎蹭其他单位的计算设备用。冬天夜长,上完机后天没亮,他就裹着衣服在旁边的穿孔室找把椅子“歪”一下,5点钟乘头班车回去。两年后,他带领团队设计出当时国内跨度最大、抗力最高的飞机洞库防护门。
20世纪80年代,世界军事强国开始研制新型钻地弹、钻地核弹。这些新型武器的钻地深度可达数十米,爆破威力巨大,钱七虎提出建设超高抗力深地下防护工程,研发出相应的材料与结构,为中国防护工程装上了“金钟罩”。
“去追赶这些科技差距,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不会畏难吗?”《环球人物》记者问。
钱七虎的回答很干脆:“当时是任务压着你的,没有退缩胆怯的余地,只能坚决完成。这是军队的教育养成的,党交给我的任务没有说干不了的,给我任务,我就要尽量完成。”
20世纪90年代,钱七虎提出了新的课题,开发利用地下空间。面对城市地面建筑空间拥挤、交通阻塞、环境污染等“城市病”,他认为,城市的出路就是向地下要空间。
那时国外的实践已经开启,他是国内第一批倡导此事的科学家。“沿着他的思路,我们在这个领域越做越丰满、越做越扎实。”郭志昆回忆道。
钱七虎从自己敬仰的偶像钱学森身上领悟到一名科学家应该有的样子:延展研究视角,覆盖更多领域。钱学森是导弹专家,但也关注城市建设,提出生态、宜居,兼具美学价值的“山水城市”;还对虚拟现实技术(VR)很感兴趣,译作“灵境”,“中国味特浓”;曾建议中国汽车工业跳过用汽油柴油阶段,直接进入新能源阶段,在那篇著名的手稿中,他写道:“中国有能力跳过一个台阶,直接进入汽车的新时代!”
一名科学家的研究志趣,往往来自于他对国家、人民由衷的责任感与爱。1992年,钱七虎接下了珠海炮台山爆破的任务。这是一场举世瞩目的爆破,爆破总方量超1000万立方米,要求一次性爆破成功,并确保山外600米和1000米处两个村庄的安全。难度大是公认的,可要扩建珠海机场,非做不可。
当时钱七虎任院长的工程兵工程学院在南京,接下任务后,他六赴珠海。1992年12月28日下午1时50分,指挥长一声“起爆!”1.2万吨炸药在38秒内分成33批精确起爆,爆炸当量相当于二战时美国投放日本广岛原子弹的60%。目击者回忆,“炮台山骤如火山爆发,一条巨龙腾空,土、石块倾泻而下,激起一阵阵巨浪。大地震颤刚刚平静,冲天烟尘尚未散去,围观的上万名群众爆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它至今被称为“亚洲第一爆”。
2002年前后,钱七虎(中)正在指导南京玄武湖隧道施工。
1975年,进行飞机洞库防护门设计时,钱七虎用大型晶体管计算机做计算。
1990年前后,很多重点工程的项目找上门来,这是钱七虎(左二)在室外爆炸试验现场。
2003年,南京长江隧道项目获批通过,是当时中国隧道中地质条件最复杂、技术难题最多、施工风险最大的工程,需要穿越13种软硬分布不均的土层,复杂程度世界罕见。起初,设计单位提出用“沉管法”施工,这是一种浅埋法,钱七虎不同意:“三峡水电站已经在建了,建成后长江水的含沙率会少很多很多,冲大于淤,河床降低,管道一旦暴露,就存在安全风险。”他力主使用深埋盾构法,更适合长江南京段的地质环境。
当时的盾构机还没有实现国产化,是专门委托德国一家公司订做的,总价值超过7亿元人民币。隧道挖到半途,机器突然卡住,“南京长江隧道工程‘烂尾’”的声音甚嚣尘上。钱七虎很有信心:“不要着急,等我回去开新闻发布会,放心,不可能就此停工。”他从另一个工程现场赶回南京,发现故障是由于盾构机刀具磨损。德国技术专家坚信产品的耐用性,不予承认。在钱七虎的坚持下,国内企业对刀具进行了改良,盾构机可以一口气挖掘400米,耐用率提高了8倍,关键设备国产化由此向前迈出一大步。
目前正在建设的深(圳)中(山)通道海底隧道當初论证时,钱七虎提出的隧道管节方案遭到不少人反对,理由是虽然国际上有过尝试,但国内没有先例,不能贸然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唯独钱七虎坚持。“最后找了这个领域的许多院士一起讨论,定下来的还是我那个方案。所以他们对我很尊重,现在一直要我去看看。”
实现这些核心技术的突破,有什么诀窍吗?没有。钱七虎引用鲁迅的一句话,“我不过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工作”。多年的爱好如打桥牌、下围棋,“现在都不可能,因为浪费时间太多”。他很少和家人闲聊,更不会出去旅游,亲家曾劝他来趟邮轮行,他拒绝,“不可能”。
两年前,听朋友说微信传输文件比邮箱方便,他注册了账号,一段时间后觉得“乱七八糟的消息太多,要么是问候,要么是聊天,净是些占用时间的”,便任凭消息提醒变成了“99+”。“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哪里有空看这些?所以我跟他们说,有要紧的事还是直接发短信。短信是要钱的,他们不会乱发。”这是他过滤信息的小技巧。
他也知道年轻人的焦虑,什么“内卷”啊“躺平”啊,他笑道:“我不会躺平,也不内卷,内耗最不好了。”他认真地讲,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啊,中国需要抓紧时间办好自己的事情,现在我们军队要建设世界一流军队,我们国家要建设科技强国、现代化强国,没有时间自己内卷,要脚踏实地解决问题、战胜困难。
他希望年轻人立大志,把个人理想和国家、民族的需要结合起来。这听起来有些宏大,落到现实中,就是具体的人生选择。他姐姐的外孙女曾立志成为科学家,“很有抱负的,结果大学一毕业,又想搞金融了”。钱七虎就觉得很遗憾:“搞金融哪有当科学家好。”
现在,钱七虎的生活目标是,加强锻炼,保持良好的体魄,避免脑梗复发,“第一步是活到90岁,后面再看情况,争取多活几年,再为国家作一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