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年味
2023-05-24蔡华香
蔡华香
农村俗话说,过了腊八便是年,从进入腊月开始,乡间的年味便一日比一日浓了。
儿时,最爱过年,爱过年时的吃,爱过年时的穿,更爱过年乡间无处不在的年味。
乡间的年味,是宰年猪时的满足。
冬腊月,乡间家家户户宰年猪。村口挖个大锅洞,支一口大锅,烧一锅热气腾腾的开水,周围铺上稻草,旁边摆一张结实的大木桌,桌下放一个大盆,农妇辛苦一年喂大的年猪,被五六个壮汉提到桌子上宰杀,经过小半天的忙活,年猪就变成了一块块红白相间的猪肉。
宰年猪时,总有一大群亲朋好友相聚。妇女三五成群围坐在大盆边,用豆腐合着猪肉塞猪肠子,放在大簸箕里晾晒,制成一圈圈腊肠。男人撸起袖子,将大块的猪肉分割开,用盐巴搓揉,腌制成腊肉。小孩子欢笑着,从腌肉的大人手中讨来一片片猪肉,擦上少许盐,用菜叶子包着,放在火塘里烧,待包裹的菜叶烧焦,里面的猪肉便发出滋滋的烧烤声,一股浓浓的肉香也随之溢出。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交响乐,伴着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剁肉声,随着厨娘的忙碌,炖排骨、猪杂碎、回锅肉、小炒肉、猪血腌菜汤、凉拌猪头肉……一碗碗香喷喷的年猪菜就上桌了。辛苦了一年的乡亲们,围坐在桌旁,大快朵颐,谈天说地,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个个心里都很满足。
鄉间的年味,是舂糍粑时的欢笑。
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大扫除过后,便寻思着准备年货了,糍粑当然是少不了的。
腊月的寒夜,大院里的农户,相约一起舂糍粑。农妇提前把院子里的石臼清洗干净,每家煮一锅糯米饭,趁热放进石臼里用杵棒舂。
夜晚的灯光下,人们围在石臼旁边。妇女用饭勺先舀两勺糯米饭放进石臼,男人便抡着棒头使劲舂,舂几下,糯米饭便粘在一起了。妇女便再舀两勺放进去,男人再舂,反复几次,待数量合适后,就不再加饭。
男人一个劲地舂,糯米越舂越粘,开始粘在棒头上,随着每次棒头抡起,带起的糍粑丝越来越长,一头粘在石臼底上,一头粘在棒头上,像雪白的玉带,飘散出浓浓的糯米清香。
待石臼里所有的糯米彻底舂烂,黏度越来越大,棒头上的糍粑越甩越长,男人抡棒头越来越吃力。舂糍粑的男人,额头开始冒汗,晶莹的汗水裹着冬夜的寒,在头顶形成一层白雾。
糍粑舂好后,全部粘在棒头上,男人小心地把棒头提起来,女人用撒了一层面粉的大簸箕接住,用手把糍粑从棒头扒下来,分成一块块,在大簸箕里揉成一个个饼。小孩子兴高采烈地围在石臼旁,把棒头上、石臼里粘的糍粑揪下来吃,刚舂好的糍粑,又糯又软,满嘴生香。
舂糍粑的夜晚,也是乡村夜话会,唱调子的,侃段子的,欢笑声回荡在院坝里,是那样的欢畅。
乡间的年味,是米酒酿醉人的芬芳。
腊月二十过后,农村的孩子就忙着采青松毛了。三五成群的小孩,背着竹篮,相约着到山上采青松毛。寻一片矮松树,把青松毛一绺绺扯下来,集在竹篮里背回家。
采青松毛会戳手,比较辛苦,但小孩子的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心里充满了对过年的期待。
每天采一篮,过几天,堂屋角落里的青松毛就集得一大堆了。堆捂的青松毛会发热,可用来捂米酒酿。
母亲把蒸熟的米饭拌上酒药,盖好锅盖,连锅放在青松毛堆里面捂。捂米酒酿期间,不能翻动堆捂的青松毛,让其热力持续作用。待捂足三四天,米酒酿就捂好了。扒开堆捂的青松毛,揭开锅盖,一股醉人的酒酿清香就溢散开来。
过年的时候,家里撒上满屋的青松毛。有客人来,就席地坐在青松毛上。母亲用干净的勺子,舀出米酒酿待客。酒量大的,可以直接吃上一碗,酒量小的,只能品尝两调羹。
小孩子不胜酒力,就用米酒酿煮红糖鸡蛋吃。把红糖水煮涨,打入两个土鸡蛋,小火把荷包蛋煮熟,舀上一调羹米酒酿,一碗米酒酿红糖鸡蛋就做好了。浓浓的酒香伴着香甜的鸡蛋,醉入儿时的味蕾,经年不散。
花绿的新衣,香甜的糖果,丰盛的餐桌,热闹的鞭炮,串起童年乡间年味。
乡间年味仿佛那轮明月,在岁月深处渐行渐圆。
责任编辑:余继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