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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族作家王胜华的乡愁情结

2023-05-24张永权

金沙江文艺 2023年5期
关键词:山乡情结苗族

张永权

在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中,我一直关注苗族文学的发展,而且结交过不少苗族作家朋友。如云南的老一辈苗族作家杨明渊,湖南湘西的苖族作家宋永清等,为他们的作品写过评论。在我退休之前,也曾在《边疆文学》编发过不少苗族作家的作品。近年来,云南的苗族文学又有了新的发展,一个我不熟悉的苗族作家王胜华的名字,不断通过各种报刊出现在我眼前,去年他还专门送我一本新出版的散文集《乡愁记》,查有关资料,才知道这位苗族文学的新作者,就是云南武定县的苗族,已经出版过三本文学作品集,这本《乡愁记》是他的第四本书了。有资料显示,他的散文作品影响不小,不少作品在各种有影响的评奖中榜上有名,像《云南蘸水谣》《爸,我要走了》等优秀作品进入各种教辅和语文试题。这些足以证明苗族作家王胜华的散文创作,正在走向成熟。

在我的印象中,云南苗族作家的创作,有一个优良的传统,就是注重乡土生态题材的发掘,特别是对故乡的赤子情怀的抒写。老一辈苗族作家杨明渊的不少作品,都是情系苗山的心血之作。非常明显,王胜华的《乡愁记》,就是这一优良文学传统的承接与发展。

读完王胜华的《乡愁记》,让我惊异的是,这本20万字的散文集,全部是作家书写故乡山水苗族父老乡亲生活的散文集,用了差不多20年的时间,为我们奉献出充满乡情、乡音、乡山、乡水,情深意长,苗族山乡赤子情怀的散文佳构。从书中的字里行间,向我们走来了一位苗族作家情满故乡,情牵亲人,饱含热泪的真实形象。“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文如其人,人写真文字,乡愁溢笔端,下笔热泪盈。这就是王胜华的《乡愁记》给我的总的感觉。

真实的苗岭乡土生活,是王胜华乡愁情结中最有特色的文学风景。

文学作品,离不开想象和虚构,但散文这种文体的特点,主要是真实、自由和自然。虽然作家在写作散文时,也会有想象和虚构,但都是在题材生活真实基础上的想象和虚构。王胜华这本散文集所书写的,都是故乡真实的村寨,苗岭山乡的山花野果、野草野菜,深山老林的小鸟、野蜂、蝴蝶、小虫等,村寨里真实的人和事。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物,真实的事件,决定了作品题材的真实和苖族的族群特色。这种特色具有原生态的个性和作家写作上的自由与自然。单一个云南的野果,就写出了云南多山、多树、多野果的生物多样性。这些野果,不少是外界罕见,甚至也没听说过。凝结着作者浓浓乡愁情结的野果,或者小动物野蜂等,都让我们看到作者的乡愁情怀,带有原生态的特点。在这些独有的乡愁意象中,不仅具有趣味性,还给我们传送了乡村的风土人情和生物知识,是一部形象生动的山乡生物的生动教材,也是王胜华给我们文学界提供的一道独特的原生态乡愁景观。《回不去的村庄》《碓砸的年味》《松毛有味腊月浓》《月亮花花》《忆牛屎》《仰雨跪雪》《雪落乌蒙》等作品,一看题目就想读,读后一股特有的乌蒙生态气息,扑面而来,只有出生在这块土地上,生长在这方土地上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独特的乡愁文章。

如果说苗岭山乡大自然的千奇百柽,成为王胜华乡愁情结的个性特点的话,那么,故乡的父老乡亲,特别是王胜华的亲人,更成为王胜华与故乡割不断的乡愁情结,是永远的乡愁情结。

在王胜华的《乡愁记》中,有许多写人的篇什,让人刻骨铭心。如《母亲的菜》《父母的硬度》《母亲的洋芋》《继母,我娘》等,都非常感人。究其原因,每一个人物,都有让作者铭刻于心的事件。《母亲的菜》写还在清晨,母亲就抱着一棵和她差不多高的苦菜来了。因为家里没有人了,娘种了一园子的菜,吃不完,就挑了一棵最好的,送给城里的儿子。一个疼爱儿子的苗族农村母亲形象,跃然而出。通过一棵菜,作者款款道来,母亲自从“嫁给了父亲,也嫁给了老家的那几亩山地,从此,家门前的那块菜地,也就成了母親的第二个男人。”勤劳善良的母亲一生,也就在一棵苦菜的叙述中向我们走来了。又如《母亲的洋芋》中的母亲形象,她没有文化,却有许多种植洋芋的乡土知识,还有一个又一个关于洋芋的谜语,甚至母亲用洋芋做出不同口味的菜,让一家人都感到温馨与幸福。一个没文化的苗族妇女,在作者笔下,通过他的真情实感,便写出了一个洋芋土专家的生动形象。这也写出了作者心目中母亲的乡愁情怀。

乡愁在,根就在;有乡愁,无论走多远,故乡就在眼前,故乡的山山水水,故乡的一草一木,都在身边,故乡的亲人和父老乡亲永远都在心中。《故乡的背篓》中的故乡人,勤劳、善良、朴实,那是乡愁情结中让作者刻骨铭心的“背篓”。在《故土红土》中,远在城市的作者种树,弟弟却从故乡背来红土。其中一个细节,剩下的红土弟弟也要背回去,“哥,这是故土,不能扔在异乡……”乡愁之根不能丟,让人泪目。

这些作品,题材上看,似乎是在写物,但因为作者的乡愁情结,实则都是在写人。《随我入城的鸟》写作者离家进入城市,那一路的鸟鸣,也被带入城中,人有情,鸟有意,迁入城市的我,竟然能听见鸟鸣了。甚至是“我到哪里,鸟就到哪里”。人鸟和谐,乡愁无限。

故事中的乡愁,传奇的乡愁,感人的故事,是苗族作家王胜华亲历亲为的叙述,乡愁中的亲切感,让人如在现场,有一种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的真实感。

王胜华的散文集《乡愁记》中有许多这样的作品。《与杀人蜂为邻》传奇的色彩,窗台横梁上的杀人蜂的蜂巢,因“我”的包容与一腔乡愁情怀的驱使,与杀人蜂为邻,却也安然,成为城市中一个罕见的风景。直到蜂们交欢成功,便作鸟兽散。来得容易,走得突然,失去杀人蜂后,作者一片怅然,又想着它们的回归。乡愁在,根就在,杀人蜂与人为邻,就是见证。作者的另一篇《父母的硬度》讲述瞎了的父亲与哑女母亲的爱情故事。有人物,有情节,有细节,故事一波三折,引人入胜。直到“我”这个爱情的结晶开口说话,故事中的矛盾才算解决。这篇作品,题目像散文,内容像小说,无论是人物和情节,都有虚构的成分,但故事中所凝聚的乡愁情结,同样让人感动。

王胜华善于通过故事来书写一个苗族作家的乡愁情结,就是一些抒情味道很浓的乡愁散文,也常在当中穿插故事。《故乡的爹牛》是一篇写苗族人爱牛、敬牛、驯牛、斗牛的散文佳作,但为什么叫“爹牛”有故事,而驯牛中的细节,也引人入胜。这都是讲故事的手法,抒情中的叙事,实则在讲故事。《守望故乡的核桃》是一篇抒写乡愁情怀的散文,但当中关于把铁核桃树变成泡核桃的过程,也是在讲故事。散文有故事,或者说是故事散文,就增强了散文的可读性。王胜华通过讲故事,来增强作品的乡愁情结,好看好读,也使这本散文集的内容,更加实在,也更有硬度。

王胜华作为一名土生土长在苗岭山乡的作家,他的散文作品从内容到风格,都以朴实见长。他很少用花里胡哨的语言来抒写他的乡愁情怀,而是忠实于原生态的乡土本色叙述。读他的散文作品,总有一股苗岭山乡的清风从文中扑面吹来,文字少用修饰和形容词,但又让人感到山乡生态的清新和原质原味的生态之美。

王胜华善于从日常生活中提取最能表达他内心深处乡愁情怀的本色语言,从日常生活中的口语发现其表达的艺术概括力与魅力。甚至用这样的口语作为文章的文眼和架构作品的主旨。一句“爸,我要走了”“妈,我回来了”,作者就用这两句口语,作为构思的骨架,写出了两篇优秀的乡愁散文。作者所叙是他背起书包上小学:“爸,我要走了。”到上初中,上大学,参加工作,当上州政协委员,告别父亲,都是这样一句话,其中不知包含了多深的儿子情,父亲爱!又见证了他的成长。这样的构思新颕,又有很大的艺术概括力。作为这篇散文的姊妹篇《妈,我回来了》,又再一次显示了作者善于在口语中发现和提炼生活素材的智慧,这也显示了作者在乡愁散文创作中的艺术亮色。

王胜华用自己的作品证明,他作为新一代的苗族作家正在走向成熟,这个过程自然不会一帆风顺,还会经历风雨坎坷。就目前他的作品看,如何把散文写得既有自己的个性特点,又能向更广阔的艺术天地迈进,仍存在一些短板。他写乡愁的这些作品,注重了原生态的书写,但感觉对生活题材的提炼还欠缺些功夫,有的过于琐碎,有的过于随意。在创作上如何有新的突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们期待着王胜华有更多精品力作问世。

责任编辑:李学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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