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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旅游地理学家口述史研究(Ⅰ)

2023-04-29王金伟赵佳旺李雪松刘智航

旅游论坛 2023年1期
关键词:口述史旅游地理思想史

王金伟 赵佳旺 李雪松 刘智航

编者按: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中国现代意义上的旅游学术研究肇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经过四十余载的发展,现已初步形成较为完善的学科体系。回顾历史,可以发现一大批有识之士艰苦卓绝、勇于探索,为创建中国本土旅游学科体系做出了巨大贡献,这批旅游学人开疆拓土、守正创新,建立并完善了旅游学科体系,出版了一系列具有奠基性的学术成果,为中国旅游行业培养了一大批优秀接班人,为旅游学科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他们是科研报国的真实践行者,他们的学术人生和学术思想是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激励后续学者不断取得新的成就,创造更大的辉煌。但需要指出的是,这一代“旅游学人”大多年事已高,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历史记忆可能正在淡去。为记录和保存他们珍贵的个体记忆,《旅游论坛》从2023年起,开设“中国旅游学家学术思想史研究”栏目,对新中国第一代“旅游学人”的学术人生和学术思想进行梳理,以助于勾勒出这一代“旅游学人”学术研究的基本面貌,为新时代旅游学科高质量发展奠定更好的基础。

传统的学术史研究方法,主要基于文献、档案资料进行史料解读,但有时囿于时间久远等原因,导致考辨困难且无法完整呈现真实历史。口述史,是一种基于语言叙述的新兴研究方法。它能够较为完整、生动地呈现个体或集体的时代记忆,并为解析历史真实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基于此,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王金伟副教授团队引入口述史研究方法,通过对典型人物的口述访谈,并结合文献分析方法,尝试通过“旅游学人”的口述史,呈现中国第一代旅游学人的集体记忆。王金伟副教授团队的这一开拓性成果,既是对中国旅游学术史研究的丰富、充实,同时也是对中国旅游学家珍贵历史记忆的及时抢救、记录和保存,对于中国旅游学科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从2023年第1期开始,本刊将连续刊载王金伟副教授团队的系列研究成果。本期刊载的是该项成果的第1部分“郭来喜先生的学术人生与学术思想”。希望谨以此文深切缅怀郭来喜先生,并激励青年学者们开拓进取、勇于创新,为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旅游学科贡献力量。

[关键词]旅游学术史;旅游地理;思想史;旅游教育;口述史;郭来喜

[中图分类号] F59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3784(2023)01-0027-16

旅游地理研究发轫于20世纪初的欧美,至今已有逾百年的历史[1]91。縱观西方发达国家的相关学术史可以发现,旅游地理学已初步建立起较为完善的理论和方法体系,并不断为人类生活、旅游产业和社会经济发展提供学术支撑[2]2。中国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系统开展旅游地理相关研究,发展至今虽只有40余年的历史,但却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纵观中国旅游地理学的发展历程,大致可以分为3个阶段:初创阶段(20世纪七八十年代),陈传康、郭来喜、杨冠雄等老一辈地理学家投身其中,主要为配合我国改革开放大力发展旅游事业的需要进行了大量开拓性和实用性的研究,初步构建起旅游地理学的基本框架和理论体系,为中国现代旅游地理学术研究和学科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3]。拓展阶段(20世纪90年代),研究内容日益广泛,研究方法不断完善。旅游地理学术研究的关注焦点从“如何合理开发利用旅游资源”,逐渐扩展到“如何更多元、更科学地助推目的地社会经济全面发展”之上,与此同时,学科影响力逐渐增强,初步形成了一批有影响力的研究团队和研究成果[4]435。深化阶段(进入21世纪后),旅游地理研究不断深化并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日益多元化,研究成果在经历了“量”的积累后,逐渐走向“质”的飞跃,学科外溢效应逐渐凸显[2]4。通过几代人的努力,中国旅游地理学已确定了其作为一门相对独立分支学科(领域)的地位,并受到广泛的关注[1]91。

口述史是指通过笔录、录音和录影等技术手段,收集、整理历史事件当事人或者目击者的回忆而保存的口述凭证[5]。它是一种口头的、有声音的历史[6]5。与传统文献史料研究相比,口述史可以通过对个体(或群体)的特殊回忆和生活经历进行生动记录,挖掘、抢救重要珍贵资料,为相关历史研究提供生动、鲜活的素材,同时也为后人保留全面而真实的历史记录[7]。因此,近年来口述史逐渐受到学术界的重视,并在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教育学等学科领域得到广泛运用,成为传统史学研究的重要补充[6]135。与此同时,在旅游研究领域,口述史研究方法也开始得到学者们的关注。Trapp-Fallon提出,口述史方法不仅能够挖掘和保留旅游发展过程中的原始档案资料(声音、影像等),而且还可以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对其中的科学问题进行深入探究,进而成为传统旅游研究的有效补充[8]。汤国荣等运用口述史研究方法对云南哈尼蘑菇房形态衍化的旅游地方化建构过程及其机制展开了深入研究[9]。王金伟等运用口述史研究法对新中国第一代旅游教育的躬耕者和现代旅游学术研究的先行者之一——刘德谦先生的学术成长历程和学术思想进行了分析[10-11]。此外,韩玉灵等、王雷亭等、中国旅游研究院等对中国现代旅游发展史上的重要学者、企业从业者、政府管理者等进行了多方位的口述访谈并集结成相关研究成果[12-14]。尽管口述史研究方法在旅游研究领域的运用尚处于探索阶段,但毋庸置疑它已成为记录、理解旅游历史事件和相关个体/集体记忆的重要手段,是旅游学科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研究方法,应用潜力巨大。

郭来喜先生,1934年出生于河南上蔡县,是中国著名人文与经济地理学家、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主要奠基人和开拓者。1956年,郭来喜先生毕业于南京大学地理系经济地理专业,同年进入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现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工作,曾任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副所长兼云南省地理研究所所长、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旅游规划研究中心主任以及三峡工程论证综合经济评价组专家等。北京大学、南京大学、中国科技大学等多所大学曾先后聘请郭来喜先生为兼职教授。他还曾担任《人文地理》主编、《地理知识》(现《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社长,且于1989年创办了《云南地理环境研究》并担任首任主编[15]。郭来喜先生在长达60余年的科研工作中,为中国旅游地理学科创立发展、区域开发规划研究、旅游规划实践做出了卓越贡献[16]。为此,郭来喜先生曾于1989年获得国务院授予的“全国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2013年获得中国地理学会旅游地理专业委员会授予的“中国旅游地理终身成就奖”,2019年获得中国地理学会颁发的“中国地理学会科学技术奖——终身成就奖”,2019年获得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联合颁发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等诸多荣誉。中国邮政于2010年为郭来喜先生印发个人邮票。2021年8月23日,郭来喜先生在京因病逝世,享年87岁。回顾郭来喜先生砥砺奋进的学术之路,其创下的卓越成就让后人无比敬佩。

本文基于口述史研究方法和文献分析法,从学术成长历程、学科培育与现实关照、治学精神与学术思想3个方面对郭来喜先生的学术人生、治学精神和学术思想进行历时性回顾和系统化梳理。希望通过本研究能够为全面了解中国旅游地理学的发展历程提供一个“口述”视角,并为新时代中国旅游学科高质量发展提供有益借鉴。

1 研究方法与史料来源

口述历史是对某一个体(或群体)的生活经历、历史经验和情感世界的记录,同时也是对一个时代历史事件的生动记录[6]5。本文主要采用口述访谈方法收集史料,同时采用文献分析法,将史料文献与口述资料作为“二重证据”,相互对照进行互证,以确保研究的真实性和可信度[17]。本研究的口述访谈经历了访谈前的准备、正式访谈、访谈后的口述资料整理3个阶段。

首先,研究团队通过查阅现有相关文献资料对郭来喜先生的个人经历、学术研究等进行较为充分的了解,并对其相关研究领域进行了全面分析和整理归纳,力图找出特殊拐点和具有代表性的事件,进而以问题为切入点从郭来喜先生的学术成长历程、学科培育与现实关照、治学精神与学术思想等方面制定详细的访谈提纲。在此基础上,研究团队分别于2018年12月、2019年4月、2021年7月多次对郭来喜先生进行系统访谈,其主要内容如表1所示。访谈过程,全程录音和录像,并进行了重点记录。

而后,研究团队将错综复杂的口述史料按时间顺序和主题进行整理分类,并梳理出历史事件的发展过程。在对口述史料进行整理分析的过程中尽量采用郭来喜先生的原始口述话语,以保持史料的原真性。整理访谈记录的过程,也是发现问题的过程。对于那些在访谈现场难以发现的空白、漏洞等问题,笔者进行了回访,并与郭来喜先生一同考证和核实,以确保口述史料的可靠性。此外,为了保证口述史料的可信度,本文在采用口述史研究方法的同时采用了文献分析法展开研究。研究资料主要包括旅游地理学相关历史资料、郭来喜先生论著、相关学者的研究成果以及第三方对郭先生的采访报道资料,希望能够从已被确认的文献和他人的资料中找到更多的历史印证。

2 學术成长历程

郭来喜先生学术成长经历丰富,曾先后在南京大学和莫斯科大学攻读经济地理(本科)和工业地理专业(硕士);同时还在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云南省地理研究所等单位从事学术研究和产业实践工作(表2)。

“人若有志,万事可为”。志向是导航与动力,为人们实现目标指引方向[18]。在郭来喜先生的成长道路上,志向和梦想犹如一盏明灯,即使在艰苦的环境下仍然指引着他不断前行。郭来喜先生年幼时家庭生活贫困,读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说:“我是生在旧社会(的)一个农村,(家里)贫苦到无立锥之地……上学都很为难。因为交不起学费,每次都(被)罚站。”郭来喜先生理解父母供他读书的不易,因此,努力学习,成了当时班级里少数能考上初中的学生之一。在读初中的时候,他就立志要考上大学。而当时农村学生能够考上大学,并非易事。但郭来喜先生并没有因现实困难而就此放弃,通过勤奋学习和不断努力,到高中时其成绩就已十分优异,并成了同学们争相学习的模范生。此时,郭来喜先生也有了更高的追求和梦想。他说:“到了高中时,我说我将来上河南大学还不够,我还要出国留学。所以我在高中毕业的时候,我的班主任给我的毕业鉴定里面有一条说‘各方面都很好,思想要求进步,一心为公,这些都好,但就是有点个人英雄主义。所谓‘个人英雄就是好高骛远。(因为)我说我将来要出国留学嘛。”生活的困苦没有阻挡郭来喜先生追求上进的步伐,反而使他更加坚韧不拔、志存高远。

1952年,郭来喜先生考取南京大学地理系经济地理专业,成为南京大学院系大调整后招收的第一批地理专业学生中的一员。他当时对于大学的选择是非常谨慎的:“我在报考南京大学之前比较了一下是(报考)北京大学还是南京大学。我经过一年多的考察,看了很多资料,我还专门订了南京《新华日报》的报纸。后来(我是以)第一学校第一志愿考上了南京大学的。”在南京大学地理系的4年时光,是郭来喜先生系统了解和学习地理知识的重要阶段。毕业后,他便进入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工作,参与了多项科学考察、发表了众多学术成果,并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其中,在中国与苏联合作考察黑龙江流域时,郭来喜先生跟随吴传钧院士负责交通运输考察工作。郭来喜先生说:“本来让我带队去陕北实习的……都安排好了。可是第一次中科院要跟苏联合作考察黑龙江流域,要从南京大学借调(科考人员),(于是)就把我抽走了。那时候就叫作中国—苏联黑龙江流域综合考察队,有5个组,把我分配到交通运输(组),(由)我的老师吴传钧教授带队。1956年,到黑龙江考察队以后,《旅行家》发表了我的一篇文章。我拿给我的老师吴先生看。他说:‘小郭写得不错,你提的问题也很好,你这个思路也很好。所以他就把交通运输组的重任交给我,可见我老师对我是非常信任(的)。”

出国留学是郭来喜先生高中时期就有的梦想。终于在1958年,这个梦想得以实现了。这一个郭来喜先生成功考取了莫斯科大学建筑工业与建筑材料工业地理专业研究生。他回忆道:“那时候考莫大(莫斯科大学)的研究生,必须大学毕业(并)工作2年之后,才有资格报名。(所以)我参加工作以后,我就考取了莫斯科大学的研究生……考试我是连考了2天,上午考2门,下午考2门,考了8门课。因为我们地理学涉及的领域比较广,天文、地质、气象、水文、水利、土壤、植物都在学。所以我是1958年进入北京外国语大学(留苏预备部),在魏公村读了1年的外国语大学,就是学俄文,学哲学,(并进行)劳动锻炼。”1959年,郭来喜先生顺利进入莫斯科大学学习。在莫斯科大学期间,郭来喜先生除了课堂学习,还经常组织留苏的进修教师、大学生和研究生进行课题研讨和实地调查,并收集了大量中苏交流和当地社会人文相关的俄文资料。郭来喜先生说:“我在莫大(莫斯科大学)受到正规的教育,后来因为中苏关系紧张,我学的专业又出于保密(的原因),我就没办法在那继续学下去了。(于是)我就申请提前回国,那是1961年。”

回国后,郭来喜先生继续在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工作。此后几年,郭来喜先生一直致力于工业地理研究,因出色的工作表现曾多次被评为“工作积极分子”。郭来喜先生说:“作为一个农民的孩子,能到中国科学院这个国家最权威的研究机构工作,在我们县里面可能是第一个。我就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工作很努力。”1976年后,郭来喜先生将其学到的包含生物、土壤、水利等地理学知识成功地运用到农业生产实践中。他参加了多项农业农村的科学实验。他说:“我们搞了一个土面增温剂,就是利用工业废渣、废料,加以乳化、稀释,喷出来形成一种覆盖膜,来贴在地表上,就叫土面增温剂。这个膜用于阻挠水分子上升。水分子比较大,膜的空气柱比较小,所以温度上来以后,水分要蒸发,蒸发遇到这个膜,它又回去了。这就是它在内部的小循环。但它不是绝对不蒸发,只是蒸发得少一点。所以利用减少蒸发,保存地温,使土壤的温度提高,提前播种、提前发芽、提前育苗移摘、提前成熟,使农作物的生长期缩短。我这个人就是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钻一行。”多年来,郭来喜先生辗转河南、湖北、黑龙江等地,参与了众多与农业相关的科学研究和技术推广工作。“我在全国,从南方到北方、华中的农业,无论是种水稻也好,种小麦也好……种蔬菜也好,种什么都好,我都参与了。因为我们地理学学过生物、学过土壤、学过水利,所以很快就把这些科学知识用到实践上,写的报告都还有点科学成分。”

1986年,新筹建不久的云南省地理研究所因缺乏人才,请求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以支援边疆地区的形式给予人力支持,甚至直接请求委派所长。1987年,时任城市与人文地理研究室主任的郭来喜先生奉命带领其他几名自然地理专业人员共同前往[19]。郭来喜先生回忆道:“1986年,我(本来)已经决定受邀到美国加州大学做访问学者的,但是后来因为我是我们地理所的学术委员会的秘书,我又是所长的秘书,所里就叫我去找人谈话…… 结果(原先)9个人报名(支边云南),(但是)因为没什么好条件,没什么好处,(所以)都不去了,都打退堂鼓了……我们所长说,那就是你去了。所以我就去云南支边了。然后(1987年)我就带队并带着五六个人,到云南支边3年。”在云南支边期间,郭来喜先生兼任云南省地理研究所所长。在他的带领下,云南省地理研究所引进了中国科学院系统的管理办法,充分调动了科研人员的积极性,使得云南省地理研究所呈现出全新面貌,并打开了发展新局面[20]。3年合同期满后,由于郭来喜先生出色的表现,被要求继续留任。郭来喜先生说道:“到3年满期了,这就是合同到期了,(支边的人)都走了,我也要走,结果省长找我谈话,不让我走,又挽留我。(因此)我在云南当了四任的所长,支边了10年。”郭来喜先生支边期间取得了突出成绩,为我国边疆的繁荣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1989年,郭来喜先生被云南省人民政府授予“云南省劳动模范”称号,而后经云南省推荐,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先进工作者”的光荣称号。

郭来喜先生在课堂中学习的基础知识,在科研中培养的专业能力,在实践中积累的丰富经验,为他在旅游地理领域所做的开拓性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

3 学科培育与现实关照

3.1 构建旅游地理学科体系

作为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重要奠基人和开拓者,郭来喜先生完成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初步建立起了中国旅游地理学科体系,并培养了一大批旅游地理学的人才。1978年3月,随着全国科学大会的召开,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主动谋划学科发展。郭来喜先生回忆道:“科学大会(中)中科院是主力。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的各个学科要研究国际上你这个学科是怎么发展的,人家的前卫是抓什么,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和国际的差距在哪。(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组织了一批老一辈的、留过洋的教授(后来很多都是院士)来研究。大家琢磨来琢磨去,美国的、英国的、德国的、法国的……(中国)资源比较匮乏嘛,土地、水、环境资源都在减少,那什么资源可以永续利用呢? 旅游。旅游资源,山地资源可以长期利用,只要保护好,就可以永续利用。那我们中科院地理所应该在这方面播下种子、进行研究、进行探索。那时候苏联的经验,是把健康地理学、环境地理学都放在旅游地理学里面,英国的、美国的更不用说了。大家都觉得我们中科院应该在全国率先组织旅游地理学。”关于组建旅游地理的人选,郭来喜先生回忆道:“在这种情况下,罗来兴先生说:‘旅游地理就让小郭来弄吧,他的脑瓜灵活,思路开阔,他的笔杆也不错,能写文章。”罗来兴先生的提议受到了吴传钧、黄秉维、陈述彭、左大康、赵松乔等人的肯定。最终,由郭来喜先生牵头组建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旅游地理学科组,这为后来推动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设立、建设和发展起到了奠基性作用。

1978年10月,为了寻找研究方向,郭来喜先生跟随侯仁之院士进行了田野调查,到多个地方考察,并努力发掘“旅游”问题、从“旅游”的视角为当地发展提供帮助。郭来喜先生说:“我就跟着侯仁之院士考察了西山戒台寺和潭柘寺,再驱车经过野三坡。那时候(它还)不叫野三坡,就是一个大峡谷。再从那里到河北易县去看清西陵。我就跟侯先生说,我说侯先生您能不能拐个弯,咱们看一看紫荆关,紫荆关是太行八陉之一。他就跟我讲:‘明代也先的‘土木堡之变,也先把明英宗俘虏以后,又攻打北京城。他不走八达岭,不走居庸关,他就绕道易县来围攻北京,围攻了很长时间也没把北京打下来,(然后)带着明英宗又退回去。紫荆关就是长城内三关一个重要的关口,所以我想看看紫荆关。我(原本只)知道一点这种信息,经过侯先生一讲更清楚了,所以我们就到了紫荆关看看。”同时郭来喜先生也观察到紫荆关长城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萌生了保护长城、研究长城,通过旅游传承长城文化的想法。“你看咱们的国歌(唱的)‘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长城是一个震撼世界的(伟大工程)。所以我说旅游地理研究,先从研究长城开始。”此次跟随侯仁之院士考察,郭来喜先生受益匪浅,并初步拟定长城專题作为旅游地理研究的主攻方向之一。

与此同时,郭来喜先生开始着手中国科学院旅游地理学科组创建的各项准备工作。1979年8月,为了组建研究团队,他首先邀请到在《地理知识》(现《中国国家地理》)编辑部工作的杨冠雄先生加入。在两人深入沟通后,杨冠雄先生爽快答应了郭来喜先生的邀请。而后,郭来喜先生又顺利邀请到历史地理学科组的宋力夫、于福顺两位先生加入。这就是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旅游地理学科组初创四成员。1979年10月,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旅游地理学科组正式宣告成立,标志着中国现代旅游地理学科的正式诞生。

在旅游地理学科组成立后,郭来喜先生积极投身于旅游地理的研究之中。据不完全统计,郭来喜先生于1979—2019年,出版著作17部、论文百余篇(图1)。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开创性地构建了旅游地理学科体系,奠定了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理论基础。1979年,郭来喜先生和吴传钧院士共同撰写的《开发我国旅游资源 发展旅游地理研究》是我国旅游地理学研究初创阶段最重要的一篇論文,为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郭来喜先生回忆道:“研究旅游地理,从哪抓起呢? 吴传钧院士从北京到杭州开会,在火车上他就写了1 000多字文章的开篇。从杭州回来以后,他就找我说:‘小郭,你看我先起了个头,你把它写下去。题目就叫作《开发我国旅游资源 发展旅游地理研究》。我就顺着他老人家的思路,我把它变成一万多字的论文。”这篇文章不仅比较全面地概述了我国丰富的旅游资源、系统地提出了当时旅游地理需要开展研究的主要内容,而且还体现了地理学界知名学者对旅游地理研究的远见卓识和大力倡导[21]。

郭来喜先生十分注重对实践问题的集成和凝练,并积极投身旅游地理教材的开发与编著。1981年郭来喜先生等编写了《中国旅游地理讲义》,这是我国最早的一部旅游地理教材,标志着我国旅游地理教育的开端[22]109。当时,北京旅游学院筹备处开设了“中国旅游地理基础课”,邀请郭来喜先生与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专家共7人一同主讲。郭来喜先生说:“北京旅游学院筹备处叫我去讲‘中国旅游地理,我就组织了(中国科学院)地理所里的7个专家去讲。把(《中国旅游地理讲义》一书的)大纲和章节移出来,让他们分头准备。我们讲了一学期,写了五六十万字的讲义。”关于《中国旅游地理讲义》的内容,郭来喜先生回忆道:“这本书主要把中国的旅游发展历史和成就与西方现代旅游业发展进行了比较,同时也对中国旅游地理甚至旅游的发展前景、中国旅游发展的矛盾、解决的途径做了详细的阐释。”虽然《中国旅游地理讲义》只作为内部资料印刷,并没有正式出版,但对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发展,尤其是旅游地理教育在全国层面的开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随后我国旅游地理学科研究和教育迅猛发展,我国众多高校的地理专业和旅游专业纷纷开始开设旅游地理相关课程[22]109。

随着中国旅游地理研究的不断深入,郭来喜先生开始梳理旅游地理的重要理论。1990年,他和保继刚在《地理研究》期刊上发表了《中国旅游地理学的回顾与展望》一文,从文献综述、区域开发、理论和方法进展、旅游地理教育和人才培养、教材和著作等5个方面概述了20世纪80年代中国旅游地理学的主要成果,并对未来趋势进行了展望[23],这是一篇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旅游地理研究进行系统总结、梳理和反思的重要论述。后来,郭来喜先生在对北海市进行旅游资源普查时,发现原国家旅游局发布的《中国旅游资源普查规范(试行稿)》有些许局限性,并据此提出了旅游资源分类体系框架的调整思路和方案,于2000年与吴必虎、刘锋、范业正等学者在《地理学报》发表了《中国旅游资源分类系统与类型评价》一文① 。郭来喜先生对于旅游资源分类有他自己的见解:“当时叫《中国旅游报》,他来采访我……我就呼吁保护和调查旅游资源。你不调查你心中没有数,你不知道你的家底哪些是资源哪些不是资源。所以这个就引发了国家旅游局旅游资源(开发)司来授权我们中科院地理所进行旅游资源普查标准的制定。我们(国家当时)的分类系统过于旅游化、过于地貌化,就是你作为旅游资源不能光学术味太浓,还要结合旅游者的需求,从旅游者的角度来度量资源。哪个是休闲、哪个是观光、哪个是游乐、哪个是文化,你要这样分;不是说这是个滑坡,这是个泥石流,这是个灾害,这都是科学术语,跟一般老百姓讲这个东西,他们一听是灾难,就不去了。所以我在《地理学报》上联合了吴必虎、范业正几个人,我牵头,搞了个中国旅游资源普查论证研究① 。”

郭来喜先生致力于推动旅游地理学的国际合作与交流,将中国旅游地理研究融入国际视野,推动其走向世界。1978年,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团队应美国国家地理协会的邀请赴美进行为期一个多月的考察访问。在美国回访之际,郭来喜先生跟随回访团策划了由新华社、中国科学院和美国国家地理协会合作的Journey into China 大型画册,并发行50万册。郭来喜先生回忆道:“1978 年,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相关专家)被美国国家地理协会邀请去访问美国,访问一个多月,跑了几十个城市,那叫‘破冰之旅。到了第二年,中国地理学会也邀请美国的地理学家回访,(并)在北京师范大学举行了一次学术报告会。我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就去听美国人的讲座。休息的时候,我的胆子也大,尽管我的英文不行,但还是硬上去问那个主讲人,叫布鲁斯· 戴尔(音译)。我说:‘在美国出书版税怎么算,稿费怎么算……。他说:‘你想出什么书啊?我说:‘我想……出一本英文长城(关于长城的英文书)。他说:‘那我愿意跟你合作。这样我们就建立了关系(联系)。”在改革开放之初,采编出版Journey into China对沟通中美学界、宣传中国文化起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同时也开启了中美地理学界和中美出版界友好合作的先河[24]。1982—1983年,郭来喜先生在《科学实验》上发表的“长城万里行”(连载)受到日本相关人士的关注,随后受邀与日本岩波映画社合作完成《海上长城》《山岳长城》《沙漠长城》三集影片拍摄。郭来喜先生在影片中担任科学顾问和主演。影片在日本NHK电视台播放并获奖。郭来喜先生对当时参演影片的情节仍记忆犹新,他说:“这个长城里面比如说山海关,多尔衮怎么入关的、吴三桂怎么投降的、引清军入关在哪个位置引的,都是我在讲。八达岭怎么弄的? 嘉峪关的关门结构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关门用石头敲敲像鸟叫一样? 那是音的共鸣,我都在那表演(演示)一下,敲那个石头,像鸟叫一样。”郭来喜先生用生动形象的语言对长城文化进行了深入分析和讲解。

从组建旅游地理学科组到编写旅游地理教材、发表系列高质量论文再到开展旅游地理相关研究并推动国际交流与合作……在郭来喜先生的不懈努力和带领下,中国旅游地理学科从无到有、从有到优,现已成长为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学科领域。

3.2 培养旅游事业接班人

郭来喜先生一直重视人才培养,始终孜孜以求、默默奉献,为我国旅游教育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不仅继承了一众名师如吴传均、黄秉维、陈述彭、施雅风等先生的崇高品德,而且还为我国旅游界培养了一批优秀的接班人才。

郭来喜先生自我总结说,他的一生是不幸和幸福的复合。不幸的是1949年之前,在那个贫苦的农村生活了十多年。而剩下的七十多年都是幸福的。他说:“(后面七十多年)我是幸福的,因为是(中国)共产党,全国人民,特别是我的一批恩师,慧眼识珠,把我从辛苦的、落后的一个农村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国家的、科技的栋梁。我是很荣幸(的)。所以我很感恩我的这老一代的师尊,在我年轻力壮的时候,让我钻研旅游地理学。我选择了一个幸福的产业,一个美丽的产业,一个时时刻刻激励我永远向前的产业。所以我感恩他們……想念他们,我要把我老师教导我的传承给我的学生。”郭来喜先生说到也做到了。他抱着对旅游事业的一腔热忱和强烈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专注于培养旅游事业的接班人,为我国旅游事业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1984年郭来喜先生担任硕士研究生导师,1990年被中国科学院批准为博士研究生副导师,1992年被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批准为博士研究生导师,1994年被中国科学院批准为博士后合作导师。郭来喜先生先后培养出近50位旅游地理和旅游规划方向的硕士生、博士生和博士后研究人员。他们中的大部分已成长为学界的学科带头人和业界的领军人才,继续为中国旅游事业贡献智慧和力量。

在人才培养上,郭来喜先生诲人不倦,对学生谆谆善诱,鼓励学生开拓视野、大胆创新。1995年,郭来喜先生招收了第一个博士后陆林,这也是中国旅游学科的第一个博士后。郭来喜先生回忆道:“我觉得(陆林)这个小伙子比较善于研究问题,思路比较清楚,我让他做了一个国际旅游流研究。那是国家旅游局副局长孙钢到法国和西班牙考察时,西班牙WTO(作者注:总部在西班牙马德里的世界旅游组织UNWTO)给了他一套英文资料。孙钢说:‘老郭,你看这资料一大堆,我也没什么用处,也没人看,你拿走,你看看你有什么用。”郭来喜先生就把这些英文资料带回去让陆林钻研,并指导他完成了国内旅游学科第一篇博士后论文《现代国际旅游流研究》。陆林后来成为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重要代表人物,其研究成果丰硕,深刻影响了旅游学术、产业实践的发展。1995年,范业正考取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博士生。郭来喜先生为范业正的博士研究指明了方向,并资助其开展博士后研究。郭来喜先生说:“后来跟二外(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的范业正,我们两个又做了一个研究《中国海滨旅游地气候适宜性评价》,并在《自然资源学报》上发表② 。他是我的博士生,后来我又把他送到上海华(东)师大做了博士后。我就请我上海的朋友收了他(做博士后研究)。他文笔很不错。”郭来喜先生的优秀学生中还有刘锋博士。在郭来喜先生的谆谆教诲和辛勤指导下,他踏入了旅游规划行业,用规划师的手笔描绘了祖国山河的波澜壮阔。后来,刘锋创立了北京巅峰智业旅游文化创意股份有限公司,其以“智造美丽中国·缔造美好生活”为品牌理念,逐步探索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旅游文化创意产业化道路。为了培养旅游学科的新生力量,郭来喜先生还带领学生一起参与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九五”重点项目“中国旅游业可持续发展理论基础与宏观配置体系研究”。其中的一项重要研究成果就是郭来喜先生与吴必虎、刘锋、范业正合作发表在《地理学报》2000年第3期上的《中国旅游资源分类系统与类型评价》一文。该篇论文是《地理学报》创刊85周年以来引用率最高的旅游优秀论文之一,并获得2019年《地理学报》创刊85周年最具影响力论文奖。郭来喜先生作为学术巨擘,具有敏锐的学术思维;其孜孜不倦的务实教诲,使得学生们在日后的学习和工作中持续受益。

在生活上,郭来喜先生是一位体贴入微的“父亲”。他始终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在生活上时常给予关爱和帮助。他了解学生的饮食习惯,为他们精心准备饭菜,外出考察前为学生备好装备等。郭来喜先生对于学生的关怀从未间断,即使已经毕业,仍然时刻关注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学生们工作不如意的,为他们指明方向;家庭有困难的,为他们排忧解难。正是因为郭来喜先生的言传身教、热心关怀,学生们才得以茁壮成长,并涌现出众多杰出人才,为国家旅游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为培养新一代接班人和国家栋梁,郭来喜先生付出了大量心血和精力,一直默默奉献。他将毕生所学传递给一代又一代的旅游事业接班人。这不仅是一种知识的传承,也是旅游事业发展的传承。正因为有了郭来喜先生这样的付出,旅游业才得以长盛不衰、欣欣向荣。此外,郭来喜先生对于青年旅游学者也寄予厚望,他说:“青年旅游学者是中国的未来,是祖国的脊梁,你们的前景无限光明但也任重道远。我期盼你们在科学道路上能够不断地进取,夺取新的伟大胜利,为国争光、为人民争光,报答党的恩情。”

3.3 关注社会与现实问题

郭来喜先生不仅学术成就突出,而且在解决现实问题方面卓有建树。他先后参与编制了多个全国旅游业“五年发展规划”和省市级旅游规划,为国家旅游产业发展出谋划策。同时,郭先来喜生关注世界遗产地发展,推动遗产地的保护与利用;较早进行贫困理论与实践研究,助力贫困地区摆脱困境;致力于“沿边”开放交流和发展,为其提供智力支持。

(1)中国旅游规划的重要开拓者,主持编制了多个省市旅游发展规划

郭来喜先生曾先后主持青海、宁夏、江西、河北、新疆等多个省(自治区)的旅游发展总体规划编制工作。1993年,郭来喜先生与吴传钧院士带领考察团对新疆进行了为期两个多月的实地考察。考察结束后,郭来喜先生代表考察团向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领导做工作汇报。他回忆道:“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领导,一听说有一个76岁的老院士(吴传钧)在新疆考察了几十天,他一定要听听这个院士的见解,就召开了一次座谈会。我的老师吴传钧院士做了一个开场白,……(对考察的基本情况进行了简要说明,然后说)请郭来喜同志主讲。(于是)我就把我们七十多天的考察成果(进行了)系统汇报。”最终郭来喜先生等人完成了《新疆旅游业发展与布局总体规划(1994—2010)》。此规划成果后来被原国家旅游局作为成功范本,发文向全国推介。2000年3月,郭来喜先生带领的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旅游规划研究中心中标“江西省旅游业发展总体规划”项目,并联合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当时另称“中国旅游学院”)、南京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12所高校及产业单位的相关人员组成专家组共同完成了《江西省旅游业发展总体规划(2001—2020)》。该规划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对全省500多个典型旅游景点、5 000多位游客进行了调查,并借助先进的现代化技术手段和多种数理模型方法,建立了江西省精品旅游资源信息库,总结出18大景观系列和十大特色旅游产品体系,并创造性提出了“红土地”“红色摇篮”“红色文化”“红色旅游资源”“红色文化旅游产品”等红色旅游相关概念,为江西红色旅游大省的发展格局奠定了重要的基础。此后,郭来喜先生又主持了“青海省旅游业发展与布局总体规划”,并于2003年与刘锋博士合作出版《青海省旅游业发展与布局总体规划》(青海人民出版社)。

此外,郭来喜先生还参与了多个地市级旅游总体规划。1997年,郭来喜先生受北海市人民政府邀请,主持“北海市旅游产业发展总体规划”。为了摸清北海市的旅游“家底”,郭来喜先生首先在北海市进行了旅游资源普查。郭来喜先生说:“这是我第一个比较好的规划,我到现在都不后悔。我觉得还是怀念广西的北海(旅游规划)。我是第一个在北海搞了2 000个旅游资源普查的。(每个旅游资源单体)不但有姓有名,有隶属单位,还有它的资源特点和主要功能。”同时,为了解旅游客源市场,郭来喜先生还专门设计了游客调查问卷,进行大规模抽样调查。这一做法,在当时旅游规划中非常少见,具有较好的借鉴意义。此外,郭来喜先生在计算北海市旅游气候演化的基础上,调查了八宝山病死率与气候变化的关系,从而提出了“避寒旅游”的概念。郭来喜先生回忆道:“我们现在的所长葛全胜,我那时候提出来避寒的问题,他就组织人(研究)。他是个气候学家,是北大地球物理系毕业的。他又是留美的,他对这个(方面的相关问题)很熟悉。他说‘郭老师我给你组织人来计算几十年的气候的变化。他就找了一批人,到中央气象局把资料一张张地在计算机上算,找到规律了。他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我说‘冬季的气候波动比较大,而且人们都在狭小的空间里避寒‘这个空气很糟,能不能去给我到八宝山调查一些病死率和气候的关系。他说‘你这个思路非常好。所以,他就派他的助手,到八宝山去调查病死率,(结果是)冬季的病死率是夏季的3倍。”这为当时的旅游规划实践工作提供了重要参考,同时也为后来学界关于旅游气候和康养旅游的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础。同年,郭来喜先生还主持了“南宁市旅游发展总体规划”,提出了“通过市区河流—邕江两岸旅游开发支撑和带动城市旅游业”的全新思路。

黄金海岸的旅游规划与开发研究是中国第一个由旅游学界主导并参与的旅游规划课题,具有划时代里程碑意义。郭来喜先生回忆道:“那个时候(1979年),我知道国务院要在北戴河召开旅游工作会议,(于是)我(就)写了一个报告。以中国科学院的名义,申请参加国务院的旅游工作会议。卢绪章局长批准(了)我参加。1979年的9月1日到20日(开会期间),我天天都可以到中央领导人所在的海滨浴场里洗澡、游泳。我一看北戴河的海滨很长,有几十里路程。但是大众旅游都在老虎石那一带,那个沙滩很糟糕,都是卵石,没有沙子……(而且)那时候(还)人山人海。再向西南一望,漫漫的海滩,一片金色。我说‘为什么不把大众旅游从平水桥、北戴河向西展(移)呢?想过去却没有船,北戴河把我隔断了。我有这样的想法,就是1979年的9月份的事了,但是没有过去考察。”终于,在1983年末,为完成华北旅游环境演变及资源开发的考察任务,郭来喜先生与旅游地理学科组成员实地考察了昌黎海岸地带并被当地的壮美景观所震惊,萌生了开发海滨风景区的想法。1984年,郭来喜先生在报纸上了解到北戴河要向汤河口、森林公园方向开辟,于是“我派了一个助手去昌黎县考察,(因为)我觉得汤河口是一个污水沟、臭水沟,水都污染了,上面是一个造纸厂,排下来的水都污染了,是有毒的,你在那里搞浴场,你不是危害人民的健康吗? 所以我就带着这个问题叫我的助手到那去走一趟。一说是中科院派来的、郭教授派来的人。当地政府很重视,说来个年轻人他知道什么呀,(但)背后有大专家呀。所以昌黎县县长带了7个人到北京来看望我。后来我就跟他们签了个协议,来做黄金海岸的规划”。郭来喜先生及旅游地理学科组成员在对黄金海岸的沙滩、海水以及气候进行了一系列考察和专业分析后,完成了华北海滨风景区昌黎段旅游开发的相关研究③ 并向中央做了报告,认为这里旅游资源价值较大,极具开发潜力。郭来喜先生回忆说:“接到我的报告以后,(国家相关部门就决定)到那里去考察,(他们)非常欣赏我的观点。我的观点核心是把北戴河的大众旅游游客转移到空旷的、百里无人烟的地带,我就起个名字叫黄金海岸。你看西非有黄金海岸,澳大利亚有黄金海岸,这是我们亚洲的黄金海岸。所以我后来就出了一本书《中国黄金海岸开发研究——论华北海滨风景区昌黎段规划》。中国中央电视台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新闻联播》里用一句话来播送,‘专家们发现了可以同时容纳30万人下海的优质海滩。我是按照美国、日本,特别是法国的蓝色海岸和西班牙的太阳海岸,他们接待的游客、他们规划的数据为例子,就是一个环境容量他们用多少,一个人平均占多大的海滩面积来计算的。所以我计算出北戴河黄金海岸可以容纳30万人下海,这一下子就引起了全国的重视,都来这开发、投资。”在科学规划的指导下,郭来喜先生及其团队使得昔日百里无人烟的荒滩变成了人潮涌动的新兴旅游景点,取得了可喜的经济、社会和环境效益。

(2)世界遗产保护与旅游活化的倡导者,为推动遗产的科学保护和可持续发展尽心尽力

长城凝聚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展现了中华儿女的爱国情怀,是中华民族的伟大象征。在旅游地理学科组成立之初,1980年郭来喜先生带领杨冠雄等人与新华社合作共同考察了长城,并将所见所闻连续发表在《科学实验》上。1983年6月,郭来喜又参加了金山岭长城的考察。在多次考察长城后,郭来喜先生对于长城未得到有效保护、甚至遭到破坏的情况感到非常惋惜。他说:“在1983年6月4日,我参加全国长城保护工作会议…… 看到金山岭长城这么宏伟、这么壮观,但是体无完肤、残破不堪。所以我在长城会上发了个言,‘古代、明代,国势最弱的时候还在修长城,现在我们国家已经强盛了,难道就不能够修复代表性区段的长城吗?‘国家真是没有钱? 我说能不能发动全民,募捐和义务工来修复代表性的长城区段呢?我就在會议上发出这样一个倡议,我也很慷慨激昂。”1984年7月5日,《北京晚报》联合八达岭特区办事处等单位,发起了“爱我中华,修我长城”社会赞助活动[25]。这一有意义的活动,立即得到了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支持。1984年9月,邓小平同志为此次活动题词:“爱我中华,修我长城”。郭来喜先生回忆道:“小平同志的几个字有无限的号召力,引起了全国乃至世界的募捐集资高峰,在一年期间共募捐到了6 500万(元)人民币,修复了八达岭长城、慕田峪长城、金山岭长城、黄崖关长城、九门口长城、山海关长城、老龙头长城,还有辽东的虎山长城,以及雁门关长城、嘉峪关长城,还有玉门关长城、阳关长城等,都是这几千万(元)人民币(给)凑出来的。”长城代表性地段修复完成后,郭来喜先生又为长城的后续发展建言献策。他说:“八达岭长城特区博物馆是我建议建造的,‘夜游长城也是我推出的,还有‘看长城雪景也是我提的。”郭来喜先生还提议建造长城博物馆,让更多人了解长城。在他的推动下,中国长城博物馆、嘉峪关长城博物馆等纷纷建立,成为保护、传承长城文化的重要场所。由他提出的“夜游长城”和“长城雪景”更是丰富了长城的游玩方式,让游客深度感受到长城文化氛围。郭来喜先生尽管在保护长城、研究长城中做出了巨大贡献,却始终谦逊低调,他说:“我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为祖国文化遗产的保护,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也对得起党对我的教育和培养。”

郭来喜先生曾多次参与世界遗产地规划,他说:“我们先辈,我们祖先创造的辉煌我们不能忘……我们有责任把这个历史给它恢复起来,继承我们祖先的光荣传统,弘扬我们中华文明的历史性辉煌。”在“本溪市旅游业发展总体规划”中,郭来喜先生对于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地区提出了“保护要积极保护,开发要有限制地开发”的观点。他在此次规划中推荐的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文化遗产于2004年成功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郭来喜先生说:“(当地)搞了五女山城,当时我就跟他说这个山城很有特色,可以申报世界遗产。”同时,在“玉溪市旅游业发展与布局总体规划”中,郭来喜先生推荐的澄江化石地于2012年被正式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成为“寒武纪生命大爆发”力证的代表性世界遗产地。郭来喜先生回忆道:“我在云南做过一个前寒武纪生命大爆炸(研究)。前寒武纪是五六亿年前的。我找了一个学地质地貌的人,我说我出主意,你来写。(于是)就再做了一个项目,后来又成为世界遗产。”1997年12月3日平遥古城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是我国第一个古城类的世界文化遗产,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和旅游开发价值。为了科学保护和合理利用文化遗产,1998年在山西省平遥县人民政府和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的合作下,由郭来喜先生主持完成了“山西省平遥县旅游业发展与布局总体规划”方案。郭来喜先生对平遥古城的规划非常重视,与他的几位博士生以及《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一起开展规划编制。郭来喜先生等人历时数月对平遥古城进行了实地访谈和资源普查,理顺了保护和利用的关系,完成了《山西省平遥县旅游业发展与布局总体规划(1998—2010)》的编制工作。

(3)中国地理学界最早研究贫困问题的学者之一,为减贫问题殚精竭虑

1986—1989年,郭来喜先生承担并完成了“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经济发展战略研究”。历时3年,郭来喜先生与合作者全面分析了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环境、资源、经济状况等问题,建立了可操作性较强的研究逻辑架构和预测模型,提出了有崭新思路和科学依据的开发喀斯特山区资源和脱贫致富的战略路径[26]。郭来喜先生的这一研究,为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建立“星火计划、科技扶贫”实验区(1990年)④ 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郭来喜先生说:“我想我是第一个接受美国人民的资金……搞扶贫工程,搞旅游扶贫工程的。1989年美国福特基金会驻华办事处主任到云南访问,去考察云南,他第一个帮我们。”以郭来喜先生为代表的云南省地理研究所向美国福特基金会提交了研究项目计划书。福特基金会最后决定资助由郭来喜先生主持的关于云南民族地区贫困问题的研究项目。1992年,郭来喜先生与何大明先生共同完成并出版著作《贫困——人类面临的难题——云南民族地区贫困类型研究》(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年)。郭来喜先生说:“我在这本书里面提出了‘绝对贫困和‘相对贫困(的概念)。绝对贫困是个有历史阶段的,到一定阶段绝对贫困就解决了,温饱问题(也解决了)。那时候是人均200千克粮食、200元钱,能够达到这个标准就不是绝对贫困。但是相对贫困,我觉得伴随着人类历史可能长期存在,另外不可能就是一个(存在)模式。这就是我三十多年前提出来,我把它们写在书里面,即《贫困——人类面临的难题——云南民族地区贫困类型研究》。”世界银行将此书翻译成英文,作为国际扶贫工作的重要典范和指南。郭来喜先生回忆道:“我也搞了个英文的摘要。盖思南(时任福特基金会驻华办事处主任)又表扬了我一下。盖思南是带了几个助手的,后来助手又到世界银行去了,当了中国科的科长。我在这本书里面也用英文感谢了他,我给他寄了书,他一看我这个人不忘本(不忘初心、不忘感恩)。所以他后来说我再支持你们,从世界银行的角度支持你们中国一下,就给了2亿美元贴息贷款,扶持云南、贵州和广西。”

在所主持的“宁夏回族自治区旅游业发展与布局总体规划”(1999年)中,郭来喜先生建议设置六盘山国家旅游扶贫示范区和对西夏王陵、沙坡头等重点项目予以特别支持,其“旅游扶贫”理念均得到科学落实和体现。最终,郭来喜先生关于“六盘山国家旅游扶贫”的相关提议得到国务院批复,并获得9 000万元旅游专项支持经费,2 000万元西夏王陵保护开发经费,以及2 000万元六盘山国家旅游扶贫试验区启动经费,还支持进口100辆日本旅游车以发展当地旅游业[27]。

(4)坚持推进“沿边”地区发展,为“沿边”地区的开放交流做出了不懈努力

在改革开放后,国家急需系统规划开放口岸布局和口岸建设。郭来喜先生积极投身“沿边”地区开放、发展建设的研究和实践中。1994年,经过大量实地考察和研究后,他撰写了《中国对外开放口岸布局研究》一文,发表在《地理学报》1994年第5期,文中对中国口岸分类及功能、口岸的基本结构、口岸布局与区域开发、口岸布局四大地域系进行了深入研究,同时为改善开放口岸体系提出调整和优化方案,为国家规划布局对外开放口岸提供了重要参考依据[28]。1993年,郭来喜先生与刀安钜先生主编的《德宏州对外开放及口岸体系研究》(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从中国的“三沿”开放战略、重振南方丝绸之路等理念出发,对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的开放、口岸体系建设、边境贸易及开放模式选择、重大国土整治建設、跨国旅游、境外资源开发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29]。郭来喜先生在担任云南地理研究所所长期间(1987—1996年),高度重视现代南方丝路的研究与国际合作问题。他曾3次到老挝和泰国“金三角”地区实地考察,获得重要资料并编写《中老泰通道开辟与勐腊口岸建设》(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3年)。该书就中国沿边开放、中老泰通道开辟、多国经济合作开发区、勐腊经济技术贸易开发区、口岸体系建设等问题在实地考察的基础上展开了不同层次的讨论,同时提出中国参与老挝的资源开发对推动双边关系深入发展具有战略性意义[30]。

此外,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旅游发展和对外交流同样也倾注了郭来喜先生的心血。1993年,郭来喜先生和吴传钧院士带领“新疆旅游资源考察团”历时两个多月,考察了新疆所有地市州的旅游资源,完成了对新疆旅游资源的普查工作。同时,在郭来喜先生的参与和推动下,1995年由科学出版社出版发行了《中国新疆环游录》一书,而后又于1997年出版了该书的英文版Travelling Around Xinjiang—ALand of Enchantment。该书(中英文版)向国内外游客展现了新疆绚烂的景色、独特的民族风情和悠久的历史文化,在国内外产生了较大影响。后来,此书获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40周年对外宣传”一等奖。

4 治学精神与学术思想

习近平总书记曾说:“科学成就离不开精神支撑。科学家精神是科技工作者在长期科学实践中积累的宝贵精神财富。”郭来喜先生在学术和实践中树立起了一座座丰碑,同时也铸就了其独特的精神气质,而这种精神气质正是科学家精神的生动体现。

4.1 胸怀祖国、服务人民的爱国精神

郭来喜先生在中学时代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前身),大学时期加入中国共产党。郭来喜先生励精图治的一生,彰显了一个优秀共产党员“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世界谋大同”的崇高追求和高尚境界。笔者在对郭来喜先生进行访谈时,他多次提到要感谢中国共产党,感谢祖国。“我的声望来自哪呢? 那是中国共产党(给予的)。所以我要感恩党的领导,(感恩)党对我的培养。我说我是黄河的儿子,长江的儿子,中国人民的儿子。”郭来喜先生贡献毕生所学,为国家旅游事业效力,其胸怀祖国、服务人民的治学风范永远值得后人学习。

1961年,郭来喜先生从莫斯科大学留学归国,此后潜心工作60载。他将所学知识运用到实践中,开创了中国旅游地理学科,并始终坚持任务带学科服务于国民社会经济发展。1979年,郭来喜先生联合新华社记者郎敬、秦皇岛市建委主任董宝鑫在北戴河全国旅游工作会议上发言,建议保护北戴河—山海关资源。其中一条重要建议是,关停可能给当地带来环境污染的大型钢铁厂(在建),保护当地珍贵的自然环境和旅游资源。郭来喜先生的发言引起当地政府重视并上报中央。郭来喜回忆道:“(经过努力争取后)中央就决定停建秦皇岛大型钢铁集团,这是1979年为了发展旅游业而停建的一个国家的重大工程。”同时,郭来喜先生致力于贫困研究,其代表作《贫困——人类面临的难题——云南民族地区贫困类型研究》《中国贫困地区环境类型研究》(《地理研究》1995年第2期,与姜德华合著)也充分体现了郭来喜先生的家国情怀、关心国计民生以及对广大劳动人民的深情厚谊。

作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郭来喜先生立足本职行业做贡献,把爱党爱国的热情转化为实际行动,为国家旅游事业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同时他热爱祖国、乐于奉献的精神也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砥砺前行。

4.2 追求真理、严谨治学的求实精神

郭来喜先生曾担任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现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副所长、中国地理学会常务理事等诸多职务,主持和参与多项旅游规划项目,主编和撰写了《旅游地理文集》(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旅游地理组,1982年)、《中国旅游资源分类系统与类型评价》(《地理学报》2000年第3期,与吴必虎等学者合著)等具有深远影响的著述。对于每一份工作,郭来喜先生都會认真对待;对于每一个问题,郭来喜先生都会脚踏实地地找到答案。这种追求真理、严谨治学的求实精神为后人树立了学习的榜样。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只有深入实际才能探讨真相。彭华教授是我国6省申报丹霞地貌世界遗产专家组组长,为成功申报做出了重要贡献。郭来喜先生曾与彭华教授共同到新疆考察,并登上帕米尔高原。郭来喜先生说:“我们两个在慕士塔格峰雪峰下面研究冰场的演进,还留下一幅最珍贵的照片。我们两个一块讨论冰川的演进,你看慕士塔格峰从侧面看是一个平面,实际上还有5条冰山沟,不到跟前不知道,所以搞科学研究必须深入实际,才能探讨真相。”同样,郭来喜先生在开发黄金海岸时也展现了他追求真理、严谨扎实的学风。他回忆道:“我要研究沙滩,我(不能)空口无凭,我要有科学数据。我就托人到大连海岸、到青岛几个海岸,到北戴河几个海岸去取沙样。我让我们中科院的化学分析师做分析,做沙子的颗粒度成分分析。所以一开始我们的规划,就是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不是空口评说,要有对比。我一比较,发现我们这个黄金海岸优于北戴河、优于大连、优于青岛。我再用气候舒适度,用海水的质量做了系统分析,这个地方是百里荒滩无人烟,所以在这开发潜力很大。”20世纪90年代初,保护和开发长城的争论很多,关于长城的导游词和解说词也存在一些问题和争议。郭来喜先生说:“我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有责任去纠正这些错误,去还历史本来的面目。我们作为科技工作者,研究长城不要人云亦云、学舌,要实事求是,要用调研的成果来解说历史。”

最后,郭来喜先生在访谈中也寄语学者要实事求是、严谨扎实地做学术。他说:“大学也好、科学院也好,我们都是科技工作者、教育工作者,我们应该讲科学的话,讲实事求是的话,讲真话。”

4.3 勇攀高峰、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

创新是社会进步的重要体现,是一个国家发展的不竭动力。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创新发挥着关键性作用。郭来喜先生将勇攀高峰、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贯穿到整个学术研究和产业实践中,他不断引进新的技术,不断开拓新的领域,极大推动了我国旅游地理学的繁荣发展。

1997年,发表于《地理科学进展》的《中国生态旅游——可持续旅游的基石》,是郭来喜先生关于中国生态旅游研究的重要作品。在这篇论文中,郭来喜先生对生态旅游景物的生成机理创造性地提出了内生型地域生态旅游系统和外生型地域生态旅游系统两大类型新概念,总结了中国生态旅游资源的类型特征,并探讨《中国21世纪议程》与生态旅游的关系,同时为生态旅游的发展提供了合理建议[31]。郭来喜先生的创新精神不仅体现在学术研究上,在旅游规划方面他也取得了许多创新性的突破。郭来喜先生说:“北海市的规划里面,我还有一个贡献。我就是把多媒体引进到旅游规划(工作之中)……我那时候花了3万块钱买了台笔记本电脑。在汇报会上,第一个把多媒体用计算机演放(的形式)给专家,他们感到很新颖。”在科研和实践工作中,郭来喜先生还有诸多努力突破和不断创新的举措,成为引领旅游地理学科发展的“原动力”。

郭来喜先生说:“我们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来说,作为一个旅游研究者,我们不能够因循守旧,我们要不断地思考,要专于创新。”郭来喜先生敢于尝试,勇于创新,始终做积极的思考者和践行者。作为我国旅游学科的重要开拓者和奠基人,郭来喜先生在中国旅游地理学和旅游规划等方面取得了一系列具有重要影响力的成果,都体现了非凡的创新性和引领性,为我国旅游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4.4 力学不倦、精进不休的进取精神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奋斗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只有奋斗的人生才称得上幸福的人生。”郭来喜先生作为一代学术巨匠,一生为国家奋斗,为旅游事业奋斗,并在不断奋斗中磨炼意志。他倾其一生为旅游地理学科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即使晚年也在关注旅游学科建设和国民经济社会发展。

郭来喜先生一生足迹遍布祖国的大江南北,曾多次前往边境地区考察,并出版了中英文版《中国新疆环游录》(科学出版社,1995年、1997年)等多部著作。值得一提的是,郭来喜先生曾6次登上了帕米尔高原,为相关科研工作奠定了扎实的实践基础。最后的一次帕米尔高原科考是2013年。当时,郭来喜先生已年近80岁,不畏艰险毅然率领团队开展高原科考。郭来喜先生说:“我从1980年就开始考察(帕米尔高原)了,一直到前几年(2013年),我还组织20个人去登帕米尔高原。我6次登上帕米尔高原,我把中国科学院的旗子插在帕米尔高原上。”郭来喜先生一直力学不倦,不断为国家的发展献计献策。前些年,在对黄河进行多次考察并深入思考后,他提出创建新黄河学的构思;以新思维、新理论、新方略、新技术、新工程之集成,提出根治黄河、创新黄河,以造福中华,惠及民生[32]。

郭来喜先生说:“在科学的道路上是永远探索不完的。一个高峰,还有另外一个高峰。所以我想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我还想做更多的事,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前进,来报答党和人民、老一辈对我的培养。”郭来喜先生坚定的信念信仰、创新奉献的进取精神永远闪烁着光芒,不断激励着青年一代砥砺前行、勇攀高峰。

5 结语

郭来喜先生是旅游地理学科的重要奠基人和开拓者,为中国旅游学科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33]。郭来喜先生不仅成果丰硕,而且拥有众多“第一”的身份。他创建了中国第一个旅游地理学科组织、编写了中国第一本旅游地理教材、培养了中国第一个旅游学科博士后等。他具有“胸怀祖国、服务人民”“追求真理、严谨治学”“勇攀高峰、敢为人先”“力学不倦、精进不休”的治学精神和学术思想,是当代中国旅游学术史值得深入研究的旅游学家。郭来喜先生的学术研究和实践经历是一部丰富的个人成长史,也是中国旅游学科(含旅游地理学)发展的生动写照。郭来喜先生经历并见证了中国旅游地理学的初创、发展和繁荣,他的回忆及讲述,真实地还原了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发展史。

纵观郭来喜先生的学术人生,并结合中国旅游地理的发展历程,可以总结出中国旅游地理学科的发展脉络:“地理学+旅游”——“旅游地理学”——“旅游地理学+”(知识外溢)。首先初代旅游地理学家如郭來喜、陈传康、杨冠雄、孙文昌等,大多出身传统地理学科领域。他们充分发挥地理学的综合性、区域性和实践性的特点,将地理学与旅游实践相结合,从地理学的角度解决旅游问题,从而使旅游地理学在实践中逐渐发展起来[4]435。后来(大约20世纪90年代),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发展,旅游地理学的研究对象、研究内容等问题逐渐明晰,学者们自觉地将旅游地理学作为一个领域来研究。再到后来(从21世纪开始),随着大量旅游地理领域新生代人才的不断进入,旅游地理研究也走向更加成熟的阶段。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呈现多元化特征,研究成果丰硕,学科外溢效应凸显,逐渐形成“旅游地理学+”的局面。经过40余载的发展,旅游地理学科为国家经济发展、区域旅游规划等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旅游地理学现已初步形成较为完善的学科体系。

郭来喜先生在旅游地理学科默默耕耘几十载,教研并进,相得益彰。伴随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他不仅为旅游地理学科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且呕心沥血、提携后辈,培养出一大批优秀人才,在旅游学界可谓桃李满天下。郭来喜先生把毕生的精力献给了祖国的旅游事业,他那高尚的品德以及崇高的科学家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年轻一代继承和发扬光大。先生虽然离我们而去,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继承先生遗志、探索和发展旅游学科,将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致谢:文中口述史料均来自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旅游科学学院王金伟副教授团队分别于2018年、2019年和2021年现场访谈实录,后经与郭来喜先生沟通确认并进行了细节核实。在口述访谈过程中得到郭来喜先生的莫大帮助,在此由衷地向郭先生致以诚挚的谢意和崇高的敬意,并以此文缅怀先生。同时,感谢刘德谦先生、杨冠雄先生在相关史料梳理和论文写作过程中给予的无私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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