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风险社会理论的主要流派及其审思
2023-04-24郭群英
郭群英,夏 雪
(中共湖北省委党校,湖北 武汉 430022)
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防范风险问题,强调既要防范灰犀牛风险,又要防范黑天鹅风险。研究西方风险社会理论,对于新时代我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20 世纪后期,风险问题的频发引发了西方社会的极大关注,关于风险问题的社会理论研究也日益成为西方社会的重要议题。西方风险社会理论根据其风险归因的不同,可分为制度流派、文化流派、系统流派,这些流派从不同的逻辑起点研究风险社会,呈现出不同的特征。
一、西方风险社会理论的制度流派
贝克与吉登斯的自反性现代化理论都属于制度流派风险社会理论,他们都推崇现代性,都对工具理性所代表的启蒙精神进行批判。风险社会的制度流派以客观主义视角来审视风险社会,认为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推进,风险呈现出“脱域”特征,即突破空间限制的全球风险扩散。伴随资本扩张而蔓延全球的风险隐患也引起了对现代性的反思,为现代社会开辟新的发展道路。
1.制度流派风险社会理论的预设
面对现代风险问题,贝克首次以“风险社会”和“自反性现代化”的核心观点对现代风险进行了阐释。贝克认为:“风险社会作为一种新型的社会形态,是从传统工业社会的模型中重新塑造成型的。”[1](P2)贝克所指的现代化自反性的特殊之处在于,通过现代性的自我指涉性辨析,挖掘出现代性中潜藏的消解性,揭示出现代化自反性本身无可消除的自我对抗性,即现代性通过自身力量破坏自身发展根基的实质[2](P6)。
吉登斯关于“自反性现代化”的思考与贝克有所不同。吉登斯将包含人类全部活动的特征定义为反思性,“人类总是与他们所做事情的基础惯常地‘保持着联系’,这本身就构成了他们所做事情的一种内在要素”[3](P32)。反思贯穿着人类行为和决策的过程,而现代性的反思是与传统性的反思相对照的,体现在传统社会依靠真理而现代社会依据专家系统。传统社会中,真理占据着绝对统治地位,而现代社会的发展意味着去传统化,“现代性一方面消解传统,另一方面,它又在不断重建传统”[2](P82)。现代社会的反思性现代化的特征体现在去传统化过程,同时也产生制度反思性,其依据的专家系统亦需要重新配置,制度反思性的普遍使得专家知识呈现出开放性。
2.制度流派视域下风险社会的特质
制度流派认为,风险社会有其不同于传统社会的特质,表现为风险传播蔓延日渐广泛,以往分配领域的财富分配逻辑逐渐被风险分配逻辑所取代,现代风险也越来越多地跳出自然的“外部风险”框架进而转变成以“人造风险”为主的威胁,由于风险主体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更是呈现出“有组织的不负责任”,风险在个体选择中的独特性趋势也愈加凸显出来。
吉登斯揭露出无限制推进的科学与技术是人造风险的本源。科学的本意是增加人类对于世界预测的确定性,却意外带来了大量的、广泛的、未知的不确定性因素,这些变量逐渐演变成了已知经验也无法解答的难题[3](P115)。贝克认为风险是与现代高度的文明和发达的现代化进程紧密结合的,而人类作为繁荣硕果的创造者,在社会发展进程中所做的各类决策便是风险的根源之所在。也就是说,自然和传统已丧失了对人的统治能力,风险转而趋于人的决策支配之下,成为人的行为后果的承担者[4](P119)。
“人造风险”给风险主体的追责造成了巨大障碍。贝克将导致该状态的症结揭示为风险社会发展阶段的危机与人造风险的不确定性,与传统社会的普遍定义的结构与内容之间的关系不匹配、不兼容的问题[5](P115)。社会风险问题突出表现为“有组织的不负责任”特征,一方面,高度发达的社会制度虽然能涵盖人类活动的全部领域,却仍无法在风险社会到来之时做到从容应对,难以做到有效预防和归责;另一方面,在全人类的环境问题应对上,不仅无法对环境问题的主体责任者进行清晰界定,而且还以科学与法律之名变相支持治理主体通过“有组织地不承担真正责任”进行活动[6]。这种“有组织地不负责任”的逻辑是现代风险演绎出来的,且经过各领域的包装,呈现出经济外部化、被法律制度个体化、被自然科学合法化、被政治无害化等特征[7](P49)。“有组织地不负责任”给现代社会埋下了新的隐患点,使现代风险治理面临新的困难与挑战。
3.风险社会理论的制度维度
贝克和吉登斯从技术性风险视角和制度性风险视角对风险社会进行了阐释。
贝克认为“科学理性”与“社会理性”的断裂是科技体制产生破坏性后果的症结之所在,缺乏道德制约的科学技术极易引发破坏性后果,为应对现代风险,必须破除科学至上的权威盲目性,人们在面临未知风险时往往取信于专家权威,却忽视了专家学者为获得科学知识在实践探索中的潜在风险,同时专家系统的利益偏好也蕴含着大量不确定性的根源[8]。因而,要对现有科学技术体制中的决策部分以制度加以政治化和道德化,使科学技术纳入政治道德管控和审查下,以消弭可能脱轨的风险隐患。
吉登斯认为现代风险是来自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自然的破坏和对人的精神领域的侵害,社会制度的建立给现代风险威胁下的人们提供了安全保障,为社会秩序提供了可依据的规范框架,但制度本身亦存在着风险,在复杂的现代社会环境中存在着运转失灵的情况,吉登斯正是从制度化风险视角来反思现代化的。他认为反思性的现代化有助于获得足够的风险认知和产生现代化的批判思维,以修正现代性的发展方向和规避风险。吉登斯的这一带有乌托邦性质的社会构想,是在现代性的连续性中通过“以现代性对抗现代性”[2](P6),在风险社会中努力寻求出路。
贝克与吉登斯的自反性现代化的理论在自反性的认知上虽各有侧重,但根本上都属于制度流派风险社会理论,贝克与吉登斯都推崇现代性,都对工具理性所代表的启蒙精神进行批判,但不同于后现代性学者强烈的解构意愿,贝克与吉登斯在对社会批判性剖析的基础上,表现出明显的建构倾向,并有意以实际行动探索社会发展的新路径。
二、西方风险社会理论的文化流派
传统风险观在现代社会风险应对上的不足逐渐凸显,探寻新的风险解法日益引发学者关注,英国学者玛丽·道格拉斯和斯科特·拉什将关注点聚焦到群体的价值取向和行为偏好上,对影响社会群体的主观因素进行分析,形成了以风险文化为视角的风险意识探究路径。
1.文化流派风险社会理论的预设
英国学者玛丽·道格拉斯认为,科技发展导致现代风险的失控,因而要对工具理性进行质疑和批判,并开创性地从审美维度来对风险进行解读,认为风险的认知是主观的,是受文化背景影响而建构的,并提出通过风险偏好来对风险进行剖析与归责;斯科特·拉什在道格拉斯风险文化思想与康德的“审美判断”基础上提出审美的自反性现代化的观点,丰富了风险社会的文化理论。
区别于确定性判断的客观性,道格拉斯将“审美判断”解读为具有强烈的主观性反思性判断,拉什认为“审美判断”遵循的是美学维度的判断逻辑,是指涉个体之间在协调想象力、理性和理解力基础上的判断能力,它表现出叙事性的特征,把这种对于风险的判断看作是一种经验性和主体性感觉的结果[9](P330)。道格拉斯认为现代风险判断应从工具理性回归到价值理性,突出社会群落文化这一边缘群体对于风险认知及判断,强调该群体共识对于风险应对的积极作用,认为他们是价值理性的倡导者,只有这种无功利性的主体才是应对现代社会风险的真正中介者和终结者[10]。
2.文化流派视域下风险社会的特质
一是文化偏好差异中的风险感知。道格拉斯通过对原始部落的道德秩序进行的田野调查,观察到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最关注的不是那些传统意义上的重大风险,而是聚焦于某些特定的风险,这使得道格拉斯意识到,现代人的风险识别方式并不优于部落人群[11]。道格拉斯认为,增加的不是实际意义上的风险,加剧的是那些“被感知到、被察觉到的风险”[12]。
二是文化分类建构下的风险归责。道格拉斯认为不同类型的社会原则主导着人们对风险的不同判断,如不同的社会原则对人们对于风险程度的评估、风险承担的抉择以及风险主体的归责都产生着影响[13],对于风险文化的归责不在于风险本身,而在于确定谁在风险中应该被谴责,那些不被信任的群体往往被认为应该为风险负责[12]。
三是社会边缘群体的社群化。社会边缘群体中一些自反意识强烈的群体,依托共享背景习俗、共享意义、惯习和共享日常活动,以美学维度的自反性现代化思潮为导向,逐渐形成了特定的文化社群。区别于制度维度的自反性现代化所阐释的现代性的消解性,美学维度的自反性现代化强调的是对现代性的反思及文化层面的建构。
3.风险社会理论的文化维度
一是重塑风险意识。现代科学技术的滥用以及对制度过度的依赖性所引发的负面影响,促使现代社会理性裂变式特征的凸显,它一方面带来了工具理性的大流行,另一方面又造成了价值理性的衰落,认知自反的局限性使得美学自反跳出传统的认知框架,为风险的认知开辟了新的路径。道格拉斯对风险的解读,强调增多的并非风险本身而是人们不断增加的风险意识。
二是抗争与亚政治运动。社会群落作为边缘群体,由于长期处于缺乏有效组织庇护的状态之下,始终承担着风险的最为强力的冲击和影响,这意味社会边缘群体是风险最为直接的感知者,也催生了该边缘群体强烈的风险意识以及正义感,在生活和精神领域饱受风险侵扰的社会边缘群体,对于风险带来的威胁表达出愤懑与不满,又期待通过自身行为唤起其他群体提升对风险的认知。
三是风险规避文化的形成。风险文化意在提升价值理性的地位,是风险社会的自反性认知,而风险规避文化则是通过自反性社群的亚文化运动所表现出来。风险规避文化具有自反性和共享性,风险文化多是以非制度的、象征意义符号性系统的反思进行认知的,与风险文化一脉相承的风险规避文化试图通过提升风险意识的审美维度深刻反思剖析现代性,探寻现代社会的发展之路,以达到风险规避的目的。
风险社会理论的文化流派,以风险文化为视角的风险意识探究路径,其思想核心意在强调风险意识的主体而非风险本身,将社群的文化观念引入风险认知,为风险应对开辟了新路径,提供了新思维。
三、西方风险社会理论的系统流派
德国社会学家尼克拉斯·卢曼在对帕森斯结构功能主义进行批判继承的基础上提出了社会系统理论,该理论的意义在于社会的构建性,其核心在于对社会现象、社会运作的观察。社会系统理论以沟通作为最小构成要素,在系统/环境的区分中对系统内部的封闭性和开放性进行探讨,剖析系统自创生以来就带有的风险,从时间维度考量风险及其评价的复杂性,以及在风险沟通中进行风险应对和风险决策。
1.系统流派风险社会理论的预设
尼克拉斯·卢曼吸收了帕森斯的社会结构功能主义思想并在反思的基础上引入马图拉纳和瓦雷拉的自我再生系统理论,并对社会系统理论进行了全新的阐释。卢曼所探讨的社会不是具体现实的社会,而是被建构出来可以被认知的社会,卢曼将世界视为各个分系统所构成的总系统的动态集合,研究社会系统就属于该集合中的一个子系统,社会系统是基于客观角度观察到的一种动态运行的系统。
卢曼的社会研究集中于在社会系统理论建构的基础上对社会现象和社会运作的观察及认知,正如马拉图纳认为,“一切被说出的都是由观察者说出的”[14](P769),表明观察是一切的出发点;斯宾塞的形式理论将区分视为由边界划分而来的两面,每一面都与另一面相伴相生,即每一面都是另一面存在的依据。观察就是由一个区分标示出的其中一面,这意味着我们是基于一个区分将它们和其他的什么区别开来,区分和标示共同构成了观察这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2.系统流派视域下风险社会的特质
一是观察的递接性。社会是由观察建构的,对被观察对象作出彼此区分的标识,即是进行一阶观察。冯·福斯特认为,作为整体的区分对该观察而言永远是一个“盲点”,正是由于有了观察者这样的盲点,观察者才被置于被观察的对象之外,致使观察者并非围绕被观察对象进行观察。
二是沟通及双重偶然性。社会各功能子系统内部是封闭性的,整个活动都是通过自我指涉运作来实现的,而沟通作为社会的基本要素,正是自我指涉运作的基本“生产方式”,系统由沟通继而不断产生新的沟通,使自我指涉运作以递归衔接的方式来保持系统自身的稳定性和统一性。卢曼说:“社会系统是由沟通构成的。这里没有其他的要素,没有进一步的物质,而是只有沟通。”[15](P66)
三是时间维度与风险复杂性。将时间维度纳入考量,系统每个运作都可被描述为事件,运作正当发生之时转瞬就流向过去,在同样的时间节点上,以不同的区分进行的观察可以同时发生,时间也因此呈现出多元性[16](P242)。在社会系统中,各个功能子系统各自运作,这些运作在时间维度又是同时发生的,每一个结果既承载着过去又预示着未来。
3.风险社会理论的系统与环境维度
卢曼通过对帕森斯结构功能主义的扬弃并引入自创生理论,构建起社会系统理论的研究框架,系统开放性的引入,突破了传统系统论的困局,开辟出崭新的社会系统理论探究路径;卢曼的风险认知是从差异出发的,通过对风险/危险的区分,可以更好地厘清风险的概念,并在风险沟通中辨析不同主体的风险评价以及对风险决策的影响,达到更好的风险沟通效果,并在面向未来的风险决策中进行风险预防,起到减少风险产生影响的作用,达到规避风险的目的。
现代社会的复杂性使得风险问题日益突出,风险沟通的重要性也日渐凸显。风险意识是进行风险沟通的前提条件。风险意识的强弱会影响不同主体对于风险的评价,对风险的评价分歧会导致对风险的沟通、交涉等活动受阻,甚至导致沟通障碍,使之难以达成共识。同时,风险也是时间问题,风险虽然在当下即刻发生,但是对于风险决策的成果,却有待未来来检验,卢曼认为:“风险评价随着时间而变化,这就是风险之所以成为风险的理由。”[1](P60)
风险社会理论的系统流派强调:社会系统的双重偶然性造就了社会的高度复杂性,而现代风险在社会层面的时间线性衍生使得复杂程度愈加深远。风险的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决定了风险决策是一场关于未来的无止境的未知性探索。
四、西方风险社会理论的审视与反思
西方风险社会理论作为对风险社会的理性分析,对我国应对和防范重大风险具有重要的理论启示意义。但是,西方风险社会理论是建构在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之上的,其理论框架和分析模式具有鲜明的资本主义特性,在吸收借鉴西方风险社会理论时需要进行科学地扬弃。
1.西方风险社会理论是资本主义的伴生物
西方社会资本的快速增殖和扩张,促使工业蓬勃发展,廉价高效的工业生产模式也促进了物质财富的大量累积,工业社会的现代性就是二者结合的产物,社会高度现代化使人们在享受现代文明成果的同时也经受着层出不穷的新风险的考验。
西方风险社会理论创始人贝克认为,现代社会在发展过程中,“自反性现代化”体现了社会发展阶段的“自我对抗”,其指的是一边在创造着前所未有的社会繁荣与兴盛,另一边却在损毁社会文明的基石,这种潜在的威胁是不为人知且逐步累积的,工业社会逐步陷入风险社会的漩涡中。贝克指出,风险社会“并不是现代化危机的产物,而是现代化成功的产物。甚至针对工业社会自身的假设和限制而言,现代化也是成功的。反思性现代化不是意味着更少而是意味着更多的现代性,一种针对古典工业构架的道路和范畴而被激进了的现代性”[1](P9)。
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矛盾是根植于同一现代性发展结果之中的,其对立共生且不可根除,高度现代化和高度风险构成了风险社会不可分割的两极。可以说风险社会是现代性孕育出的结果,是现代性内部断裂的产物。启蒙精神带来的工具理性在促进社会文明繁荣发展的同时,也给人类社会带来前所未有的风险与危机。金融危机、生态恶化等现代风险频发,社会异化程度加深使得启蒙精神与其为实现人性解放的初衷逐渐背离,工具理性的急速扩张引发了理性内部的大裂变,并促成了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逐渐背离,工具理性取代了价值理性。为从根源上解决现代性风险的弊病,贝克的“自反性现代化”的理论应时而生,贝克认为“自反性现代化”蕴藏着足以埋葬现代社会的危机,导致这种危机的原因并非是现代化的革命等传统意义上的承载者,反而是西方现代化所结出的累累硕果[2](P5)。
2.西方风险社会理论建构于个人主义之上
西方风险社会理论认为,风险社会中的个体化既是社会变迁的产物,又对现代社会形态进行塑造,是风险社会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西方关于个体化的概念,通常是放在国家福利层面来分析的,个体化可以说是制度化的个人主义[17](P9)。西方国家的福利以为个人提供社会保障为目标,并促进了劳动市场的个体化进程,使得个体逐渐从阶级、家庭等集体形式中脱离出来,“他们不把集体作为定位的标志,而是以个人为导向”[4](P70),风险社会中的个人决策的主体由制度性参照转变为以个体自身为依据,人们在获得自主决定权的同时也失去了群体决策的参考价值和庇护作用。
西方风险社会理论提出,风险社会的个体化趋势,使得个人的权利和义务趋于统一,大量个体化决策使得风险后果趋于同步,为风险种类的层出不穷和风险量的暴涨埋下了风险社会不确定性的隐患,而风险后果在个体的差异化选择下,呈现出扁平化和独特化倾向。这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成为风险潜在的承担者,风险越来越多地转移到个体,同时个人在风险判断上对专家系统的依赖程度愈渐加深,但是专家系统本身也无法克服风险认知上的局限性和平息风险解法的内部争端,专家权威的崩塌,使得人们在风险认知和应对方式上开始寻求个性化解法[18](P140-141)。孤立无援的个体由于缺乏安全感在风险应对中会生成大量不确定性的变量,甚至在某些重大风险中作出非理性反应,使得未来社会的发展图景愈加迷茫。显然,西方风险社会理论是建构在西方个人主义之上的,其理论框架和分析模式都具有鲜明的个人主义特性。
3.西方风险社会理论具有鲜明的阶级色彩
贝克深入分析了现代社会的风险,提出风险社会的出现促使社会分配方式由以往的财富分配转化为风险分配,但无论哪种分配方式都被打上了阶级的烙印。
在工业社会中,社会生产铸就的物质繁荣是以财富分配逻辑为核心的,财富分配逻辑主导着风险的分配逻辑,而物质财富的累积与风险往往相伴相生,贝克认为,“短缺社会的分配相关的问题和冲突,同科技发展所产生的风险的生产、界定和分配所引起的问题和冲突相重叠”[1](P15),在现代性的急速膨胀趋势下,断裂的现代性使得“短缺”社会形态逐步转变成风险社会的新形态。
其一,风险分配具有阶级依附性。“风险分配的历史表明,像财富一样,风险是附着在阶级的模式之上的。”[1](P36)在社会阶级中处于上流,因掌握着大量物质资源而尽显优越的少数富人,在应对风险时享有相当地优先免除的权利,而阶级中处于下层的穷人,在经济、政治等条件因素的制约下,遭受风险的可能性和程度都大大加深,穷人面临着物质资源匮乏和风险的双重压迫,成为承受风险最广泛的主体。
其二,风险分配的全球扩张性。贝克认为“贫困是等级制的”[1](P38),但是风险是脱域的,会突破空间限制和贫富差异进行全球风险扩散,这表明风险对社会既定的阶级边界产生了混沌反应,风险跨越阶层的界限将每个阶层都共同纳入损害的范畴,将每个阶层都变成潜在的受害者,现代风险还呈现出“飞去来器效应”[1](P39),风险的制造者也无法独善其身,也被卷入风险的洪流之中,即便富裕和有权势的人也无法享受特权,既得利益者也难以免于风险的报复。
综上,西方风险社会理论是建构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上的理论学说,是在继承了西方各种学说的基础上产生的新的理论学派,是在对原有的启蒙理性和科技理性进行强烈批判的基础上建构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