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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域下贵州“村超”出圈的启示

2023-04-17

贵州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3年4期
关键词:榕江共同体贵州

骆 凯

(贵州社会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5)

马克思主义认为,在社会事物的联系和发展过程中,同时存在着必然性和偶然性。所谓必然性是指客观事物联系和发展的合乎规律的、确定不移的趋势,是在一定条件下的不可避免性和确定性。偶然性则与之相反,是指事物发展的必然过程中呈现出来的某种摇摆、偏离,是可以这样出现也可以那样出现的不确定的趋势。[1]必然性体现事物发展的规律性、本质性,偶然性表现出主体性、能动性、目的性。[2]同时,必然性与偶然性是一对对立统一的关系范畴,两者相互依存、互为补充。贵州“村超”自2023年5月13日开赛场面在网上曝光后,立即受到众多网友关注,随后持续发酵而爆火出圈,并逐渐引发广大网民和各族民众主动前往“村超”举办地——榕江进行沉浸式体验、感受并参与其中。有分析认为,“……榕江‘村超’,小众城市一夕之间爆火,具有一定偶然性”。[3]但是,从其本质来看,它向世人展现出来的是“足球+民族文化”的饕餮盛宴。那么,对于足球运动和民族文化来讲,其发展均有其自身规律。这就是说,贵州“村超”爆火出圈绝非偶然,而是必然性和偶然性共同作用的结果。如何理解“出圈”,周葆华(2021)认为,从事件特征意义上讲,即事件的属性超越原本由行动者所在圈群所定义的固化特征,而具有更广阔的社会意义;从影响意义上讲,即事件的影响超越原本的特定职业、行业或兴趣圈群而在不同社会圈群之间得到扩散或发生交互,从而产生更大的社会影响。[4]由是观之,不管在特征意义上,还是在影响意义上,都代表着贵州“村超”的圈群得到了极大的扩展和广泛的认同,并且在不同社会群体(包括族群、职业群体以及不同的社会阶层群体等)间产生了交流、互动。众所周知,共同体得以形成和巩固,认同是根基,交流、互动是根本途径。可见,从贵州“村超”的本质属性及其出圈的双重意义上来讲,堪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典范。基于此,笔者试图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视角探求贵州“村超”爆火出圈的必然性和偶然性。(1)与贵州“村超”出圈具有同样逻辑还有贵州“村BA”,为使行文简洁流畅,所以仅以“村超”为例进行分析。

一、贵州“村超”出圈的客观必然条件

贵州“村超”出圈所具备的客观必然条件包含了各族人民共同理解的元素、可靠的制度保障、坚实的物质基础和坚强的价值引领。

第一,从足球的本质来看,贵州榕江足球运动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并已形成较为浓厚的足球文化,为贵州“村超”出圈奠定了坚实根基。为什么是足球,而不是别的文化体育运动带领榕江出圈呢?毕竟在榕江乃至黔东南地区,有着异常丰富的民族传统文化节日和体育运动,并且,在“村超”之前,榕江也曾有过五次尝试,包括举办斗牛、苗族牯藏节、半程马拉松等,但均未成功出圈。究其原因,大抵是因为足球文化是一种全球体系的世界文化。作为一种文化现象,足球运动是人们用身体和工具构成的运动语言,是一种世界共有的文化现象,能在全世界范围内普及发展,其内涵如技术、战术、规则、运动员的动作表情、比赛的环境气氛等能被共同理解。[5]也就是说,足球运动作为一种了解不同文化特质的载体,为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必要前提。

贵州“村超”是贵州榕江(三宝侗寨)和美乡村足球超级联赛的简称,原本是由榕江县民间自发组织举办的,于2023年5月13日在县城城北新区体育馆开幕。现场万余人观看开幕式表演和足球比赛的火爆场面被传上网,立即迎来各方关注,并得到国家体育总局点赞。随即,包括央视新闻联播、《光明日报》《人民网》贵州频道等主流媒体接连点赞报道。与此同时,其网络关注热度持续上升,并有网友形象地称之为“村超”。自此,贵州“村超”持续火爆全网。截至6月20日,有关贵州“村超”的全网点击量已超过200亿。[6]

其实,榕江足球文化由来已久,自上世纪40年代算起,有近80年的发展史。据1999年出版的《榕江县志》记载,抗日战争时期,广西大学迁入榕江,将足球运动传入榕江。就这样,足球运动在榕江深深地埋下了种子。此后,50-70年代,榕江足球运动兴起,包括机关、企事业单位、青少年在内的足球运动逐渐发展并组建球队,参加全州、全省的足球比赛,还曾获得过冠军。改革开放后,榕江积极发展足球运动。80年代,榕江曾举办包括全州、全县各类足球运动会或足球赛,培养和成长起大批足球运动员、裁判员、工作人员和热心观众,为榕江足球发展培育起肥沃土壤。90年代,尽管榕江经济仍较落后,但是榕江足球运动的“正规军”和“游击队”(2)“正规军”和“游击队”的称谓来源于1991年4月24日《贵州日报》对当时“榕城杯”足球赛的报道。争相发展、齐头并进,逐渐形成了浓厚的足球运动氛围和足球文化。1990年8月,榕江足球爱好者自发成立榕江足球协会,此后,在组织球赛、培育群众基础和打造足球文化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即便在没有规范足球场的情况下,村民们还是在河边的草地上“自制”简易露天足球场,尽管如此,也并未影响球员的比赛激情和村民的观赛热情。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各种足球赛在榕江从未间断,并且榕江校园足球队在各类省、州官方赛事上获得不俗成绩,得到包括央视等权威主流媒体公开报道。2021年,榕江县还被评为首批全国县域足球典型县。目前,榕江全县有25块足球场,光县城的就有14块。现有国家一级足球运动员20人,国家二级足球运动员147人,在榕江足协注册球队达35支,球员1200余人。[7]

可见,贵州“村超”之所以爆火出圈,是因为作为人们共同理解的世界文化现象——足球运动在榕江有着数十年发展而形成的广泛的群众基础和不断培养起来的足球文化,这是其历史客观性所在。

第二,从当今世界民族问题发展态势来看,我国始终坚持走中国特色的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为贵州“村超”出圈提供了制度保障。进入21世纪,世界民族问题发展新态势表现出高度的复杂性和内在冲突性[8],民族分裂势力、宗教极端势力、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等思潮在全球范围内活跃泛滥。我国民族问题既有现代性所带来的世界民族问题的普遍性,也有自身的特殊性。[9]因此,中国共产党“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10]坚持和完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使其成为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的重要内容和制度保障,坚持做到“统一和自治相结合、民族因素和区域因素相结合”。[11]这样,既保证了国家的统一,又实现了自治地方自主发展的权利;既照顾了民族的差异性问题,又考虑区域性的共性问题。从全局的层面看,作为基本政治制度的民族区域自治,既有文本规范明文规定的正式制度规章,也有流传并生长于各族人民日常生活中不成文的非正式制度观念、惯例与习俗。[12]正是诸多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提供了制度保障。贵州“村超”作为榕江基层群众自发组织、自主参与的乡村社区体育赛事,不光表现在足球比赛中的激情四溢和井然有序,而且还体现在民族歌舞表演上的活力四射和精彩纷呈。如此这般景象,均源自于其民族自治地方的民族文化内涵和发展特征。为传承和发展民族优秀文化,《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区域自治法》规定,“民族自治地方的自治机关自主地发展具有民族形式和民族特点的……民族文化事业加大对文化事业的投入,加强文化设施建设,加快各项文化事业的发展”“继承和发展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并且“保障本地方各民族都有使用和发展自己的语言文字的自由,都有保持或者改革自己的风俗习惯的自由”,《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自治条例》据此作出相应规定。所以,在“村超”现场,人们欣赏了侗族琵琶歌、水族芦笙铜鼓舞、瑶族舂杵舞、苗族芦笙舞等民族歌舞和特色乐器,如此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让人目不暇接、大为震撼,成为贵州“村超”现场的一大特色。

第三,从民族团结进步事业发展规律来看,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不断推进,为贵州“村超”出圈打牢了物质基础和文化根基。中华民族共同体是价值共同体、情感共同体、利益共同体、身份共同体。[13]就价值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的外在表现而言,前者通过中华文化来实现,后者则通过经济发展、利益和安全保障来实现。党领导的民族团结进步事业,其目的在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具体就是通过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来巩固和提升。回顾党的百余年发展历程,全面贯彻党的民族政策,“深化民族团结进步教育,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14]成为党领导的民族团结进步事业取得不断发展的基本规律。正是遵循这一规律,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实践得以稳步推进。

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贵州在经济、文化、社会事业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取得极大的进步。新中国成立伊始,贵州相继建立了3个民族自治州、11个民族自治县和192个民族乡,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和一系列相关法律法规得到进一步完善和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对口帮扶、脱贫攻坚和东西部协作得到不断推进和落实,促进贵州经济社会发生了历史性巨变。尤其是,国发〔2012〕2号文件明确提出将贵州建设成为“民族团结进步繁荣发展示范区”以来,我省坚决贯彻落实党和国家重大决策和战略部署,采取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政策举措,民族团结进步创建工作取得显著成效。截至2022年底,铜仁市、黔南州、黔西南州、黔东南州、遵义市、六盘水市和贵阳市先后被命名成为全国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市(州),全省获命名全国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区(单位)72个,总数位列全国第5位。邓恩铭故居等11个博物馆(纪念馆)获命名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教育基地。全省先后创建10批1437个省级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区(单位),形成了“省、市、县、乡、村五级联创”的工作格局,[15]典型示范引领效应进一步增强,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进一步巩固和发展,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更加牢固,各族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显著增强,具体表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经济上,一方面,贵州地区生产总值(GDP)、财政总收入、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等大幅提升,据官方数据,对2021年和2011年的四项指标各自进行对比,结果显示,后者分别是前者的3.44倍、2.57倍、2.38倍、3.10倍。民族地区发展较快,黔西南、黔南GDP增幅均大于全省GDP平均增幅,黔东南州GDP增幅高于全国GDP平均增幅。另一方面,经济发展动能和方式发生转变,“四新”“四化”稳步推进,进一步增强了民族同胞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融入感、获得感。尤其是在“十三五”时期贵州实施的易地扶贫搬迁中,黔东南、黔西南、黔南三个州的城镇化集中安置率分别为95.5%、99.8%、99.5%,“三州”易地搬迁人口中少数民族人数占比分别为82.80%、65.44%、69.03%,(3)数据来源:根据各州政府门户网站相关数据整理。极大地促进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成为贵州促进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共同团结进步的生动写照。

文化和旅游上,上千个民族传统节日在贵州各地延绵不绝,“大节三六九,小节天天有”,各种民族文化活动频繁,多元文化要素并存,形成“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的多样化民族特色,且互不排斥“和而不同”,多元文化融合、包容,形成了多彩贵州这一深具文化价值和旅游吸引力的“文化大观园”。[16]近年来,贵州在民族文化保护传承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形成了生态博物馆模式、中国历史名镇名村保护模式、中国传统村落保护模式、少数民族特色村镇保护发展模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模式等。[17]为打造民族文化旅游品牌,2006年贵州推出了大型民族歌舞史诗《多彩贵州风》。为保护传承和弘扬民族民间文化,2002年贵州颁布《贵州省民族民间文化保护条例》后,省教育厅和省民族事务委员会联合下发了《关于在我省各级各类学校开展民族民间文化教育的实施意见》,在全省推行民间文化进校园(课堂)活动。以榕江县为例,全县有16所中小学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基地”,主要开展侗族琵琶歌、侗族大歌、侗族牛弹琴、刺绣、苗族服饰、苗族芦笙舞等民族文化培训,并取得良好效果。[18]2008年黔东南州颁布《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民族文化村寨保护条例》(《条例》修订案于2021年重新颁布施行),该《条例》有力地促进了民族文化村寨文化遗产传承人才的扶持和培养,提升了传统建造技艺的传承和发展,支持和引导了传统节日、庆典、祭祀、娱乐、竞技活动的有序开展,传承和弘扬了《苗族芦笙舞》《侗族大歌》《岜沙汉子》等一批优秀少数民族歌舞,等等。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成为人们走进贵州、了解贵州、认识贵州最好的一张名片。

基础设施上,交通、电力、通讯等基础不断完善。2015年,贵州省在西部欠发达地区率先实现县县通高速,截至2023年5月高速公路里程突破8368公里。截至2021年底,铁路建成规模达4019公里,其中高速铁路1608公里,铁路通县达52个,高铁通县36个。实现“组组通”硬化路,已建成7.87万公里,惠及1200万农村群众。“十三五”期间,贵州电网公司累计投资超330亿元实施农村电网改造工作,截至2019年底,全省农村供电可靠率达99.81%、综合电压合格率达98.89%、户均配变容量达2.28千伏安,三个核心指标均已超过国家标准。到2020年所有30户以上村组通4G网络,2021年所有乡镇通5G网络,城乡“数字鸿沟”不断缩小。基础设施的改善,是民生领域最直接、人民群众最得实惠的事,也是最得人心的事,大大提升了人民的获得感、公平感和幸福感。

2023年5月13日至7月29日的“村超”比赛期间,精彩的民族歌舞演出让人目不暇接,如潮般的游客和观众能够方便快捷地赶往现场观赛体验,现场场面能够通过自媒体平台实时广泛地对外传播,均得益于上述各方面建设成效的共同支撑,成为“村超”爆火出圈的客观基础和必要条件,同时也为贵州民族文化走出大山、走向世界架起了快速通道。

第四,从我国社会主义民族关系发展规律来看,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不断巩固和发展,为贵州“村超”出圈提供了价值引领。回顾百年党史,可以发现,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民族关系是中国共产党在处理我国民族问题的过程中不断调适的结果,并且“中国共产党的民族政策百年流变下来就形成了一个内在价值归旨一致的共同体规范体系,将中华各民族更加紧密地规范、团结为一个整体。”新民主主义时期,中国共产党通过在苏区的少数民族地方政府建立民族区域自治制度[19],执行平等、和睦的民族政策,巩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促进各族人民空前团结。新中国在成立之初就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各民族一律平等,实行团结互助,反对帝国主义和各民族内部的人民公敌,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为各民族友爱合作的大家庭。[20]改革开放后,邓小平同志明确提出,我国“结成了社会主义团结友爱、互助合作的新型民族关系”,并且将“平等、团结、互助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写入82年《宪法》。到2005年,胡锦涛同志正式提出,“坚持巩固和发展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21]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巩固和发展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的必然要求。[22]所以,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不仅成为处理我国民族问题的价值准则,而且成为当今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价值引领。

贵州“村超”所提供的独特而生动的范例,即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理念在现实社会中的实际应用。“村超”现象,既源于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的价值引领,又反过来进一步强化这一价值观念。首先,“村超”是不分民族、不分职业并且打破地域和社会阶层界限的各民族狂欢盛宴,是“纯粹的足球”,真正体现了民族平等。其次,“村超”现场精彩纷呈的民族歌舞、绚丽夺目的民族服饰以及风味独特的民族美食,使各族同胞通过观赏、参与和体验,进一步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相互了解、尊重和认同,增进了各族群之间的友谊,形成了各族人民团结和谐的民族关系。尤其是,外地(含省外)民族同胞到榕江“村超”现场表演民族歌舞,甚至出现了贵州与内蒙古两地同胞双向喊话的感人场景——村超现场数万群众喊话内蒙古:“欢迎内蒙古的朋友来做客”,而内蒙古同胞也通过网络视频积极回应:“奶茶已备好,酒肉管你饱”。再次,在“村超”现场,外市(县)民众到比赛场地免费打扫卫生,外省游客带来家乡特产供观众免费品尝,同时,在两个半月的“村超”比赛过程中,未发生安全事故,如此等等,都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互助的价值体现。

所以,“村超”的出圈并非偶然,它凸显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的核心价值理念——平等、团结、互助、和谐——在现代社会的活力与影响力。反过来,这种价值观也通过“村超”活动进一步深入人心,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推动力。

二、正确处理好几个重要问题是贵州“村超”出圈的关键

贵州“村超”出圈,除具备上述四个方面的客观必然条件,关键还在于正确处理好四个重要问题。

第一,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当下,论及政府作用,必须首先要弄清楚现代政府的意涵。本源意义上的现代政府应该是一个有限政府、法治政府、责任政府、透明政府和高效政府,即实质意义上的服务型政府。[23]2004年2月,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高级研究班上的讲话》中首次提出建设“服务型政府”的概念,之后,服务型政府建设便成为我国政府改革的根本指向。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深入推进“放管服”改革。“村超”的成功,得益于近年来榕江大力推进服务型政府建设。2021年11月23日,新任榕江县长徐勃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过去五年,我们持续推进“互联网+政务服务”,创建“榕易办”政务服务品牌。在提及今后五年的主要任务时,指出要深化“放管服”改革,丰富“贵人服务·榕易办”政务服务品牌内涵。就成功举办“村超”而言,当地政府做好了以下几项工作:一是强化政府支持引导。作为群众自发组织的一项足球运动,当地政府并非置之不理,而是因势利导,将其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有机结合起来,在经过五次失败后,终于找到一条符合榕江比较优势的“足球+民族文化”发展模式,走出了“超好看”赛事、“超好吃”美食、“超好玩”美景等“超”经济发展之路。二是分清政府权责。县长徐勃在接受央视新闻《“县”在出发》人物专访系列《知县》栏目采访时说道,“前面五次不成功的经验和教训,就是我们政府用大包大揽的思维在做这个事情,有时候往往具有不可持续性。”[24]所以,“村超”期间,政府将主要精力放在场馆建设、停车场建设、摊位设置、安保等基础设施和后勤保障方面,而赛事组织、节目排练和演出等则由群众负责。三是强化整体性、协同性。基层治理,就是要运用系统思维,统筹各个方面,发挥各方力量,提升基层治理的系统化、协同性。[25]“村超”的成功举办,不仅得益于在县委县政府统筹协调下的公安、交通、宣传、文体等各部门通力协作配合,还在于高铁、近邻兄弟县市的支持配合,以及上级部门的大力支持和协调。四是回应社会关切。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各级党政机关和领导干部要学会通过网络走群众路线,经常上网看看,潜潜水、聊聊天、发发声,了解群众所思所愿,收集好想法好建议,积极回应网民关切、解疑释惑。[26]“村超”期间,榕江县委县政府对民众的关切不光体现在赛场,而且还积极回应网友意见建议。如,网友通过“县长信箱”留言,建言优化“村超”安保、环境卫生等问题,县委县政府及时逐条回复。[27]这充分体现榕江在基层社会治理中注重政府与社会互动,展现了政府亲民的良好形象,从而获得各族民众对党和政府的信任,进而实现对党和政府的认同。

第二,充分发挥新媒体作用。当今发达的新媒体平台成为“村超”出圈的一个关键推动力。新媒体平台的传播优势,促进了少数民族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之间、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族文化之间的相互交流,打破信息文化“壁垒”,共同推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28]媒体在传播“村超”上,一是发挥官方媒体平台和自媒体账号的权威性,获得包括央视、贵州省级以及全国各地官方媒体的直播或报道;二是当地媒体(包括自媒体)传播报道的深刻性,因为只有当地人才能诠释当地少数民族文化的深刻内涵,所以当地媒体通过深入挖掘,对民族文化背景、民族传统、民族风俗等精髓内容进行深度报道和传播,从而增进不同民族间的深入理解和认同;三是大众自媒体的广泛性,使得“村超”开赛后,从国内传到了海外,深受大众认同和赞许。

其实,早在2021年11月《榕江政府工作报告》关于新一届政府的目标中就已指出,坚持“流量为王”,建设新媒体助力乡村振兴文创产业园,计划到2023年,实现“乡乡有网络达人直播服务中心、村村有新媒体直播团队、寨寨有网络直播村寨代言人”,到2024年,培育本土宣传民族文化网络达人至少3个百万级粉丝账户,力争到2025年培育贵州超级头部网络达人,打造新媒体龙头企业5家以上。可见,榕江在培育和打造网络自媒体方面早有布局。2023年1月《榕江政府工作报告》显示,榕江新媒体数字经济新赛道初见成效,引进40余家企业入驻新媒体产业园,孵化1.2万余个账号入驻中台,培育2200余个网络直播营销团队。所以,榕江积极拥抱新媒体时代,使得“村超”爆火出圈变成现实。

第三,充分调动各方积极参与。“村超”之所以赢得人们的广泛关注和喜爱,不仅仅因为它是“纯粹的足球”,还因为它那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因此,与其说“村超”是足球赛事,毋宁说它是一场民族文化盛宴,而且是全民参与其中。首先,“村超”是榕江全县人民共同参与和支持的,从球员到裁判,均来自不同民族、不同年龄、不同行业、不同职业、不同村镇,有烤鱼店老板、挖掘机师傅、在外打工者、学生、教师等等,完全由当地民众自行组织和管理,颁奖和奖品完全依照当地规则和习俗确定,民族文化节目排练、表演完全由村民自行决定,真正展现了“人民群众当中蕴藏了无穷无尽的智慧,体现出人民主体、人民主创、人民主推和人民主接”[29]的特点。其次,“村超”良好而热烈的氛围吸引了一众知名人士积极参与,包括原央视体育播音员和解说员韩乔生、原国家足球队队长范志毅、有中国足球“金哨”美誉的孙葆洁、足球评论员黄健翔等,以及乐队“水木年华”的廖杰、香港明星足球队的陈百祥等,他们或参与现场解说,或担任裁判,或在现场演唱,或参与球队比赛。他们的参与,将“村超”的氛围推向新高度,也把贵州民族文化推向全国、推向世界。最后,2023年7月贵州“村超”总决赛结束后,将继续举办贵州村超全国美食足球友谊赛,最终确认有来自新疆、内蒙古、广西、青海、甘肃、云南等29省(市、区)共276支足球队参赛。友谊赛于2023年8月13日开赛,参赛的球队带来了各自家乡的美食、民族歌舞和服饰,堪称中华民族大联欢、大融合。因此,这种由榕江到香港乃至全国各族同胞共同参与的足球赛事,形成了各族人民交往交流交融的壮美景象。

第四,充分注重游客体验。“村超”爆火后,全国游客源源不断纷至沓来。据统计,“村超”赛事举办期间,榕江县累计接待游客338.42万人次。[30]对于一个仅有38.5万人口的西部偏远小县,一下涌入如此多的游客,给当地餐饮、酒店等带来了极大的接待压力。但是,当地仍然坚持食宿和商品不涨价,更有热情好客的当地村民拿出自家的五彩饭、西瓜、酸梅汤等美食,免费予游客分享,有的村民还领着游客到自家免费住宿,这表现出当地少数民族“对亲朋慷慨大方”和“人际和谐互助共济时艰”的心态秩序。[31]总体来看,“村超”期间,游客主要以三种方式深入体验当地民族习俗,一是在接受当地民众的热情接待中体验;二是在热烈的观赛现场体验,有的甚至“混入”村民啦啦队;三是走村串寨观光游览体验。总之,通过多种方式,使游客与当地民众建立了各族人民彼此往来互动的了解、体验与印象,产生和带动了他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集体归属心理,而族际间的良好互动与切身生活体验,促成了彼此积极正面的共同印象与心理评价。[32]

处理好以上四个方面的重要问题,对每个地方的政府和民众来讲,都具有偶然性。贵州“村超”之所以爆火出圈,关键就在于其很好地解决了这几个方面的问题。

三、贵州“村超”现象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路径选择的启示

贵州“村超”作为一个由民间自发组织的“足球+民族文化”活动,赢得世人广泛关注和各族人民积极参与,充分展现了全民大联欢、民族大融合的空前盛况,从其爆火出圈的必然性和偶然性可看出,它无疑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成功范例,为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动力源泉、价值取向、应然状态和正确态度等方面提供了重要启示。

(一)强创新性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生动力。“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同样离不开创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的民族工作创新发展,就是要坚持正确的,调整过时的。”[33]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创新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首先是内容创新。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关键在于认同,其中尤其对中华文化的认同要坚持发展的观点,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34]多姿多彩的少数民族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传承保护中既要坚持文化自信,又要避免孤芳自赏、封闭僵化,要主动适应时代变化,在民族歌舞、服饰、饮食习俗等方面,融入现代元素,融进现代文明,更好地增强其适应性和生命力。其次是机制创新。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过程中,为激发各族人民的积极性、主动性,提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成效,就要改变党委政府大包大揽、自上而下的单一的宣传教育模式,形成政府引导+社会协同+群众自发组织、自下而上的参与互动模式。再次是方法创新。要善于利用抖音、快手、微博、微信、头条号、百家号等新媒体平台,充分发挥各级党媒和民间自媒体账号的作用,做好民族文化传播。改说教式宣传教育为沉浸式互动体验,促进各民族相互交往交流交融,消除民族心理隔阂,增进民族情感体认,提升各族人民相互认同感。最后是组织创新。通过创建各种民族民间文化组织和基地(如乐队、歌舞团队、民族文化技艺场馆等),开展民族文化创作、交流和保护开发,传承弘扬少数民族文化。组织创新要打破地域(包括省际,汉族和少数民族地区、不同少数民族地区)界限,实现区域融合、城乡融合。

(二)坚持人民性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价值取向。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最鲜明的品格。[35]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的最新成果,人民性必须贯穿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始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人民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坚持人民主体地位。这事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依靠谁”的问题。无疑,人民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创造者、推动者,而党和政府在其中起着引导和服务的作用。所以,要鼓励支持引导人民群众创新创业,厚植民族文化发展的土壤和环境,让更多深藏民间的民族文化走向大众。其次是坚持人民利益至上。人民利益包括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物质利益方面,要通过改善物质经济基础来增进各族民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进而生发密不可分的共同体意识,[36]包括前文提及的事关少数民族地区教育、医疗、就业以及基础设施等民生领域的问题。精神利益方面,要保护和传承能承载民族同胞精神价值的文化习俗、传统技艺、民族歌舞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建设各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最后是尊重人民主创精神。只有民族同胞最能理解其自身文化的精神内涵和价值意义,所以他们的创造才最能体现本民族的精神气质和灵魂,也只有这样的创作才能够打动人心、引起各族同胞内心的共鸣,这大概就是所谓“高手在民间”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在民族文化建设上,不应限制和框定民族同胞的想象和发挥,而是要培育和尊重民族同胞的创造精神。

(三)保持纯粹性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应然状态。以什么样的状态和方式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其成效能否彰显的关键之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应保持的纯粹性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坚持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一个民族、一个政党以及一个国家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和积极践行,并对其文化的生命力持有的坚定信心。[37]在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上,切忌为了迎合市场和现代化,错误地认为现代化=西化,这样不仅不会赢得市场和实现文化振兴,反而会迷失自我。践行文化自信,就是要对传统民族文化进行深入研究,挖掘其时代价值,开展教育和传承工作,进一步弘扬民族文化。二是避免资本入侵。资本是逐利的,尤其是当资本利益与社会利益相冲突时,其往往会侵蚀社会利益。所以,“要在实现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整体利益进程中实现好各民族具体利益”,[38]就要避免资本进入类似“村超”这类体现民族大联欢的文体活动,只要政府营造良好环境、做好引导服务,民族同胞能从中实现就业和获得收益,人民群众就会积极参与其中,也能使此类活动具有持续性和生命力。三是展现真、善、美。诸多少数民族繁衍至今,都在建筑、服饰、歌舞、音乐、饮食习俗等方面反映了各自民族起源、发展和变迁的历程,是在自然和社会作用下不断演进的结果。所以,在民族文化表演和展示中要避免浮夸和矫揉造作,尤其要避免低俗化,要保留质朴与纯真,体现出民族真情实感。同时,在体育比赛中不能弄虚作假,要展现少数民族公平正义和顽强拼搏的精神品格。

(四)尊重差异性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正确态度。中华民族的共同性和差异性是辩证统一的,没有共同性(“四个共同”(4)2019年9月2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我们辽阔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开拓的,我们悠久的历史是各民族共同书写的,我们灿烂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我们伟大的精神是各民族共同培育的。)就不能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没有差异性也就没有必要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正是因为有各民族的差异性,才塑造了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所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一是创造促进族际互动的学习、工作、生活、娱乐和消费环境,[39]增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增强民族互信,进而形成各民族团结和睦的社会氛围;二是支持和帮助各民族保护传承其传统技艺和语言文字,尊重少数民族文化习俗和价值观念,引导各族人民积极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三是按照社会治理法治化方向,支持民族地区因地制宜,发挥本地区传统的乡规民约在社会治理中的积极作用,建立开放沟通机制,使各民族能够及时、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形成既规范有序又充满活力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四、简短结论

总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的最新成果,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内容。作为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它不仅为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指明了方向,而且也对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作出了具体要求;它不仅揭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客观必然条件,而且也强调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必须要解决好的关键问题。这其中,既有必然性问题,又有偶然性问题,同时还存在必然性和偶然性相互转化的问题。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视角来看,贵州“村超”现象既是必然,也是偶然。因此,无论是解决民族发展问题还是强化民族凝聚力问题,无论是处理民族关系问题还是增强民族认同问题,无论是处理民族内部矛盾还是解决民族地区社会治理问题,都必须走中国特色的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遵循民族团结进步事业发展规律和我国社会主义民族关系发展规律。同时,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中,必须增强创新性、坚持人民性、保持纯洁性和尊重差异性。惟其如此,才能把全国各族人民紧紧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周围,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更加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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